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自认自己是一个正义的使者。
而但凡正义的使者在成功打败大魔王之前总要被大魔王按在地上摩擦几次。
他也是这样。
被窦皖一个个抢走小鸡仔的夏安然表情越来越严肃,而同时,背后挂着一群小鸡仔的大鹰也无法再像最初那般灵活。
夏安然身后最后只剩下来几个刘彘的伴读,他们长久生活在一起,默契十足,直接靠着夏安然的张骞视线被阻挡,但是每当刘彘在后面观察到所得之后他能飞快调整动作,以帮助小国王调整队伍动态,保护小鸡仔们逃过老鹰的捕捉。
而那些被抓过去的小鸡仔们却飞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坑起自己兄弟来一点都不松手,他们看出张骞的动作是受刘彘指挥,便纷纷出声打断刘彘的指令声。
“阿嫣,你太狡猾了!”刘小猪狼狈地躲过窦皖的抓捕,小短腿一点没辜负这段时间的勤奋训练,迈得飞快,他一边将自己躲到夏安然的保护圈里面,一边指着对方的小军师。
韩嫣笑得很是张扬,“殿下,这可就是兵不厌诈啊。”
“这哪里是诈,你这是耍无赖!”刘彘气得跳脚,他没注意到就在他和韩嫣吵架的时候,有一个人悄悄潜伏到了队伍的右侧,然后对他突然发起了猛攻。
刘彘:“!!!!啊啊啊!!!!!”
夏安然之前将注意力偏向了刘彘和韩嫣二人,没有注意到窦皖竟会突然发动攻击,竟被人得手。
窦皖带着被抓住的刘彘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还冲着他笑着眨眨眼,“殿下,兵不厌诈?”
小国王心口猛然一缩,他疑惑地拍了拍胸口,再抬头,方才还带着笑容的窦皖已经站到了他的对面,点漆一般晶亮的黑眸定定看着他,夏安然可以从他眼中看出百分百的认真和严肃。
还有兽类狩猎时候才有的锋利。
夏安然莫名觉得这眼神看起来特别可怕,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是玩个游戏而已,窦皖怎么会那么认真,但是他将之归于武将的本能。
小国王深吸了一口气,他整了整自己的袖摆,又将自己的腰带拉起来了些,看了眼背后的小豆丁们,杏眼眯了起来。
夜里,刘彘小豆丁跨坐在他皇兄身上,砰砰砰给他皇兄敲打肩膀。可怜的小国王现在就躺平在了床上,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梦想的咸鱼一样,半点没有挣扎一下的欲望。
伴随着弟弟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的小拳头,小国王呼吸断断续续,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刘彘抹了把脸,可乖可乖地粘到了夏安然身上,“阿兄,彘儿知道错啦~”
“咳,彘儿那时候已经不是小鸡仔了,是小鹰崽了呀!”
“阿兄,你看看我呀!”
刘小猪哼哧哼哧地在哥哥身上滚来滚去,此举成功清空了他哥最后一点血皮,夏安然倒扣在床上的手指抖了抖,其本人却是什么都没说。
刘小猪嘟起嘴刚要说话,却觉得周身一轻,自己被人举了开来,然后恭恭敬敬放到一边。窦皖将人移开之后把小国王翻了过来,夏安然瞟了他一眼,哼唧一声在人的搀扶之下坐了起来。
他差点没被刚刚刘小猪那一顿讨好给弄去了半条小命,现在被人扶起来只觉得全身都痛。
刘小猪这么内疚是有理由的。
就在今天的最关键一局上头,夏安然保护着他背后的张骞极为勇猛,而带着大部队的窦皖被成功降速后屡屡捕捉不到张骞,鏖战了好几轮。
然而就在最关键的时候,刘彘忽然给了小伙伴一个命令,因为之前一直听着他指令,张骞本就极其紧张,精神非常集中,于是下意识按着刘彘的命令走,完全忘记了刘彘已经是“敌人”。
他这一动就从夏安然的保护下脱离了出来,恰恰被窦皖抓个正好。
于是所有的鸡仔都被抓走了,可怜的鸡妈妈也只能扑棱着翅膀一起被老鹰带回了巢里头。
一轮游戏就此结束。
但事实上夏安然其实并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在那之后双方攻守交换,夏安然主攻的时候也将一只只小鸡仔抓了回来,大家玩得极为尽兴。也因此,小国王大手一挥表示小豆丁们都累坏了,今日就不回宫辣,正好别院今年也造了火炕,趁着墙还没封上,大家就一起来睡大通铺叭!
小朋友们自然毫无意见,一个个都被内侍带下去洗白白了,也就是这时候夏安然才发现了一件事。
刘彘和韩嫣闹别扭了。
“他们为什么闹什么别扭?”让小豆丁先洗澡的夏安然悄悄向同样排队等洗澡的窦皖探听消息,后者则是十分细心地递来了一件袍子,并且示意他穿上才为他解惑。
夏安然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威胁他的小少年,但片刻后他垂头丧气地在对方坚定的视线中让人给自己披上了衣裳。背着弟弟说他悄悄话的哥哥表示自己退步是因为时间紧迫,不能浪费一分钟,而不是窦皖的小表情怪吓人的,他迫于其威势才乖乖穿上衣服的。
将小国王包在袍子里头,然后一点一点为人整理袍子的少年轻声说道:“殿下不悦于嫣的「背叛」。”
背叛?小国王有些疑惑,什么背叛?
在小少年的提醒下,他才想起来游戏里面的直接导致刘彻被抓的那一幕,可是这是玩游戏啊?
很显然,刘彘没有将其当做是简简单单的玩游戏。他虽然脾气好,性格佳,聪明好学又懂事,的确是夏安然见过最可爱的小孩,但是他本质上是一个生于富贵长于宫廷的皇十子。
作为大汉国的第十子,他和其他王兄不同,其余皇子出生时候刘启还是太子,而他自出生起其父便是这片天地的主宰,母亲亦是后宫中的得意人,兄长又比他大上好些。
他在生长过程中习得了母亲的隐忍和温顺,但是骨子中的霸道和专制他其实一样没少。
所以他对于韩嫣率先背叛他极为不悦,哪怕那只是一场游戏。
夏安然皱了眉,这个问题……的确很是难以处理,但好在也不是没有办法……他想了想,最后拉着窦皖演了这出戏。
小国王表示自己非常不开心,关心哥哥的刘彘自然会来问阿兄为什么不开心了,然后窦皖便同他说因为殿下觉得被您背叛了。
猛然间想到自己做过坏事的刘小猪顿时一阵心虚,当下拿起了小拳头使用了在离开长安后就没更新过的撒娇大法,对着他哥的小身板就是一顿猛力敲打。
万万没想到弟弟撒娇还是这个套路的夏安然表示他完全承受不来,幸好窦皖及时解救了他,夏安然喘了喘气,稳了下心神眯眼看着刘小彘,“你真的知错了?”
“彘儿错啦。”刘彘就着被放下来的姿势乖乖坐好,两个爪爪放在了膝盖上,小嘴巴一抿,表情特别严肃,“彘儿不应该投向对方的。”
“阿兄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夏安然叹了口气,明白小朋友完全搞错方向了,他起身撑着僵硬的身体坐到小豆丁面前。
“彘儿,你为什么和阿嫣不开心了?”夏安然眼睛一眨,将之前想好的弯球打成了直球。
小豆丁没想到阿兄会说这个,愣了一下,他兄长严肃地看着他,平日里温柔的杏眸现在透着几分严厉,“你是不是觉得阿嫣帮着别人来抓你,是错误的?”
刘彘没说话,这是默认的意思。
夏安然心中一定,又道:“阿兄生气的是,你在心里头觉得阿嫣这样做不对,但是你也这么做了。”
“彘儿,当你指责别人的时候,必须要确定自己在同样情况下不会那么做。否则,我们的指责就是毫无道理的。”
“而如果你都不能做到,便也不能要求别人做到。”
刘彘的十指缩紧又放开,他抿抿唇,声音低低地说道:“彘儿知道了。”
见小豆丁低垂着脑袋的模样,夏安然只觉得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他冲着面前的弟弟张开了手,“来,抱抱。”
“阿兄,彘儿长大了,不能抱。”话虽这么说,小豆丁还是往前都挪动了两步,行动和语言全然不符。夏安然将人嘿咻一声抱了回来,小豆丁在他怀里软成了一团,就像是可以随便揉搓的小年糕。
他挥挥手示意宫人退下后,然后对小豆丁说:“彘儿莫要觉得阿兄对你严格,实在是我们身份特殊,我们坐得太高,一言一行都很有可能对一个人的一生产生影响。”
“所以阿兄希望彘儿一定要明白这一点,三思而后行。说出的话,做出的举动,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尤其是伤人的话,带着恶念的举动,没有在脑中过上几遍便莫要出口。譬如今日,你如此对待阿嫣,就有人可能觉得你不喜欢阿嫣了,然后会欺负他怠慢他。”
刘彘捏了捏夏安然的衣角,小声嘟囔:“彘儿没有不喜欢阿嫣。”
“是。”夏安然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可是彘儿你要知道,我们是世界上最可以恣意妄为的人,却也是最没资格如此的人。因为我们每个举动都牵扯到太多人。”
“以后千万记得,给自己一个后悔的机会,有些事情,绝对不是非黑即白的。”他捏了捏弟弟的肉脸蛋温柔说道,“阿兄不想要看到你后悔。”
“彘儿知道了。”小豆丁抿抿唇,把脸蛋锁在了兄长怀中,久久无声。
一直到夏安然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将他抱起来时,忽而听到小孩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我觉得老鹰抓完小鸡之后不应该把小鸡养在后面。”
这句话说得夏安然哭笑不得。哎哟喂,宝宝啊,原来你闷着那么久就在想这个?夏安然忍不住将小豆丁往怀里拱了拱,觉得自家崽崽太可爱了,但是坏哥哥眼珠子一转,“彘儿,你知道为什么最后母鸡会反过来变成老鹰,而老鹰却会变成母鸡吗?”
他极其神秘地说出了答案,“因为人在有了想要保护的东西,就会变得非常强大,所以母鸡可以为了保护小崽和雄鹰对上。”
“但是过于贪婪,则会导致自身实力的下降。所以老鹰在有了好几只鸡仔之后,它就飞不动啦!相反,失去了所有小鸡的母鸡为了夺回它的孩子,反而变得非常强大!”
是不是特别有道理?能编出这个理由,可把夏安然得意坏了!
小国王的一番话,成功让小豆丁长大了嘴巴,同时,引来了窦皖意味深沉的目光。
当夜,夏安然抱来了今岁中山国新做出的鸭绒被,软乎乎又轻飘飘的触感让刘彘非常新奇,在上头打了好几个滚。
鸭绒被在下午小皇子们说要留宿后,被人立刻拿去在火上烘烤了一下,里头的毛毛又软又蓬,特别暖和。
但是刘小猪只睡了没一会就干出了熊孩子的举动,他悄咪咪将一只脚爪子探了出去乘凉,胖脚丫子一抖一抖的格外得意。
本来安排他一人睡的夏安然只是来查个夜就发现了弟弟在「干坏事」,立刻剥夺了他独睡的权利。
刘彘被包成春卷丢在了他哥哥和窦皖中间,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压着被角,任是刘小猪本事滔天也别想将肉脚再伸出来。
小孩子热力旺,夏安然只觉得身边热乎乎的,在有些凉意的秋日的晚上格外舒服,他正晕晕陶陶的时候,忽然感觉边上小孩在软乎乎的鸭绒被子里头拱了好几圈。
在他哥终于忍受不了这种骚扰一手将弟弟的屁股啪叽一下按下去之后,刘彘终于憋不住,哼哼唧唧说道:“阿兄,彘儿还是想不明白。”
夏安然看了一眼睡在另一头的窦皖,对方面容靠着这边,双眸紧闭呼吸绵长,小国王眼见对方睡得安稳,便悄声问弟弟,“怎么了?”
刘彘在淡淡的月色中眨着乌溜溜的眼睛,很是认真地问道:“阿兄,你说人如果太贪婪,会导致实力下降,那么鸡妈妈是不是曾经也是老鹰?”
“那,那……”小孩努力用自己贫瘠的语言表达能力表达自己的意思,“老鹰抢了太多小鸡就会变成鸡妈妈,鸡妈妈失去了所有小鸡就会变成老鹰,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还不如一只小鸡都不抢,那他还是老鹰。”小豆丁的声音带着孩童的天真。
夏安然看了眼完全没有动作的窦皖,再看看睡在两人中间满是求知欲的弟弟,他沉默了一下,道:“彘儿,人会因为身无一物而强大,但是也会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东西而变得强大,这并不矛盾。”
“阿兄希望你是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东西而变得强大,因为如果变得很强,却连可以保护、可以分享的人都没有,那太寂寞了。”
“那阿兄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吗?”
“有。”他的兄长笑眼弯弯,“中山国是我想要保护的,大汉子民是我想要保护的,阿父,阿母,你们,都是我想要保护的。”
“所以,阿兄才那么拼命地读书?”
“彘儿不是也很努力吗?”夏安然小声说道,“彘儿每天都看书学习到很晚,阿兄知道的。”
小豆丁一脑袋撞在了枕头上,幸好今天大家用的是麦壳做的布枕头,否则按照他的力道一定会撞个小包出来。
原来,原来阿兄知道啊!嘿,嘿嘿嘿。
刘彘忽然被夸,极为不好意思,他用手捂住小脸,半响才吭吭哧哧说道:“彘儿以后要抢回阿姐的。”
“彘儿,彘儿知道的还太少……”小孩扭捏了一下,嘟囔道,“但是彘儿怕彘儿会变成被夺走小鸡的老母鸡,也怕自己会变成原来很强却因为有了太多负累而变弱的鹰。”
“可是你不是鸡,也不是鹰啊。”夏安然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是小猪啊!”
刘彘被他哥说得哑口无言。他猛地翻了一个身,拿自己背脊对着阿兄,今天他不想和阿兄说话了。
哎,阿兄一点都不能体谅他的心情。不提了不提了,心累。
夏安然看着小孩气呼呼的小脸,笑了一下,他凑在小朋友耳边小声说:“彘儿,想要做鸡妈妈还是做鹰这个问题,阿兄留在我这了,等你长大了,我再来问问你。”
小豆丁抖了抖肩膀,满心不快想要反驳:明明是我问兄长的问题,为什么变成兄长来问我啦!这根本哪里都不对。
哼,说好不和阿兄说话就不说——很有自我契约精神的刘小猪在心中想道。
夏安然不知道小孩这是在和他闹脾气呢,只以为小孩困了,于是伸手绕在被子外头一下又一下拍着小弟的背部安抚他,他自己也困了,小小打个哈欠后忽而看到正对面的晶亮黑眸。
窦皖的眼睛和他从父窦婴外露的儒雅气场全然不同,少年的眼白要少于眼仁,他的瞳孔又是少见的黑沉色,直直对视的话只觉得这人的眼睛幽暗冰冷的,他眉深如墨画,尾端犀利上挑,更是显得整个人攻击性十足。
虽然窦皖平日拿书比拿兵器的时候要更多,但是程不识曾经同他说过,窦皖此人天生属于沙场,生在窦家,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是福,因为他可以享受到比旁人更多的资源,起步亦是会比旁人高出许多。
是祸,因为他生晚了几年。窦太后已经年老,作为外戚世家的窦家迟早要像薄家一样给新的外戚让路。窦家未来也不是没有再兴起的机会,只是沉寂一两代却是避免不了的。
窦皖这一代,便是注定要被牺牲掉的一代。
窦婴将窦皖送到中山国,也未尝不是没有这一番考虑。
如果他能留在藩国内,只要小心些,藩王定能护佑下他。窦皖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照着自己的节奏来读书习武,从容不迫的姿态便是郅都都要在和韩婴见面时夸上几句。
偏偏韩婴每次面对郅都的夸奖总是只能露出一个苦笑。
外人看不见,他还能不知道吗,自己这个学生眼睛里头熊熊燃烧的可不是“认命”两个字。
而现在夏安然对上的就是这双眼睛。
少年眸子里面的情绪复杂,就好似在水底燃烧的火焰一样,静谧中却带着执拗。二人视线相对后,那人的眼神却渐渐柔软,然后对着小国王轻轻一笑,以气声道:“殿下金玉之言,某受教。”
夏安然一脸莫名其妙:哄个孩儿而已,有什么受教不受教的?
但是窦皖没有再和他对话,夏安然打了个大哈欠,今天他体力消耗也极大,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一抖一抖的。
正当他要睡着之时,忽然感觉到背上落下了一只手,就像他哄小豆丁一样在他背后拍了拍。
夏安然脑海里闪过了一句话——嘿呀,个没大没小小的,明天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小皇子们睡得香甜之时,草原上却弥散开一场血腥杀戮。
第一次汉匈贸易集会在匈奴人和各地商人的依依不舍中结束了。由于集会推延了一旬结束,给了匈奴人飞驰通知其他族人们的机会。当然,对于某些依靠在汉族和匈奴之间通过倒买倒卖赚取利益的商人来说这便不是很友好。
但他们转而一想,汉匈之间的贸易往来也就那么一次,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而他们和汉人的贸易往来却是随时随地可以进行,等这些匈奴人回了营地,再一用汉人的货物之后,想要买还不是只能从他们手上买?
倒是定价是个麻烦。这次汉人出价还是比较良心的,卖给匈奴人的价格可以说相当便宜,货物的底价被匈奴人知道之后,商队想要在这方面赚取利润便有些难。
好在也就是有些。
毕竟汉匈双方是以物易物,兑换货物多半看的还是买卖两方的兴趣和需求,这方面还是能做些文章的。
再者说,卖方市场,他们也不怕这个。
这些胡人商队于做生意上嗅觉敏锐,他们比之匈奴人灵活度更高一些,可以在两个关口走动,最后这些即将西行的商队很快齐齐地聚到了代郡。
因为吸引了匈奴人的灯笼,也吸引了他们。同样是以游牧为生,他们自然也有这个需要。
只可惜匈奴人在拿到中山国附赠了灯笼架子的大灯笼之后简直不能更满意,当下就交了一笔数量不小的定金。而除了预定灯笼之外,他们还向中山国预定了蜡烛。
商贩主推的小动物蜡烛得到了匈奴商人的热烈欢迎,与此同时,大型蜡烛也很是饱受追捧。
这种大蜡烛自然是被放置在大型灯盏里面的,当然贴心的中山国匠人们还告诉匈奴商人「不必拘泥于使用大蜡烛,你们用灯油放在这灯笼里头也没问题哒,我们的货物很百搭滴」。
但是土豪的匈奴商人还是凶猛地表示——有多少现货,都包起来,我们不差钱。
中山国很快抓住了这一市场,推出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包括手提式的小灯笼、能挂在马脖子下头的小灯笼。后者的长度可以自由调控,如果使用这种灯笼就不用担心晚上行路的时候马和人看不见啦!
当然,因为是临时推出来的,没什么现货,所以全都需要订购来着。
听了一耳朵的胡人立刻热心表示:“我们可以帮你们带货嗷!”
匈奴当户狠狠白了他们一眼,然后用热情的姿态对通译说:“我们明年自己来拿,对了,你们大汉皇帝明年开互市的时候一定要提早通知一声啊,我是左谷蠡王帐下的……”
他报出了一个匈奴名字,汉人的通译眼也不眨得给人音译成了汉文,“好的,阿册大人吧?到时候我们大汉的使节团会提早去同匈奴单于协商的。”
“哎!不要和单于说!”叫做阿册的匈奴人周游张望一番后干咳了一声,“这一块草原是我们左部的地盘,你们直接来通知我们匈奴左部就好,同单于说的话,他们那边传话过来又要等上好几旬呢。”
通译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可是我们的使者很难在大草原上找到你们的部落。”
匈奴的流动性很强,即便匈奴王廷一般都在固定位置,但事实上根据归国后的使者们的记忆拼凑得知,其实每一次他们去的地方都不是一个地方。
汉人使节团每次到了草原上,都是前进一段路,然后看着随机遇到哪一队游骑,再由那些游骑将人带去王庭。他们本人是摸不清楚地方的。
显然,这个左部的当户也非常清楚这个情况,他思索了一下,忽而让人取来了一块羊皮,那上头绘有一个图腾。
匈奴当户对着通译解释说:“你们到时候就派人拿着这个给他们看,我们左部的人都认得这个,他们会带你们来找我。”
通译很温和地应了,他小心将羊皮收好,最后和匈奴一方确认了下他们退离的时间和行进速度。
从他们离开驻扎地开始,彼此就又将成为敌对并且警戒的状态。匈奴人的撤离速度决定了汉人的巡逻距离。
双方敲定之后,通译还谨代表个人送了匈奴汉子一坛子酒,把匈奴当户乐得眉开眼笑。
这壶酒他也没舍得打开喝,而是让兄弟们放在了马背的兜子里——顺带一提,这些兜子还是汉人赠送给他们的,以方便他们携带更多的物资。
阿册打着等回去后将这坛子酒献上的主意,到时候他准备借此向着左谷蠡王和左贤王美言几句,他觉得这个互市非常好啊,汉人也挺热情的,完全可以继续办下去。
而且他这次还采买了不少特别有用的东西,唯一的缺点是代郡没有售卖麦子,这一点他们倒是有些难以交差,好在代郡的“瓷器”精美,而且他们还换了数量不小的盐粒。
这些盐可以做好些肉干了。
等到这些瓷器被放在巫面前,再来一场大祭,神灵一定会眷顾他们匈奴。
哎,美中不足的是他们这些牲畜都是实实在在被交换出去的,汉人在这点上格外警觉,交易一确立立刻就将东西送到城里头去了。
否则……嘿嘿……
不过也没关系,他们已经瞄准了好几个差不多时候离开的胡人商队,到时候也不是没有操作余地的。
即便是看上去憨厚好说话的阿册,骨子里头流的依然是掠夺的血液。
另一方面,他在心里还在盘算去了雁门郡那边的某人,也不知道他们那里换了什么。根据他打听到的,雁门郡那边主要换的是麦粒,东西不像他们这那么精美,但是都是能吃饱肚子的东西。
阿册盘算了下,决定还是到时候派一队轻骑,去雁门郡抢一波。
也不拘对象是谁,能抢那家伙也行,不行的话就抢个雁门的胡商。他此行收获虽丰,但是也有不少是要交给上头的,他总得给自己部落留一点打算。
这次虽然换来了“硬通货”的盐,但是他还是更想要一些能够让女人孩子吃饱的麦面。
——无独有偶,去了雁门关的匈奴小队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