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c二娘手脚麻利，又被叶霓开解过，因此做起衣裳来也是极快的，这日她与大娘两人在屋里唠着嗑。
“长姊，羽绒被做好哩，你快来瞧瞧。”
大娘上前一摸，果真又软又暖和，往身子上一压，也是轻飘飘的，像是陷在云朵里一般。
她喜道：“噫，此物甚好，只是绢布太贵。”
二娘笑着咬断针线，“三娘言此物要拿来卖，咱们自己用麻布做也使得。”
叶霓收鸭绒鹅绒的消息一放出，外加卤菜的爆火，许多村民都宰鹅杀鸭的，都要用绒毛换她家的卤菜。
眼下地窖里都要被绒毛屯满了。
好消息是因为赶上这波热潮，石头城的鸭肉鹅肉多了，价格便宜不少，叶家这几日几乎日日开荤。
二娘房里的桌子上就摆着好些菜食，她一做起活儿来就没日没夜的，叶霓怕她身子撑不住，总是变着法儿地做好吃的送来。
这些日子下来，人不仅没瘦，还瞧着白胖了些。
大娘帮着一起缝衣裳，她学不来二娘缝羽毛的针线，缝个衣裳套子倒是能上手。
“家里活儿不多么？”
“我在客栈做菜，归家后那两个老的不敢再使唤我，有活儿都叫三郎做。”
二娘听了，眼神也暗淡几分，她自然为自家长姊高兴，可是一想到自己乌糟糟的婚事，她就心烦。
大娘问：“还有一个月就到年关了，你当真不回去么？”
“我……”二娘心里乱得很，近来她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一瞧见大娘担忧的眼神，她就只能将心里话咽下去。
正逢这时，四娘在屋外唤道：“有人上门谈生意！”
二娘松了口气，忙放下针线就往屋外走去，“三娘去城里哩，我先去瞧瞧。”
院子门前，一个肥胖油腻的汉子眯着眼睛往里打探，他身后来跟着十来个脚夫，瞧着来头不小。
二娘不敢马虎，连忙收拾了一番，招呼道：“我家三妹过一会儿才能归家，客官不妨先去歇脚。”
这赵生本来等的一肚子火气，一见是个端庄秀丽的妇人，也缓了脸色，装腔作势道：“不妨事，妇人家事情本就多，我有意与你们谈一笔大买卖，等等就是了。”
“客官可是关外来的么？”这胖子虽说的一口地道官腔，但一行人都风尘仆仆的，瞧着不像关内的商贾。
本就是一句无心的发问，谁知这胖子却变了脸色，尖声道：“妇道人家就是话多，叫你家主事的出来。”
“我家三妹主事，客官先等等罢。”
二娘听了虽说心中不悦，但也怕坏了叶霓生意，此前她交代过自己，言若是有关外的商贾赶来，一定要拿出羽绒被在对方面前亮亮相。
这商贾果真眼前一亮。
“这是甚？此前怎得从未见过？”
“自家做的羽绒被，不是甚稀奇玩意儿。”
谁知那商贾却眯起眼睛，“能否借我一观？”
二娘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给了，只是叮嘱几句要小心些。
其实她心里极其不愿意，这汉子生得肥胖，虽说衣着富贵，但二娘还是嫌弃，这么个脏汉子，这褥子自家妹子还没用上，可莫要糟蹋了。
话说这汉子将这羽绒被拿在手里，那软乎乎的感受就别提了，光是这么一罩，手就暖和多了，瞧着比蚕丝被还好。
他道：“里面添的是甚？”
二娘挽起头发佯装未听到，这人给她的印象不好，还是得等三娘回来主事。
赵生见这秀丽妇人不搭理自己，也是暗暗生恨，他冲院子外的一行脚夫打手使了个眼色。
须臾，有一个精瘦的猴样汉子走出来，小声道：“大人，这叶家动不了。”
“为何？”
不过是个乡野村妇，如何动不得？
精瘦的汉子告知他，自己不过粗略打听一二，附近的村民就生出警惕，且言语间对叶家三娘颇多推崇。
赵生捏着手里的羽绒被，“不妨事，这一带没甚厉害角色，兄弟几个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呢。”
话虽如此，他还是谨慎的，尤其见了对面客栈走出几个威猛高大的汉子，其中一个撸起袖子就往这儿走。
“几位也是来住宿的么？”
赵生见他是伙夫打扮，于是轻蔑地点头。
刘大郎热情道：“那客官还要早些住店，再晚厢房都被订满了。”
不等赵生反应过来，汉子们就热络地进了叶家院子做活，喂鸡的喂鸡，扫地的扫地，刘大郎还笑盈盈地在院子里劈柴。
这些人正是叶家帮工，平日里在客栈招呼客人，凡是谁得闲，都要到叶家瞧瞧，看看有甚活计，顺手就能做了，女娘们则熟稔地进了厨房起锅生灶。
还是要感谢这时候的民风淳朴，叶霓待他们好，他们也愿意掏心窝对叶霓，叶家人现在午饭都是在客栈后院吃的，饭菜统一，买来的鸡鸭鹅肉，那也是做成大锅肉一起吃，客栈的活儿虽多些，但光是这些吃食就赚回本了。
谁不愿意跟着叶霓干？何况马上一月之期就要到了，大家都铆足了劲想好好表现。
别的不提，光是这阵仗就叫赵生后怕，叫他警醒着，叶家原来真的不是好招惹的。
这也是叶霓当初坚持用帮工的原因，自家姊妹众多，。
话转到叶霓这边，二娘越是瞧，越是觉得这商贾不对劲，于是自己暗中出了家门拦下叶霓。
“那商贾姓甚名甚？”
“言是盛京人，叫赵生。”
一旁的谢长安望向殷诚，对方无声地摇头：不认得，想来不是大人物。
叶霓蹙眉，关外要来的商贾，她记得不叫赵生，于是又问：“歇在客栈了么？货物有多少？”
“我没仔细瞧。”
一旁的谢长安作揖：“田狗儿在家中等急了，我先归家，今日还要多谢三娘了。”
殷诚也道：“主、郎君近日猎得一头野兔，不若送来给三娘尝个鲜？”
兔肉虽不比猪肉，但兔毛可贵，拿来给四娘做个暖手捂子也不错。
“好，晚些我送点卤菜去罢。”
谢长安本想拒绝，但一想到自己一行人路上都吃干粮，实在没滋没味，于是改口接受。
等两人分别，二娘才叹气：“孤男寡女，你怎好与他共驱一车？”
叶霓无言以对，自己坐车，谢长安牵驴，怎么就成共驱一车了？
不过这次还真不是二娘敏感，这时候的男女表达恋慕本就隐晦，许多才子佳人的话本子里都有这样的桥段，但不得不说，两人男俊女美，画面倒是好看。
叶霓解释道：“我今日是去城里有事，恰巧谢郎君的驴车打好了，便一同搭伙回来。”
“女娘家出门在外，多注重名声。”
“我知。”
好在谢长安即将归京，今日的事情也并无旁人知晓，于是两人很快将此事揭过。
今日忧虑的不止是叶家人，还有刚与叶霓分手的谢长安。
他隐身在叶家院子外，“此人官腔地道，瞧着确实是盛京人，但我并无印象。”
殷诚道：“那应当是凑巧。”
“不知，你再探查一番。”
……
赵生在院子里苦等许久，始终不见叶霓过来，正要发脾气，就见一高挑纤细的女娘走来，她着布衣短打，生得眉眼艳丽，又笑眯眯的，谁见了都生不出气来。
他暗道：这仓河村是甚妖精村么？怎得女娘一个赛一个的貌美？
“这位客官，可是要与我谈生意？”
“是哩，你家的卤菜不错，我想订一百罐。”
叶霓言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卤菜虽说盐水多，但也不耐放，冬日也撑不过一旬。”
话虽如此，这一队十来个汉子，分着吃吃，不过三五日便见底，一百罐倒是不算多。
她这么说就是想敲打对方一番，示意这点货她不放在眼里，最好识趣地收起坏心思，否则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赵生也是个老滑头，见状立马陪着笑脸，“我与三娘一见如故，便忍不住想多订些，好叫三娘对我另眼相待。”
说着，还用挑剔的眼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个遍，越是打量，他就越是满意，在关外漂泊久了，好久没见到这般标致的姑娘。
叶霓笑意不减，反倒更为热络，“是么，有劳赵大人照顾生意，小女感激不尽，不知大人除了卤菜，还要旁的么？”
这赵生果真得意了，他道自己家远在盛京，此番归家也有意多带些新奇玩意儿回去。
“我家大业大，年关吃用又多，不若三娘将方子卖与我，如何？”
“一千两。”
“一千两银子？！”赵生冷笑，“三娘不想卖不卖便是，何苦戏耍我！”
叶霓满脸无辜，“此前胡家帮帮主要价八百两，我尚未卖出，大人何出此言？”
这当然是杜撰的，但赵生人生地不熟的也无从查证，因此又道：“此事事关重大，这样，我先定下一些豆干，再买些卤菜，若三娘放心，改日咱们再谈卤菜方子。”
“大人要多少？”
“二十石豆干，五十罐卤菜。”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