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站在云朵上,还没有等他对自己如今的状况有所反应,先冲入耳畔的便是一片嘈杂,“我要投诉!投诉!你们这个服务质量太差了,你知道我遭遇到了什么吗?”
“我被丢到了火炉里面给烤啦!!”
伴随着这充满了悲愤的呐喊,周围人群议论纷纷起来,这听起来好像真的很惨哦。
夏安然眨了眨眼,但总觉得这个经历好像有些熟悉的亚子……他摇了摇还是一团混沌的脑袋,刚刚想要抬步便被自己如今的状况给吓了一跳。
他脚下踩着的是呈现流动状态的云朵,为什么知道这是云……因为他抬眸看去,自己站着的地方是山峰之上开出的一片平地,眺望远方时看到的是上下错落不一裹着云彩的山峦。
这是……任务空间?还是又出了传送错误?夏安然立刻敲了敲系统,系统就和他在前一个世界时候一样继续安静如鸡。
夏安然皱眉,觉得自己可能也需要去投诉一下这个不太靠谱的系统。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踩着的地方,而观察的结果令他有些麻爪。他脚下踩着的是结实的地面,但是缠在脚踝处的云层绵绵叠叠,像牛奶布丁一样挡住了他观察的视线。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无法确定下一步是不是实地。
左右看看没有旁人,夏安然试探着伸出一只脚的脚尖向前踏去,但还没等脚尖触地,他就感觉身后被猛力撞击了一下,毫无防备的夏安然不由自主向前趔趄而去,而下一个瞬间,他的肩上有了反方向的作用力,他被人一拽后,稳稳按在了地上。
“小心!”男人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得有些太快,本就大脑还有些混沌的夏安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几乎本能性地转身拱手:“多谢这位后生……”
进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漂亮又极具侵略性的男人的脸,他的长相十分东方,眉飞入鬓,虽长了微微上挑凤眼,却并不具多情之相,反倒是极为凌厉,鼻梁高挺,唇色浅淡,配上过于白皙的肤色显得整个人不像是活人,而是冰山所化。
“……后生?”男人停下了脚步,视线第一次挪向了夏安然的身上,随后他微微一愣。两人两两相望,夏安然从记忆深处挖出了这张脸,这是……故宫的志愿者?
虽然比起在故宫时候的模样更加俊美,但这五官来看应是没错,他为何会在这里?
夏安然皱起了眉,对方也微微皱眉,仔细凝视他片刻后忽然向他伸出手,白皙的手指掌心向上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做甚?
夏安然有些警惕,但不知为何他的手却直接放到了对方的手上,他看了看自己被人轻轻握住的手,愣了下,两个字脱口而出——“师……兄?”
“景熙。”男人确定了心中猜测,他轻笑一声,上前一步直接将面前的青年搂入怀中,二人肢体交缠,亲密无间。突然被抱住的夏安然半点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鼻腔内盈满的是自己熟悉又怀念的香味。那是一种带着些清冷的木调香和一丝丝极其浅淡的檀香的味道,硬要说的话,三国的曹纯身上的味道,和面前的这人要更像一些。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将人一推分开上半身,昂首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被他推开的人愣了愣,笑道:“我本无人名,景熙爱怎么叫都可以,不过我为了行走方便,曾借道体为姓,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叫做金倧。”
“金倧?”夏安然看着男人用手指在空中写出的两个字喃喃念了一遍,忽然注意到了一个重点,“道体,你的道体是……?”
就在金倧张口欲答之时,忽而感觉背后一阵大力袭来,他微一挑眉,一手揽过夏安然腰肢向前一跃。二人站定后回头一看,就见一模样极为张扬的青年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年轻人长得极好,却是脸色阴沉,配上他一头挑染的五颜六色非主流发色看上去就像是个没能收到保护费的黑社会小混混一样。
他刚一出现便扫视周围,似乎是没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人便“啧”了一声。还没等夏安然反应过来,这个看上去似乎是在找人的青年立刻后退一步,然后整个人就消失了。
夏安然这才注意到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有一个白色圆圈,“那是传送阵?”
“……算是吧。”金倧思考了下,点了点头,他示意夏安然给他看一眼手臂,然后他的视线定在了夏安然手臂上的一颗红点上,“这就是你的系统?”
夏安然应了一声,然后就看见男朋友皱起了眉:“怎么了?”
“你用的是初级系统,你不应该出现在这儿。”见夏安然面露不解,金倧解释了一句,“初级系统主要是建立在人类的网络基站上的。”
夏安然恍然,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上的小红点,心道自己错怪了系统,原来它是在服务区外才没法回答他的问题来着。刚想询问,他就看见男人轻轻拉下了他的袖子,五指下滑,然后极为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
夏安然:“……”
很好,确定了,这肯定是他男朋友没错了。
金倧装作没看到恋人无语的表情,拉着他往前慢慢走着:“这里是高阶任务者的空间,既然来了,不妨逛一下。”
夏安然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他跟着走了两步,就听到了一声比刚才响亮地多的怒吼:“不让我打差评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被火烧了多久吗?不光被烧了,他们还将我重新打造了一下,还说什么废物利用,不不不!你错了!重点不是在打造上,重点是他们说我是废物啊!”
字字泣血,可以说是非常的悲惨了。
夏安然不由自主扭过头看了一眼,金倧介绍道:“那是投诉处,偶尔有任务者做任务时会发生纰漏,就特别为委托人建立了这个部门,后来大家觉得太吵了,就放到了门口。”
……会觉得来投诉的人太吵了,这个投诉量恐怕不是偶尔吧?夏安然腹诽道。
他扭头看过去,对那人投诉的话有些好奇,然而围观人群非常多,他一时之间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不过作为一个委托人却被烧掉了好像的确有些可怜啊……
等等,这样说起来!
夏安然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他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缓缓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委托人还在哭诉自己的经历:“什么叫我本身是兵器被烧一下也没关系?你还没搞懂重点吗?重点是他们骂我废物啊!我从被造出来开始就没有人敢这么说我!”
呃……这,这样说起来……好像他在前一个世界的时候……
正在他极为在意想要过去看看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揽住,金倧带着他往前头继续走了下去,“不用管他!”
“可,可是师兄……”夏安然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他赶紧纠正,“抱歉,金倧……”
“你继续叫我师兄也无妨。”男人冲他微微一笑,“我很喜欢尉缭这个名字,也喜欢沈戚、曹纯、白锦羲、窦皖。”
“只要被你我都承认的,我都喜欢,所以景熙,你叫什么都可以,不必介怀。”
夏安然闻言并未纠结,他笑道:“那我还是叫你师兄好了,这个叫得最久……”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会不会遇到你师门之人,这样叫不会引起误会吧?”
“不会。”金倧浑不在意,“我没有师门。”
夏安然对于这个世界全无概念,听男朋友说自己没有门派还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的确是有些担心男朋友家中有一堆老古板会来阻挠——有介于修炼之人寿命长这一命题,这感觉非常有可能哎。
“那,师兄你还有什么家人?”
金倧一愣,立刻知道了恋人在担心什么,他侧首看着恋人笑道:“家人……勉强算是有一兄一弟,还有一堆的侄子,不过你勿须担心,他们都已知晓你,也并不会反对我等。”
夏安然抬起脸,圆润明亮的杏眼中透出了一丝喜意来,“那便好,只是我这边要更为复杂些,我父母离异,多年不和他们在一起,应当无妨,倒是祖父祖母……我得同他们说说。”
说到这个夏安然有些苦恼地皱眉,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不明不白变成妖怪的问题在。等攒够了点数,他得想办法回去看看,再要调查一下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自己睡一觉醒来就变成猫了,原来的身体还在不在。
对于记忆中的一块空白,夏安然非常在意。
说话间,他被带到了一座建筑物前,金倧介绍说这就是办事处。虽然他很高兴两人可以提早相遇,但夏安然突然出现错地方的原因还是必须要由让工作人员调查一下。
金倧道:“这里的灵气浓度太高,对于新生小妖来说不是好事,偶尔一次也罢,次数多了对你无益。”
夏安然一眼看出这房屋使用的是先秦的建筑风格,高台楼榭一眼看去极为巍峨,但是阶梯也是真的难爬。
他抽了抽嘴角,想起了在秦朝时自己后来撑着一把老骨头去上朝时候的惨痛经历,只觉得膝盖有些隐隐泛疼。
“没事,不用爬。”金倧看出他的心思,示意他跟着自己走,然后夏安然看到了和方才一样的白圈,二人手拉手踏进了圈中,再一睁眼,他们已经站在了高台的顶端,正殿之前。
“要是在咸阳也有这东西就好了。”夏安然有些羡慕又有些复杂地嘟囔了一句,换来了爱人的一声轻笑。
“笑什么,你也有老寒腿呢!”他瞪了金倧一眼,对上那双含笑的黑眸后,夏安然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在秦国两人相濡以沫,活到了古稀之年,他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就想着和人好好过一辈子,然后一起闭眼。
人年纪大了,最后的几十年生活质量直线下降,这种落差是再多的权势和金钱都无法弥补的。不过两个人一起走也不孤单,两个小老头就一起慢慢爬,一开始就他们两个,后来还增加了几个小老头。
大家有说有笑爬爬停停,除了大朝会时候要早些出门也没觉得有多大的难处,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瞒不过别人,自然有人对他们两人的关系抱有微词。
但双方父母都不介意,大王也不反对,别人的一些眼光自然也奈何不了他们。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开始对他和尉缭在一起还不看好的人渐渐也开始用带着点羡慕的眼神看过来了。夏安然对此一直都非常骄傲。
不拘男女,人这一辈有一个能一直一起走,还能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的伴侣是多么的珍贵,这种幸福感绝对是无与伦比的。
这一笑,将换了一张脸的陌生感淡去,夏安然不由自主往爱人那边又靠近了些许。嗅着鼻腔内盈满的气息,他忽然想起来方才被那个年轻人出现打断的话题,“师兄,你道体是什么呀?”
“是钟。”金倧十分平静地说道,然后他就看到了夏安然嗖的一下转过头来,满脸都是紧张。
“怎么了?”
“师兄,”夏安然咽了口唾沫,在听到道体的一瞬间,他脑中相关的记忆全都串了起来。
红楼时期的名字“沈戚”可不就是音同“神器”,对太一神超乎于寻常的了解,极其擅长防守,无论是那个时代接到防守任务时候从来没有输过,但是进攻也非常擅长。
有兄弟,还有一堆的侄子……
一连串的猜测在他脑中只炸出了一个名词——东皇钟,传说中东皇太一的伴生法宝,可以镇压洪荒气运攻防兼备的至宝……
不,不会吧!!
他极其艰难地发问:“您今年贵庚?”
金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