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月色笼罩凤仪宫。
郭皇后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宫女为其卸掉发髻间的钗环。
“可确定了那人就是虞妃派来的眼线?”
大宫女夕颜一边帮其梳头,一边回禀道。
“是玉环那丫头亲眼瞧见的,应是不会错了。”
她见皇后的眸光闪了闪,继续问道。
“娘娘,要不要奴婢现在就去将他处置了?”
“不必了。”
郭皇后摇摇头。
“派个人盯紧就是。”
她回想起早些时候姜琼月的建议。
就算这次找到了虞妃的眼线处置了,难保她不会再派来第二个第三个。
偌大一个深宫,宫人们来来走走,想要时时刻刻提防哪有那么容易,还不如先留着这个已经暴露的,装作没有发现,也许关键时候能发挥出奇效。
夕颜见郭皇后主意已定,也没有再说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宫人的通传声。
“陛下驾到!”
皇后惊讶。
心说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当下再梳洗打扮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叫夕颜帮自己简单整理了发髻,披了件外衣就到出来迎接。
“臣妾未料圣驾亲临,仪容不整,还请陛下恕罪。”
成帝走到殿门前站定,低头瞧了一眼粉黛未施的郭皇后。
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眉目在月光的照耀下好似一块纯净的璞玉,显得格外柔和。
成帝心神微动,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独自撑伞,漫步在江南细雨中的佳人,细腻又不失力量。
想将人扶起来,但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伸出去,只沉声道。
“起来吧。”
进门后郭皇后让宫婢上了碗清茶,才对成帝道。
“不知陛下深夜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成帝抿了口茶抬眼。
“听坤兴说你有孕了,为何没有早些告诉朕。”
皇后在心里叹息。
这丫头到底还是没沉住气,说了出去。
“臣妾也是才有反应,还未来得及找太医确认”
皇后依旧温和但疏离地回答。
“适逢戎羌的使者来朝,陛下政务缠身,无暇他顾,所以臣妾便想按规矩走完流程,再由彤使司的人告知陛下。”
成帝抿唇,脸上看不出神情。
半晌过后才开口道。
“也好。”
他收回目光,语气明显也淡漠了几分。
“白日里的事,是朕的话重了些,皇后最是知情懂礼,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对吧?”
郭皇后低眉顺目。
“没有查实就叨扰虞贵妃是臣妾的过错,陛下教训的是。”
“既然皇后身怀有孕,那便早些休息吧。”
成帝不等她说完就站起身朝殿外走去,片刻都没有再停留。
仲春原本紧跟其后,迈过殿门之时回头看了看郭皇后,想说什么,但因成帝已经走远,到底还是摇头叹息着离开。
等人走远后,夕颜替郭皇后委屈。
“娘娘,陛下明显是为了白天的事来道歉的,您怎么不留他多说两句啊。”
郭皇后看着那一抹明黄消失在朱红色的宫墙之后,垂了垂眼帘。
“陛下的心结,何止是两三句话就能解开的”
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似是在同夕颜说,也似是在宽慰自己。
“能留下这个孩子,已经是陛下格外的恩典了,本宫应当知足。”
说罢郭皇后转身回了寝殿。
夕颜朝着站在外面的宫婢挥挥手,后者会意地关上了凤仪宫的大门。
三国和谈的事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姜琼月却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被朝华推醒。
当她迷迷糊糊地梳洗整齐,来到国公府大门前时,就看到耶律桀正没有形象地蹲在台阶上,一手油条一手炸糕吃得不亦乐乎。
见到姜琼月过来,才摸了摸油光光的嘴,没好气地抱怨。
“这盛京城的路真是难走,街街巷巷都长一个鸟样,老子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你这里。”
姜琼月心里暗骂了句“冤家”,强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
“二皇子”
她拱手一礼,然后才接着道。
“如果下官没记错,今天应该是商讨两国边境线的划分问题,您怎么不在前朝议事,反而到这里来了”
耶律桀咽下口中的炸糕,一摆手道。
“那些屁事自有人记录下来传回北戎,哪里用的着本殿亲自出马。”
再者如果不趁和谈的事绊住谢吟无暇抽身,他八成还得来捣乱。
抬眼看向姜琼月,耶律桀嘴角噙着坏笑道。
“大央皇帝可是亲自下旨,让你带本殿游览盛京,姜大人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姜琼月咬牙。
“下官不敢。”
“既然如此”
耶律桀说着,拍拍屁股起身。
“早饭本殿已经吃过了,咱们今日就从这央朝第一女将的府邸开始逛起吧。”
姜琼月:“”
不过姜琼月当然没有由着耶律桀进府胡闹,反而是带着他绕过自家角门,往繁华的西市走去。
盛京本就依于大央的交通要路而建,自古以来便是商旅往来的必经之地。
四通八达的官道如同脉络一般,贯穿着这片富饶的土地,将盛京与周边的州郡紧密相连,更延伸至遥远的边疆和异域,甚至经过这次和谈,有可能通往西羌和北戎。
随着日上三竿,盛京的市集变得更加热闹非凡。
商贾云集,交易声、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首繁华的交响乐。
金银器皿、丝绸锦缎、瓷器书画,各种珍奇货物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茶馆、酒肆、戏楼,各色人等汇聚一堂,或品茗论道,或把酒言欢,或观赏戏曲,享受着盛京独有的闲适与雅致。
不过这份闲适和雅致,并不属于此刻的姜琼月。
由于耶律桀身份特殊,又坚持不肯带护卫,自从两人钻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就不动声色地做掉了好几个打算近身刺杀北戎皇子的刺客。
尤其是两人在饭庄吃饭时,邻座的杀手更是没等菜上齐,直接掀翻了桌子抄刀就砍。
也赶上这批刺客倒霉,全成了央朝女将发泄起床气的沙包。
等打痛快了,姜琼月仗着自己在京卫使司熟人多,跟巡逻安防的打了声招呼,以打架斗殴的罪名先将人带走了。
叫掌柜收拾了残局重新摆上酒菜,她直接仰头闷了一海碗醇香,然后抹嘴对耶律桀道。
“一上午就抓了十来个番邦的杀手,不是我说,二皇子您在北戎这人缘混的可真是够差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