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国。
虽然前几日太后党和大将军党已经闹翻, 但是考虑到古代通信设备的落后,以及凡人们根本不会修士们的飞信诀, 所以一连过几日, 边关依旧不见有任何动静传来。
兴许直到这时,谢江那些身在边关的心腹,此时仍不知道自家主子锒铛入狱的消息。
在这期间,太后倒是在解除诅咒之后,早早地便醒了。
她一醒来之后, 面对着自家亲兄长闹出的如此烂摊子,自然是一阵雷霆震怒,瞧那架势,简直就是差点要把齐源给生吞活剥了。
原本还在自诩居功甚伟的齐源,面对着太后这番狂风暴雨的摧残洗礼,顿时也不敢再得意洋洋,更不敢向别人夸耀自己曾经一举拿下谢江这个“乱臣奸佞”的功绩,每天就只得哭丧个脸,乖乖进宫给太后训斥。
就算齐源不敢再乱来, 但是事情已经大错特错,那手握军权的谢江此时已经在天牢里面关着了。
如果将来他手下的心腹以此为借口, 带兵重围困都城,那么他们一群人的命运简直无法想象。
每每想到此处,面对着自己眼前蠢笨如猪的齐源,太后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曾经不止一次的考虑过要不要砍了这厮, 用他的脑袋来向谢大将军道歉。
但这件事也只是仅限于想一想,齐恒毕竟是自家亲生的兄长,就算他再蠢笨一些,那也是站在太后身后的中坚力量,自然绝不可擅动。
而且这个时候就算太后再把谢江从天牢里面给放出来,事情也已经是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
那谢江肯定不会与他们这样轻易的冰释前嫌,更不会愿意放他们一马,就算太后真的砍了齐恒的脑袋去赔罪,最后谢江肯定还是会因此而生事,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
既然事已至此,那么太后也是彻底豁出去了,就是死活把谢江扣在天牢里面,不管有多少朝中大臣、大将军当去前来求情,她就是不肯松口。
反正明眼人都知道,就算这几日风平浪静,但那驻守边关的军马迟早会知道此事,也必然会前来营救家主将,并顺手推翻当今国主和太后一党。
现在太后硬生生的把人扣在自己手里,那么就算将来真的大军压境,他们也能拿牢里面的谢江来做个挡箭牌和谈判的筹码,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捞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之后,太后便开始在整座皇城里面谋划各项事宜,以确保万无一失,一时之间,整个皇城都叫她弄得有些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尤其是她一旦忙起来,不但更没时间功夫关心自己的儿子,此时此刻却又是看自己儿子不顺眼起来,一边不肯给他放权,一边又嫌弃他软弱无用,每每逮到机会都会将白子云训斥一番。
白子云被训得简直没脾气,却偏偏又胳膊拧不过大腿,无法跟自家实力稳固的母亲相抗衡,所以这段时间便不大敢呆在皇城里,只要一有机会,就往摘星阁这边跑。
摘星阁内。
夜已深,白子云那小皇帝还准备赖在这里不想走。
他这几日都想方设法往秋宸之这边凑,就像是惊惶已久的雏鸟终于找到了一片可以躲藏的翅膀一样,一直唧唧歪歪的不愿离开,欲要留宿。
秋宸之也不惯他这臭毛病,直接拎着这小子的后衣领,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将他提溜出去,仍在了门外。
在门口把守着的护卫们错愕的注视下,青云国堂堂一国之主毫无形象的蹲在门口,不死心的开始挠门,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门内,冷酷的秋宸之不为所动。
挠了一会儿门之后,白子云眼见自家国师真的是没有一点心软的迹象,也终于不得不委屈的抽了抽鼻子,怂嗒嗒的领着护卫们灰溜溜的回宫去了。
听着门外逐渐消失的声响,终于落了个清净的秋宸之缓缓吐出一口气,也不再端着整日里的高人风范,径直除去鞋袜,斜躺在房间内干净整洁的床铺上,不言不语,闭目养神。
他的身躯并不需要睡觉,但是此时暂时也无事可做,他倒是真的需要在精神上修养一下,为自己下一步的谋划做打算。
他伸出手,出神的望着自己的食指。
这根手指当初在小幻镜仙人洞府内,曾经被纸团里面的不知名碎片划伤,但是现在伤口却早已愈合,指尖依旧如玉器磋磨而成般细腻,丝毫看不出一丝伤痕。
他又微微低下头,身后将自己身上所穿的道袍拽开一下,露出一片光洁的胸膛来。
就在胸膛的心口处,一道微微发红的伤痕横在上方,却并没有像指尖上的伤口那样消失。
相反,自从他隐隐中察觉到那枚碎片通过指尖处的伤口,游弋到他的心脏里之后,他就发现这道原本浅淡的伤痕反而扩大了一些,甚至连伤痕的颜色也更重了些。
而且,也正是寻到那枚碎片之后,他也才能够模模糊糊想起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
也正是在他寻回那些记忆碎片的那一刻起,他也清晰的察觉到,原本天空那道隐隐约约窥探他的视线,突然一下子明目张胆起来,就像是忽然确定了他的位置一样。
直到后来,他将计就计又被玄瑒困在那口乌黑的棺木中,方才阻断了那道视线的窥视,再次让那个不明所以的东西发现不了他。
很明显,他之前在纸团里面发现的那枚碎片,才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既然他能够找到一枚碎片,那么肯定也就能找到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也许当这些碎片全都融入到他的心口处,重新拼凑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就能完完全全的找回自己遗失的记忆。
躺在床上思虑良久,秋宸之终于忍不住,探入自己贴身的衣襟处,掏出一片皱皱巴巴的纸片,小心翼翼的展开在自己眼前,借着窗边清亮的月光又仔细查看了一遍。
正是当初包着碎片的纸团,上面画着的衔尾蛇的图案在月光下隐隐约约的浮动着。
当初事发突然,他身边除了这团纸张和随身的佩剑,其余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带上,就被人塞进了棺材里。
他从洞府里找到的那个丑兮兮的娃娃、自己丢了的黑猫…甚至是新任男友刚刚送给他的那个黑糊糊的肥麻雀,他都没来得及带在身上。
当初玄瑒突然杀出来的时候,那只肥麻雀被他在惊讶之下随手塞到哪里了?也不知冥九渊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找到那只倒霉的麻雀…
毕竟,那也算是他失忆之后,新上任的黑毛男朋友送给他的第一件小礼物……就这丢了,也挺可惜的对吧!
在幽暗的房间内,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将自己已经看过千百遍的纸张重新收入怀中,再次闭上眼睛。
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抚上额头,轻轻揉按着略显头疼的眉心,秋宸之刚沉思了一会儿,耳边突然传来“噗啦噗啦”翅膀振动的声音。
就像是一只笨拙的小鸟,正在努力用自己的羽翼扇动着窗纸……
声音是从窗外发出来的!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秋宸之蓦然睁开双眼,明澈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他翻身而起,半跪在床榻上,猛地推开床边的窗户。
在昏沉的夜色中,一只身上被墨汁涂得乌七八糟的肥麻雀,好似一只扇动着小翅膀的毛绒球,正歪着脑袋看向屋内的秋宸之,一双圆溜溜的豆豆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苦逼之色。
秋宸之打量着窗外的那只麻雀,打量着她滚圆的身材以及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保护色,还有那双人性化的小眼睛,原本面上漠然的表情不由变得越来越惊喜起来。
没错,这样一脸苦逼的肥麻雀,一看就是之前冥九渊送给他的那只小可怜。
现在这只麻雀在这里,是不是就代表…他的那个好看的男友也终于找过来了?
他用手臂撑着窗台,探身向外四处望了望,却只见夜色深沉,没看到熟悉的墨发下那张苍白的面容。
他正自疑惑间,突然窗边的那只小麻雀主动的向他凑过来,虽然还是一副苦逼兮兮的可怜样,但是却冲他上下摆动着自己的小脑袋。
随着麻雀脑袋的晃动,一条极细的丝线,也随着她的摆动而摇晃,终于引起了面前人的注意。
秋宸之此时也发现,原来这只肥麻雀嘴里面,竟然还叼着一线细细的红绳。
只不过那红绳太细,若是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忽略。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那条熟悉的红线,然后向自己这边拉过来。
那条红线貌似很长很长,从窗边一直延伸到摘星阁的屋顶,秋宸之心中升起好奇之意,起身从窗台越出,凌空飞升至屋顶上方。
就在一轮柔和的圆月之下,黑黝黝的屋脊上蹲着一坨同样小小的毛绒球,身上的颜色比屋脊还要漆黑,几乎要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听到秋宸之踏空而来的声响,黑色的小毛球抖了抖耳尖,慢条斯理的抬起头,一双碧绿的猫眼静静地看向他。
往日里一直系在脖颈上的红线,转而系在黑猫的一只前爪上面,红线顺着他的小爪子一路蔓延,一直蔓延到秋宸之的手心里,红线的另一端缠绕在他的指尖上。
秋宸之捏着自己指尖的红线,微微睁大眼睛,嘴角勾起的微笑却再也压抑不下,顿时身形一转,飘向那只小绒球。
“小黑!”
自从进入小幻镜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的黑猫,此时竟然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如何不叫人开心。
之前因为要休息安歇,所以此时的秋宸之已经除去鞋袜和外袍、摘下发冠,衣襟松散的扯开,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胸膛来。
此时若是有人望向摘星楼,就会发现一位往日里疏离清冷、不染纤尘的仙人,此刻正散发赤足的盘坐在屋脊冰冷的瓦片上,将一只柔然的黑猫搂进自己的怀中,面上的表情一时竟是温柔至极。
秋宸之闭目,用自己的额头抵上黑猫的毛绒绒的小脑袋,叹息一般说道:“我很想你。”
那黑猫原本还是高高抬着下巴,高傲的盯着自己面前的人,却被冷不防的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毛绒绒的小脸顿时撞在一片冰凉细腻的胸膛上。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脑袋下皮肤的触感之后,小小只的黑猫顿时浑身一僵,整个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喵…喵嗷!”
咳咳,就、就不能矜持点嘛……
他艰难的抵制住眼前的诱惑,慢慢的抬起那只系着红线的爪子,用软软的肉店按在秋宸之的手腕上。
“喵嗷喵嗷喵嗷——”
不要这样衣衫不整的跑到外面来,更不能光着脚踩在这些冰凉的瓦片上,就算身上有修为也不能这样……
就在小黑猫喵喵喵的时候,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脑袋上一热,紧接着便感觉到了敏锐的耳尖旁划过的温热吐息。
“我很想你。”
面前那人在自己耳边叹道。
黑猫顿时瞳孔一缩,感觉到伴随着这句话,自己全身的毛发好似都炸了起来,整只猫蓬松成了一个毛球,脑海中犹如瞬间炸响了无数的焰火,嗡隆声一片。
就连他按在秋宸之手腕上的小爪子都僵住了。
不、不行,他要矜持……
谁料,此时秋宸之又微微笑着低头,轻轻的亲了亲他的小脑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是小九带着你找过来的吗?那他现在在哪里,还不出来?”
“我也很想他。”
我、也、很、想、他!
这五个字在黑猫的脑海中彻底炸裂,搅碎了他心里所有的小脾气。
“嗖”的一下,他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顿时扑到秋宸之的怀里,主动的被揣进他的衣襟内,将自己团成一小坨,柔软的黑色皮毛紧紧地贴着袒露的皮肤上。
使劲蹭!
去特么的抵制诱惑!他的情缘就在自己面前,亲口说想他,都这个时候了他干嘛要想不开去矜持?
蹭他就完事了!
小黑猫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晕晕乎乎的翻了个身,冲着秋宸之露出了自己软和和、毛绒绒的肚皮。
那条红线也被他搅得七缠八缠、乱糟糟的一团。
秋宸之瞧着这只难得撒娇的黑猫,明澈的眼底泛起微微的笑意,伸手将他们两人之间乱七八糟的红线理清,倒是没有解开自己手指上缠着的地方。
他揣着自己怀里那坨冰凉凉的小黑猫,翻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新躺回床榻上。
“我没见到小九,是不是他还有事要处理,先把你仍回来找我?”他一边温柔的挠着小黑猫耳朵根,一边小声的喃喃道。
黑猫翻着肚皮、四脚朝天的赖在他身边,正在往他修长的脖颈处凑过去,听到了这句话,不禁从喉咙里小声的哼唧一声,接着继续锲而不舍的往他脖子上盘去。
感受着下巴那里无比柔软顺滑的皮毛,秋宸之不禁无声的笑了笑,又伸手去揉黑猫的耳尖。
他一向面对着其他人,总是不会流露出太多别的情绪,面上永远都是一派疏离淡漠。
但是只要与眼前这只黑猫亦或者冥九渊待在一起,他却总是能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的淡淡的心安,原本平静如湖水的眼眸亦会泛起淡淡的涟漪。
今日他一见自己怀里揣着的这只小黑猫,面上便已经忍不住微笑多次。
手指顺着软软的耳尖,再次揉按到耳朵根部,盘在他脖颈上的黑猫顿时耳朵一颤,碧绿的眼瞳眯起,不由自主的伸了个懒腰,张开自己的爪掌,露出肉垫。
他早已发现,自己眼前这小黑猫似乎非常喜欢自己按揉他的耳根,每当他的手指拂过这里的时候,小猫总是一副惬意的模样。
此时,这个紧紧贴着他的小家伙,已经开始放松的呼噜起来,低沉的呼噜声顺着黑猫的胸腔传到他的耳边,秋宸之也不禁有些微微的犯困。
一只猫在放松舒适亦或是极为喜欢你的时候,才会发出的这些低低的呼噜声。
听着自己耳畔的声音,根本不需要沉眠的他此刻也是放松至极,一时之间竟然也像一般的凡人一样,有了些想要安心入睡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旦涌现出来,秋宸之也并不为难自己,很快便顺着自己的本心,慢慢盍上眼帘,陷入了这场难得入眠中。
多日来,他为着一件接一件不间断的谜团殚精竭虑,精神一直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也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就在他闭上眼眸,呼吸逐渐平稳之后,一直依偎在他身边的黑猫,此时却停下了呼噜声,睁开一双碧绿的眼眸,在黑暗中安静的看着他沉睡的面庞。
黑猫听着他绵长清浅的呼吸,瞧着他鸦羽般的长睫,不禁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鼻尖与秋宸之挺直的鼻梁一触即分,随后悄然掠过他淡色的唇,在对方睡梦中仍然微微翘起唇边打着转儿。
犹豫再三,这只猫儿还是选择靠近他的额头,在他额角处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黑暗中,一个身影渐渐浮现,依旧靠近在秋宸之的身边。
“晚安。”
他轻轻地吻在对方的额头上,小声道。
窗外,那只仍旧一脸倒霉状的肥麻雀,瞧着屋内两人的情景,顿时人性化的扭过头,展开一边翅膀盖着自己的眼睛,一蹦一跳的向远处的枝丫跃去。
虽然她连化成人形的修为都没有,但是她以前在还没有开灵智的时候,可是同样站在树枝上,透过窗缝见过很多人类在亲亲之后要做的事情。
咦~~没眼看啦——
那个凶巴巴的煞神和那个好看的人类也算亲亲了,之后肯定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身为一只单身雀的肥麻雀不高兴的叽叽喳喳着,却又不敢借机开溜,更不敢继续偷窥下去,只得凄凄惨惨的把自己埋在茂密的林叶间,眼不见心不烦。
被那个一身黑的凶巴巴煞神一直揣在袖子里,忙忙慌慌的赶了好多路,找了好多地方,现在总算把人给找到了,她也终于可以同样休息一下了。
肥麻雀不再叽喳,挑了一根枝丫蹲了上去,把小脑袋埋进自己的翅膀下,安然的陷入梦乡。
就这样,窗内窗外,也不知睡了多久。
就在天边隐隐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浅眠中的秋宸之却在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原本揣在胸前的那坨冰凉凉的小猫,却好似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大块冰坨坨。
接触到自己皮肤的触感,不再是毛绒绒的柔软皮毛,而是同样细腻顺滑……而且冰凉的皮肤。
毫无温度,冰死个人,反正是个绝对不能指望可以给你暖被窝的存在。
秋宸之本就是浅眠,此时怀里面揣着这么一个大冰坨坨,捂也无不热,自然便是微微蹙起眉,忍不住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刚刚掀开眼帘,一入眼便是和小黑猫一样漆黑的颜色。
他在愣了愣之后才发现,自己眼前的黑色并不是猫咪漆黑柔软的皮毛,而是一头散乱的墨色长发。
几缕散落的发丝落在他的掌心中,感受到那冰凉柔顺的触感,秋宸之本能的合拢双手,握住这缕长发。
长发下,一张熟悉的苍白面容显现出来。
冥九渊同样闭着眼睛陷入浅眠,以一种足够贴近他却又不会将他扰醒的姿势,虚虚的展开双臂环着他,胸膛微微的起伏,浅浅的呼吸着。
秋宸之略略愣神,瞧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男朋友,茫然的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悄悄的向他伸出一只手。
修长的手指再次悄悄靠拢他的耳朵,然后突然绕到他的耳后,轻轻在他耳后根部那块地方挠了挠。
原本还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冥九渊,顿时耳尖一颤,眼睫也随着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一抹浅淡的颜色悄然蔓上耳尖。
秋宸之瞧得开心,故意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说道:“别装了,我知道你肯定早就醒了……你的耳朵尖都红透了。”
“小黑!”
冥九渊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装睡,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冲着秋宸之便扑过去,做出一脸凶恶状,两只手抓着了他的手腕,把他钉在床榻上。
秋宸之慢慢的眨了眨眼,安静的瞧着他,一点也没有挣扎反抗的意向,从下往上看着他垂落的黑发,此时的手心里面还是捏着那才那缕漆黑冰凉的发丝。
冥九渊居高临下,面上表情和那只小黑猫一样骄傲,慢慢的写着不开心,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就是那只猫的?”
秋宸之:“……”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么一个蠢问题。
我临睡前抱着一只猫,醒了之后就改抱着你了,鬼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的好吗?
他偏头看了看冥九渊的耳朵,嘴角微微勾起:“你和小黑一样,揉你耳朵后面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抖抖耳尖,表现出特别的惬意。”
冥九渊听罢,顿时不大自在的干咳一声,矢口否认道:“我才没有…”
秋宸之:“你耳朵又红了。”
冥九渊:“…胡说,没有!”
秋宸之:“……”
好吧,没有就没有吧!
冥九渊见他不再反驳,不由得嘴角微勾,只是那丝弧度刚刚翘起,他便马上压下去,又换做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醒着的?”
秋宸之道:“装睡的人眼睫毛其实会不自觉的微微发颤,但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最后还是诚实的告诉对方道:“但其实,我之前也不确定你究竟是不是醒着,我就是故意喊你的名字,想逗逗你而已。”
“谁知道你这么不禁逗,我一诈就诈出来…”
冥九渊:“……”
你就是故意想要看我耳红丢脸的样子,你一点都不爱我,气秃!
他冷哼一声,面上依旧是一副做作的凶狠表情,危险的低下头,靠近秋宸之,锋利的眼神几乎像是一只正在狩猎的黑豹,正在从自己身下的这只猎物哪里下口。
他还是不高兴的问道:“逗我很好玩?”
秋宸之原本只是泛着淡淡涟漪的眼底,此时听了这句话,终于翻涌出深深地笑意。
他终于挣动了一下自己被擒住的手腕,右手小指上之前缠得乱七八糟的红绳也随着晃动一下,另一端系在冥九渊手指上的红绳被这一端牵动,同时摇曳着。
冥九渊瞧着他们两人指间的红绳,不禁微微晃神。
就在他晃神的那一刻,他便听到自己身下的那人莞尔道:“是啊,逗你我很开心。”
“不知为何,只要一见到你,我真的觉得心底里很开心。”
听到这句话,冥九渊面上强做出的凶狠之色顿时再也维持不下去,烟消云散个彻底。
他认栽的叹了口气,顿时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只是还勉强维持着自己嘴角的不高兴,嘴硬道:“你又消失不见了。”
“我找了你很长时间!”
秋宸之听了他的话,面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再次看向他:“所以…你是想要一些赔偿?”
冥九渊眼神暗了暗,目光沉沉的下移,从他的额头顺着挺直的鼻梁,一直挪到他的唇角边。
“我想要……”
他想要,不只是印在额间眉心…浅浅的吻,他想要一个堂堂正正的……
“就像这样?”就在他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处在下方的秋宸之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突然抬起头,一双淡色的唇若有似无的擦过冥九渊的嘴角。
冥九渊顿时一滞。
与此同时,秋宸之也在心底里为自己鼓了鼓气,想了想之前在现代社会作为一只单身狗看别人秀恩爱的情景,终于下定决心,莽撞的仰头吻了过去。
嘴唇与嘴唇、牙齿与牙齿狠狠的撞在一起,磕碰出闷闷的声响,与一声小小的痛呼,。
一丝浅淡的血腥味在唇齿边蔓延。
这个一个毫无温柔的吻,冲动、鲁莽、青涩、疼痛,总之毫无浪漫与技巧可言。
秋宸之甚至悄悄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自己刚才那一下如此用力,自己的嘴唇一定有些微肿,说不定已经把牙龈磕出血丝了。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要捂脸。
交了对象之后的第一个吻……真是、真是丢脸至极!
一向冷漠清俊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几丝尴尬和羞恼之色。
就在这时,自己上方的冥九渊却仍是一动未动,没有给予一点反应。
尴尬到遮住眼睛的秋宸之,此时也不由的挪开手掌,睁开眼睛去看冥九渊的反应。
在他对面的黑发青年,此时却仿佛是呆滞一般,面色怔然的瞧着他,墨色的眼底深处翻涌着各种他读不懂的情愫,一时分不清他是想要悲伤还是狂喜亦或是怀念。
秋宸之见他情绪不正常,也顾不得尴尬,刚要起身安抚他的情绪,右手小指却不禁一紧,却是冥九渊猛然扯动了自己指尖的红绳,陡然凑近,反而捧起他的面颊,再次狠狠地吻了下去。
两人的牙齿再次狠狠地碰在了一起。
日哟!老子的牙真的要掉了——
冥九渊的吻比秋宸之的还有粗暴和生涩,等到这个略带血腥味的吻结束之后,他便紧紧地攥着秋宸之的手腕,不住欣喜的摩挲着,仿佛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宸之…”他低声说道:“叫我的名字。”
“再叫一下我的名字。”
秋宸之迟疑一下,手掌主动上前,慢慢的拨弄着对面落下的漆黑长发,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微微歪了歪脑袋,然后轻声说道:
“小九?”
然后他就被狠狠地纳入一个拥抱中。
一个用力的、冰凉的、万分熟悉的拥抱中。
他低下头,望见自己与冥九渊手指间纠缠的红线,犹豫片刻之后,他将这条红线重新理清,慢慢的缠在冥九渊惯常佩戴的手腕上。
他抬头瞧着对方的眼睛,问道:“要我帮你重新系上吗?”
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声,连垂落在他脸颊旁的漆黑发丝都被笑意所震动,一下一下轻轻扫在他的脸上。
他伸手捉住那些调皮的发丝。
“好啊!”就在这时,冥九渊在他耳边答道:“你再来帮我系上。”
一只苍白的手腕伸到他的面前。
秋宸之默默地握着他的手,将指间的红绳慢慢缠在他腕上,一圈又一圈的缠上去,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对方刚刚说的话。
你再来帮我系上……
原来,这条红绳,之前便是未失忆的自己,给冥九渊系上的吗?
怪不得无论是变人还是变猫,不管到哪儿都不忘带上这条红绳。
这边,他正暗自沉思着,另一边,冥九渊却安静望着他正在重新缠上的丝线红绳。
秋宸之修长的手指之下,纤长的红绳一圈、两圈、三圈……
然后,那些细细的红绳重新拧成一股,却依旧纤细非常,松松的盘在他苍白的手腕间,殷红如血的色泽甚是明显。
最终,那两根灵巧的手指稍稍一紧,那条红绳做成的手环,重新盘在了他的腕间。
宸之亲手,再次为他系上的红绳。
就在两人之间怔怔无语、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睛沉默的时候,冥九渊的耳尖却突然动了动,他随即便面色不虞的望向摘星阁外。
与此同时,秋宸之也听到了无数纷乱的脚步声正踏向此处,也不由得微微蹙眉,起身下床走向房间的门边。
门外听声音来了很多人,脚步纷杂嘈乱,像是一群神色惊惶的人,在天还未亮的时候,莽撞的跑进了摘星阁这个国师居住的地方。
耳听一个沉重的步伐“咚咚咚”踏上楼梯,即将要来到自己门前。
秋宸之听声音便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也不等他嚷嚷着敲门,已是直接拉开了自己的房门。
“国师、国师,大事不好了……”
门外,刚嚷嚷了这一句想要敲门的白子云,冷不丁的见到自己面前的门开了,顿时便维持着举起手想要敲门的姿势,一时愣在了原地。
秋宸之眼见他表情怔愣、神色狼狈,显然是之前收到了一番惊吓,所以现在才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于是不得不直接开口冷声询问道:“何事?”
连国主平时的常服都没来得及穿,身上只披着入睡时的亵衣,衣料处还有多处划伤和滚动时沾染上的泥土,此时白子云的形象不可谓不狼狈。
就连跟在他身后,护送他一路而来的侍卫们,也是个个负伤,个顶个的狼狈不堪。
此时,所有人都将自己希望的目光放在秋宸之的身上。
白子云听了之前他的文化,顿时回神,万分焦急的说道:“国师,有乱臣贼子攻了进来,眼下已经破了都城的侍卫和城墙,现在正在宫中大肆劫掠,到处搜捕朕和太后的下落踪迹,恳请…恳请国师……”
话说到一半,他便朝秋宸之深深地施了一礼,等他他起身认真仔细看向秋宸之时,却突然愣在原地,就连自己口中下半句话都忘了要说什么。
实在是怪不得他,之前秋宸之给别人的印象,全都是高贵冷漠的仙人形象,高冠道袍,疏离清冷,不染凡尘。
但此时,秋宸之却是除去了外袍,胸口的衣襟处扯开,袒露出一块莹润如玉的肌肤,赤足站在地上,白皙的脚背与脚踝在地面上煞是明显。
他头上往日里竖着的道冠更是已经除下,一头不逊于任何人的墨染长发随之散下,如瀑如丝,垂落至腰际。
他的眉目依旧清冷如夕,两片淡色的唇却为何,略有些肿,唇瓣微微泛红。就这么一丝的颜色,竟是硬生生给一位原本冷漠疏离的仙人,染上了一点点淫靡的气色。
白子云万万也想不到能看到国师如此模样,一时竟被他的反差吓到,当场愣在原地,嘴里面只剩下支支吾吾几句话:“叛军…那些乱臣贼子…他们都是、都是之前的几位国舅……”
就在他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睛更是胡乱飘着,简直没地方摆的时候,突然一道人影如同飞烟飘魂般突如而至,一只苍白的手掌顿时狠狠扼住他的咽喉。
“你的眼睛刚在在看什么?”
冥九渊扼着白子云的脖颈,冷冷的问道。
眼见自家国主受人威胁,身后跟来的那十几个护卫顿时齐刷刷的怒喝一声,纷纷拔刀出鞘涌过来,意图救下国主。
冥九渊瞧着这些不知死活的凡人,手指微动,刚要动手,另外一只修长的手却突然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指。
“小九,等一下。”
秋宸之在他耳边低语道。
随后,他便抬起手向涌过来的侍卫清声喝道:“你们也退下!”
侍卫们皆是一愣,但是秋宸之毕竟是国师,又是人们亲口传说中的仙人下凡,在众人心里威望不小。
所以此时他一出口阻止,那些侍卫们虽然面面相觑,但最终还是抱着对着自家国师的信任,重新还刀回鞘,退回了自己原来的地方。
与此同时,冥九渊也冷笑一声,手掌一松,将自己提着的那个小家伙给扔到了地上。
“小子,下一次你的眼睛还想要的话,就别乱看!”他低声威胁道。
被仍在地上的白子云,因为方才的窒息,此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双手捂着自己脆弱的脖颈,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眼角的泪花都迸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抬起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秋宸之,眼神中又满怀戒备与敌视的看了看冥九渊,开口问道:“国师,这是何人?”
他的声音嘶哑,甚至还带了点小哆嗦。
显然是刚刚被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