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许来迟是在一阵迷人的面香、肉香里醒来的。
谁家在蒸包子吗?
许来迟对饮食的偏爱,可以追溯到大学时期。
为了赶功课,她的三餐经常用面包和三明治代替。
实习期间,公司里有两位有留学经历的同事。
许来迟也不是对人有偏见,但好像她们的确是对生活在华国,没有走出过国门的人有偏见。
仿佛西方就是高贵,华国就是平庸和低贱。
许来迟年纪小,又没有社会阅历,难免会被唬住,甚至有些自卑。
她学着人家的样子,喝咖啡吃一切西式的餐食。
短短两个月,她就瘦了一大圈。
贫瘠的饭菜,并不能补充一个女大学生日常的热量需求。
某一天,她跟组的时候,在街边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儿。
她像着魔了一样走进去,蹲在街边吃完了整整三个大肉包。
整整一下午,她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许来迟在心里骂了句:去他的高贵,去他的文化,她就是要吃肉,她就是爱华国美食。
等到许来迟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应酬时各大公司的老总摒弃了所谓高大上的西餐,依旧选择了华国菜。
是他们不高贵,是他们没品位吗?
反而是越是没有什么,才越要想尽办法去贴近那个圈子,给自己划下了所谓的规则。
需要知道,站在高位的人,从来就没有所谓的规则。
许来迟从回忆中抽身,循着香气慢慢的爬起来,才发现香味是从厨房传来的。
“洗个手,过来吃饭。”秦奋端着两碗小米粥,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许来迟洗完手怔怔的坐下,看了看餐桌上的包子、小米粥和几样小菜,有些回不过神来。
发生了什么?怎么秦奋会在这儿?
她恍惚想起,秦奋昨晚喝醉后,自己带他回了家。
所以,秦奋是酒醒了后,就起床发面、剁肉做馅儿蒸包子?
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秦奋突然发癫,目前还无从知晓。但是,包子是真的好吃。
从营养健康的角度来说,包子的营养价值并没有想象中的高,而且碳水比高的吓人。
可又能怎样呢?好吃,不就得了。
许来迟埋头吃饭,隐约感觉到头顶的视线灼烧。
“有话说?”
秦奋点点头。
“那就说吧。等我先吃完,我怕影响食欲。”
许来迟向来不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真的很影响食欲。
但很多时候,饭桌又是合适的谈判场。
没让秦奋等太久,许来迟迅速的吃光了自己的早餐,才看向秦奋。
“你爸妈又怎么了?”
“还行,和之前一样。就是……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女孩儿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些讲。
秦奋鼓起的勇气,突然就被打败,消失的有些快。
压在心里的话说不出口,只能将早就准备好的话术抬上来。
“我战友在粤省,我准备过几天去投奔他。”
秦奋的话,许来迟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
大概是因为早就料到了,所以不觉得奇怪。
如果没有秦家父母这档子事儿,许来迟也会主动询问的。
这段日子,秦奋看着她总是欲言又止,而且隐隐有一种在安排‘后事’的错觉。
联想到秦奋无病无灾,那应该是要出远门了。
如果没有他爸妈的骚操作,他的人应该已经到了粤省。
“你去吧。之前咱们就说过的,我会帮你照顾好你爸妈的。”
秦奋抿抿唇,“我和他们说了,没必要的话,让他们不要过来打扰你。”
许来迟听完,有些想笑。
“他们也答应?”
秦家父母不是坏人,这里也没有任何坏人。
他们就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华国父母,有着这个时代人普遍的想法。他们生在建国前,思想守旧,骨子里还有着儿媳妇是自家财产的老想法。
许来迟很清楚他们心里想什么,也不是懒得戳破,只是觉得没必要。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态有问题,也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人家的儿媳妇。
可是大概连秦奋都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婚姻本就可以算作一场交易。
许来迟要脱离许家,而秦奋只为了给爸妈一个交代。
结婚了这么久,依旧还是分开住,老人们也会有意见的。
秦奋去粤省好,许来迟甚至感觉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因为秦家父母,让许来迟和秦奋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或许分隔在两个城市,能让他们彼此的关系也缓和一下。
许来迟也需要正视自己的心,她是否要继续这段婚姻了。
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是不知道秦奋是如何想的。
即便没有一张结婚证,她和秦奋之间就不能继续了吗?
许来迟在心里打了个小小的问号。
“打算什么时候走,票买好了吗?”
秦奋没有在女孩脸上看到丝毫不舍的情绪,这让他的内心略感酸涩。
“还没,有些事还没处理完。”
“云城有直达粤省的火车吗?”
“应该是先去京城,或选择火车,或选择飞机。”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先预祝你一路顺风吧。你确定好了启程的时间告诉我一声,我去车站送你。”
秦奋想有尊严的拒绝,只是话到了嘴边,就被他默默的吞了回去。
他这次去粤省,还不知道要多久。临走前,能见见她也好。
交谈结束,餐桌又恢复了静默。
没人说话,只有咀嚼饭菜的声音。
已经是上午八点,许来迟收拾好准备出门。
见秦奋还呆坐着,许来迟也没管。
他那么大个人了,还用她来照顾不成?
关门的声音,惊醒了尚在思考中的男人。
秦奋肩膀瑟缩了下,迅速回神。
孤零零的房间里,她最后一丝温暖也带走了。
秦奋捂着脸,沉沉的叹了口气。
日子过成这样,说出去都要让人笑话。
他一个大男人,做点事畏畏缩缩的,像什么。
可是想要告白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受再重的伤都能一声不吭的男人,这一刻显得有些脆弱。
秦奋又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收拾碗筷。
见房间里有些杂乱,显然是许来迟最近太忙没时间收拾,又拿出水桶拖布,认认真真的打扫。
口袋里的钥匙散发着体温,秦奋每天都贴身携带,但没有一次打开过。
他用力握了握,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