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纾缓缓地转过身,苍白的面容上常年带着些病气,于符箓一途天赋绝佳。
过往为傅楚衣时,她沉醉于粘着洛清知,美梦一场。直到谭纾拜入宗门,给她当头棒喝。
也是在那时,易泠歌才知道,洛清知自小就定有婚约。而谭纾修炼勤勉又貌美,她相形见绌。
如果不是洛清知罕见的示弱,说此前从未见过谭纾,婚约会作废,她也不会不知廉耻地继续爱慕他。
她也终于可以确认素衣的来处——昆仑宫内宗弟子试炼魁首的嘉奖,是她拼了半条小命杀出重围得来。
大婚前夕,洛清知巧言借走,原来竟是真的送给了谭纾,护住她的纤纤弱骨?
可笑。
谭纾温言解释道:“我是内宗弟子谭纾,前些日子不慎遗失了这件素衣,许是忘在了灵器库里,故而混入了试炼。听那位姑娘所言,幸好没有给试炼结果造成太大的影响。”
随手遗忘,鬼都不会信。
蜉蝣族的圣物,就被糟践至此,易泠歌的手指被捏得咯吱咯吱作响,牙关都因过于紧绷发酸。
站在旁边的洛清知却是逸出了一声轻笑,薄唇斜斜翘起,微眯的眼眸中满是蔑视。
她无暇揣摩其中意味,盘算着谭纾现身的时机倒是巧,偏这时方若潇不肯消停,气焰嚣张道:“原来如此。你们没话说了吧?易泠歌,你打算躺着进内宗?”
紧握的十指慢慢地松开,她望向方若潇,唇边挂着笑,眼中却是深邃的漆黑,不起涟漪,“是吗?倘若我并非一无所获呢?”
方若潇被问得语塞,梗着脖子说:“若你能拿出些什么,我们当然心服口服。”
“好。”易泠歌身形一动,瞬时站在了所有参选者的面前,她睨视着前方说:“我的确得到了一件足够珍贵的东西,凭此我入内宗,你们绝不能有二话。”
四下哗然,唯独心石长老眉头紧蹙,他掌管戒律,平生最不喜招摇惹事之人,正想出声阻止,他身后的谭纾轻言细语道:“长老莫急,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了结吧,也可彰显我派的公正。”
谭纾在说话时,视线没有从前方娉婷的背影上离开过,手指不自觉地按住了衣袖。
袖中藏着一枚符箓,其上是一个鲜红刺目的叉,是她匆匆赶来的因由。
她习惯每日卜卦,今日卦象,大凶。
司鸿越目不转睛,随口劝阻:“师兄啊,不要总板着一张脸训人了。本来就长得显老,再这么凶巴巴,真成老头了。”
“真够狂的。什么东西?”方若潇有些迟疑,又不愿灭了刚逞的威风,斜着眼追问。
易泠歌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装作不解地在人群中寻觅,“啊呀,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宁在哪儿呢?就算走散了,你们也是队友啊。”
方若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她又大惊失色道:“诶,那个找过我麻烦的褚晃呢?怎么也不见了!”
围观他们争执的人不少,终于发觉少了人,惊异地说:“对啊,一直都没看见他人影,连他队友都不见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议论声起,方若潇仍闭口不言,一贯多情的眼里含着泪光,满是惊惧。
她知道何宁出了事。
“何宁和褚晃死了。”一句话掀起千层浪,易泠歌特意顿了顿,又说:“但是,我替他们报仇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心石长老再也按捺不住,目光则是越过人群,投向了掩在众人间的洛清知。
他负手而立,沉默地注视着故弄玄虚的易泠歌,亦被勾出些微的好奇。
“先说说收获吧,我拿到了一只灵的内丹。”她掏出一颗流光溢彩的圆润珠子,高举在头顶上方,徐徐解释:“这颗珠子便是我们消失的理由,我们被恶灵困住。这灵寄生于褚晃和何宁,后又杀死他们,重伤三名队友。交手时,在弈初的帮忙下,我取走了它的内丹。”
“嘶——”方才等着看戏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听说过恶灵有操纵人心,惑人心智的能力。
而修行者的毕生修为大多积聚在内丹中,她能兵不刃血带走,实属骇人。
看向她的目光万千,都归于虚无,只有一道冷冽视线不容忽视,眼中浮起浓郁的探寻。
洛清知大抵是在想,她果然不是全无神智地受恶灵摆布,后来在山谷里受他诘问时一通糊弄。
况且在离开阵法前,她特意询问恶灵杀人一事该如何处理,当下大包大揽地把功劳归到了自己身上,在所有人的面前耀武扬威。
易泠歌是料定了他不会站出来戳穿自己。
她朝着面带阴霾的洛清知眨了眨眼,笑意盈盈地转过身仰望高台:“各位长老和宗主,还有诸位同行者,敢问这一物,足够了吗?”
司鸿越天生笑眼,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说:“你原先的表现已经很好,如今是锦上添花。只是我有些好奇,灵是极难掌控的物种,你是如何带走内丹的?”
她将内丹托在手掌中,随意地把玩着,这只灵境界不低,凝成的内丹很是漂亮。
她说得云淡风轻:“趁着弈初和他打架,我偷来的呀。灵是无形之体,想得到内丹是不必剖腹挖心的,我趁其不备带走,他只顾奔逃,便不能立即发现内丹的缺失。”
她以身入局,恶灵附身,恰好给她一线生机,寻到了他的内丹所在。
“不错,博闻广识。”司鸿越满意地颔首。
方若潇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不敢再抬眼看她。
“我可以看看吗?”碎玉般的嗓音落下,谭纾出现在她身旁。即使出口是问句,谭纾已经不容抗拒地伸出了手。
回绝的话还没说出,比她出声更快的是洛清知,他倏地掠过人群而来,语调冷冷:“不可以。我们得来,那便是我们的东西。”
谭纾面色不改,柔声说:“这位公子为什么这般霸道?我今日占卜,结果不佳。恶灵的内丹,无人知晓用途,我才想借来一观。”
洛清知眉目冷淡,仍是拒绝。
谭纾微微拧起眉头,向着台上人进言:“符箓占卜,从无差错。弟子是为昆仑宫考虑,恳请长老准许。”
这是要借势压人?
“不给。”两人的话声如出一口。
谭纾袖中忽然起了明亮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