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刘婆子其实也不知道。
她是计家老爷计才良发达了之后，才被买到计家来的。就她的人生经历而言，作为一个下人，她也算是比较平安顺利的。
她年少时去到的第一户人家，虽然不能和杜家，甚至是后来的计家相比。但那户人家家里人少，相互之间的关系也简单纯粹，一直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后来那一家人举家迁走了，而她没有跟着去，这才又到了计家。
她被买进计家时，杜家的四姑娘尚且还没有嫁过来。而她又因为有经验，所以被派去服侍计家的老夫人。计老夫人前面大半辈子，从来都没叫人伺候过，刘婆子服侍起来也颇为得心应手，很讨计老夫人的欢心。
再后来，就换了杜心琼做她的主子。那是真正心里宽和的大家闺秀，她虽然对自己始终存着防备之心，但从来也不曾为难或是亏待自己。在她的院子里，更是鲜少出现重罚下人的情况。
正因为前面的这些经历，所以刘婆子对于杜心琼的手段，想象力十分有限。
如若是杜心琼想要报复自己以泄心头之愤，那她应该也不过是打骂之类的罢了。可她方才却说“换了其他人”……
她想把自己交给谁来处置？
人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脑子里总会迸发出一些非同寻常的想法。刘婆子猛然之间，想到了把她带来这里的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为什么在这里，那肯定是要为自己的姨母撑腰啊！
国公夫人是邕京出身的，在她们那些深宅大院里，勾心斗角就如家常便饭一般稀松平常。她什么阴毒的招数没见过？什么可怕的手段不会用？若是她出手……
再者，她所嫁的国公爷，那可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说不定国公夫人她，还见识过国公爷的手段呢！
若是把军营里那些骇人的手段，招呼到自己的身上……
刘婆婆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曾听人说起过，那些被人捉住的战俘，断手断脚都是轻的，抽筋、扒皮、片肉……光是听到，就足以令她毛骨悚然。她还听说，军营里都有一种特殊的药，让人无论承受了如何的痛苦，都不会晕过去，以保证他们保持清醒的状态，承受那些折磨。
想到这里，刘婆子的内心被恐惧紧紧攥住，脸色变得煞白。她的额头上迅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跟着不可抑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她立刻在地上“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用自己最快的语速大喊道：“我说！我说！求老夫人和夫人饶了奴才！求国公夫人饶了奴才！”
蓦然也被“求”了的云沛很是吃惊。她还不知道，自己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在刘婆子的心里，她已经是最为面目可怖的狠毒之人了。
另一边，见刘婆子这么快就屈服了，许钰霜的眼神里明显地闪过了一抹鄙夷之色。
这种半路买来的奴仆，本来就是不可靠的。计家人，居然还把心腹之事交给她去做，真是愚不可及！
更加让她生气的事，自己居然也被她们蒙在鼓里，还被骗了这么多年！
许钰霜忽然觉得牙根很有些痒痒。
听到刘婆子肯说了，褚嬷嬷也并没有立刻就离开。她挪动着脚步，往旁边撤了一下，仍然守在刘婆子的身边，好像随时都准备着继续收拾她。
刚才那几巴掌的余威犹在，因此褚嬷嬷这么一动，刘婆子就立刻吓得往一旁躲去。
在确定了对方暂时真的不会伤害自己之后，她才慌忙地重新跪好了。
杜心琼说道：“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刘婆子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上面立刻传来一阵刺痛。她都已经大半天没有喝水了，嘴唇早已经干裂开来，出现了一道道小小的裂痕。
许钰霜注意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轻轻偏了偏头，夏嬷嬷立刻会意，端了杯水送到了刘婆子面前。
刘婆子赶紧双手接过，都顾不上道谢，就急忙将杯子凑到嘴边，“咕嘟咕嘟”地一口气把那杯水全都喝光了。
“谢、谢谢夏嬷嬷。”
这时，许钰霜说话了：“还要吗？”
刘婆子连忙道：“够，够了！”
许钰霜点点头，“如果渴了、饿了，你大可以直说，免得日后出去了，说我们杜家苛待于你。”
少喝一杯水，和三个大巴掌相比，哪个更像是苛待？
刘婆子心里清楚，许钰霜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在这儿的时候敞开了说。而出去之后，就要把嘴巴闭紧了，不要露出任何的风声去。
这话听着是警告，可却让刘婆子放下了心。至少按照杜家老夫人话里的意思，自己说了，不但能够从这里出去，日后只要守住口风，便也不会再有其他的麻烦。
刘婆子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如今总算挨到点儿地。
“既然也不口渴了，那就开始吧。”许钰霜催促了一声。
刘婆子不敢再拖延，立刻开始讲述起了那天的事情。
“夫人生产前，大概一个多月的时候，有一日，老夫人忽然把老奴叫了过去。”
“她、她说，等到……夫人生产那日，让我把刚生出来的孩子，偷偷抱、抱到偏门那里……”
即便是已经打定主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可她说着说着，仍是越来越害怕，声音也越来越小。
杜心琼追问道：“抱过去做什么？”她自己没察觉，但那声音听在刘婆子的耳朵里，分明是森然的冷意，刺激得她身体禁不住发颤。
“抱、抱过去……换另一个，再抱回来……”
她这一句话说完，屋子里瞬间似乎更加寂静了。刘婆子的额头和脖颈上又爬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低垂着脑袋，等待杜心琼或是许钰霜朝自己发作。
然而她等了许久，那两人竟还是没有动静。刘婆子大着胆子稍微动了动，想要偷眼瞧瞧那二人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