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一晌贪欢的伤害
“嗯,”琴重华并沒抬眼,继续捏着桌面上的黑色粉末,粉末上面堆着大概十几个小药丸,各个精致小巧,“去给为师找些浆糊來,”
“浆糊,”岚风皱了皱眉,随即笑道“师父,这个还用找么,大师兄有的是,他的脑袋里装了满满一下子,这些年來用得很是顺手,”
“想死啊你,”凌玄怒瞪着他,
师父浅浅一笑,阳光洒落在墨色长发上淡淡的光亮,“如此,为师倒是觉得风儿更胜一筹,”
……“师父你不好总向着大师兄,徒弟我会桑心心的,”
“好了,莫要在为师这里贫嘴了,快去找些來,”
“师父让你去呢,快点的,”岚风说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笑嘻嘻的道“师父,我帮你搓,”
对于岚风这个毫无节操的二师弟,凌玄领教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即沉着脸转身出去,却见琉刖还抱着纸包戳在外面,便道“去找些浆糊來,”
“你是在与本王说话么,”琉刖有点难以置信,这也太嚣张了吧,
“这还有别的人么,师父要的,你不去算了,”
“哦,那,稍等下,”琉刖深吸了口气,连他自己也想不通往昔的威风八面都到哪去了,他都好像不是他自己了,但在琴重华师徒这窝了火,自然是要到别处泄愤一番的,如此手下的将士们就倒了霉了,六王爷当然不会跑到厨房去找米汤,满目不顺畅的站在门口烟熏火燎的“好了沒有,怎么如此磨蹭,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日后怎成大事,”
小将士的手指头都烫红了,十分委屈的端给他道“让王爷久等了,王爷息怒,”
“端过去,”
眼见着琉刖服服帖帖的从命,凌玄暗自冷笑,“给我,”
“等等,”琉刖叫住他,“这什么东西,”
“浆糊,”
“我沒问这个,”
“那个,等着吧,,,”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想琉刖长这么大,还沒谁敢给他吃闭门羹呢,这让他心理上有点承受不住了,咬牙切齿的喊道“张太医,给本王滚过來,”
一上午的时光,师徒三人都在悠然惬意的捏着小药丸,
而且也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师父修长的指尖非常灵活,轻挑慢捻,如同弹琴般就捏好了许多个,
岚风和凌玄有些纠结,不过师父交代的,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干,
“玄儿,你捏的不够圆,”师父细长的眼睛瞄了一眼,“看为师的,”说着,捻起一粒在他面前晃了晃,岚风在一边偷笑“捏个药丸子都捏不圆圆,此乃老年痴呆症的前兆,大师兄,你要仔细了,”
“滚,”凌玄狠狠的给了他一句,“就你的好,”
“那你看,咱出手,”岚风摊开手心,“师父,您看咱的咋样,”
师父蹙了蹙眉,“风儿,你的太大了,你是想噎死为师么,”
……岚风也灭火了,唉声叹气的“师父,我俩五大三粗的,干这种细致活当然不行,要是小师弟还……”说完,他立马意识到走嘴了,
“呵,”师父笑了笑,“骨儿,嗯,骨儿,”
“师父,咱要捏多少个啊,”岚风马上岔开话題,“差不多了吧,”
“七七四十九个,”师父淡淡道,“少一个多一个都不行,”
“为何,”凌玄不解道,
“是子画嘱咐为师的,”师父说着放下一粒,用指尖轻轻的拨了拨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药丸,“要分四十九次服下,一粒都不能剩,否则药效全失,”
“哦,”岚风点了点头,“不至于吧,”
“若非如此,子画不会再三嘱咐,他自不会诳言与我,”师父说的云淡风轻,“这包药,一点都不能留下,要全吃下去才有效果,”
“什么,,”岚风手里的药末顿时洒在了桌面,
“风儿怎么了,”师父望着他道,
“沒事……沒什么事,”岚风的心一阵慌乱,悔不当初,自己怎么就沒仔细看看那封信,如今被他偷偷拿走的那点药已经早毁尸灭迹了,那真是处理的干干净净,
凌玄在一旁也是慌了神,可还得挺着,假装一无所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沒什么……呵呵,我就是想,师父这得吃多久啊……”岚风擦了擦渗出额头的冷汗,简直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语无伦次的道“师父这是什么药啊,很严重么,”
师父的目色沉了下,“风儿不要多问,”
“哦……”师父咱都知道了,地球人都知道,“师父,徒弟肚子疼,想去趟茅厕,”
“呵呵,”师父就笑了,一双细长的眸子弯着,“风儿是怎么了,上个茅厕也需要跟为师请示么,去便是了,”
“大师兄,你肚子疼不,”
“咳咳,”凌玄揉了揉肚子,“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疼,师父,我也去一趟,”
……
背后,妖娆的师父一脸茫然的望着两个徒弟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们还真钻进了茅厕,因为这里最安全,虽然味道不怎么尽如人意,岚风捂着鼻子道“完了,这下全完了,大哥,怎么破,,”
“都怪你,”凌玄也捂着口鼻,扇了扇扑上來的苍蝇,“你当时想什么呢,”
“我看了,就是沒细看……”岚风满目愁容,拉不出屎怨茅房,“都怪那个子画,吃就吃呗,非得一点不能少,这不玩人呢么,”
“行了你,别说这些沒用的,”凌玄吸了口气,又重重的赶紧吐出去,“熏死了,先出去,”
“在这说完,”
“还说什么,”凌玄简直用喊的,“除非你能再找些药回來,一模一样的,”
“找子画,我找他去,”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凌玄一咬牙道“你赶紧去,师父这边有我呢,”
“嗯,”岚风说罢一溜烟的就沒影了,
机关算尽,竟然是把自己算进去了,从茅厕出來,凌玄也倍感疲惫,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卷进了这场关于权利与情仇的漩涡中,[!--empirenews.page--]
就在他茫然时,但见一道颤颤巍巍的身影端着一大坛子药朝琉刖的房间去了,
这么快就熬好了,他本想上前问问,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琉刖弯下腰凑近药坛子闻了闻,扇扇鼻子道“怎么一股怪味,”
“回王爷,荆红花就是这个味儿,”张太医呵呵一笑,侃侃而谈“荆红花乃藏药,辛辣味苦,主热祛寒,是女子小产后滋补身体的良药,就是不知……”
“不知什么,”琉刖很不耐烦,
“不知是王爷的哪位……”张太医被他这么一瞪,有点发蒙,“老夫并未在军中见到随行的妃嫔……王爷息怒,在下就是随口问问罢了,”
“问什么问,”琉刖厉喝,随即冷笑了下,“张太医,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不耻下问呐,”
“王爷恕罪,”张太医一下就给跪了,“是下臣一时糊涂,逾越了,冲撞了王爷,”
“行了,起來吧,”琉刖俯视着花白胡子的老太医,“这趟你随军而行,也颇多辛苦,你年纪也大了,此番回去,就好生回家养老吧,”
“是,多谢王爷不责之恩,”张太医撩了撩衣襟缓缓站起來,颤颤巍巍,几乎要跌倒,琉刖扶了他的胳膊一下,意味深长的道“小心,”
“是……”老太医怎会不明白王爷的意思,这已经是最大的宽恕了,想他在府中效命了大半辈子,能有如此结果,也算是修來的晚福,有多少人都沒能等到告老还乡的那一天,
太医出去后,琉刖站在那坛子味道刺鼻的药汤前站了好半天,然后拿起一边的勺子盛了半勺,捏着鼻子喝了下去,随即他使劲的咂了咂嘴,这味儿……眼泪都跟着呛下來了,在他放下药勺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顿了下,像是陷入某种沉思,在这辛辣清苦的气息中,伴随着倾洒在地面的阳光,一如时光倒退了好多年,那时候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时今日是这样的局面,那时他们都还年少,都还是衣衫薄心事长的少年郎,他以为他可以纂权夺位,他以为他可以利用那个孩子來一招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后來,那人却改变了初衷,他辛苦为之却为别人做了嫁衣,他也曾一度的意识消沉,那段日子对他來说也是不堪回首,他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也只是他的以为,
但命运从來不给人准备的机会,一切都措手不及,那个孩子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忘记了所有前尘,他竟然爱上了他,却不知道他是他的叔叔,若说他不恨琴重华,那是假的,他恨,恨他因为一面之缘就弃自己于不顾,恨他因为如烟而负了天下,然,也是这份绵绵的恨意,令他这么多年都无法释怀,他沒有一日不在注视着那个人,即使他们离得很远,
而现在,命运的手又将他推给了自己,并且竟然成全了他,
即便是虚梦一场,他也拥有了他的温柔,
可他真的沒想到,那一晌贪欢竟会给琴重华带來这么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