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同的动作有些迟疑,有前面国公爷的警告在先,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等待着国公夫人的命令。
云沛在听到杜心琼的话之后,眼神之中立刻浮现出几分讶异,而更多的则是担忧。
在她看来,今天完全不需要让计才良说话。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该按的手印按了。就算不配合也没关系,谢同自会让他配合的。
倘若说,关向雁至少对于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丝真心,那么计才良就是一个心里唯有自己,而且为了自己,能够背弃任何人的自私小人。
云沛根本不觉得从计才良的嘴里,还能冒出来什么有用的内容,更不愿意听他再颠倒黑白和强词夺理,所以,她才会在计才良最为得意的时候,叫谢同把他的下巴卸了,让他说不出话来。
可是现在,姨母却忽然请求谢同,让他再把计才良的下巴给接回去。云沛的心里其实是不赞同的,但她还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里驳了长辈的面子,于是皱着眉,还是把头点了。
有了国公夫人的明确授意,谢同立刻就动了。他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在计才良的耳朵下方的某处位置快速地戳了一下。
然后,计才良的嘴巴终于得以合上了。
也许是张着嘴太长时间,周围的肌肉都已经僵住了。即便是重新建立了那一节骨头与身体的联结,一时之间,他还是不能顺利而完整地发出声音。
“你……你嗯……”计才良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番,而后问道:“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把杜信升也搭进去吗?”
杜承蒲哼了一声,嘴边的胡子也跟着抖了抖。老人家中气十足地道:“我杜家人,自己做错的事情,自然要承担!”
许钰霜的胸口一起一伏,随后沉下气来,接着杜承蒲的话说道:“侵地一案,本就是你家族中人所图不轨,而你呢,不仅不加以阻止,甚至还多加纵容,这才最终酿下祸事,难以收场。”
“没想到了今日,这件事竟然被你当成了把柄,想要以此来威胁我家!”
计才良听她这么说,立刻梗着脖子回嘴道:“岳母大人这番话,还真是把杜家摘得干净!”
许钰霜却没有被他激怒,她的神色愈发平静,“你莫要着急,我们不是你,从没打算否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当时,我们顾念着心琼有孕,为免出她和孩子出差错,所以才出力保下了你。”
她义正辞严地道:“天道循环,因果报应。”
“当年为了保全你,我家替你将这件事遮掩了下来。如今,也是该赎罪的时候了。”
计才良表面上装得疯疯癫癫,但心里却是十分清醒的。他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首的两个老人看了许久。只见他们都是眼神坚定,神色坦然的模样。
他很清楚,想从他们这里下手,让他们改变心意,恐怕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
如今,唯一的突破点,就只有那个人了。
计才良再次动了动下巴,转过头去看向杜心琼。
杜心琼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也抬眼迎上了他的视线。
计才良看着她,眼神里没忍住,不小心泄露出了半分怨恨。不过,他即刻便调整好了情绪,将声音放得轻柔,对杜心琼说道:“心琼,岳父岳母这样的打算,你也是知道的吗?”
杜心琼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计才良又道:“心琼,你也同意了吗?”
“你想说什么?”杜心琼终于开了口。
计才良见有了希望,便立刻说道:“心琼,我知道你气我、怨我,甚至是恨我。”
“可是这都没有关系,你无论怎样对我,我都会心甘情愿地认下。但是……但是你……”计才良满眼痛心地看向对方:“你不该不考虑考虑我们的孩子们啊……”
语调幽幽,末尾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喟叹,仿佛杜心琼的所作所为,极为让他失望似的。
杜心琼听他这么说,身子忍不住微微晃了晃。计才良见她有所动容,立马垂下了眸子,及时掩去了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得意。
“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夫,还是玩得这么好。”
杜心琼说话了,然而说的,并不是计才良预想到的任何一句话。
“心琼……”计才良试图出声
“你包庇你的那些个族人们时,可曾考虑过孩子们?可曾想过如果他们的父亲成为了一个罪臣,他们要如何自处?”
“你在外面置办了宅子养着关向雁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孩子们?一个把每句话都说得格外漂亮,然而却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你觉得他们会想要这样的父亲吗?”
“你把我所生的女儿和关向雁的换过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孩子们?你把她们的人生变成了一场骗局,可谎言终究是谎言,你可想过要教她们,该如何去面对真相?”
杜心琼字字句句,如冰锥般犀利。她站在计才良的身前,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他。
那样的眼神,不再是看向自己心爱的男子,甚至都不像是在看一个人。仿佛计才良变成了一只令人生厌的臭虫,就算是让她抬脚将其碾死,杜心琼都会觉得脏了自己的鞋底。
计才良怔愣半天,他低下了头,好似被杜心琼的一番话说得惭愧万分。
实则,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阴沉,心中案子咒骂:“臭婆娘,等我度过这一难关,定叫你全家好看!”这样想着,忽而,他的眼角和嘴角都向下撇去,顿时满脸都是又可怜兮兮,又懊悔痛心的模样。
他颤抖着伸出手,扯住了杜心琼的衣角:“心琼,我知道我不好,是我不够负责任。”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好的!”
他努力地仰着头,脖颈连着下颌的皮肤紧紧地绷着,“从今天起,从此刻起,我一定会做一个真正的好丈夫、好父亲,一定不会再让你和孩子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