第三十五章 有事相求

不谈我的,单问二姊年关要置办何物。”

二娘愣了神,听叶霓的意思,是想将自己留下过年关么?

叶霓笑盈盈地瞧她,又道:“这衣裳都做好了,怎得不见二姊穿?”

“三娘,你帮帮二姊。”

二娘丢了手里的针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年关将至,黎东氏家里也要操办着,听闻过完年就要抬一方妾室进门,对谁都言是双喜临门,对她这个正经媳妇却是不闻不问。

“我虽嫁入黎东氏三年,但从未生出亲近之意,他们如今又这般对我,二姊心中好苦。”

叶霓叹气,这事儿说起来也怪她,若非此前黎九郎扣下客栈文书,她也不会那般咄咄逼人,坏了两家关系。

如今黎东氏这般不给二娘留脸面,分明是记恨着呢。

“二姊想和离么?”

“和离?”二娘哭声一顿,心中却忍不住欢欣,转头又哀愁起来,若自己果真和离,旁人会如何看自己?三娘又该怎么说亲?

叶霓对二娘的抗拒也不意外,她柔声劝慰了几句,“不管如何,你都是我二姊,叶家也永远是二姊的家。”

“若我和离……”

她握住二娘的手,“那样才好呢,家里活计恁多,贴心的人又少,二姊可闲不得。”

二娘噗嗤一笑,但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叶霓见好就收,与人说笑了几句也就离开。

曾经她想着能将客栈交给二娘打理,如今看来,还要从长计议。

大娘的婆家刚处理好,转头二娘的婚姻又濒临破碎,叶霓长叹一声,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最操心的不是赚钱营生,而是调解阿姊们的婚后生活。

另一边殷诚正在等着他的豆渣饼子,言说起来,其实叶家只管午饭,但天黑了也会拿出许多豆渣饼和野菜鸡蛋汤,谁饿了也都过去吃,就是捎几个拿回家去也不打紧。

这时候的人都不挑食,于是帮工们晚上得闲都去吃几口饼子,再饮些鸡蛋汤,不过一月不到的功夫,个个都长胖了好些,村们知晓叶霓的情谊,于是艳羡的同时,也打定主意下回送自己娃娃去帮工。

殷诚本也不好意思多吃,但见同行的人不拘这些,他也就放开了,不然自家主公陶釜里那点吃食,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

“殷诚,你过来一下。”

他囫囵啃了手里的饼子,又捧起清水洗漱了一把,才走上前问:“三娘找我做甚?”

叶霓拿了几罐卤菜给他,笑眯眯地告知了自己的需求。

……

殷诚收回手,记录了一番干草长度。

“主公瞧着,比在盛京胖了些。”

谢长安一噎,嘴里的卤菜是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好好一个皇子,落难到乡野间受苦,结果还胖了?

他道:“你定是记错了,我怎会胖?”

殷诚直言不讳,“主公日日吃用恁多,如何不胖?”说着他还奇怪地往陶罐里瞧了一眼,不是言自己不爱吃么?怎得瞧着见了底?

这其实怪不得谢长安,毕竟叶霓这次拿出来的是最新一批卤菜,如今随着卤菜的爆火,她收的货也不仅仅是猪下水这些,还有牛肚牛杂,处理手法也更加娴熟,滋味自然更好。

谢长安在仓河村待了大半年,吃穿用度与普通村民差不多,叶霓不帮衬着那会儿,他过得甚至连破落户都不如,好在后面自己挑豆腐卖,这才没饿死,但吃用上肯定不同往日。

吃了再多山珍海味的人,也架不住许久没沾荤腥,所以卤菜一出,谢长安才没管住嘴。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幽幽叹息:“不吃了不吃了。”

“可不是么,都无有了,再吃还得问三娘要。”

谢长安被堵得一窒,但他擅长自我调节,于是转移话题道:“所以三娘究竟叫你做甚?”

“言说要给主公缝两身衣裳,故叫我丈量一番。”

他内心万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你我二人不日便要启程,客栈生意也忙,还是莫叫三娘操心。”

殷诚瞥了他一眼,道:“是二娘做衣裳,听闻一下午便能得两件,主公多虑了。”

……

连吃两憋,谢长安站起身顺顺气。

“主公出门做甚?”

“我再去买些干粮。”

买干粮是假,出门搞事情是真,那判官如今已经在黎东氏歇脚,他们二人不日便要启程,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但走到叶家时,他还是忍不住停了脚,最里面的房屋还点着灯,三娘是否还在对账本?

就这样在院子外站了好一会儿,虽说夜间寒凉,但他莫明觉得安稳。

正要走时,却见吱呀一声,她散了乌发,笑盈盈地问道:“郎君要去石头城么?”

“明日还要买办些。”

叶霓递了一份信件,道:“此乃我家二姊亲笔手书,劳烦谢郎君交付给黎东氏。”

这信件确实是二娘写的不假,但此事交给谢长安去办,无异于是给了对方一个名正言顺进入黎东氏的机会。

届时对方借用这个机会能做甚,叶霓不得而知,她只知晓这判官与他不对付。

若是两人对上,黎东氏无论如何也会牵扯其中,也算是帮叶霓和二娘出了口恶气。

谢长安沉默地接下信件,有了这封信,他今夜也不必冒险打探。

这种沉默情绪,在他归家后殷诚也感知到了。

“三娘对主公有事相求,主公照做就是。”

“非也,我认为三娘定是知晓什么。”

先是对凭空出现的殷诚见怪不怪,又是帮自己打造驴车,如今还将机会递到眼前。

这等差人送信的小事,叫刘大郎去就是,为何特意遣自己去?

殷诚不以为然,若叶霓知晓他们二人身份,又怎么会与自家主公解除婚约?

谢长安也不再纠结,不管怎样,自己还是要归京的,就算自己对三娘有意,也要先归京处理好与南宫蔓的关系才是。

翌日一早,收到信件的黎九郎倍感新奇。

“这是三娘代写的么?”

谢长安摇头,告知他二娘近来跟着三娘一道习字,里面都是二娘亲笔书写。

黎九郎根本没兴趣读,他最近的心思都在自己即将过门的妾室身上,听闻那妾室生得貌美,性情也柔和。

至于这封信么,不用想也知晓这信是来求和的,叶家人下他面子,他打算等抬了妾室之后再谈,好杀杀叶家人威风。

“她一个妇道人家能习甚字?只怕错字连篇,拿出来也叫人笑掉大牙。”

黎九郎毫不留情地出言讥讽,没注意到谢长安暗中打量的神情。

这番话谢长安原封不动地告知了叶霓。

叶霓恨极了,却也别无他法,人到了二娘屋里,却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二娘勉强笑笑,“我知,他定是随意敷衍,大肆讥讽我罢?”

叶霓沉默,二娘这回却并无眼泪。

信里其实已经交代清楚了,若是黎九郎承诺不抬妾室,她也愿意归家和好,若是不然,两人的情分就到头了。

她长叹一声,将自己闷在屋里继续缝衣裳。

屋外大娘有些不赞同,“做小妹的你怎不多劝劝,实在不行我去黎东氏讨个说法去!”

叶霓拉住她,“长姊去了又能如何?黎东氏是如何对二姊的你我都知晓,怎能眼睁睁地将她再往火坑里推?”

大娘急得眼泪直流,那是她妹子,她哪里舍得,但若是真的闹掰了,旁人又该怎么说闲话?她妹子这般要强,能受得住么?

不管怎样,这笔糊涂账就先赖着。

好在日日有活计做,二娘虽还是不声不响的,但瞧着并无大碍,叶霓也能稍稍放心。

客栈的生意依旧红火,叶家的单子也是越摞越高,关外的商贾终于如约来了。

来的商贾乃是个胡商,名字太长中原人不记得,于是大家简单地称他为阿布。

虽说叶霓手上有他的单子,但两人还是头一回见,此前这阿布听人言说仓河村有一特产,滋味鲜美无比,于是委托人在她这儿订了一些。

与那半吊子的赵生相比,阿布的商队就正经许多,光是驴子就四五十匹,都担着沉甸甸的货物。

好在客栈住宿的风头过了,外加二娘缝出了好几匹羽绒被,如今客栈地字号和天字号都能开张,阿布的商队居然都能住下。

阿布啧啧称奇,他原先没打算在仓河村歇脚,毕竟自己这商队人多,石头城的客栈尚且接待不了恁多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子客栈,居然吃得下。

他坐在椅子上,用蹩脚的汉话问何时能取自己的货。

李大娘熟练地上了一桶豆浆,分了一碗递给他,言道:“客官还要再等等,三娘正在收货哩。”

柳家庄的王二郎和彭五郎结伴来,一个给枣子,另一个挑梨子过来,枣子不用提,还是个大饱满,就算晒成干货也甘甜可口。

真正妙的是那梨子,彭五郎是个细心人,在梨子底下垫了好些麻布,一路上风尘仆仆地赶来,居然没颠坏半个。

叶霓挑了一个,这时候没有农药啥的,她随意在身上擦了擦,一口下去,也是清脆多汁。

家里几个娃娃都眼巴巴地望,叶霓拿了几个洗了洗,个个都撵着要吃。

如此,就是都收下了,彭五郎欢天喜地,连忙又拿出自家的柿子。

“不错,下次也拿些来吧。”

王二郎做为同乡,也为彭五郎高兴,但他还记得正经事,“三娘此前提的关外商贾,来了么?”

叶霓笑道:“你倒是幸运,人就歇在客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