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秋宸之的踪迹

冥九渊收回爪尖, 蹲下身瞧着眼前神殿中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略有些开心的摇了摇尾巴尖。

“到底哪里来的黑猫?”

匆匆赶来的护卫惊叫着, 试图去捕捉那只无法无天、竟敢溜进神殿的猫。

在玄虚国内, 就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猫是不祥之物,特别是皮毛为黑色的猫,尤其邪恶。

当年,他们的神灵就是如此厌恶黑猫, 并且告诉他们的祖先,当初那场毁灭了整个国家的死神,正是黑猫的化身。

如今,经过近千年的捕杀灭绝,整个玄虚国内的猫都很少见了,更别提怎么会有一只邪恶的黑猫会大摇大摆的进入神殿内,蹲在神像的脑袋上撒野。

冥九渊冷眼瞧着下方一群手足无措的护卫忙碌的惊叫着,却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情在神像的头顶趴下来, 尾巴尖慢悠悠的摇晃着,戏谑的盯着底下一群人。

眼见黑猫一直盘踞在神像的头顶, 护卫们一时间更是不敢轻易下手,唯恐惊扰冒犯了神灵,顿时全都面面相觑,纷纷犯了难。

就在神像坚硬的面颊上,竟是深深的印着三道清晰的抓痕, 从神像的额头一直斜斜的划过下颌,明显便是黑猫方才那一爪子的功劳。

大多数护卫们连猫都很少见,更别提见过爪子如此锋利的黑猫,此时他们眼睁睁瞧着那黑猫柔软的皮毛、碧绿的眼睛和竖立的瞳孔,一时间全都打心底感到一阵寒颤,不由得纷纷挪开自己的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在玄虚国的传说中,只要人类与不祥的黑猫对视,灵魂都回被邪恶的死神收走。

巫蛊大祭司蒙桑眼睁睁瞧着自己叫进来的护卫,这么多人竟然无法摆平一只小猫,甚至都不敢看这只猫一眼,顿时被气得血气翻涌。

尤其是他看到神像面颊上的抓痕,更是心头火气,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却没有保护好神灵的塑像,于是便越想越抑制不住的愤怒。

他一把将面前的护卫扯开,自己走上前去直面黑猫。

“身为神灵的仆从,却无法为神灵战斗和排忧解难,甚至连混沌神的神像都保护不了,神殿豢养你们这些神仆有什么用?”

蒙桑大声呵斥道,将周围的护卫呵斥的连头也抬不起来,然后便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法杖,对准了神像头顶的黑猫:“全都给我让开!”

护卫们眼见自家大祭司要动用咒术,瞬间如同潮水一般全都齐刷刷的向后退去,唯恐自己闪躲不及,被大祭司的咒术误伤。

毕竟大祭司的咒术一旦发动起来,必定是不分敌我,危险至极。

只不过转瞬间,护卫已经全数退出神殿,并将神殿的沉重的大门合拢,以防外人偷窥到大祭司的咒术,此时整座空旷的大殿内,也只剩下一人一猫两只活物而已。

大祭司蒙桑沉沉的吸了口气,在心头默念了即便祈求神灵宽恕的话语之后,才敢冒犯的将法杖指向神像,对准神像脑袋上的黑猫。

他手中的这根法杖,第一眼看去不过只是一截粗糙笨重的木头,杖身上面浮现出凸起的根系脉络,几条蛇形雕刻其上,法杖顶端雕刻着一只正在微微抬头的毒蛇。

随着大祭司嘴唇蠕动,无声的默念咒语,那只木雕的蛇也慢慢睁开眼睛,在法杖顶端盘桓着,上下晃动着三角形的头颅,危险的吐出蛇信。

黑猫依旧是了无兴趣的趴在神像的头顶,碧绿的眼瞳有一搭没一搭的瞥向大祭司的法杖,几乎都要无聊的打个哈欠,连摆尾巴的兴趣都没了。

等待这个凡人念完咒术的时间太长,他还是别在这个国家继续耗下去,反正看样子在这里要寻不到秋宸之的踪迹。

冥九渊把脑袋搁在自己的爪子上,耳尖弹动了一下,心里面打定主意,便又重新站了起来,欲要变回人身凌空而去。

谁料,就在他刚要动身的那一刻,站在神像下方的大祭司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繁琐漫长的诅咒词,手中法杖上的毒蛇忽地摇身一变,化作一条无比庞大的巨蟒,盘桓在神殿中。

这条巨蟒盘着身子,单单只立起来半截身子和一个脑袋,便已经有三丈来高,脑袋触及到神殿上空悬着的大梁,整个身躯填满了空旷的神殿,几乎让人没有下脚的地方。

完成这个咒术的蒙桑松了口气,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这条巨蟒乃是他威力最大的诅咒,一旦蟒蛇成型,就算是一整支军队围攻神殿,也不是这只巨蟒的对手,所有人只会被这只巨蟒彻底吞噬。

现在,就算这只黑猫再邪恶不过,也逃避不了沦为巨蟒口中餐的命运。

大祭司乐观又积极的想道。

变身为黑猫的冥九渊,与巨大的蟒身相比只有小小的一团,此时正蹲坐着,一脸冷漠的瞧着那条吐着蛇信的蠢蛇,眼神中写满了玛德智障。

此时,大祭司蒙桑手中的法杖一晃,受他操控的巨蟒顿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颗还在不断滴落着毒液的毒牙,猛地向黑猫扑去。

面对如此庞然大物,黑猫只是轻轻一跃,瞬间便从神像的头顶转移到蟒蛇的脑壳上。

而身形庞大的巨蟒,却是因为一时失去吞噬的目标而闪躲不及,一头狠狠地撞在神像的脑袋上,笨重的身躯顿时便将神像撞得微微颤动。

“伟大的混沌神……”见此情况,始作俑者的蒙桑顿时眼瞳一颤,惊叫出声,急忙操纵着笨重的巨蟒连连后退,离神像远一些,唯恐自己再冒犯神灵。

此时,蹲坐在巨蟒头顶上的黑猫,自觉已经连热闹都看完了,也不再愿意继续耗费下去,便爪尖一露,尾尖一摆。

瞬间,那条巨蟒便嘶叫一声,锋利的爪尖轻易的便撕开粗糙的鳞片,探入蟒身的血肉中,顿时便将粗壮的脖颈撕裂,一阵血雨洒落,硕\大的头颅滚落到神殿的地板上。

随着漫天血雨一同下落的,还有被黑猫的尾巴尖在摆动时,狠狠抽中的蟒身躯干。

那没了脑袋的蟒身,被黑猫一尾巴抽得飞起来,巨大的身躯重重的撞在神殿的柱子上,瞬间便成支撑穹顶的柱子撞断了一根。

这一下子,连整座神殿都有些微微的震颤。

大祭司蒙桑呆愣愣的望着自己呕心沥血方才收付炼制的巨蟒,眨眼之间便成了一具无头尸身,一时间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一个劲怔在原地浑身颤抖。

就在冥九渊甩甩尾巴,迈动步伐刚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终于回过神的大祭司猛地嘶吼一声,抬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神像和摇摇欲坠的神殿,顿时红了眼睛。

“妖孽,怎能容你如此渎神——”

他尖叫嘶吼着,眼眶中已经是猩红一片,充满了癫狂之色,猛地举起法杖,不要命的催动自己体内的法力,将自己所收服炼制的蛊虫全都释放了出来,拼命地向黑猫攻去。

随着他口中咒语的念动,法杖上雕刻着的图案仿佛活过来一般,无数毒虫毒蛇毒蝎从中苏醒,铺天盖地的聚合成一团黑压压的东西,飞速的逼近过来。

冥九渊冷眼瞧着那团巫蛊虫子。

这些诅咒的手法不愧是阳旭传给凡人的,果真是他们混沌界的风格,在其余几界哪里找得到如此恶心的咒术?

不想再跟一个凡人继续纠缠下去,已经快要走到神殿门口的黑猫懒懒的抖了抖耳尖,突然散作一团冥焰,从冥焰中幻化出自己墨发白肤的人形。

变回原身的冥九渊冷笑一声,指尖微动,瞬间又是星星点点的冥焰借着风势,陡然间火势猛涨,席卷过那团巫蛊毒虫。

那团毒虫还未沾到他的一片衣角,顷刻间便已全部湮灭成灰,随风扬起的灰烬瞬间布满了整座大殿,在原本干净整洁的神像上铺洒了厚厚一层。

就在这时,冥九渊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突然好奇的睁大了墨色的眼睛,轻轻皱起眉头向大祭司那边走去。

大祭司蒙桑此时面色无比惨白,嘴唇颤抖的望着一地的毒虫灰烬,目光又惊惶的转向正在向他走来的冥九渊,整个人都不大好了,像是只瞬间泄了气的皮球,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份。

“死、死神…”惊慌中的大祭司望着冥九渊漆黑的长发的眼眸,双腿都快软的站不起来,只得连滚带爬的挪到神像的脚下。

“黑发的死神…传说是真的,邪恶的黑猫真的是死神的化身……”

在极端的恐惧之下,他颠三倒四的惊叫着,双臂环抱着神像的小腿,死死地抓着自己心目中的神抵,期望自己的神灵可以护佑自己不受死神的侵害。

可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惊惶中紧闭双眸的蒙桑,依旧清晰的感觉到,一只冰冷无温度的手探过来,正在向他逐渐的接近……

蒙桑开始在内心深处绝望的祈祷。

伟大的混沌神,如果邪恶的死神没有收走奴役我的灵魂,那么期望我下辈子仍旧可以成为您的神仆,继续忠心耿耿的侍奉您!

就在他已经做好对自己的神灵说再见的时候,那只冰凉的手却突然一拐,转了一个方向,碰也没有碰他,而是伸向他的肩膀,好似从他的肩上取下了什么东西。

大祭司:“……”

劫后余生的他颤抖的睁开双眼,瘫软在地向上望去,便瞧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发死神,此时正眉头紧锁,手中捏着一只闪着幽蓝光泽的甲虫,目光专注的倾听着甲虫翅膀抖动的声音。

大祭司蒙桑看着那只唯一一只幸存下来的蛊虫,略有些惊奇的发现,这只甲虫正是他在青云国的徒弟白术为他传递信息时所用的那一只。

这类小甲虫是咒术中最低阶的,甚至不像其他蛊虫那样有生命和意识,只是个传递信息用的工具,人们从甲虫翅膀震动的声响来感知信息。

这种信息感知的方法,整个凡尘间应该只有他们玄虚国一脉的咒术师可以使用。

瘫在地上,几乎被吓得神志不清的蒙桑,在恍惚间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位死神竟然十分了解他们咒术师这种传递信息的方法,而且可以听懂甲虫发出的声音。

可是传说中阴冷无情的死神,又是怎么会知道神灵交给他们的这种方法?

但是很明显,随着倾听甲虫翅膀震动的声音,冥九渊原本紧锁的眉头已经渐渐放松下来,一双漆黑的眼睛慢慢睁大,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简直亮若星辰。

他寻找了许久,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偏僻的玄虚国,在这个渺小的甲虫身上,找到了秋宸之行踪的线索。

东方的青云国,突然从天而降的国师,出色的样貌气质恍若下凡的仙人……

这些信息串联在一起,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已经郁闷焦躁了很长时间的冥九渊,在突然之间,简直想要大笑出声。

我又找到你了!

捏着这只甲虫,他便再也无暇顾及其余人,随手向神像的方向一拂袖,随后“咣当”一声猛地踹开神殿沉重高大的殿门,走出殿外,腾空起身,凌空而去。

而随着他刚刚拂袖的动作,原本坚固高大的神像,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剑锋切割过后一般,神像的头颅瞬间被斩落在地上,带着爪痕的面颊正好滚落在大祭司的身前。

大祭司蒙桑眼睁睁瞧着自己神灵的头颅,顿时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就要昏厥倒地。

可还没等他彻底昏过去,冥九渊在离开时狠踹在殿门上的一脚,终于震动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神殿穹顶,只不过在一眨眼之间,整座神殿就像是纸糊的一般,彻底倒塌下去。

被埋在无数废墟瓦砾下的大祭司,只觉得眼前一黑,终于如愿以偿的昏了过去。

今日的玄虚国注定不会平静,无数百姓都亲眼看到了他们费尽心血筑造的神殿倒塌,并在倒塌的神殿上空,看到了一个凌空消逝的背影。

那是一个黑发黑眸的虚影。

瞬间,整个国家都开始人心动摇,百姓之间开始流传起那个千年不断的传说。

黑发的邪恶死神再次降临,不禁毁坏了他们供奉的神殿,并且即将再次毁灭他们整个国家。

一时间人心惶惶,无数百姓开始在家中向他们的神灵虔诚的祈祷,期望神灵再次拯救他们。

但是谁也不知道,就在神殿中的神像被斩落头颅的那一瞬间,远在凡间界之外的混沌界,神尊阳旭突然似有所觉,化出一个分\身降落至凡间前来查看。

没有任何修为法力的法人,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这个化身,阳旭在一路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轻松的来到了他在玄虚国的神殿……废墟前。

感受着此地残留着冥族人气息,阳旭顿时面色阴沉下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冥、九、渊——”

又是你!

没再多废话,他转身便化作一道金光,转入昏迷中的大祭司脑海里。

大祭司蒙桑在意识沉浮间,突然只觉得面前一闪,便瞧见在一片混沌中,一个熟悉的神圣身影降临在他面前。

是他的神灵,他一直虔诚供奉的神灵再次给他托梦了。

蒙桑顿时双膝一软,当场向阳旭跪下,方才的惊惶一扫而空,激动喜悦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伟大的混沌神……”这位已经年岁不小、满头斑白的老人,此时已经连声音都哽咽起来:“您卑微的神仆无用,竟让那外来的邪神降临,损毁了您的神像与神殿…”

“够了,此时我已知晓。”

阳旭阴沉着脸,打断了他接下里的诉说。

大祭司蒙桑急忙收敛自己嗓音中的哭腔,生怕惹来神灵的不悦,只是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头瞧着阳旭,卑微的问道:“那您这次降下神迹,是来收服死神,再次拯救我们的吗?”

阳旭听他如此诉说,一时脸色更是难堪。

收服死神?如果他真的拥有收服冥九渊的修为,早百年就把那厮给剁成肉泥了,哪里还轮得到今日这厮来他的神殿里猖狂?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缓脸上的阴郁神色,做出一副肃穆庄严的表情道:“蒙桑。”

大祭司一个激灵,顿时把头低的更深,回道:“您卑微的仆人就在这里。”

阳旭道:“千年之前,我为了驱逐走那个黑发的死神,为了拯救你们,已经耗费了太多了神力,经过一千年都没有恢复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大祭司顿时急了:“可是,我伟大的神……”

阳旭一抬手,止住他接下来想说的话,继续说道:“还记得我之前向你索要的祭品吗?”

“只有那些大量的祭品,才能铸造出新的神兵利器。”

“等我铸造好神器之后,我的神力自然也就能恢复,便可以轻易的击败卷土重来的死神,这样才能再次拯救你们的国家。”

他轻轻抚着大祭司低垂的头颅,一副慈爱表情的说道:“你懂了吗?”

蒙桑亲身感受到自己神灵手掌的温度,激动地全身颤抖,却依旧还保存着一丝理智,颇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是我的神,那些祭品…那些祭品数量太大,我们玄虚国一时之间根本凑不齐。”

毕竟神灵要求的是十几万活生生的孩童。

若是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拿出这么多孩子来祭神,只怕这个国家自己马上就能覆灭。

蒙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神灵的表情,动了动喉头,继续说道:“所以这段时间,我们玄虚国一直在计划进攻青云国,这样才能将那些异教徒的孩子掠来,供奉给您。”

阳旭听了他的话,赞许的点了点头:“你们这样做得很好,如果一个青云国凑不够那么多的孩子,那就再去多进攻几个国家,越早凑够祭品的数量越好。”

他必须要赶快拿到这些孩童的心头血,尽快的培养出新的无尘木制作棺材,这样也就可以抢在所有人之前,尽可能的捕捉到秋宸之。

众生劫难将至,天道即将崩坏,六界毁灭在即,在上一任仙尊太虚子所有的卦象占卜中显示,只有秋宸之才有可能是此次劫难中唯一的微弱希望。

每次想起那些以身合道的前辈们留下的警示,阳旭便总是多出几分惊惶的压迫感。

他与冥九渊不同,他知道当初的太虚仙尊以身合道时,所遗留下来的“真相”,他也永远不会像冥九渊那厮一般傲慢无知,被感情冲昏头脑。

就算他也曾在年少时对秋宸之有着无比的好感又如何?反正从头到尾,他追逐的这人眼中就只有一个冥九渊,从来不拿正眼瞧他!

如今天道毁灭在即,只有将秋宸之这个预言中的希望强硬的留在自己身边,才有可能借助他的力量活下去。

只要在劫难

想到这里,他按在大祭司脑袋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面上的慈爱表情都快挂不住了,只是略显急切的催促道:“早些凑够祭品,越早越好。”

大祭司蒙桑蠕动了一下嘴唇,困难的说道:“可是我的神,最近我们削弱进攻青云国的计划,被青云国的国师阻挠了……”

阳旭不耐烦听他找借口,更没有兴趣去了解那个阻挠他的凡人,只是面色一沉,向大祭司施压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我只需要祭品,并不在乎这祭品是从那个国家获得的。”

“如果你不能从别的国家获得祭品,那就用自己国家的孩子抵上,反正如果没有祭品的话,我不能战胜那个黑发死神,你们的国家依然逃不过毁灭的命运。”

最后,他在蒙桑面前拂袖而去,离开了这个凡人的梦境,只给这个凡人留下这么一句话:“事情有轻重缓急,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他现在只是急着要孩童的心头血,急着培养出新的无尘木,急着去捕捉秋宸之,并没有太多心情去过多的哄骗一个凡人,也不耐烦知道那个青云国的国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他现在还得继续去找秋宸之的行踪呢!

被阳旭扔在身后的大祭司蒙桑,顿时惶恐不安起来,好似有一种被自己的神灵抛弃的感觉,禁不住惊恐的呼喊道:“我伟大的神,您要去哪儿?”

“我马上就去为您收集祭品,请不要抛弃您忠诚的神仆。”

“神!伟大的神……”

他在自己的意识中惶恐不已的呐喊着。

“大祭司!大祭司您醒醒…快来人,我挖到大祭司了……”

等到一群护卫七手八脚的将蒙桑从神殿的废墟中挖出来的时候,身为虔诚信徒的蒙桑,依旧在昏迷中张合着嘴唇,小声的叫喊着:“…伟大的…混沌神……”

等到他终于身旁的护卫唤醒的时候,刚一睁开眼,便不顾自己受伤的身躯,挣扎着爬起来,手脚并用的挪到了神像被斩落的头颅边,开始虔诚的跪拜。

“我的神,您放心,您衷心的仆从马上就为您奉上足够的祭品。”

他闭着眼睛,喃喃的说道。

然后,在一众护卫郑重的注视下,蒙桑手中拄着自己的法杖,站起来身来,在所有人面前宣布:“调动我国所有的兵马,即刻向青云国进发。”

身旁的人不禁一片哗然。

不断有人过来劝阻道:“大祭司,所有的事宜都没有准备好,此时就急着进攻青云国,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些?”

还有人提议道:“大祭司,如果现在就要进攻青云国,那么陛下同意您的命令吗?”

蒙桑扫视众人一眼,重新拿出自己身为大祭司的尊严,强硬道:“我们的神已经急不可待,身为祭司,我这个忠诚的神仆自然要为神灵达成心愿。”

“所以我说现在进攻青云国,那便是现在就去!”

众人见他如此强硬,一时之间都没了办法,渐渐的也就只能遵从命令的散去,各自回去准备出征的事宜,没有人再去表示反对。

在玄虚国,神权至上,就算是名义上的国主,也无法违抗大祭司的命令。

所以一旦身为大祭司的蒙桑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情,只要他以神的名义号召,那么自然就会有无数虔诚的信徒愿意满目的支持跟随,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就在玄虚国暗地里秣兵厉马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青云国此时此刻也不平静。

……

青云国都城,将军府门前。

“太后娘娘与齐大人这是何意?”

大将军谢江率领着众多府卫亲兵,挡在自家将军府的大门前,冷笑着与自己面前的一队人马对峙着。

“本将军好歹也是国家的重臣,也曾为了青云国流过血、立过功,即便是先帝在世时,也是对本将军敬重有加,怎么齐大人的胆子就这么大,敢来随随便便搜查本将军的府邸?”

谢江即便身上重伤未愈,但在军营中磨砺的气势依旧不弱分毫,身上玄甲一披,腰间宝刀出鞘,领着一众亲兵在门前这么一站,硬是站出了一种率领着千军万马的威风气概。

这样一来,就把他对面的数量众多的都城守军衬托的弱势起来。

守军的首领是太后的亲兄长齐源,乃是一名大腹便便、长须及腰、从未领过兵打过仗的勋贵出身的武将。

齐源眼见自己这边虽然人多势众,但气势硬是被谢江那边给比了下去,不由得心头忿忿不平,再加上两派人马平日里就是新仇旧恨不断,此时也是忍耐不下,跳了出来。

他大声喝道:“谢江,朝廷怀疑你之前带来的那个叫做白术的道士,正是背地里向国师下咒的罪魁祸首,现在还不赶快将他给交出来!”

谢江听了他的话,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猛地一紧,生怕这件事情真的败露,于是急忙反唇相讥道:“笑话,国师乃是仙人下凡,本领高强有目共睹,谁会傻到给他下咒?”

“再者说了,齐大人这般笃定凶手就是白术,可是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冒然前来搜捕,简直就是平白无故的毁人清誉!”

齐源见他就是百般抵赖,心头也是极其恼火,呼喝道:“如果白术那个道士当真是清白无辜,那你可敢叫他出来对峙?可敢让他亲自到国师身边诉说自己的清白?”

见他一直死咬着白术这件事不放,谢江也不由得懊恼起来。

如果不是怕玄虚国那边的大祭司威胁,他也想直接将白术给抛出去做替罪羊啊!

可是现在倒好,他自己在这边辛苦应付太后一党的人马,那个原本被他关在密室里的小道士,竟然一个人偷偷开溜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如今密室里空无一人,他就算想反悔交出那个骗子道士,现在也是交不出来,只能与太后一党的人一杠到底。

他也冲着齐源呼喝道:“你这是故意为难本将军!白术那个小道士眼见国师之位没有落在他头上,早就收拾包袱灰溜溜的走人了,我现在从哪儿给你找过来个道士去?”

齐源不依不饶:“胡说,谢将军倒是三言两语把自己撇的清白,但是国师亲口说过,那已经推算出那罪魁祸首就是白术那小道士,你如今这副说辞,到底实在怀疑国师本事,还是在包庇那白术?”

谢江冷笑道:“本将军说过了,那白术既然已经离开,当然早就和我们将军府没了关系。他就算真的因为妒恨国师而在背后偷下黑手,那也是他自己的责任,与本将军无关。”

“如今齐大人领着一众都城守军,不去抓捕那真正的凶手,反而将责任甩到我们将军府头上又是作甚?”

他的这一番无赖说辞,彻底堵着了齐源的嘴,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最后,齐源索性不再与他辩论,只是指挥着自己身后的守军,招呼道:“总之,我怀疑那凶手至今还藏在你将军府内,给我搜!”

眼看一众守军逼近,谢江也彻底阴沉下脸色,率着自己身后的亲兵府卫拔刀出鞘,厉声喝道:“齐源,谁给你的权利搜查将军府?你有当今陛下的御旨吗?”

紧要关头,做梦都想扳倒小皇帝的谢江,竟然反而拿小皇帝的身份做起了挡箭牌。

只是他话音刚落,齐源身后的轿子中,便传来一声雍容傲慢的声音。

“哀家便是陛下的母亲,陛下的意思便是哀家的意思,如今哀家亲自来到这里,谢将军还有什么可说的?”

轿帘被掀开,当今青云国的太后从轿中走了出来,在身边婢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谢江走去,犹如一个胜利者一般傲慢。

谢江冷冷的注视着她,心中的烦闷厌恶无以复加,竟是一反常态的没有维持表面上的礼仪,只是冷淡的说道:“原来是太后娘娘。”

“只是不知太后娘娘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之前的垂帘听政还不够,如今这是要直接代替陛下下达旨意吗?太后可知,这青云国的国主是姓白,不姓齐!”

“大胆!”一旁的齐源将他出言不逊,急忙呵斥道:“谢江你竟然这么和太后说话,是要造反吗?还不快快行礼。”

谢江只是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他现在真的实在受不了这些以齐家人为首的太后一党,现在若不是事发突然,他大部分的心腹手下和兵力都原来都城之外,不然早就彻底撕破脸面,直接掀翻了那个无能的小皇帝。

在他面前的太后,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明晃晃的野心,当下也是心里一惊,忍不住出言警告道:“大将军此言谬矣,陛下与哀家乃是亲生的母子,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能被外人三言两语挑拨了不成?”

“反倒是大将军自己,一定要记清楚,这青云国的确是姓白,国主当然不姓齐,更不姓谢!”

面对着太后的警告,谢江不屑的暗自撇了撇嘴角,但是却在心底下衡量了许久。

他如今倒是灭有准备万全,还不是时候与太后一党和小皇帝彻底撕破脸,必须得想办法先度过眼前的难关,然后找机会出城,联系到自己在边疆的心腹势力。

最后等他真的登上国主之位的时候,再来找眼前这些蠢物算账。

思虑到此处,谢江面上阴沉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刚想与太后说两句软和的话,就见自己面前的太后突然一晃悠,整个人猛然向他这边栽过来。

围观的众人顿时大惊。

就连一头栽倒的太后心里也很是糊涂。

她本来站在原地好好地,突然就觉得心头一阵悸动,像是有什么一直压抑在她心口上的东西被人给抽了出去。

然后她当场便觉得身子一松、腿脚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在瞬间陷入昏迷,无知无觉的栽倒过去,结果一头就倒在了谢江的身上。

谢江眼睁睁瞧着原本正在和自己说话的太后,突然之间就人事不省,一时间整个人都是猛地一惊。

完了!

他心想。

果不其然,在太后倒下的那一瞬间,一旁的齐源顿时便冲了过来,将太后从他身上抢了回来,悲痛欲绝的大声嚷嚷道:“太后,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太后,谢江那厮把你怎么样了?”

他一声接着一声,叫得无比悲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后已经撒手人寰了。

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冤枉至极的谢江,不禁咬了咬牙,刚想反驳,就见那向来脑子不太灵光的齐源,在猛然间失去太后这个主心骨后,一时间慌乱了手脚,本能的就要把责任往谢江头上推。

他猛地跳起来,指着谢江大声道:“此人当众刺杀谋害太后,证据确凿,罪无可赦,还不赶紧将他拿下!”

一旁在见到太后昏迷之后,的确已经开始慌乱的守军,在听到自己上司的命令后,顿时不再迟疑,纷纷拔刀出鞘、拉弓上弦,顿时向谢江拥去。

谢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无处可避,在不得已之下,也不得不命令自己身边的府卫亲兵上前,与都城守军战成一团。

顿时,整个局面混乱不已。

如果此时太后还清醒着,一定会跳起来,反手给自己兄长齐源一个响亮的耳光。

在她率领之下的太后一党,之所以一直对大将军一党步步忍让,就是因为谢江手里握着军权。

只要边疆上大多数的将领还是谢江的心腹,那么就算谢江一个人在太后一党控制下的都城里,也是没有任何人敢来轻易招惹他。

因为没有人能够承受谢江事后的报复。

就算是这一次,太后也只是想领兵去将军府搜查一番,借着这个理由在朝堂上打压一下越发猖狂的大将军一党,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对谢江本人如何。

但是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昏迷,而自己兄长那个蠢货因为失去了她这个主心骨,一时害怕加担忧,真的当场要把谢江抓捕归案。

齐源浑然没有意识到,就算他真的拿下了谢江,也不代表太后一党夺得了最后的胜利。

这样反而会激怒大将军一党的党羽,使得边疆那些党羽有借口名正言顺理由的造反,借机领着大军包围都城救出谢江……顺便再推翻现在这个朝廷。

可惜太后一党中,能够看透这件事的太后已经昏过去,剩下的人在慌乱之下与将军府的亲兵打成一团,并因为自己这边人多势众的缘故,当真击退杀戮了所有的府卫亲兵,当场活捉了谢江。

“一群蠢物,迟早叫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英明一世的大将军谢江,狼狈不堪的被守军押送至大牢,神色狰狞,嘴里面还在不断的叫嚣着。

而齐源那厮还以为自己立下了什么天大的功劳,此时也不再慌乱,一边命人护送昏迷中的太后回宫,一边抬着下巴神色高傲的看押着谢江,大摇大摆的走向天牢那边。

那模样,别提有多得意了。

谁也想不到,本来不过是太后党与大将军一党的一次小摩擦,最后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待这一幕闹剧落下,大将军府原本空无一人的屋檐上,突然显现出了两个身影。

白子云瞧着太后被护送离去的方向,神色略微有些担心:“国师,太后被抽出诅咒之后当真没事?为何会突然昏倒?”

之前在摘星阁,秋宸之就问过他,要不要为他母亲解除身上的诅咒。

那时候虽然白子云因为对自己母亲已经彻底心寒,不由得犹豫了许久,但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最后依然心软下来,请求国师帮太后抽出身上的被白术施下的诅咒。

所以秋宸之便拉着他来到将军府门前,手指一挑,轻轻松松的就将太后体内的咒术给抽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出现了太后方才突然昏倒的情景。

秋宸之瞧了瞧白子云略显担忧的小模样,指尖上挑着一丝黑线一般的诅咒黑雾,一边淡淡的安抚道:“无须担忧。”

“你母亲因为不过是个凡人,身上毫无修为法力,所以在身上诅咒被抽出了那一刻,会因承受不住而有短暂的昏迷,只要休息一段时间便好了。”

听他如此说道,白子云终于小小松了一口气,然后抽了抽鼻子,眼神晶亮的看向国师,真挚的说道:“多谢国师费心。”

秋宸之随手捏碎指尖上的黑雾,然后眺望向方才那群人离去的方向,道:“你先别忙着谢。”

“接下里,只怕你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