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陪我喝酒

“国师, 这是何人?”

白子云略有些惊恐的问道。

秋宸之见他根本问不到重点,不禁暗自扶额, 伸手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 说道:“莫要走神,你还未说明如今遇到了什么情况,为何会如此狼狈?”

堂堂一国之主,被逼的在黎明时分跑来他这里疯狂求救,自然是在今夜突然遇到了什么糟糕至极的事情。

显然, 他这一记爆栗终于让手忙脚乱的小皇帝回过神来。

白子云抬起头瞧着他,眼神深处涌动着惊惶不安,再也无暇顾及突然出现的冥九渊,顿时惶急的一把抓着国师的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逼宫…有人逼宫……”

秋宸之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讶然之色,随后缓缓安抚他道:“莫急,慢慢说,是谁逼宫?”

难不成大将军一党的党羽, 终于按捺不住,甚至还没等大军接到消息前来围城, 就已经孤注一掷的逼宫造反了吗?

不过就算是大将军一党留人想要造反,但整个的都城到底是太后一党的势力占据上风,都城的守军和皇城的守卫难不成是都吃干饭的吗?还拿不下朝堂上几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大将军党羽?

此时,面对他淡淡的不解,白子云却是微微摇头, 语气沉重的说道:“不是大将军一党的党羽…是、是国舅一行人……”

“几位国舅…手中掌控着整个都城的守军,今夜骤然发难,皇城内的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寡不敌众,所以很快便落了下风,现在整座宫城都已沦陷……”

秋宸之:“……”

老实说,他这下子的确是有些惊讶了。

想来,白子云所说的几位国舅便是齐家人,就是太后的那几个亲生兄长,原本应该是太后一党的坚定簇拥与根基,现在怎么会突然造反?

而且现在正是谢江的心腹手下即将兵临城下的关键时刻,太后一党的党羽和小皇帝此时简直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面临着马上要被推翻的危险,更是该想方设法结盟自保。

可是不早不晚,齐家人偏偏率领着都城守军挑这个时候逼宫,简直就是动机不明,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是怎么的?

大约是又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小皇帝白子云也不禁喉头一哽,近乎是无语般说道:“几位国舅的所作所为…朕原本也想不通。”

“后来那些乱臣在攻破皇城,马上就要攻进寝殿的时候,太后也和朕一样,被乱臣贼子给逼得手忙脚乱,慌乱中躲藏在了一处宫宇内。”

“那时候,眼看马上就要走投无路,太后方才难言的开口,心不甘情不愿的告诉我缘由。”

“原来,自从国舅齐源在上次闯了大祸之后,就一直陷入了惶惶不安中,而太后因为记恨他的自作主张,所以一直在冷落齐家,更是三天两头的将齐源叫到宫中臭骂一通。”

“再加上,大将军一党逐渐施加的压力,以国舅为首的齐家人更是几乎崩溃。”

“而这一段时间来,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风言风语,言说太后想要与大将军一党求和,便准备拿齐家人的人头去讨好关在牢里面的谢江。”

“结果,面对这些流言蜚语,齐家人竟然全部信了,于是他们在极度惶恐不安之下,约莫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以几位掌控都城守军的国舅为首,便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竟然就这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逼宫……”

说到这里,他的面颊也不禁稍稍红了一红,似乎这件事同样让他难以启齿。

毕竟,几个当舅舅的人不过是听信了外人的几句流言,便下了狠手要造亲妹妹和亲外甥的反,就算说出去也简直是让人笑话。

白子云一想到此处,便觉得血气上涌,冲的他眼睛几乎要发红。

他狠狠地喘息道:“朕当时从太后口中听到这些事情的缘由时,同样几乎不敢相信。”

“虽然太后向来朕当做是傀儡一般,但是却待齐家不薄,即便到了如今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曾想过严惩当初犯了大错的齐源,不过就是稍稍冷遇了齐家一下。”

“可是谁也没想到,那齐家竟是如此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又是如此愚蠢短视,竟是因为外人的挑拨与大将军一党的外力逼迫,竟然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当然,最重要的……”他说到此处不禁捂着脸,深深地叹息道:“那齐家现在闹了这样一出,就算是扳倒了朕和太后又能如何?”

“他就没想过几日之后,当大将军一党的大军压境的时候,他们齐家没了朕和太后这面挡箭牌,就真的完全没有了一丝缓和谈判的余地,更是没有了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怎么能蠢到如此地步?”最后,捂着脸的小皇帝为齐家下了这么一个评语。

而听完了这场堪称年度家庭伦理大戏的秋宸之,面对着白子云口中抱怨的那些齐家人,也不由得感到略有些目瞪口呆。

的确,从来没见过这么傻、这么莽、这么自寻死路的人。

看来太后一党的精神支柱和头脑担当,一向是太后本人,不然要是以前其他齐家人在日常决策中瞎出主意,那这太后一党的党羽估计早就完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小皇帝狼狈兮兮的小脸,眼中也不禁浮现出一丝同情,接着问道:“你方才十怎么逃出来的?”

白子云听到他的问话,不由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几个稀疏的护卫,然后沮丧的垂着脑袋,小声说道:“宫里面被太后把持了这么久,我以前便想办法招揽了一些忠于我的人手。”

“虽然这些人数不多,但终究还是忠心耿耿又视死如归,硬是在一片混乱中护着我杀出一条血路,从皇城的偏僻的侧门里逃了出来,一路赶到了摘星阁。”

“只可惜,这些本就不多的护卫们,在逃亡途中,还是被那些乱臣贼子所伤,人手折损过半。”

他颇有些伤心难过的说道:“而且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太后还被留在了混乱的皇城中,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有没有落在那些乱臣的手里面?”

一直听他哆哆嗦嗦说到了这里,一旁环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的冥九渊,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无用!”

小皇帝瞬间炸毛:“你说什么?”

冥九渊懒懒的伸手一招,将远处床边的墨白道袍隔空取来,顺手披在只着内裳的秋宸之身上,一边漫不经心的瞟了白子云一眼。

“被人活生生从自己的宫宇中赶了出来,只会哭唧唧的来找其他人求助,无能又无用!”

他转过头面向秋宸之,伸手为他理好外袍的领口,漆黑的眼眸一片温和,待他又转头看向身后的白子云是,黑眸中再次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嗤笑。

“废物!”

这个年轻的凡人当真是没什么用,居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冒然起来答道,生生毁了他们久别重逢的氛围。

他对于刚刚被打断的温存依然耿耿于怀。

“你……”白子云接二连三的被这个莫名出现的黑发男子嘲讽侮辱,一时间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徒劳无功的狠盯着这个满怀敌意的男子。

他刚张口想说什么,却被秋宸之一抬手打断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看看。”秋宸之平静的说道,修长的手指已经轻轻的搭在冥九渊苍白的手腕上。

很明显,这个小小的动作顿时便消去冥九渊所有的不满与郁气。

等到白子云闭上了嘴巴,咽下了自己所有想说的话之后,再抬眼望去,便骇然发现自己面前竟然空无一人。

只不过一眨眼之间,国师与那个莫名出现的黑发男子已是消失不见。

在他身后,一众护卫见此情况也不由得连连感叹,大呼此乃神仙手段。

但不知为何,一想起方才那温柔为国师披衣的黑发男子,白子云的心头便一阵泛酸。总不是滋味,当下便抿紧了嘴角转头看向混乱的皇城方向。

“国师一定是敢去皇城了,我们也跟过去。”他再次坚定的下达命令,最后却又犹豫的加上一句:“赶回去…与国师互相照应!”

见识过国师的仙家手法之后,一众护卫顿时信心百倍,没有一人对这个提议表示反对。

于是一行人再次掉头,冲向皇城那边。

而此时的皇城内部,因为齐家叛军的逼宫,也的确已经是混乱不堪,尖叫惊嚷声一片。

到处都可以见到在慌乱中四处逃窜的的宫女侍从,人人都满面惊惶色,怀里面揣着一个装着自己全身家当的小布包,不断拥挤推攘着,犹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蹿。

可是他们的逃窜大多是徒劳的,没等这些惊惶的人们在宫中逃走几步,便有一列身着铠甲的叛军猛地跳出来,满面狞笑的一刀杀了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侍从,抢走他们手中的包裹家当。

更有甚者,会在抢走杀人劫货之后,那些叛军还会揪着几个面容秀丽的宫女的头发,将哭嚎不止的她们粗暴的拖到墙角等隐蔽处,欲行那等不轨之事。

偶然也能见到几个身着锦衣官服的皇城侍卫,神色仓皇,手中提刀,不是同宫女侍从一样试图逃出皇宫,就是在试图负隅顽抗。

但是那些叛军人多势众,在遇到这些溃不成军的护卫之后,通常便是一拥而上,将那名倒霉的护卫乱刀砍死,然后便七手八脚的开始剥下死者身上值钱的物什。

这些齐家人带来的叛军,原本也是守卫都城的守军,但是却在领头军官齐源的带领下,早就已经腐化堕落不堪。

这些叛军刚刚才攻入皇城中,顿时就被皇城内的金银美人迷花了眼,已经忍不住开始拼命的劫掠起来,肆意的犯下了累累暴行。

原本威严肃穆的宫城,不过转瞬之间,便沦为人间藏污纳垢的地狱。

可是身为现任齐家家主的齐源,此时却没有那些兵卒们放肆的好心情。

即使是孙俪的攻破皇城,也没有使他紧锁的眉头舒展,此时他正思虑重重的拖着缓慢的脚步,迈进一座寝宫中。

原本富丽堂皇的寝宫在经历刀兵相向之后,早已凌乱不堪,门扉窗棂缺口划痕无数,殿中座椅翻倒,瓷器被砸的粉碎,满地狼藉。

这里原本是太后的寝宫。

他们刚刚才拿下这里,在寝殿门口最后几个顽抗的护卫已经倒在地上,血液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尸体尚存温热。

齐源目不斜视,跨过地上那几具尸身,来到了被自己手下控制住的寝殿,四下张望着。

他看到墙角缩着一个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妇人。

正是昨天还在威风凛凛训斥他的太后!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走了上去,在狼狈不堪的太后身前蹲下,好似惋惜的说道:“小妹啊,为兄原本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现在的太后再也不复之前的雍容华贵,身上的衣衫已经破损,发丝被扯乱,发簪首饰全被一抢而空,一副又惊又怒的表情,正狼狈不堪的缩在角落里。

也不知是谁,在方才的混乱中竟然也伤了太后一刀,此时太后正吃力的捂着自己腰腹处的伤口,却依旧无法阻止刀口不断涌出的鲜血,腹间的衣衫布料早已被鲜血浸透。

她的面色煞白,一双眼睛含着惊惧与怨毒死死地盯着自己眼前之人。

齐源低头瞧着她的伤口,故作惊讶道:“小妹,方才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连你也伤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堂堂太后,亦是千金之躯,为兄一会就把那狗胆包天之人揪出来……”

“呸!”

见不得他如今的惺惺作态,太后终于没忍住,将自己以往的仪态全数抛在一边,一口带血丝的唾沫吐在了他脸上。

两人之间顿时安静下来。

良久之后,齐源方才阴沉着脸色,将自己脸颊上的唾沫擦去,突然一把扼住自己亲妹子的咽喉,阴冷道:“齐素娥,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只不过是看在咱俩兄妹一场的份上,方才对你还有着几丝客气,如若不然…成王败寇的下场你也已经见到了,你还以为自己是青云国高高在山的皇太后吗?”

他扼住脖颈的手越发收紧,神色慢慢癫狂起来:“你以为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把我叫到这皇城里,就在这座寝宫里,随意的羞辱打骂呵斥我吗?”

太后的咽喉被掐的咯咯作响,不由得挣扎了几下,腰腹间原本就严重的伤口顿时却被扯得更开。

她伸出血淋淋的手指,吃力的扳着扼在自己喉间的手掌,一双眼睛怨毒的看过来,气若游丝的说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和你一样,也姓齐啊!”

“你这狼心狗肺之徒,这么多年哀家就是因为你我之间的兄妹之情,所以才会如此宠信于你……才会如此宠信于齐家。”

“如若不然,依着你们兄弟几个愚蠢短视的性子,哀家早就下令砍了你们几个,就更别提重用你们。”

“咳咳……”她干咳一声,因为失血过多,面色更加苍白,只是执着的说道:“可惜,哀家的一片苦心,全都喂了狗!”

见她依旧不肯服软,齐源的面色更是铁青一片,忍不住在自己心底里暗骂一句,一把将她甩开,厉声喝道:“你也休要怪我,毕竟我们齐家也是为了保住自己一命。”

“如果不是你之前意图拿我们这几位兄长的脑袋,去讨好谢江,准备与大将军一党和解,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被逼得背上一身骂名也要逼宫谋反。”

听了他的话,太后近乎是失神一般睁大了眼睛,眼中的神色不知是悲怆还是讥讽,最后竟是猛烈的咳嗽着,一边咳一边大声笑着,笑得泪花都迸了出来。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原来,你们宁愿听那些外人的挑拨,也不愿信哀家从来都不忍心杀你们…”

“也对,你们几个姓齐的兄弟才是一条心,我就算也是跟你们一个姓,那也不过是个早已出嫁的女子,对你们来说,依然是个外人……对吗?”

“之前我这个外人手握重权,可以提供给你们无数的荣华富贵,你们齐家也就舔着脸愿意接收这个好处。”

“现在眼看大将军一党的人马就要兵临城下了,我这个太后马上也要朝不保夕,你们当然就要一脚把我踢开。”

“齐源——”她歇斯底里一般猛地大喝,一双眼睛像是涂满了毒药的钩子,阴深深的瞧着自己对面的亲兄长。

“之前话说的这么好听,到头来还不就是怕了谢江那些即将到来兵马,所以才慌不择路的选择逼宫,就是为了拿下哀家和陛下来做筹码吧!”

“到时候,你们若是想与大将军一党求和,就会亲手砍下我们母子二人的脑袋奉上去,马上释放谢江,祈求谢江大慈大悲饶你们齐家一命。”

“而倘若你们信不过谢江的人品,不敢求和的话,也正好可以捏着我们母子二人的身份,号召所有走投无路的其他党羽汇聚到齐家的麾下,任你们随意调配差遣。”

“到时候说不定集结众人的力量,撑到了有勤王的军队前来支援,你们还是可以侥幸在谢江的手下捡回一条命…”

她又啐了齐源一口:“哀家说的对不对,你们齐家心里面打着这样的算盘?”

面对着早就已经撕破脸面的事实,被戳穿心思的齐源也不恼怒了,只是一把推开她,淡淡的说道:“我们齐家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是被逼的。”

“我们逼宫造反先下手为强,总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太后您给出卖了的强。”

面对着眼前如此无耻阴狠的亲人,太后此时已经连嘲笑的力气都没了,只是虚弱的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奄奄道:“哀家还是不敢相信,你们能蠢到这个地步。”

“你们就算砍下哀家和陛下的人头送到谢江面前,以谢江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到头来依然不会放过齐家,尤其是不会放过你这个将他送入天牢的人,所以求和那条路根本就走不通。”

“至于后面那条路……没有了哀家,你们齐家算是什么东西,其他党羽凭什么听你们的差遣?就算到时齐家扣住了哀家和陛下,也没有聚拢人心的实力的能力。”

“人心不齐,定然抵抗不住谢江的大军,到时候大家伙还是落得个一起死的下场,你们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条路自然也是走不通。”

“每条路都走不通,你们齐家这场逼宫,总算是把最后一丝生存下去的希望给自己掐灭了,如何不让人嗤笑。”

在齐源铁青的面色中,太后嘴角挂着血丝,一点点吐出那些他最不愿接受的事实。

嘲笑完之后,她甚至还垂下自己高傲的头颅,面上一片懊恼之色,悔不当初的说道:“当初为了扶持你们这群蠢东西,哀家竟然摆布压制了自己的亲生子这么多年,最后反而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当真是……”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齐源自然也是听出了她未说完的话,原本就铁青一片的脸色顿时更是难看至极,索性再不理会墙角里太后在垂死挣扎中的疯癫之语,反而站起身,向自己周围的手下喝道。

“抓到那个小皇帝了没有?”

马上就有手下诚惶诚恐的出去查探,然后一路小跑回来禀报道:“回大人,至今仍未在宫中搜寻到陛下的踪迹。”

“废物!”齐源立刻震怒,大声呵斥道:“皇城就这么大,我们带来的人手那么多,现在太后都已经找到了,那个向来软弱无能的小皇帝又怎么会找不到,除非……”

除非……那小皇帝运气好,此时已经侥幸逃出宫外。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齐源顿时便心里一惊,将自己活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之前太后说得的确不错,他们齐家单凭自己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聚拢人心,所以才想将太后和小皇帝扣在自己手里。

可是现在,一旦小皇帝成功跑了出去,都城里面还是有其余很多家支持太后和皇帝的势力,这些人手中的人手兵马加在一起,也足够和他手下的都城守军抗衡。

就算小皇帝再是个傀儡,但只要有他本身这个存在,就是一面聚拢人心的大旗,叫任何人不敢轻动,不然谢江也不会隐忍那么多年也不动手了。

所以,千万不能让白子云那个小皇帝有自己独立的机会!

“没找到小皇帝的踪迹还不赶紧给我去找,现在就去!”齐源在瞬间急眼了,发狂的朝众人喝道:“别光找皇城里面,皇城周围也赶紧去找一下,他肯定还没走远。”

一定要赶在小皇帝与其他人接触之前截住他。

嘶吼完的齐源刚刚冷静下来,却猛然间发现周围的人全都一动不动,顿时又狂躁起来,急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做事,都呆愣着往我头上看什么,我头上有人不成?”

话音刚落,他便突然感觉自己背后一寒,心中警铃大作,瞬间顺着其他人惊愕的目光,向自己头顶上望去。

“你们不用找了,小陛下正在我摘星阁做客。”

一片温润的微光洒下,一位神凝霜雪、亭亭如鹤的道子踏空而行,神情漠然的俯视着众人,俊美的眉眼间一片清冷之色。

齐源的眼瞳顿时猛缩,整个人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声音微微发颤道:“国、国师……”

他早就听说过国师的仙人手段,他的侄子齐恒更是亲口对他描述夸赞过当今国师的风采……

但是传闻归传闻,亲眼见到这等凌空而立的手法,对于身为凡人的齐源,方才是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下凡的仙人带来的压迫感。

还未等他重新整理好语句,秋宸之已是缓缓落下身形,在周围一众人诚惶诚恐的注视下,足尖轻轻着地,像是收拢了翅羽的白鹤,翩然落于众人之间。

他的眼眸明澈无比,却好似谁也落不在他的眼中,一双眸子只是淡淡的望向寝宫的门外,好似在等待有谁归来。

直到此时,齐源才陡然惊觉,门外竟然一片悄无声息,连一点之前的喧哗吵闹哭喊声都没有传来。

就好似只不过转瞬之间,这座巍峨的皇城就恢复了它以往肃穆安静的模样,仿佛逼宫一事从未发生过。

一瞬间,无数种猜想在齐源心头划过,他几乎是不敢深想下去。

此时的门外,究竟是真的重归于平静,还是…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所以才会如此死寂?

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寝宫的门扉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瞬间,殿内除了秋宸之以外的其他人,全都不由自主的猛颤了一下,顿时齐刷刷的望向门口。

一只玄黑色绣银纹的长靴出现在人们眼前,然后那只长靴的主人缓缓走了进来,玄衣、长发、黑眸,步履稳健,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桀骜的神色。

冥九渊手上提着几具套着衣衫的人骨,轻松愉悦的走了进来,随手将手上的东西扔到了地上,然后便悄无声息的凑到了秋宸之面前。

“外面那些杀人劫掠的杂碎吵得我心烦,在来的路上顺手一把火给烧了,就只剩下几个领头人没烧干净,拿过来给你瞧瞧。”

他一手攀着秋宸之的脖颈,一边附到他耳边轻声低语,原本一件残忍冷酷的事情,神态却好似在讲情话一般。

秋宸之只觉得他吐出的气息拂过耳畔,扰得他耳尖微微发痒,只得微微向他这边歪了歪脑袋,用同样的语气低声道:“既烧便烧干净,拿回来给我看作甚?”

就在他说话间,原本还在满脸惊惶呆滞的齐源,在仔细打量那几句白森森的人骨之后,却突然歇斯底里的哀嚎一声,近乎疯狂一般扑了上去。

他已认出,那几具白骨之上裹着的衣衫,全都是他的几个共同逼宫的亲兄弟。

其中那个最小的骨骼,身上甚至还套着他儿子之前穿戴的衣饰。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最为看重,所以今日才带着他一起来到这宫中,现在却还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躺在地上,竟已是化作一堆白骨,父子两人从此阴阳相隔。

他的香火断绝了。

突然之间便沦落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齐源,像是一瞬间老了二十岁,怀中抱着独生子的尸骸,近乎是颤抖的指向冥九渊:“……邪魔,你这邪魔,为何害我家人性命?”

被骂的冥九渊莫名其妙的转过头,冷漠的瞧着他,好似在看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我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你的儿子正拽着一个刚刚被淫辱的宫女的头发,一刀下去将宫女的头颅劈作两半,迸出的污血差点溅到我的衣摆上……”

他理直气壮的说道:“他差点污了我的衣衫,我当然要杀了他!”

“你——”

齐源被这等重点错误的理由堵得心头一噎,当下气得什么也说不出来,指着冥九渊的手指都在不断的发颤,终于绝望的哀嚎一声:“你还我儿命来!”

言语间,这名突然之间断子绝孙的凡人,竟像是终于崩溃一般,不要命的向冥九渊扑来。

冥九渊却是瞧也不瞧他,只是一直虚握着的左手微微张开,瞬间无数道白色的虚影从他手心中冒出,各自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嚎声,径直将齐源以及他的手下团团围住。

这些虚影若隐若现,却分明是一个个人形,而且一个比一个死相凄惨,不是胸口上有着一口血肉模糊的破洞,就是被人一刀削掉了头颅,甚至有几个的脑袋都被劈成了两半,白花花的脑浆混着血浆汩汩留下。

看这些人的打扮,不是宫里面的侍卫,就是宫中的宫女侍从。

方才冥九渊一路走来的时候,随后一收,便将沿途所见的冤死亡灵拢在自己手心,无聊是耍弄着玩。

此时,他也就顺手将这些满心怨恨的鬼魂给放了出来。

齐源陡然间被这些鬼怪一般的虚影围住,顿时被骇了一跳,之前的疯癫之色全数散去,只剩下一阵阵惊惧至极的嘶吼声:“你们是什么怪物?你们要做什么?不要过来……”

“啊啊啊啊啊——”

齐源与他的那些手下,在同一时间,俱都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

只见那些白色的虚影在自身逐渐消散的同时,却还是满怀仇恨的扑上去来,一口口撕咬着自己眼前仇人的血肉,将他们个个咬的遍体鳞伤、深可见骨,直到口下的人完全没了声息,只剩下一具血肉模糊的骸骨为止。

原本缩在墙角边的太后,眼睁睁瞧着自己眼前厉鬼噬人的画面,就算是仇人身死,她也一时接受不来,顿时被眼前的血腥场面给吓得惨叫不止,拼命往身后的角落里面缩去,状似疯癫。

另一边,冥九渊却是没有再理会屋内的其余人等。

他一把火将所有的臭虫烧了干净,自觉此时已无事可做,于是便又搂过秋宸之的肩膀,欢快的拥着他走出寝殿外。

“陪我去喝酒,我想喝凡间的酒了。”他道。

秋宸之一抬头,便瞧见整个皇城内漫天扬起的灰烬,除了几个满面惊恐、向这边探头探脑的宫女侍从之外,就只剩下一片寂静。

哦不对,还有他们身后寝殿内那个发疯一般尖叫的太后。

他略有些无奈的看向冥九渊,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他领口处一缕撒乱的发丝,道:“我们去哪里喝酒?”

冥九渊微微睁大眼睛瞧着他,一双黑眸亮的出奇,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下来,凑到他耳边道:“在凡间喝酒,当然就是在凡间随处找一所小酒馆。”

无论在哪里喝酒,只要身边的那个人是他就好。

……

在同一时间,南方凌海国。

一列修士踩着脚下的仙剑飞驰而去,而他们脚下正在做生意的凡人百姓,竟然只是抬头向上望了一眼,然后便见怪不怪的该干嘛干嘛。

若说在十几天前,普通百姓能见上修士一面肯定个个兴奋不已,全都觉得自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突然有成群成片的修士踩着飞剑天天在他们头顶上“嗖嗖嗖”的飞来飞去,简直要比天上飞过去的鸟都要频繁。

就算普通人一开始看得再稀奇,在连续不断的看上一段时间,那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就是修士嘛~~

凌海国之前也是同其他大小国家一般,国内有几十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修士,但也不知为何,前一段时间修士们突然扎堆出现,成群结队的往他们这边赶啊。

这群修士里面,既有各大门派的弟子,也有其他中小门派的弟子,甚至有不少的散修都千里迢迢的赶过来,来到凌海国前来碰碰运气。

至于碰什么运气……

“我说道友,都这么些天了,这凌海国的国主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宝贝,到底有确切消息没?”

在一座凡人开的酒楼上,两位散修为了引人耳目,装扮成凡人商贾的模样,正坐在二楼的雅间,叫了一桌的酒菜,一边用饭一边悄悄的闲聊着。

一个身穿绸缎袍子的胖子修士,无精打采的扒拉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饭菜,蔫蔫的答道:“还能有什么消息?要是真有什么好消息,也轮不着咱们呀!”

正说话间,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太虚弟子御剑而去,正好划过两人的眼前。

“看!”胖子的目光追随着太虚弟子离去的背影,用手里的筷子指了指,道:“有哪些大门派在,就算有再好的宝贝,咱们几个小小的散修能捞着个屁!”

“特别是那第一大派太虚门的弟子,现在找宝贝都找疯了,全门上下都没闲着,天天在这凌海国转悠,恨不得把整块国土都给掀起来看看。”

听了他的话,胖子对面的瘦子不禁感叹一声,道:“当初听说这凌海国突然有异宝现世,不同于凡物,咱们这些修炼之人方才千里迢迢的来到凡人这灵气近乎于没有的国度。”

“但是无论是哪个门派的弟子,都没有太虚门来得这么疯狂!他们太虚门这到底是为啥?一个个的全都天天板着一张脸,活跟自家道侣跟人跑了似的着急。”

那胖子把手里的筷子一并,嗤笑道:“你有所不知,还不如自家道侣跟人跑了呢!”

“知道之前魔修趁太虚掌门天清子不在的时候,突袭太虚门的事情吧?”

瘦子抿了一口酒,砸了咂嘴:“这事谁不知道啊,当初南华一脉所有弟子临阵投敌,着实沦为修真界的笑柄,估计能让背地里人嘲笑个几百年。”

胖子给自己夹了一口菜:“太虚门的损失还不止呢,据其他几大门派的弟子们说,听说那太虚门的客卿长老,手里拿着掌门天清子当初夺来的仙剑,一起失踪不见了。”

听到这里,瘦子猛地精神一震:“仙剑…可是当初引得所有修士争夺厮杀不休的天降仙器?”

胖子一拍桌子:“对,就是那个,据说掌门天清子甚是信任自家的秋长老 ,就把那柄仙器交给他暂时防身,护送新一代的精英弟子前往小幻镜历练。”

“结果…”那胖子修士好似说书一般,故作神秘道:“各大门派的修士全都在小幻镜倒了大霉,先是遇到了妖修突袭,后又遇到了一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能。”

“那名大能不但行为举止邪气,最后甚至一挥衣袖,竟然把小幻镜给带走了。”

“当时小幻镜里面其他的人都出来了,只有那个太虚门的秋长老没有人见他出来的身影。”

“人们现在都在纷纷猜测,是不是那位大能看上了秋长老随身携带着的仙器,结果就连人带仙器一同与小幻镜一起卷走了。”

“谁也不知道那位玄衣大能究竟把仙器带到了什么地方,你想呀,那可是太虚门当初拼命夺来的仙剑,怎么可能这样心甘情愿的拱手让人,所以这才天南地北的到处乱找。”

“其他的大门派,眼见太虚门如此热心去找仙器,各自也是心思浮动,也都追随着太虚门的脚步一通瞎找,全都希望仙器下一次能落在自己怀里。”

听到这里,瘦子修士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之前我还在纳闷,这凌海国不过一个凡人国度,刚刚才传来有异宝现世的消息,怎么所有门派全都一拥而上,都在发了疯似的翻找?原来都是为了仙器。”

不过,当初带走仙器的玄衣大能到底是啥身份,偌大个修真界,怎么道现在都没有扒出来一点眉目?

毕竟,现在只有找到了他,才有可能找到传说中的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