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言走后，病房里，便只有杨雪、文若茜以及昏迷的萧文敬。
有些事，只有在萧默言走后，才能被提起。
杨雪惴惴不安了一整天。
直到萧默言离去，才速速握住文若茜的手，六神无主，“若茜啊，你说，默言要是知道，是我把他爸气的又二次手术，他会不会恨我呀？啊？”
萧文敬第2次从手术室里出来，被医生下了死亡宣判时，杨雪终于感觉到怕了。
她手心冰凉，即使脸上画着浓妆也有遮不住的憔悴。
一贯高傲又自信的神采已经不在了，就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脸上更多的是恐惧与无助。
萧文敬昨天下午醒来，杨雪心里是很高兴的。
她赶紧让文若茜去通知萧默言，自己则是留在萧文敬身边，又是陪伴，又是伺候。
杨雪对萧文敬是有感情的。
这么些年来，不管她是如何霸道与控制萧文敬的。
可是在感情的世界里，她的感情投入就是比萧文敬投入的要多得多！
她对萧文敬的爱没有10分，也有八分。
可是萧文敬回馈给她的至多只有6分，在沈淑仪出现之后，甚至是0分。
杨雪这一辈子都在吃沈淑仪的醋，只要沈淑仪一出现……
就算只是口头出现名字，她都能直接打翻醋坛子，掀桌撒泼。
可是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难道不是她深爱萧文敬的表现吗？
杨雪打心底里不愿意离婚。
尤其是萧文敬被沈淑仪气到动手术，她看到萧文敬这样一副虚弱的需要人照顾的样子……
就又心软的不行，想要中止离婚，回到他身边来。
起初。
萧文敬刚醒来时，杨雪在他身边伺候还是挺温声细语的。
一口一个老公的喊着，说话也慢腔慢调，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用湿棉棒蘸水给他涂口唇……
反正，她表现出来想复合的意思很明显。
她还给萧文敬找台阶下了。
说只要他不想离婚，就当她没有提过离婚，他们继续过日子。
然而……
萧文敬回敬她的眼神却似冬日里冰霜，那张脸冷的能刺人心骨。
他不愿意复合。
他坚持要离婚。
他还责怪她，将他杀了丁晨曦的秘密告诉沈淑仪。
他的意思是……他唯一的把柄都被她暴露出去了，他还有必要坚持这段婚姻吗？
他甚至说出了非常无情的话……
类似于……这几十年的婚姻对他来说，只是一条通往坟墓的路径。
每天都会向死亡迈进一步，每天都觉得眼前灰蒙蒙的，每天都生不如死。
让杨雪最破防的是，他说他没有爱过杨雪。
如果时间能重来，他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选择。
好不容易情绪稳定的杨雪，就这样，被他字字如刀的话，逼到发疯！
之后……
杨雪也说了很多刺激他的话。
比如她找到沈淑仪，说了是他杀死丁程鑫的事后，沈淑仪也曾说过后悔认识他……
萧文敬知道用不爱来伤害她。
她也知道用‘沈淑仪不爱’可以伤害到萧文敬。
夫妻多年，他们互相了解至深。
到了这一刻，竟然也是用这最深的了解，互相向对方捅刀子。
就这样……
她发疯似的，将萧文敬刺激到吐血。
直到他捂着胸口，呕出一大口血来，杨雪才停止了这场互相厮杀的战争。
萧文敬再次被送进手术室。
杨雪也再次陷入绝望。
这一次。
她甚至不敢联系萧默言，不敢让人知道，是她做的恶。
在萧默言赶来的时候，她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就算是到现在……
她也收不拢情绪。
握紧文若茜的手，杨雪说着说着就哭了，眼泪一行一行淌下。
“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气他。是他先气我，你也知道我生起气来时，说话有多厉害的……”
“我也不想将他气成这样，他要是死了，我绝对是世上最难过的人。再没有人比我更在意他了……”
“那个沈淑仪，根本不将他当一回事。就算是他死了，她都不会过来吊唁一下。只有我……”
“只要我这么些年来都是真心实意的待他，我当他是丈夫，当他是天，我把他当一家之主供着，只有我是真的不想他有事……”
“可是偏偏，偏偏是我把他气成这样，偏偏这罪落到了我身上……默言问起来的时候，我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杨雪最近一直在哭，情绪一直很崩溃。
今天更是。
萧默言确实也有反复的问：‘为什么手术成功，还会吐血？手术中有失误？’
目前为止，他没有怀疑到杨雪身上，怀疑的方向是医疗事故。
可是杨雪自己心里很清楚，把萧文敬气成这样的人是自己。
杨雪害怕萧文敬死去，又害怕萧文敬醒过来，用最后一口气跟萧默言说自己的坏话。
这样……
她会不会失去老公，还失去儿子？
这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文若茜听完杨雪的叙述之后，也很惊讶。
不过仔细一想，她倒觉得也正常。
杨雪本来就是一个情绪化的妇人，跟病人吵架，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文若茜是杨雪战队的，当然只会安抚她。
但在安抚之后，也给了她一些警告。
“叔叔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等他醒来，你再不能向他发火了。好好认错，好好道歉，至于复合的事也先别提。”
“叔叔想要离婚，那就先答应离婚……你就跟叔叔说，只要他身体好起来，你们就可以立刻去办理离婚。叫他有一个活下去的念想。”
杨雪听着是又急又气，“怎么离婚就成了他活下去的念想……难道他活着就是为了离婚？”
“雪姨你别急。”
文若茜拍她的肩膀安抚，“一看就是因为你性子太急，才会输给叔叔印象里的那个温柔的旧情人。其实，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那个旧情人就成为足够温柔，才会一直被叔叔谨记。”
“雪姨，明明你那么爱叔叔，却得不到叔叔的心，吃亏就吃亏在这。婚姻是要磨合两个人的，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做一些改变也不是不可以的，雪姨。”
文若茜虽然是后辈，可是这句句劝告，杨雪倒是听进去了。
在杨雪最狼狈，被自家老公自家儿子都嫌弃的时候，她能留在自己身边，安抚自己，开解自己。
她的话就算是不中听，杨雪也能听得进去。
就这样。
文若茜给了她不少建议，也将她的情绪渐渐抚平。
两人坐在一旁聊着说着，也不知过多久……萧文敬醒了。
还是文若茜先注意到萧文敬醒来的。
她马上给杨雪使了个眼神，就将杨雪留在了病房，自己出去了。
杨雪在文若茜一番调教之后，也为自己的情绪上了一个把门。
她告诉自己，只要生气，就扇自己一巴掌。
就算是当着萧文敬的面，丢一点脸也没关系。
她是爱萧文敬的。
她就算是恨萧文敬，最多也只是希望他过得不好，而不是希望他死。
只要他能活着……
她对自己狠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
文若茜从病房退出后，径自穿过悠长的走廊，拐进楼梯间。
熟练的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盒女士细烟，点燃，叼进嘴里。
最近，萧家这繁乱的家务事，处理的她脑袋也隐隐的疼。
是为了萧默言，她才有耐心处理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她在萧默言身上，投入的心血也不算少了。
只希望……
等她得到萧默言以后，萧默言最好也能够在她家的事情上，多多投入精力。
她需要萧默言作为自己的背后支柱。
她认可萧默言的能力与头脑。
相信他是一个能够参与豪门宅斗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以说……
萧默言在她的评估中，除了跟沈知语谈过恋爱是耻辱之外，再没有任何缺点。
而这一点耻辱，文若茜心胸海量，也能包容。
所以。
只要还有机会，她是一定会去争取萧默言的。
他比其他豪门家的富二代，优秀出一倍不止。
无论是外貌，还是品德，还是个人能力。
文若茜的脸隐在吞云吐雾中，自己吐出来的烟，呛不到自己，却呛到了楼梯间的其他人。
突然。
一阵清脆的咳嗽声在楼梯间回响。
听那声音很耳熟。
文若茜跨出几步，不偏不倚，在拐角处，看到了站在窗户边的沈知语。
沈知语捂着鼻子转头，恰好也与她四目相对。
“沈小姐？”
文若茜主动招呼，香烟又咬在齿间，不紧不慢的吸一口。
沈知语是孕妇，吸不了二手烟。
她又不能够叫文若茜别吸了，就只好往下一层楼走。
也不与她打声招呼，就准备要离开。
“沈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文若茜快步追了过去。
即使知道她有心要躲避自己，也还是主动迎上。
在下一层楼的楼梯门边，她终于堵住了沈知语。
“沈小姐，你是在躲我吗？”文若茜问她。
“我没有存心躲你，我只是不想闻二手烟。”
沈知语确实是不愿意与她有太多交集，也不懂她为什么能这么自如的与自己说话？
明明，两人不熟。
文若茜将指间的烟扔进角落里的垃圾桶，挥手散了散空中弥漫的烟气。
“这样可以了吗？”文若茜问她。
沈知语留在医院，只是想萧默言忙完工作，回到医院时，她能远远的看一眼。
并不想跟文若茜有交流。
可就是这么不巧……被文若茜遇见，还被缠上了。
“文小姐，你有事吗？”她问。
文若茜耸肩反问，“我没什么事。我还想问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呢？找萧默言吗？”
“没有。我身体不适，过来开个药。”
沈知语随便找了个借口，并不承认，自己是来找萧默言的。
可是这理由太拙劣了，文若茜都听笑了。
而文若茜的高明，就在于她没有明着拆穿，只是低头一笑，就已经道破沈知语的谎言。
沈知语也心知肚明，她是在笑话自己拙劣的谎言。
“沈小姐，一起去楼下喝点东西吧。”文若茜提道。
“不了，我有点累，回酒店了。”沈知语拒绝。
文若茜又问，“你是在躲我吗？为什么呢？你害怕我？”
她总有一股高高在上的魄力，明明不是赢家，却又好像是压沈知语一头的胜利者。
为什么呢？
沈知语既不明白自己在忌惮什么，也不明白她在得意什么？
可她明显是有正面宣战的意思。
沈知语也不想与她虚与委蛇，想知道她的真实目的。
“我不怕你。我觉得，你这样装，没有意思。”
她索性直白道，“你说要跟我喝东西，最好是一场真心局，说真心话。别再拐弯抹角，说一些让人不舒服的，阴阳怪气的话。”
文若茜有被她的直接惊到。
还以为，是一只柔弱的，好欺负的，自卑的小白兔。
没想到竟然还有几分韧性。
“我知道了。”文若茜微笑着答应。
可以。
既然她想要听真话。
那敞开了天窗说亮话，也不是不可以。
……
医院1楼，咖啡馆。
两人坐在靠窗的角落位置。
沈知语的两个保镖坐在隔两个位置的距离。
大概是不能听到她们说话，但梦能看到沈知语的距离。
点了两杯咖啡，对面而坐。
文若茜长腿叠交，坐姿优雅，纤细的手指端着咖啡杯，举手投足，尽显名媛风范。
沈知语倒是坐姿端正，双手捧着牛奶杯。
一身清清白白，简简单单，没有一丝扭捏，如同大学生。
她们是完全不同风格的两个人。
不。
与其说是风格不同，不如说，是完全不同阶级的两个人。
文若茜骨子里的矜贵与优雅，让她只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与生俱来的高贵，就能让认多高看她一眼。
似乎，她就是应该捧着去对待的千金大小姐。
“你是把我当情敌吧？”
不等她先开口，沈知语已开门见山的问，“你想要萧默言？”
“沈小姐，还真是直接。”
文若茜慢慢放下咖啡，笑的很从容，“但我也挺喜欢你直接的性格。”
“说实话……我是看中萧默言了。他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对于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