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个瓜

顾溪草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先前她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担心梁师奶终于忍不住,要赶走她们,现在好了,她昨天帮了梁师奶的忙,想必梁师奶也不好意思再要她们走了。

才一大早,顾溪草正在睡梦中,梦见自己被金山银山包围,随手一抓就是一把金沙,她高兴得笑出声来,就听得有人喊她:“姐姐,姐姐,快醒醒,有人敲门啊。”

“唔。”顾溪草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肚子早已饿的咕噜噜叫。

她看向床边的林远,“是小远啊,怎么了?”

“姐姐,房东奶奶在敲门!”林远小声道,“是不是又来催房租了?”

房东?

顾溪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匆匆趿拉着拖鞋过去开了门。

门外是梁师奶,她手里还提着一锅豆浆,锅子上面架着好几根油条。

“小顾,你们可算开门了,我给你们带了早餐上来。”

豆浆热气腾腾,油条油酥香喷喷。

顾溪草有些日子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让出路来。

梁师奶将豆浆油条放在架子床对面的桌子上,见顾溪草姐弟俩呆呆的,笑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吃啊,市场老许家的豆浆油条出了名的好味道,你们没尝过吧。”

顾溪草跟林远齐齐摇头。

一份豆浆油条点都要二块五了,他们一天的伙食费也就一块五,怎么能舍得掏钱买早餐吃。

“那今天我请你们了。”

梁师奶热情地说道:“你们快过来吃,千万别客气。”

“房东,我们这不好白吃你的东西吧。”顾溪草犹豫地说道,然而身体却很口嫌体正直地走过去。

实在不是她贪嘴,是嘴巴清淡了一个多月,瞧见这些有油水的实在憋不住。

“不是白吃,昨晚你说的那人抓到了!”

梁师奶高兴地说道:“一早我们就去做了口供,那个王八蛋还想跑路呢,得亏小林听了你的话过去,一下就把人抓到了,那王八蛋不赔个一万八,我绝不放过他!”

嘶!

一万八。

怪不得梁师奶一早这么高兴呢,这笔钱也不算小数目了,顾溪草忙招呼林远去拿碗筷,又道:“那就太好了,家宝的手术费住院费都有着落了,房东您留下一起吃早饭吧。”

“不用了,我吃过,还得回医院给家宝送早餐。”

梁师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塞给顾溪草:“小顾啊,这回真是多谢你,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里是我一点意思。”

说中一次还可能是巧合,接连两次说中就只能说明顾溪草是真有本事。

顾溪草忙道:“房东,您这我可不能收,您平时那么照顾我跟小远,我收您的钱,那我成什么人了。”

“要的,这个是规矩的,你们算命的给人算命一定要拿钱,不然不吉利。”

梁师奶却显然有自己的主意。

她看了看外面来凑热闹的邻居,道:“你们要是找小顾算命,也得给钱,不能欺负人家小姑娘。”

“梁师奶,这还用你讲,我们可不是孤寒佬。”

“小顾这算的可比庙街白大师准的多。”

顾溪草都有些脸红了,“多谢梁师奶,房租的事能不能宽限一阵子,我打算找个摊位给人算命,回头挣了钱就给你。”

“还提什么房租,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两个月房租你们不用给了。”

梁师奶摆摆手。

“要的,租了您家房子哪里能不给房租。”顾溪草很坚持,“这一码归一码。”

林师奶凑过来看热闹的时候就听见顾溪草这句话。

她不免多看了这小姑娘一眼,心里有些佩服。

两个月房租也一千多了,顾溪草姐弟俩天天一早出去捡垃圾,累死累活也挣不到这个钱,她居然能不心动。

“房东,你在庙街那边不是有个鱼蛋摊,现在你要去照顾你孙子,摊子也做不了买卖,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照顾下小顾。”

林师奶说道:“大家都是街坊,小顾挣了钱也才好还房租啊。”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家宝骨折,伤根动骨一百天,点样都要养三个月,”梁师奶想了想,道:“小顾,那我那个摊位暂时借给你。”

顾溪草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惊喜不已,她感激地看了林师奶一眼,又对梁师奶道:“那就实在多谢您了,您该收多少摊位费照收,别跟我客气。”

梁师奶摆摆手:“这些事以后再说,趁着现在还有空,我先带你过去,免得被人占了我的地盘。”

庙街离公屋不远,走几条街道就到了。

现在白天,但庙街还是人挤人,左右两侧是各种小店,卖衣服,墨镜、画报等等,随处可见金发碧眼的白人们挤在港人之中熟练地砍价。

林远眼里充满好奇地观看着周围。

顾溪草也差不多,她经常听说庙街热闹,但从没时间过来,梁师奶边走边说道:“这地方很热闹的,做生意很挣钱的,天后庙那边一排都是算命佬,我那个档口虽然不是那边的,但以你的本事也不愁挣钱了,是了,到了。”

梁师奶站定脚步,她站着的地方不过是成人三步宽的一个小档口:“就是这里。”

隔壁摊子正好也是个算命的,戴着墨镜,打着测字看面相测风水的幡,瞧见梁师奶领着顾溪草过来,不由得吸溜一口肠粉,问道:“梁师奶,你带两个细喽仔过来做咩啊,今日不出摊啊?”

“出咩摊,我孙子进医院了,这阵子没时间做生意。”

梁师奶指了指算命佬,对顾溪草道:“小顾,这个是小王,你叫王叔就行了,你们还是同行呢,小王,这是我大陆那边过来的表外孙女,也是算命的,你多照顾她啊。”

“咳咳咳。”

王老实呛了一下,他扒拉下墨镜,一双小眼瞪大了看着顾溪草,然后看向梁师奶,“梁师奶,你讲笑啊,这个细楼囡看起来都未成年,算咩命啊,返去读书啦。”

“鬼同你讲笑啊,人家算的比你准,昨天我孙子进的哪个医院都是她算出来的,算了,不同你讲。”

梁师奶懒得搭理王老实,直接对顾溪草道:“这个摊子我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办,这三个月我都不插手,小林经常在这边巡逻,如果有事,你找他就行了。”

“好,多谢梁师奶。”

顾溪草连忙道谢。

梁师奶还要忙着给她孙子送早餐,就匆匆回去了,顾溪草看看四周围,人来人往,的确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姐姐,咱们现在做咩啊?”林远拉了拉顾溪草的袖子,问道。

顾溪草摸摸他的手,信心十足:“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去买些东西,今天开业!”

旺角警署。

林建义才去吃了早餐回来,人刚进办公室,同期孙兆乾就跑了过来,“林哥,听说你昨晚自己单枪匹马抓到个嫌疑人了?”

“你消息这么灵通?”林建义拉开椅子坐下,笑道:“就是个开车乱来的戆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咯,瞎猫碰到死耗子,有什么好吹的。”

周sir进来,阴阳怪气地说道。

林建义嘴角笑容拉平了,陈沙展这个时候过来敲了敲门,环顾里头,视线落在林建义身上:“PC1789?”

“是,沙展,有咩吩咐?”林建义起来,利索地并腿敬礼。

陈沙展摆摆手:“没咩吩咐,不过你昨晚做的不错,最近市民总是投诉我们办案效率差,现在看看,我们一晚上就破了车祸案,这效率还差吗?干得不错,叫咩名?”

“林建义,建设的建,义气的义!”

林建义忙回答。

陈沙展点点头,“继续给心思做嘢!”

“yes,sir!”林建义激动地答应一声。

周围其他警察都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林建义,那周sir更是黑口黑面地走了。

孙兆乾正兴奋的时候,林建义撞了撞他,“看什么,走了,去巡街去!”

早朝八九点。

街道上满是喇叭声、铃铛声跟此起彼伏的买卖声。

林建义买了汽水请孙兆乾喝。

孙兆乾揶揄道:“不是吧,义气哥,今天沙展夸奖了你,你就请一瓶可乐啊?这么孤寒?”

“是不是不要啊,不要还给我。”

林建义笑骂道。

“要,要,一蚊鸡都是钱嘛。”孙兆乾喝了口满是气泡的可乐,舒服地叹了口气,扯了扯腰带,“不过,义气哥,人家都说你是听了算命佬说的,才找到嫌疑犯的,真的假的?”

“这种话当然……”林建义拉长了尾音,他回过头,眼角瞥见对面街道上摆摊,挂着算命幡的顾溪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姐姐,咱们就一张桌子,一个幡,这就够了吗?”

林远瞧瞧隔壁桌子那文房四宝,那八卦图,那一摞书,再看看他们光秃秃的桌子,莫名有种输了的感觉。

顾溪草淡定地说道:“当然不够。”

“我就说……”林远松了口气。

顾溪草:“咱们还差两把凳子,不然顾客多了没地方坐。”

林远险些摔倒。

还顾客多,他现在很担心他们第一天开业就会被人当乐子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