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泓帝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段渐离就坐在旁边陪着他。
“皇兄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付太医来看过了,您的身体还需要调理。”
段渐离说着,又笑道:“不过这次倒是因祸得福,皇兄体内的硫毒排出来了。”
誉泓帝听得一愣:“什么?”
“您的体内有一种长期服用积攒形成的毒药,就连付太医都查不到的毒。您气郁晕厥之时,我给您放血,恰巧将毒血排了出来。”
段渐离端起汤碗,里面的熬好的药汤。
誉泓帝看着汤碗,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
“不要了。”
他摇头,嘴里皆是苦涩,一时间分不清是药苦还是心苦。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问:“付安呢?”
“在殿外候着呢。”
付太医年迈,但太医院他的医术最高,誉泓帝的身体皆是他在照看。
此番若不是巧合被段渐离的两针放出毒血,只怕陛下到死也只会以为是劳累病逝。
付太医进去之后,跪下来请罪。
“是臣学医不精,愧做太医院院首,还请陛下降罪。”
誉泓帝说道:“起来说话。”
付太医起身之后,誉泓帝才问:“硫毒呢?能让孤看看吗?”
付太医就从医药箱中取出一方沾了黑血的帕子,他取出银针在黑血上沾染了。
这么一看是无毒的,可放在水中时,银针迅速发黑。
誉泓帝还是生气难过的,却并不如以前一样心绞痛肺也难受,是当真神清气爽了不少。
付太医就说:“此毒是积累依旧,通过一点一滴汇聚与人的心肺之中,随着毒素越多中毒者身体就会越差,望闻问切,针灸火罐等皆查不出,最后毒发而亡。”
誉泓帝点了点头。
“陛下体内之毒,约也有载的积累了。”
誉泓帝是从进几年开始身体越发差的,以前纵使也劳累,但太医看过调养也会好转。
付太医又给誉泓帝摁了穴道才退下。
誉泓帝心中似乎是开阔了,说道:“李氏是二十三年前入的宫,因她是个体贴的人便很得孤的心,孤登基之后,在立谁为后之事上颇多争议,那是李氏和岳氏都传出有喜。”
岳氏便是如今的惠妃,永和公主的生母。
先太后要生出嫡长子的为后,好确认嫡庶之分。
等了数月,岳氏还未临盆,李氏先临盆了。
她成功生下儿子段暄鸣,于是便没什么好再等的,李氏为后,惠氏为四妃之一。
可为何李悦菀是她的女儿,她当年若是生下龙凤胎是再好不过的。
太医院把脉也说她的腹中只有一个胎儿,自不可能还有一个在,原因便显而易见了。
誉泓帝说了许久往事,再看段渐离问:“你是何事得知的?”
段渐离说:“周家帮李氏换子,李悦菀被送出宫之后不舍得杀死,便留在周家的旁亲中养着,好日后拿捏李氏。”
誉泓帝:“那是孤的女儿……”
段渐离顿了顿,说道:“皇兄,或许那也不是您的女儿。”
誉泓帝:“……”
他,听到了什么?
段渐离:“当年换子之事我们查证时,有北凉前来阻挠,欲要杀当年幸存的知情者。北凉为何会帮李氏,再联想二十年前的盛京中,如今的北凉皇帝赫连融恒不就在吗?”
他是质子。
可这是秘密,谁能知道这个秘密,单凭猜测就定一个人的罪未免太武断了些。
誉泓帝敛眉心中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段渐离就说道:“此时即需要证据,便不能轻举妄动,皇兄,皇室血脉不能混淆。倘若真想当真如此呢,李氏当真与北凉皇帝有染呢,这些臣弟本不想现在就告诉您的,也是担心您的身体受不住。”
不过逼出了毒血,他就不担心了。
与其自己埋头蛮干,而不知情的皇兄疑惑为难,倒不如坦白出来。
纵使李氏没有跟赫连融恒有染,混淆皇室血脉却是铁证。
然而。
誉泓帝说:“你回去吧,容孤好好想想。”
段渐离起身施礼:“皇兄您好好养着,臣弟会一直调查真相的。”
誉泓帝已经闭上眼睛。
段渐离离宫了。
夜色深深,出了宫门回头看去,黑夜中的宫廊深邃如渊,深宫高墙内一方小小的天地,却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勾起人心中恶念的地方。
——
段暄鸣得到要去刑部跟审国舅府案子时,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
那到底是他的舅父,也不能当真不管。
得到消息之后,段暄鸣即刻就去了刑部提这些时日审查的记录。
宋鉴得了段渐离的提醒,将李明峰的口录给藏起来了。
“就这些吗?”
段暄鸣看完,并未太放在心上。
宋鉴则点头:“到底是国舅一家,我们也不敢动刑。”
若是当真冤枉,动了刑便是得罪人,是要遭人记恨的。
段暄鸣看宋鉴,为表示身为太子的他是公正的,便说:“按着你们刑部查看的法子来就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是国舅府,当真做了恶事,也要明白做了恶是要偿还的。”
宋鉴应是,看段暄鸣难受的表情,他关心的问:“太子殿下的身体如何?”
段暄鸣咳了声,手就摸上腹部。
“无碍。”
他只是旁听跟审,来不来都可以,若是身体不好可叫新任的太子内监来跟听。
段暄鸣看过审查的记录之后,就去看国舅爷。
宋鉴紧随在一旁,带到关押国舅府的两个牢房,顿时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殿下,救我们,我们都是冤枉的。”国舅夫人哭道。
段暄鸣点头,苍白的脸上挂着安抚的笑:“舅母放心,即是冤枉的,宋大人他们自然会还你们清白。”
不在跟国舅夫人说话,段暄鸣看向李荣寿。
段暄鸣不开口,李荣寿也只是施礼之后就这么站着。
宋鉴看到这里,抱拳道:“那下官去外面等着。”
留下两个狱卒守门,宋鉴带着其他人到了尽头站着。
段暄鸣就往前一步,手抬起时掩嘴咳嗽。
两名太监搀扶着他时,有人搬来椅子放下。
“殿下的身体有伤,却还累殿下来救我等,实在惭愧。”国舅爷低头叹气。
段渐离说道:“都是一家人,何来累不累的,我自是知道舅父不是那等人,都是受北凉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