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灌顶

叶昭袖的话分明就是挑衅,夏秋潋面色苍白的回了枫林阁。她想过燕挽亭不会原谅她,但是唯独没有想过她身旁会陪伴着另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敢爱敢恨,比之她潇洒不知多少,燕挽亭能将叶昭袖留在华清宫留在自己身旁,想必对她也有情分。

夏秋潋心生倦怠,此次她也不知为何非要回青州想再见燕挽亭一面,却如此尴尬。她就像个突然闯入这个小世界的外人,只激起一片波澜,却不曾让人欢喜。

而叶昭袖见夏秋潋像是打了败仗似的默然离去,心中有几分得意,她一拂袖满意的转身往回走。却不经意瞥见了不远处站着的燕挽亭。

燕挽亭站在墙院一角借着一丛青竹遮掩住了身形,也不知她站在那多久了。叶昭袖唇角上扬,走上前去,站在她身前看着她冷淡的神情,轻笑问道:“你听到了?”

燕挽亭定定的看着她,面上神色看不出喜怒:“我与你有何纠葛?”

“殿下若觉得没有,那便没有。”叶昭袖垂眸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在燕挽亭心中的分量,跟夏秋潋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故意激她罢了。她叶昭袖不过一介罪民,何德何能能与燕国的长公主有纠葛。

燕挽听沉吟片刻,冰冷的面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对着叶昭袖的态度也有了几分转变,态度温和了不少,她开口邀请道:“开春后天气不错,听阿素说,有不少人在城外放风筝,明日你可愿随我一同去。”

这两年来燕挽亭还是第一次对叶昭袖展露笑颜,叶昭袖先是一愣而后没有丝毫犹豫急忙点头应下了:“我与你去。”

燕挽亭满意一笑,突然走近了两步,她身上那沾染着青竹味道的冷香扑鼻而来。叶昭袖僵住了手脚,像个孩童般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不知该作何表情。

燕挽亭苍白清丽的面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的脸,而后缓缓抬起,落在她发间。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抬,取下了叶昭袖发间那一片沾上的柳叶。

燕挽亭的眸中闪烁着一丝亮光,她垂头贴近叶昭袖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而温柔:“明日一早,我在宫门前等你。”

炙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白皙的耳廓瞬间变得通红,叶昭袖呼吸一窒垂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的抓着衣角缓缓收紧。燕挽亭的声音像是扶琴的手,一字一句无不撩拨着她的心弦。

从叶昭袖发间取下的那一片柳叶缓缓的落在地上,燕挽亭退后了两步轻笑着转身离去,留下叶昭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直到她走远了,叶昭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白皙的面容上已是染上了一丝绯红,她咬唇顿下身,捡起了地上那片柳叶,那上头似乎还沾着燕挽亭的温度,她轻握在掌心。

打量了许久,叶昭袖这才抬起头,心情愉悦的她一转身却见远处那座被枫林围绕的阁楼之上,正站在一个白衣身影,似乎遥遥的望向了这边。

到了晚上,叶昭音突然来找了叶昭袖,一推门便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听说殿下明天邀你去放风筝?”

叶昭袖把玩着手中那片已经蔫了许多的柳叶,面无表情头也不抬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叶昭音双手插腰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一拍桌神色焦急:“这你别管,我且问你,以你的聪慧难道就看不出来殿下这是借着你让秋潋妹妹吃醋?”

叶昭袖盯着手中的那片柳叶心不在焉的反问:“我知道,可那有怎么样?”

明明知道,还自己往坑里跳,叶昭音实在是看不过去,她一屁股坐在叶昭袖身旁,苦口婆心道:“怎么样?等她们和好了,或是秋潋妹妹走了,你又会被殿下丢到一旁。殿下就是在利用你,你是不是傻。”

叶昭袖挑唇讽刺一笑,而后抬眸认真的看着她,语气坚定:“是傻,可我甘愿。”

被她这么一句话惊住的叶昭音一时语塞,竟不知该怎么劝。就这么看了半晌,她才叹了口气悔不当初:“当初知道你对殿下的心思,我就该把你送走。”

说完她又继续劝道:“你不知道殿下和秋潋妹妹之间有多深的纠葛,外人根本就介入不了。就算这一世她们没有结果,也不会再有人能让她们动心。这就是一个无底洞,你何必非要跳进去。现在还有机会爬出来,你就听姐姐一句劝。明日我就送你出华清宫,我在青州给你买了一处宅院,你搬去那住下。”

“我不会去的。”叶昭袖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叶昭音,讽刺道:“你成日与李统领在一起,过的倒是欢喜。平日不管我的事,现在又何必来管。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分寸,无论殿下是不是利用我,我都心甘情愿。”

之前一直全心全意扑在李凤游身上的叶昭音的确自己的妹妹有些疏忽。如今听着她对自己的控诉,更是惭愧。可她更知道燕挽亭现在对叶昭袖的亲昵,都只是在做戏,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叶昭袖往火坑里跳。

她硬了心肠咬牙厉声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现在就立马给我收拾东西出宫,以后也不许再来华清宫见殿下。”

叶昭袖闻言退了两步,咬牙看着她,眼睛顿时红了起来,她对着叶昭袖怒吼道“叶昭音,你别让我恨你。”

叶昭音猛地站起身,她同样红了眼,声音颤抖道:“你恨就恨,总比让我眼睁睁看你跳入火坑要好。”说完她扭头看着门外,大喊了一声:“李初白,你还不给我滚进来把她捆了。”

话音落了,房门突然被一把踹开,戴着面具的李凤游手中拿着麻绳,有些无奈的走了进来。她看着眼前对峙的两姐妹。有些头疼,可在叶昭音的瞪眼下,只得一步一步靠近叶昭袖。

叶昭袖性子刚烈,见叶昭音这是非要把自己带走,她便一咬牙把一旁案上的瓷瓶砸在地上。捡起一片尖锐的瓷片抵住自己的脖颈,她瞪着李凤游,带着哭腔颤抖道:“你若敢碰我,我便死在你们面前。”

李凤游顿住了步子,她有些无措的扭头看向叶昭音。一旁的叶昭音显然是被叶昭袖这般决绝的态度下住了,赶紧一把将李凤游拉了回来,放软了语气焦急道:“行行行,我不逼你走。你愿意和殿下放风筝就放风筝,我不管了行吧。”

叶昭袖仰起脖子,指着门口道:“那你们现在给我出去。”

拉着李凤游,叶昭音灰溜溜的被叶昭袖赶了出来。她一路上黑着脸,一旁的李凤游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

叶昭音掐着李凤游的手,咬牙恶狠狠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去找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指的就是燕挽亭,叶昭音一路气冲冲的拽着李凤游闯了燕挽亭的院子,也不顾一旁拉拽的阿素,径直推开了寝殿的门,闯了进去。

燕挽亭脱了外衣,正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坐在桌边,手上还提着茶壶。被闯入的叶昭音一惊,手一抖茶水皆是倒在了桌上。

短暂的错愕过后,她皱了皱眉头看着怒气冲冲挽着袖子的叶昭音,又看了看一旁一脸焦急无奈的李凤游。缓缓放下了茶壶,皱眉看着李凤游,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凤游,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不通禀就带人闯入本宫卧房?”

李凤游闻言身子一僵,便要跪下,一旁的叶昭音一把拽起了她。直视着燕挽亭的双眸,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别怪她,是我逼着她跟我一起来的。等我把话说完,殿下可按规矩罚我。”

燕挽亭站起身,狭长的眸子一眯,缓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对本宫有何不满?以至怒火滔天半夜闯入?”

叶昭音是被气的没了理智,加之平日与燕挽亭调笑惯了,一时忘了她到底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竟是当面语气不满的质问道:“殿下为何要约昭袖明日出城?”

一旁的李凤游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都快冒出冷汗了,她拽了拽叶昭音的衣袖,却被叶昭袖猛地甩开了。

燕挽亭坐下,端起半杯茶水抿了一小口,这才若无其事道:“就为这事?”

叶昭音红了眼,哽咽道:“殿下明知她的心思,为何非要利用她来气秋潋妹妹。她一根筋似的,认定了的事就是打死也不肯撒手,殿下这分明是逼着她往火坑跳。”

燕挽亭垂眸沉默了半晌,她今日约叶昭袖出门本就是为了气夏秋潋,如今静下心来一想,的确有些过分了。叶昭音的质问到底让她有些心虚,可面上她仍是一副冷淡模样。只是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道:“你是她的姐姐,若你不愿意,那明日不去就是了。”

听燕挽亭亲口答应了,叶昭音这才放下了心。可有些话她不吐不快,便乘机道:“殿下就不能认清自己的心吗?何苦伤人伤己。你放不下秋潋妹妹,心中又有怨。在一起不痛快,不在一起又折磨。就不能果断些,循着自己的心意抉择吗?”

一旁的李凤游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她这大小姐还真是不怕死,就非要惹恼殿下吗?尽是挑她不喜的话说。

果然,心中不满的燕挽亭发怒了,她一拍桌猛地站起来:“你有何资格质问教训本宫?”

叶昭音既然惹怒了燕挽亭,也不准备再说好活了,所幸一股脑的把自己心中所想尽数倾吐:“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规劝殿下,还要折磨自己多久才肯放下?殿下若真不想再和秋潋妹妹有纠葛,叱令她离开就是了。若是放不下,那便摒弃前嫌,忘了过往好好在一起。人生苦短,眼看就要过完半生了,何不潇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