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国皇帝接到竹修竹情报的每一日，几乎都是痛苦折磨。
他是否该选择相信？
那种奔溃感不亚于自认命将休矣。
直至第七日，皇帝不知在痛苦多少时辰，这才拍板决定——
“召鹊风进宫！”
皇帝决定在朝堂上炸响。
鹊风将军被召进宫，那就是天下大乱的象征。
皇帝坐定，目光如炬，紧紧盯跪在下方的六旬将军。
他的声音低沉坚定：“鹊风将军，别来无恙。”
鹊风抬起头，却丝毫不敢直视皇帝双眼。
他虽渐渐淡出朝廷，了解甚少，也对自己实力算上自信。
皇帝少用他，这次召，必定是与竹修竹的败仗有关。
他沉声：“朕问你，竹修竹这次仗败，你可知情？”
废话。
鹊风极为平静：“陛下，臣虽不在前线，但也有所耳闻。竹将军此次，臣深感痛心。”
皇帝眯起眼睛，似在审视他的每一句话。
“那你认为，此败因何而起？”
又是废话。
“臣以为，此败非战之罪，乃出兵时机。”
“哦？”
他终于勾起一丝兴趣。
“与东明打持久战方为长久之计。”
皇帝沉思片刻，脑中顿然灵光乍现。
对啊！
持久战！
云国如今的粮草供应都是季清厉偷偷运来的补给。
只要与丞相达成共识……不发给宋辞粮草……
耗上个一年半载……
那岂不是手到擒来！
皇帝再次抬眼看上眼前这个年过六旬的老将。
眼神中的深沉转为欣赏，他微微倾身，双手搭在龙椅扶手，悄悄颔首。
鹊风虽已年过六旬，但岁月痕迹倒是为打磨他的锐气。
脸庞沟壑纵横，身着一袭陈旧深色战袍，却依旧躬身。
“将军不必如此，给将军赐座。”
“’谢陛下。”
皇帝召来内侍，赐了鹊风将军座位，二人对坐，等到闲杂人离开，皇帝这才细细说起。
“朕记得，先帝在时，你便跟随左右，将军可是开国重臣。”
皇帝抬手，示意内侍奉茶，又轻抿一口，细细回味茶香。
“先帝待将军不错，朕对将军倒是不如先帝那般，倒是惭愧。”
以茶代酒，鹊风举杯。
“皇帝言重。”
天子大笑，而后又道。
“记得先帝与将军唯一产生分歧，便是持久战。”
“那时，先帝曾言，淮阴地域辽阔，粮草充沛，而我云国，地狭民稀，不宜与之久耗。”
皇帝说着，又瞥了一眼鹊风。
“但朕以为，你那时之言，倒是与朕今日所想，不谋而合。”
皇帝笑，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你们先下去吧。”
等人全部走散，这地不知多少次空空荡荡，他才将竹修竹所说言论告知鹊风。
到底是皇帝，说完便眼眸深沉看向眼前男人。
随即抛出问题——
“依将军所论，应该相信吗？”
而眼前人的思绪却飘到九霄云外。
整个大殿气氛凝固。
鹊风低垂着头，眼中复杂。
缓缓地站起身，步伐沉重走向皇帝，缓缓跪下来。
“陛下，得打两手准备。”
他的声音回荡空旷大殿。
皇帝看着他，随即不解。
两手准备要花费多少精力财力，眼前老将不可能不知道。
但为何还会给出这个答案？
鹊风的背挺得笔直。
他微微抬头，望向龙椅，眼中决绝。
“陛下，臣以为，若竹将军所说为真，持久战非佳。”
皇帝眉头紧锁，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满意。
鹊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竹修竹所言若真，几国联合攻我云国，当真耗不起，若假，云国持久战之准备对付东明，自然是最好选择。”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坚定：“臣知此举耗费甚巨，但国家大事，岂能儿戏？陛下，为云国不在饱受摧残，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天子面色一沉，再次陷入不知所措的地步。
“为真，又该如何？”
鹊风将军的每句话石破天惊，在皇帝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将军，若为真，该如何应对？”
皇帝在求一个破局之道。
鹊风将军微微低头。
“皇帝事到如今，不必瞒臣了。”
“皇帝若是信任臣，求告诉臣全部真相。”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权衡利弊良久，开口。
近乎交代一切。
鹊风点头。
“陛下，若为真，臣建议与丞相达成默契，暗中备战。同时，可派使者前往各国，探查虚实，以定策略。”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将军所言极是，朕会考虑此事。”
鹊风站起身，双手抱拳道：“陛下，臣还有一计，或可一试。”
皇帝挑眉：“哦？将军有何妙计？”
鹊风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陛下，可暗中联络东明国内反对势力的首领，给予他们支持，助其推翻现任政权。如此一来，东明国内乱，自然无暇顾及我云国。”
皇帝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这个计策，既能够解决眼前的危机，又能够长远地削弱东明的实力，可谓一举两得。
他拍了拍鹊风的肩膀，大笑道：“将军果然智勇双全，朕得将军，实乃云国之幸！”
还是老人好用啊！
皇帝从龙椅上缓缓站起，龙袍随风扬，威严庄重。
他走向鹊风，每步都承载云国兴衰荣辱。
“将军，朕决定，让你主持这场战事。”
鹊风闻言，眼中那潭死水终于复燃。
他单膝跪地，双手紧握成拳，声音颤抖道：“陛下，臣定不负所托，誓死保卫云国！”
皇帝伸出手，扶起鹊风。
“朕相信将军的能力，云国的未来，就交给将军了。”皇帝说着，转身走向殿外，留下鹊风一人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背影异常坚定。
七年等待终于成真……
在无人角落——
泪悄悄滑落。
*
夜浓
沈惜词站在偏僻杂草处，手中握着那根青白长鞭，目光透夜色，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轻微脚步声打破夜的寂静。
沈惜词警觉转身，只见身披黑袍男子缓缓走来——
月光下，面容深邃，正是竹修竹。
“沈夫人。”
竹修竹面无表情。
“将军要喝茶吗？”
“有话就说。”
他驳回面子。
沈惜词抿抿唇，随即福身。
“将军，我已经说过王爷，不该对您进行言语侮辱，这是我家将军的不是。”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竹修竹气的想当然离开。
“将军！”
她叫住他，继续福身。
“将军回云国定是说了什么，惜词只想知道将军所言，并无他求。”
竹修竹身形一顿，非常不耐烦。
他就知道宋辞一家不安好心！
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沈惜词，声音中带几分嘲讽：“沈夫人，国为根本。”
“即使云国皇帝与我并非友好，我也不会投敌叛国！”
“就算在云国五马分尸，也比死在东明宋辞手上好！”
沈惜词闻言，心下一沉。
男人的忌讳在那二字上面。
竹修竹看着她那副模样，心中更是烦躁。
他转身欲走，却被沈惜词突然拉住衣袖。
“将军留步。”
竹修竹停下脚步，冷眼看她。
“将军心中有气为真，但我家将军也是放走您部下所有士兵，将军难道不报这个情吗？”
“将军平心而论，若是当时是您自己在那个位置，能将东明收入囊中时，您会和王爷那般吗？”
竹修竹沉默了。
他没想到沈惜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惜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将军，国仇家恨，固然重要。但在这乱世之中，谁又能独善其身？”
她顿了一顿，声音中带了几分哀婉：“将军，惜词不求您原谅王爷，只求您能告知一二。”
竹修竹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转过身，背对着沈惜词。
“我只说，你们在结交周围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