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三娘要进城?”
叶霓点头,这趟进城,要买的东西还不少。
谢长安道:“若是三娘不嫌弃,不若与我一道走。”
“谢郎君也要进城么?”远远的传来刘大郎的热情招呼,他驱着里正家的驴车赶来,此前做豆腐他也换了好些豆子在家里屯着,如今饮豆浆的风气传到了石头城,豆子自然跟着紧俏,他这次正打算卖些豆子。
叶霓道:“是哩,回来还要用么?”
“里正家里缺粟米,要我给他捎些。”
如果只是粟米,那驴车自然也能放下自己的绢布,叶霓心里一合计,就跟着一道上了驴车。
谢长安跟在驴车后面走,心里是有苦言不出,他本想着能与三娘单独走,谁知半路杀出个刘大郎?
偏生这刘大郎还是个自来熟,一路上拉着他就唠嗑。
“谢郎君这次进城是要买干粮么?”
他道:“除了干粮,也要买一辆驴车。”
他和殷诚虽说有些功夫在身上,但仓河村距离盛京路途遥远,还是买一个驴子更稳妥。
“为何不买马?”
谢长安摇头,“马匹太贵,吃粮吃草也是一笔银钱,不划算。”
叶霓啧啧称奇,堂堂一个皇子,居然沦落到买马都要精打细算着,但她看去,又见对方神情坦然,浑然没有泄气恼恨的意味在,她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越是曾经身处高位叱咤风云的,一朝跌入尘埃,心态越容易走极端,但谢长安眉眼平和,言及自己的穷苦时,也并无抱怨忧郁的神色,不愧是小说男主。
但越是打量,叶霓越是认识到他的好皮囊,虽说刘大郎已经是仓河村长相数一数二的汉子,浓眉大眼的,生得高大健壮,为人又开朗热情,尚未婚配的女娘见了他都会生出几分羞怯来。
谢长安往他身边一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到不说刘大郎被衬托的难看,而是他的存在就叫人见识到另一番俊美风流。
何谓俊美?他即是。
长身玉立,身姿如松,黑漆漆的眸子静静地望来,就叫人生出无边的欢喜,这位郎君真好看呐,原来男人皮肤白皙,也能叫人见之忘俗。
若是他再勾唇笑一笑,那就更不得了……
正想着,那眸子便瞧过来。
叶霓心中一惊,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不过这也怨不得她,在这种男性黝黑健壮为美的年代,谢长安能凭借一己之力突破重围,可见他相貌的杀伤力。
“郎君,怎得了?”见对方久久不回应,刘大郎不由得有些纳闷。
“无事。”
谢长安垂下眼帘:她为何不看我了?此前不是很喜欢么?
一方面,他因为叶霓的关注而雀跃,可另一方面,他又自我唾弃,不过是沾了好相貌的光,若没有这相貌,三娘还会看自己么?
正当他陷入无边的纠结时,叶霓已经开始敲算盘了。
自仓河村一路北上,要经过许多繁华地带,就算抛开这些不谈,谢长安最后也是要回到盛京的。
盛京,那可是盛京啊!
皇权富贵,风雅名士,富商豪杰,美人如云……别看这时候的消费水平低,但钓名沽誉、附庸风雅之流在任何年代都广泛地存在着。
何况还是全天下最繁华最富有的盛京?
若是她的商品成功打入京圈,那哪里还愁销路?
她打量着谢长安,那是越看越满意,这般沉冗的土布穿在他身上尚且难掩其风姿,若是穿绢布做的羽绒服呢?
倘若他穿着绢布羽绒服吃卤味呢?
那又是甚光景?
简直就是行走的广告嘛!
叶霓越想越激动,打量的目光也越发露骨。
对她的所思所想谢长安一概不知,只是脸红了几分,走路姿势僵硬了些。
好在仓河村距离石头城不远,到了地方后三人很快各奔东西,因为顾念到要用谢长安打广告,叶霓这次挑了两匹绢布,一匹是简单朴素的白色绢布,另一匹则是靛蓝色。
这时候身上有颜色的都能算得上大户人家了,因此这靛蓝色的绢布便卖的贵些。
两匹绢布下来,叶霓的荷包瘪了,掌柜的则是乐开了花。
“人人都道三娘是个财神爷,今日可算来了我家!”
“掌柜的,若是我多买些,价钱能否商量?”
这掌柜的瞬间来了精神,谁不知因为叶霓这一单生意,陈氏木行家的光景就不同了?
若是自家也能攀上这好生意,别的不提,过个好年总是可以的。
于是掌柜道:“三娘来了,生意自然好谈,只管提要多少便是。”
“眼下我心中也没个准数,但二十匹绢布少不得。”
二十匹绢布?自家这布庄一年也没卖出恁多,掌柜迟疑了。
“三娘当真?”
叶霓沉吟片刻,此事她也拿不准,于是两人最后商定先多备货五匹,若是不够,再从别处调来就是。
绢布交付好钱后她也不急着拿,而是与掌柜的唠起了嗑,想要做生意,总是要打听打听市场动向不是?
“今年除开三娘你,咱们石头城的就两家过来买绢布。”
“哦,不知是哪两家?”
掌柜的告知她,普通人家除了婚嫁事宜来买办些,只有黎东氏的家仆隔三差五来一遭,再有,就是田家六郎了。
“他耶娘疼爱他,入县学时带过来做了身绢布衣裳。”
整个仓河村,除了叶霓,田六郎是唯二有绢布衣裳的,由此可见田家耶娘对他的宠爱程度,无怪田家最近鸡飞狗跳的,归根结底都是二老太过偏心所致。
自己将大娘两夫妻摘出来,虽说花了些银钱,但落了个清净,她觉得值。
但她还是有些狐疑,若是黎东氏果真财大气粗,为何自家二姊一见绢布衣裳也没有?
掌柜道:“不知,但……”
“怎得?”
他叹息道:“二娘嫁入石头城,也有三余年了,但我此前瞧他家家仆,似乎并不把她当一回事。”
叶霓心底一沉,问:“掌柜见到我二姊,也是在铺子里么?”
“是哩,二娘随家仆一道过来。”
嫁入黎东氏三年有余,还时常跟着家仆出门采买,结果一件绢布衣裳没有就算了,家仆对她也不甚恭敬。
她又联想到二娘缝衣裳时熟稔的姿态,以及大娘对她手艺的惊叹。
叶霓压下心底火气,与掌柜告别后又去了罗家香料铺子。
此前客栈开张,卤菜爆红,买的二两银子的香料老早耗尽了,甚至还从空间里拿了些救急,但她不是坐吃山空的性子,也怕有心人盯上,因此还是出门采买更正经。
“三娘来了?”罗二郎远远地就招呼起来,他生得清秀,脸上还有个小酒窝,路过的人就是不买也愿意与他搭话。
“这次要的还是同上次一样,只是更多些,要四两银子的。”
四两银子?罗二郎吃了一惊。
“恁多三娘用得完么?”
“我家订单都排到年后去哩,还怕不够用呢。”
四两银子在石头城也是富庶人家一年的进项了,石头城也不是没有别的香料铺子,叶霓还愿意到罗家来,分明就是照顾他家生意。
罗二郎到底是个良善的,此前黎九郎买了和叶霓一模一样的香料,正逢叶霓卤菜的爆火,他又不痴傻,自然知晓那黎九郎不怀好意。
于是他不再纠结,将此事告知了叶霓。
“果真照着我买的么?”
“是哩,此事是我对不住三娘。”
在罗二郎看来,卤菜这般红火,方子肯定也是极其重要的,自己这般,无异于是泄露了叶霓的方子,因此也是羞愧难当。
“二郎放心,他成不了甚气候。”
“方子都被他学了去,若是他果真做出卤菜,不是断三娘的财路么?”
叶霓道:“我家的枣糕也算有名,如今石头城做枣糕的人家也不少,为何我家的枣糕还有人吃?”
“城里的枣糕两文钱才得一块,且不如三娘家的大,生意自然不好。”
“对,也不全对。”
叶家在仓河村的村头,如今靠着豆腐菜式,仓河村算是被她盘活了,但来往的多数还是正经庄稼汉,不过是农闲时出来卖个力气,因此在花用上也是能省则省,所以叶霓一旬做一次枣糕,价钱定的也合理,自然受到人们的追捧。
枣糕能成功,抛开本身物美价廉,用现代话来讲,也是叶霓对客户的准确定位,外加深刻洞悉了客户需求。
罗二郎听得一知半解,但不知为何,这种新鲜的理念让他觉得很有道理。
“二郎放心,若是那黎九郎再来,你只管放心卖货,别的一概不管。”
“我知。”
叶家猪下水收得早,早在一个多月前她就准备做卤菜了,奈何那时杀猪的人家少,不仅肉贵,猪下水也少得可怜,如今年关将至,卖猪的人多了,此前的叶霓定的货也陆陆续续地送来,甚至还有不少肉铺子向她打听。
“三娘,你家猪下水还收么?”
“收,怎么不收?”
这肉贩子道:“听闻黎九郎也在收,只是要的量少,若是三娘还要,我卖与你家。”
黎九郎给的价钱确实更高些,但到底不如叶霓来的稳定,人家可经营着恁大的一个客栈,一天耗用的猪下水就要许多,肉贩子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叶霓则暗衬:这黎九郎也收猪下水,结合前面罗二郎告知她的,对方分明是想琢磨出卤菜方子。
对方与自家二姊成亲多年,烂事做尽,还叫她二姊不愿出门见人,叶霓心里也是恨极了。
她道:“他若是收,店家卖与他便是。”
那贩子一愣,很快上道了,言道:“如今石头城的猪下水都被三娘收了,我家也只剩下一点儿,价格高些也正常。”
“自然,店家是个‘厚道’人。”
两人相视一笑,至于那黎九郎在这件事上究竟要花费多少,又要踩多少个坑,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