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快请起。”
云沛脸上带着笑，弯下身子想亲自把人给扶起来。
张婆子用余光瞥到了那只白嫩的手，猛然间意识到国公夫人竟然是打算亲自来扶起自己。她瞬间受宠若惊，连忙自己利落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哪里敢劳烦夫人！我自己起就行！自己起就行！”
紧接着，她又显得有些慌乱地说道：“夫人，小人……您这真是太抬举我了！您就跟老夫人一样，叫小人张婆子就行了！”
许钰霜忽然开口，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客套，“先进去再说吧，外面冷呢。刚用过饭，别再灌一肚子凉风。”
众人闻言，纷纷动了起来。云沛扶着外祖母进屋到上首坐下，随后自己和姨母也依次在她两边落座。
张婆子拘谨地站在厅堂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许钰霜刚抬起头，想让她也坐下，便看到了她这副模样。她不由地惊奇地问道：“你这婆子，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张婆子把手心贴在裤子上蹭了蹭，一看就十分紧张地说道：“这、这不是见到了，国公夫人嘛！”
“哈！”许钰霜毫不留情地嘲笑她，“是谁放着大话，说都是经自己的手出生的？”
“这会儿知道怕了？”
云沛也掩着嘴笑了，说道：“张夫人莫要太拘谨了，今日只是随意话话家常而已。”
“我也是这次回来之后，才偶然听姨母提起，原来我是张夫人亲手接生的。”
张婆子连忙立正站好，“夫人快别这么说，这是小人的荣幸呢！”
能够听得出来，她有在刻意压低自己的音量。可惜，她是天生的嗓门洪亮中气足，如此听上去，声音依然不算小。
许钰霜道：“行了，你也别一口一个‘小人’的了，这多不好听！”
“放松些吧，先去那边坐下。”
张婆子赶紧谢过，迈着小碎步快速走过去坐下了。
屁股刚沾到椅子上，她立刻满脸堆笑地开了口，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云沛时的情形。
“夫人刚出生的时候，就比其他的新生儿更加的白嫩漂亮。那眉眼一看，就绝对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当时啊，我就下了断言，这位日后一定会是个极为罕见的大美人！”
她“嘿嘿”地笑了两声，神色中不无得意地道：“小人，我！我接生了那么多孩子，看人就从来没有看走眼的！”
许钰霜笑得格外开心，不过她还是说道：“瞧瞧把你给得意的，沛沛长得好看，看她父亲母亲就可以看出来！怎么就成了是你看人准了？”
张婆子马上就陪着笑，顺着许钰霜的话回应道：“老夫人说的也是，您家里的人呀，就没有长得不俊的！”
见厅堂上的气氛变得活络了起来，张婆子身上的拘谨也卸下去不少，她终于有精力真正地开始话家常了。
“说起您家里的三姑娘，我还真的有话想说呢！”
听她忽然提起了自己的母亲，云沛立刻就抬了抬眼睛，问道：“什么？”
张婆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可不敢在国公夫人面前卖什么关子，立刻就回答道：“侯夫人和国公夫人身上，都有一处胎记，是吧？”
“而且位置都一模一样呢！”
云沛听她提起胎记，心里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便只是神色淡淡地轻点了下头，应道：“是这样。”
比起心不在焉的云沛，许钰霜显然对这个话题更有兴致。她也说道：“没错，她们母女俩的胎记都长在腰侧，好看的呢，跟朵花儿似的！”
张婆子接着又道：“这大概就是杜家的女儿，再生女儿的共同点了，胎记都是传女不传男呢！”
“我虽没接生过锦乡侯世子，可是四姑娘胳膊上的那处胎记，我可没在前头两位公子的胳膊上见过，只原模原样地传给了冬儿姑娘呢！”
她这话一出，屋里的众人齐齐都变了脸色。除了状况外的计谊冬，其他几人脸上的笑容都瞬间僵住了。
云沛是内心一颗石头忽然落地般的强烈震撼。
有弹幕的猜测在先，又有金颜的亲眼所见在后，她其实早已对“真相”有了一部分的猜测。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曾想过自己的猜测会这般猝不及防地得到验证。
她原本是打算着，私下找个机会问一问这个张婆子的。
而许钰霜和杜心琼母女两个，就是单纯的吃惊了。
随即，许钰霜的面色沉了沉，语气里也没有了刚才的笑意，“张婆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张婆子本能地想要反驳，但她是个非常会察言观色的人，及时地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啊……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没错的！一定没错的！当时，她一眼就看到了婴儿胳膊上的那块方形的胎记。
她甚至还担心是血污，特意用手指在上面蹭了一下。
那就是一块和杜心琼胳膊上的，一模一样的胎记！她肯定没看错！
尽管张婆子说了转圜的话，试图去缓和眼前尴尬的局面，但并没能让其他人的脸色有丝毫的好转。
尤其是杜心琼。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忽然跳得这么快。
胎记这种东西，本就说不准的。而所谓的“传女不传男”，也只是张婆子随口说出的一句戏言罢了。
要论及她这句话的“根据”，也仅仅不过是三姐姐和沛沛母女二人而已。就连她自己和母亲，又或是三姐姐和母亲，也都没有出现拥有同样的胎记这样的情况。
在众人都心思各异的时候，唯有计谊冬做到了“置身事外”。
她对于屋里其他人内心的混乱无知无觉。
她懵懂地转着脑袋环视了一圈，忽然开了口，声音清脆地说道：“这位夫人，您是真的看错了吧，我胳膊上没有胎记的。”
到此为止，或许场面还有挽回的可能。然而计谊冬却没头没脑地又说了一句。
“不过，月衫胳膊上倒是有一块胎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