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凡人的国度

太虚门, 凌云主峰。

除了掌门天清子之外,其余几位长老皆是灰头土脸聚在主殿内, 个个满腹窝囊的开会。

自从仙器问世的消息传出后, 整个修真界就没消停过,倒霉事是一件接一件的传来。

先是在抢夺仙器的途中,各门各派折损了大半精英弟子,其后在新一代的年轻弟子出门历练的时候,偏偏又逢上妖修入侵小幻镜, 将所有门派硬生生的堵住幻境内出不去。

他们掌门接到姗姗来迟的求救信后,为了不使太虚门新一代的精锐弟子继续折损,于是不得不带上人手,前去小幻镜救援。

可是谁又曾料到,掌门天清子不过才刚刚出去,魔域的魔修居然就趁着这个机会,突然打上门来。

为首的魔修正是魔君玄瑒,拥有渡劫期巅峰的修为,他们几个合体期修为的长老就算捆在一块, 也不是他的对手。

正值防御力空虚的太虚门,竟是硬生生被魔修压了一头。

更令人不齿的是, 就在太虚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掌门的师弟,他们中唯一一个拥有大乘期修为的南华长老,竟然临阵反戈,投入了魔修那一方阵营。

一想到这里, 剩下的五位长老都不禁觉得无比难堪,各自脸上一片铁青。

南华长老投敌时的叫骂侮辱声,仿佛依旧声声在耳,还在主殿上空飘荡着。

“就算是欺师灭祖又如何,所谓的名门正道也不过就是一群伪君子罢了,那天清子老儿只不过比我早入门一年,平白无故捡了个师兄的称呼,凭什么就得一生一世都压在我头上?”

“师父他老人家当年仙逝的时候一定老糊涂了,竟是把掌门之位给了那老奸巨猾的伪君子,从此我就只能在他手下干活,师门中所有的修炼资源都得向他倾斜,不然拥有渡劫期修为人早就应该是我!”

“现在天清子也盍师父一样,早就老糊涂了,带领着门内精英弟子说是去抢仙器,结果抢回来个什么东西?白白折损了弟子们的性命不说,甚至还纵容一个新来的后辈爬到我的头上。”

“那新来的客卿身份底细众人皆一无所知,天清子却纵容呀打伤我的弟子之后又将我重创,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太虚门内的防御空虚消息,就是我透露给魔域又如何?一切不过就是成王败寇罢了!”

当时,南华长老就在门内所有弟子的眼前,洋洋洒洒发表了这番欺师灭祖的言论,随后就带着整个南华一脉投入了魔域,转头便开始杀戮同门。

整个南华一脉的弟子呀!甚至是掌门一脉那个因为残害同门,所以早已被废除亲传资格的三徒弟杜惊,也追随着南华一脉投靠魔修。

那时本就是处于下风的太虚门,顿时被这件事打击的士气萎靡,弟子们几乎个个垂头丧气、魂不守舍。

如此大规模的投敌,就算太虚门撑过了魔修入侵这一劫,只怕也要在修真界内留下笑柄。

如此一来,士气萎靡的太虚弟子们更是节节败退,差点就真的被魔域一举拿下,彻底灭门。

“唉!”

药谷峰长老一声长叹,打破了现下沉闷的氛围,引得另外几人向他看去。

他微咳一声,道:“不管怎么说,今日我们太虚门,总算是度过一劫,也算是一件幸事。”

“啪!”

一旁的紫霞峰长老一听这话,气得顿时站起身来,猛地一拍桌面:“有什么可庆幸的?庆幸我们太虚门内出了那么多叛徒?”

紫霞长老乃是一名女修,生的小巧玲珑、面若桃李,却偏偏天生一副暴脾气,嫉恶如仇又心直口快,对于那些南华一脉的叛徒自然就更是没什么好话。

她狠狠地揪住身旁的桌角,气得将那一角上好的木料攥成粉末,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薄怒:“如果不是那些叛徒走漏消息,如果也不是那些叛徒临阵倒戈,向同门举起屠刀……”

她猛地一抬手,恨恨的将整个桌面砸得粉碎:“如果不是那些叛徒,我门下弟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节节败退的局面。”

众人听罢,不由得默然。

一旁的铸机长老郁闷的叹了口气,却又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可我始终不明白,那些魔头马上就真的要将我们逼入绝路,可为什么偏偏又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了?”

当时情况危急,魔修和叛徒在玄瑒的带领下步步逼近,所有太虚们长老和弟子人人带伤,全都被逼退到后山,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结果,魔君玄瑒不过就是在这期间去了一趟掌门的藏宝室,之后就满面铁青的走出来,一言不发的命令所有魔修撤退。

当时还有几个魔修不愿就这样离开,却被玄瑒当场一掌劈死。

当时所有魔修都被自家君上吓得噤如寒蝉,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违背,于是就这样撤离了原本就要唾手可得的太虚门。

太虚门就这样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谁也不知道,魔君玄瑒究竟在掌门的藏宝室内看到了什么,所以才如此匆匆离开。

“事后,有谁去过掌门的藏宝室内查看过?”之前最先开口药谷长老再次问道。

铸机长老抬起头,眉头依然紧皱,说道:“我去看过,室内其余的灵器灵宝都不少,却偏偏少了一口棺材?”

“棺材?”暴躁的紫霞长老也不由奇怪的问道。

药谷长老一旁为她耐心解释道:“就是当初掌门外出抢夺仙器,回来时携带的那口棺材。”

紫霞皱起眉头:“难不成……那口棺材便是掌门抢来的仙器,玄瑒那魔头也正是为了这个仙器而来的?”

“哈,仙器?棺材?”

静乐峰长老向来喜欢与她作对,如今听她这样一说,当即便毫不客气的讥讽起来:“门内上下皆知,那仙器明明就是掌门带回来的那柄剑,怎么可能是一口棺材?”

“如果掌门带回来的就是仙器的话,那一日掌门不但带回来了棺材和仙剑,还带回来了新来的那个客卿长老,按你的逻辑,那秋长老也是其中的一个仙器不成?”

听着静乐长老的冷嘲热讽,紫霞长老顿时眉头一蹙、双眸一瞪,反呛过去:“静乐师兄这般博学广知,师妹佩服,那不如师兄来解释一番,为何那魔头别的都不拿,偏偏拿走了那口棺木?”

“你——”

静乐长老刚想再反驳回去,却被年岁最大的无忧长老拦下,将他与紫霞这对冤家对头分开。

无忧长老垂着眉眼,只是格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叹息道:“算了,现在太虚门刚刚遇过一场劫难,之后需要处理的麻烦事情还多着呢,掌门也马上就要回来了。”

“你们两人就都少说一句吧!”

听着无忧长老的劝导,静乐与紫霞方才不甘不愿的闭上嘴,满腹郁气的坐回原处。

就在主殿内诸位长老争吵之际,谁也没发现,有一道虚晃的身影,轻易地便绕开巡逻的众弟子,轻车熟路的直奔掌门藏宝室而去。

掌门藏宝室内原本的禁制,早就在魔修入侵的时候被破坏殆尽,如今太虚门还没来得及将其补上,所以当这个身影晃进藏宝室时,太虚门内没有一个人有所察觉。

玄瑒手中斜拿着一柄破旧的伞面,青色的衣衫处处破损,露出的手腕和面颊上到处都是细细的伤痕,恍若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一般,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

突然,他便听到暗处一个声音缓缓道:“你回来了?”

玄瑒猛地听见这个声音,顿时身形一滞,片刻后方才恢复如常,将自己向来不离身的纸伞悄然护在身前,面色如常道:“不愧是天外之人,吾还未泄出一丝声息,已被阁下发现。”

“哼!”

暗处那人一声嗤笑,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即便你已是这凡间界顶尖的高手,但在我眼中,你敛藏气息的功夫,简直粗糙的就像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学徒。”

“比起当年自创一界的古魔来,你实在是差得远。”

堂堂统领一方魔域的魔君,被人当面如此轻蔑,玄瑒面色却无一丝改变,只是笑道:“古魔?”

“阁下是说,当年开创魔修之路的万魔之祖,万年前早已飞升得道的古魔?”

“古魔乃是早已得道之人,传闻中魔界的魔尊,吾不过统领了凡间一方小小的魔域,至今尚未飞升得道,自然无法与万魔之祖相提并论。”

他垂下手中的伞面,一双眼睛隐晦的观察着面前之人:“而吾也不知,能够随意评判古魔的人,又将是何方神圣?”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笑了一声,道:“你这凡人倒是胆子不小,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便一直在明里暗里的探究我的身份,真是野心不小!”

玄瑒垂下眼眸,淡淡道:“阁下说笑了,从头到尾,吾与阁下也只不过见了两面而已。”

“况且阁下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威胁吾替你去办事。那么吾认为,阁下多告诉吾一些飞升之后的天外之事来做酬劳,实在是太划算不过。”

暗处那人听罢,终于冷笑一声,缓缓走出来,慢慢显露出身形。

身形高大、散发微卷,金冠额饰,衣着狂放,脚上趿着一双木屐,面上永远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

正是混沌神尊阳旭。

阳旭低下头,眯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玄瑒,犹如俯视着一粒尘埃:“你这凡人竟然还敢与我谈报酬?我嘱咐你带来的人呢?”

面对着他的目光,玄瑒即便面上强撑着,眼瞳却依旧忍不住颤了一颤。

自从遇见这个自称天外之人的男子,他就再也没遇上过一件好事。

当初玄瑒之所以费心费力支开天清子,的确是打着一举吞并太虚门的划算。

之前他也曾想要诱拐仙灵回魔域,但是最初一交手,他便已察觉出,仙灵的实力胜他太多,他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如愿,所以才不得不放弃。

后来他从自己下属口中得知,当初在众门派在争抢仙器的时候,秋宸之最初确实被发现沉睡在一口棺木中。

凭着自己的直觉,玄瑒认为这口棺木就是克制仙灵的真正法宝。

被抢回去的一切仙器都被藏在太虚门的藏宝室里,只要拿下太虚门,那么藏宝室内的棺木自然也就是他的。

到了那时,他既灭了心头大患太虚门,又可以想办法用棺木捕捉到仙灵,双管齐下,两全其美。

可是万万没想到,等到玄瑒好不容易攻破了太虚门,进入了藏宝室,眼看一切都要到手的时候……

他突然就遇到了阳旭!

至今玄瑒仍记得,就在他难得志满意得的踏入藏宝室的时候,一眼就发现那口乌木棺材上,趴着一个身形高大、衣着狂放的男人。

第一次猝不及防的见面,阳旭一直愁眉苦脸,正满腹忧愁的摸着棺材盖上破损的缝隙,嘴里一直嘟囔着:“新的古沉木还没长好,这个旧的偏偏又有点坏,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啊,该死的冥九渊!”

“不过我一直找不到他的踪迹怎么办,就算循着这一块古沉木的气息追下界,还是最多只能找到这里,仙界那个小崽子又太警惕了,完全无从下手…”

“而且我的这个化身也不能在凡间停留太久,本体伤得太重了,现在还在混沌界养伤,这个化身撑不了多长时间……”

“啊,果然冥九渊那厮还是去死吧!”

当时阳旭嘟嘟囔囔唠叨了一长溜,最后还是惆怅的说了一句:“唉,得在人间找个凡人地头蛇,帮我去找他。”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见刚刚跨进藏宝室的玄瑒。

玄瑒:“……”

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察觉到此人身上危险的气息,当时几乎就想不顾颜面,掉头就跑。

可惜他没跑掉。

堂堂魔君,被阳旭一伸手就给抓了回去,直接被揍了一顿。

那时玄瑒才真实的认识到,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抓着自己的那个男人根本就是和仙灵是一个地方来的,根本就不可能是凡尘间的人物。

后来,他被阳旭逼着要去找秋宸之,找到之后就拼尽全力用棺材尝试着将其封印住,然后把棺木带回这个藏宝室里。

阳旭在自己的化身即将消散的时候,还曾威胁过玄瑒,说他已经记住了玄瑒的气息,如果到时玄瑒不回到这个藏宝室来复命,他不介意毁灭整个魔域。

当时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玄瑒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恰好他也一直想要捕捉秋宸之这个仙灵,所以便暂时屈辱的答应下来

不过等他带着棺木面色铁青的走出来之后,却也完全没有了继续攻破太虚门的心情,当时就打道回府。

现在,他终于又回到这里,再次见到那个天外之人,却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带回来。

显出身形阳旭看了看他的一身伤痕,冷笑道:“废物,看来就算拿着无尘木做的棺材,你也根本不是那人失忆时的对手!”

“不过你既然没有找到那人,之前那口棺木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玄瑒抹了抹自己面上隐隐的血痕,道:“吾当然已经捉到了那人,不过你的那口棺木却是早已破损,你还指望能管得住他?”

阳旭面色一凛:“你真的封住他了?”

玄瑒头也不抬,淡淡道:“封住了,不过秋宸之的修为太强,那口棺木被他的灵力波及,浮动起来,升至半空中,不知落入了哪里,吾当时灵力耗尽,所以没有追上去。”

“你说什么?”

阳旭猛地上前一步,并起两指,一道阴寒冰冷的气息抵着玄瑒的颈间。

他面色阴寒更甚,一字一句道:“你成功封印了他,却、还、是、让、他、跑、了?”

“不,等等…”他又突然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不,不该,就算无尘木破损了也不该如此,除非……”

他看向依旧平静的玄瑒,突然笑了,笑得咬牙切齿:“不,不是秋宸之自己溜走了……是你把封印住他的棺木主动丢出去的!”

原本一直冷静自若的玄瑒,听到此处,脸色顿时一变。

阳旭看他脸色,眼神更是阴晦,继续说道:“而且,我敢肯定,你一定是受了秋宸之的蛊惑,所以才自己做主扔掉了棺木。”

“如此一来,你既能阻止我得到此人,又能借着我的真身无法下凡的缘故,可以借着为我继续寻找秋宸之的理由,自己在暗中图谋其他的计划。”

他并起的指尖又向前刺入两三分:“我说的可对否?”

玄瑒的脸色一时难堪至极,片刻后,终于忍不住苦笑一声。

面前这人说的没错,当初秋宸之的确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受制于人的处境,当时甚至奇怪的没有反抗,反而淡淡一笑,对他说道:“狡兔死,走狗烹,你好自为之。”

就是为了这一句话,他在意外成功的封印住此人之后,却不愿将其交给阳旭,而是狠了狠心,一把将棺木抛到了修真界之外的地方,然后来复命,妄图蒙混过关。

可是如今看来,他究竟是遇到了两个怎样的怪物呀?

一个一见面便看破了他的处境,另一个只用了一句话,便看破了他的私心,甚至还能看透他是因为秋宸之的一句话而改变了心意。

玄瑒突然微微感到脊背发寒。

枉他以往自认为是修真大能,却在天外人眼中,依旧不过是个凡人。

一个凡人,当真不该参与到两个怪物的争斗中来。

就在此时,阳旭抵在他脖颈间的阴寒之气却突然撤去,转而一把狠狠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不耐烦的问道:“如果还想保住你的魔域的话,就不要再耍些凡人的小聪明。”

“我问你,那口棺木被你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玄瑒眼瞳颤了颤,还不等他回答,突有一道声音从室外传来。

“我也想问你,秋宸之现在在哪儿?”

室内的两人顿时一惊,同时向门口望去。

冥九渊面色苍白阴沉,无声无息的站在空荡荡的入口,隐隐约约的阴霾和怒火在他眼中会聚,宽大的玄色袖摆无风而起。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玄瑒,沉沉的盯着室内中央的阳旭。

“果真是你——”他的嗓音此时甚是喑哑,一步一步向室内走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石板上留下一个足印,却又每一步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哟!冥九渊啊——”

阳旭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马上又恢复了自己似笑非笑的嘲讽脸,一把丢开玄瑒,嘲弄道:“我没想到你身后竟然还带了一个小尾巴过来。”

玄瑒终于无奈的苦笑道:“有人一直跟在我身后,这件事我倒是真不知道。”

阳旭又抬头望向冥九渊,颇为夸张的耸了耸肩:“唉!我的老朋友啊,多日不见你终于聪明了,知道怎么跟在别人后面找到我。”

“如果是在你年轻的时候,我相信你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整个凡间界掀个底朝天,最后把所有的烂摊子丢给别人处理……”

“怎么,你怎么不像年少气盛的时候那样胡闹了?哦,我知道了……”他恶意的看着冥九渊,摊手道:“原来是当初那个一直愿意给你处理烂摊子的人,已经不理你了!”

“阳旭!”

冥九渊陡然化作一团冥焰消散,瞬间又在室内中央聚合,苍白的指尖一动,无数冥焰瞬间凝实成一柄乌亮纤薄的利刃,径直向阳旭削去,瞬间削掉他半边的身子。

阳旭的真身不在人间,对这个化身毫不在意,只是在他的身形渐渐消散之前,他仅剩的半边身躯仍旧戏谑的看着冥九渊手中的薄刃,大声讥讽道:“怎么,你换新兵刃了?”

“秋宸之以前寻遍天下灵物矿石,亲手为你铸造的那柄长剑呢?当初你便是用那柄剑,差点砍下了我的一条胳膊,现在怎么不见你用了?”

马上就要消散于无形的阳旭,冰冷的望着冥九渊,阴毒的吐出最后一句话:“哎呀,瞧我这记性,我差点给忘了!”

“那柄剑你早就还给他了……”

望着他逐渐消失的扭曲面容,冥九渊眸色更沉,陡然又刺出一剑。

刺了个空!

阳旭的化身终于完全消散,在整个凡尘间,空荡荡的无一丝痕迹。

冥九渊不禁沉默下来,然后猛然回头,燃着无尽怒火的眼眸望向一旁的玄瑒。

玄瑒窥他神色,顿时警惕的往后慢慢踱去,口中说道:“阁下无需多言,吾知道你要问什么。”

“那口棺木被我抛到修真界之外的地方,凡间界之大,除了修士们修炼的地方,还是有许多真正毫无修为的凡人生活的国度。”

修真界占据了凡间仅存的灵气充足的地方,但是在这片大陆上,仍有东西南北四个大国列居其上,向来与修真界关系密切。

其后,在四大国之间,又存在七个小国,散乱的遍布其中。

在这个大国小国之间,又有无数的部落城池,零零落落的点缀在整个凡间界之内。

相比起人数较少的修士,毫无修为法力的凡人何止成千上万,如果把一口棺木随意抛在这些凡人之间,只怕不知要找上多少时间。

冥九渊眼中愠怒更深,上前一步,逼问道:“究竟在哪里?”

玄瑒苦笑:“当初抛出去的时候没估算好手上的气力,现在我也不确定究竟是哪……”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扬手便是一层黑雾,顿时笼罩了整座藏宝室,自己却转身便向门口逃去。

冥九渊漠然的望着这层稀薄的毒雾,视线与身体一点都没有受到干扰,只是冷冷的瞧着欲要逃走的玄瑒:“想走?”

再不迟疑,他指尖一点,瞬间便是星星点点的火苗向玄瑒的背后射去。

他还是手下留情了,并不打算在问出秋宸之下落之前将他烧成灰,只是想要重伤他。

但就在那点幽暗的冥火即将要触碰到玄瑒的后心时,天边突然卷起一阵狂雷,暗沉的雷鸣声轰然炸裂,顿时震得所有人耳尖发麻。

原本还在主殿内商议事宜的几位太虚长老,猛然间听到如此雷声,顿时全都被吓了一跳,各自茫然的站着,彼此面面相觑。

怎么会突然晴空霹雳?

而且听这声响动静,就算是有人渡劫,恐怕天道降下的雷劫也不过如此吧!

铸机长老侧耳倾听,顿时变了脸色,起身便奔出主殿:“听那雷击的方向,正是掌门的藏宝室!”

众位长老纷纷色变,一起跟着铸机长老,向藏宝室的方向奔去。

远处,雷声依旧。

陡然间,一道雷光自天际垂落,瞬间无数耀眼之际的厉雷正中这间小小的藏宝室,不过眨眼之间,所有的一切珍宝,便在雷火下化作焦炭,付之一炬。

甚至方圆数十里内,都是一片漆黑炙热的模样,无一丝生灵存活的痕迹。

只有在雷击的正中心,一人凭空而立,一头墨发迎风而起,身上衣袍黑杉猎猎作响,衣饰整洁,无一丝雷火的痕迹。

只是此人的一双眼眸,却是愠怒浮现,四处查看,方才那玄瑒却是在瞬间已不见了踪影。

冥九渊蓦然抬首望向头顶,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天空,半晌之后,方才怒极了的嘶吼一声:“天道——”

又是天道!

竟是为了护着一个无名小卒,硬是从他手下拖延片刻,给了那个凡人脱逃的时间。

他恨恨的攥紧拳头,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为什么……

之前也是如此,现在依旧是如此,就那么喜欢跟他过不去?

待他强忍着怒火平息下来之后,终于松开苍白的手掌,猛地一挥臂,再次化作无数的冥焰消散。

等到太虚门一众长老赶来此处的时候,此地便只余下一片灰烬,周围数十里一片雷击过后的焦黑之色。

铸机长老跑在最前方,第一眼便望见了已被劈成灰烬的藏宝室,顿时膝盖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们太虚门……到底是招惹了哪尊大神?

怎么倒霉事一个接一个全都找到他们头上了!

……

外界所发生的一切,此时的秋宸之并不知晓。

他只觉得自己一直在浑浑噩噩中沉睡着,周围全是一片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黑暗。

不过在这片黑暗中,他却恍惚间觉得,之前那道一直若有若无监视他的视线,终于被面前的黑暗隔绝开来。

监视他的那个东西再次失去目标。

只不过,眼前的黑暗还是压抑的太过,仿佛死死地按着他的胸口一般,简直让他呼吸不过来。

不过在黑暗中,却是有着一点微弱的亮光透过来,一点一点的冰凉空气,好似也随着那点亮光一并渗透进来。

那点黯淡的亮光和气流,保持了他在模糊中最微弱的神智。

他在迷迷糊糊中,几乎是贪婪的靠近那点亮光。

不多时,他便觉得周身的黑暗陡然一震,像是整个人突然从空中掉落,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随后,黑暗外边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嘈杂声。

那点亮光透过来的冰凉空气猛地一抽,顿时尽数扑在他心脏所在的地方,冻得他不禁一颤。

他顿时清醒过来。

头疼欲裂——

他在黑暗中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四肢虚软无力,脑海内嗡嗡一片,心口处甚是冰凉。

揉了揉眼睛,他睁开眼帘,四处望了望,果然就在一片黑暗中,寻到了那点唯一的亮光。

周围都是一块块厚实沉重的棺材板,只有在他胸膛的心脏处,之前被长剑刺破的缝隙仍在,一丝丝的冷空气都从那点缝隙中透入棺木中。

他慢慢挪动酸软的手臂,指尖触摸着那道小小的缝隙,然后用力的将面前的棺木,向前一推——

棺木挪动了,更多的光线透了进来。

与此同时,棺材外的纷乱嘈杂声也顿时止住,只听到有人一声声的惊呼道:“这棺材里还有动静?”

“棺材里还有活人不成?”

紧接着,他便听到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接近这里,伴随着一阵“陛下不可”、“陛下快些回来”的声音,一双手猛地扒住他头顶的棺木,猛地向外一掀。

一个戴着冠冕的年轻人映入他的眼帘。

然后那个年轻人瞧见了躺在棺木中的他,猛地一愣。

秋宸之深呼吸一口气,撑着虚软的手臂缓缓坐起身来。

而那个年轻人竟是仿佛被吓着了一般,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就连嘴唇都在微微颤动。

半晌之后,这个年轻小子终于憋出了第一句话。

“你……是上天给朕派来的神仙吗?”

正在努力和半身不遂的身躯作斗争的秋宸之:“……”

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