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然。”
沈映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话。
连声音都僵硬不少。
“我只是……”
“只是想把失去的都抢回来?只是想在你同学们面前指控我家小少爷,告诉大家,你才是苏家真正的儿子,而他只是个抢走你人生,抢走你未婚夫的假货?”
男人嗓音低沉,冷漠而平静地垂下眼睫,静静直视着他。
黑眸幽暗。
“你好像忘了,「全知」是我开发的。”
是了,「全知」是他开发的。
他能监视苏星轨的一举一动,自然也能监视沈映辉的。
沈映辉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
只要他想知道,就一定能迅速知道。
真傻啊。
在这种毫无隐私的世界里,不论是在公开场合说话,还是发消息打电话,哪一样不是在这个男人的监控之下?
苏星轨站在门口。
不由回头环视一圈自己的房间。
自从知道「全知」的监测范围,他就有意识地在避免将科技产品带进房间。
裴灼先前转移给他的那些财产中,有很大一部分投资都关乎于日常生活用品,且都有可能装入探测芯片与功能,那些产品他一个都没带进来过,整个房间干干净净,电脑都是除了必要使用时长期关机的。
可即便这样。
裴灼也仍然能准确知道他的动向。
在这样全方位的监控之下,他能做的事非常有限,于是只能寄希望于沈映辉与陆迟,可如今看来,这也不过是异想天开,他当初没看完原书,也不知道裴灼去世究竟是多少年后,要等这两个傻子去扳倒他,说不定在那之前,自己就会先被裴灼弄死。
但是仔细想来,这多奇怪啊?
原书一直跟着沈映辉的视角,可直到假少爷去世,他们也都没发现过裴灼的监视,明明沈映辉和陆迟都暧昧成那个样子,甚至亲都亲过了,照裴灼这股子控制欲,他看到后居然也不生气吗?
苏星轨疑惑地皱了皱眉。
又过好久,才再次听到门外沈映辉期期艾艾地喊了声“裴灼”,听声音,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我……我承认我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能……他们笑我,欺负我,看不起我,但难道我说的都是假的吗?明明我才是苏家的亲生儿子,可我父母为了他,居然都不肯公开认我,而那个假货呢?他还在到处招摇,到处作威作福,明明不喜欢你,也还是吊着你不肯松手!裴灼……如果没有他,你该订婚的对象本该是我的呀……本该是我的……”
突然被裴灼毫不留情地揭穿,沈映辉慌了神。
几乎破罐破摔地承认下来,越说越激动,濒临崩溃地落下泪来。
“他根本就不喜欢你,甚至连你给的戒指都能随便丢掉,你又何苦自作多情地非要讨好他?裴灼,你就看看我吧,我喜欢你,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你不喜欢我……至少这次过来好吗?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只要来看看表演就行,只要你来……那些人就不会再这样轻视我了……”
“听着,沈映辉,不论有没有小少爷存在,那份人生都不该是你的。”
男人毫不费力地推开他胳膊,却没有走开。
也许是被他现在梨花带雨的模样打动,他只是抿唇顿了顿,嗓音沉沉。
“你明白你有多恨他,有多不甘,但他并没有抢走我,要结婚是我的意思,是我单方面爱慕他,单方面追求他,否则我大可顺着你父亲的意思,改为和你结婚,不是吗?”
“可是……”
沈映辉还没死心。
焦急地再次拦住他。
“可是我真的需要你,你能不能……”
“不能。”
男人无视他的不断央求,一口否决。
见他不肯放自己走,也没再去强硬突破,只是低眸睨向他。
“你可以让你父母去学校公开真相,承认你是苏家真正的儿子,可以让你那个叫陆迟的小男友保护你,但我是小少爷的私有财产,要让我过去为你证明,这绝对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屁股就忽然被人踹了一脚。
整个人都向前踉跄半步。
苏星轨站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收回脚。
傲慢地挑眉看了沈映辉一眼,拍着胸脯保证。
“求他作什么?别怕,你哥哥我肯定去!”
裴灼:“…………”
沈映辉的学校比较特殊,也不知道是主角光环还是怎么样。
放假前竟然要办个学生间的联欢晚会,沈映辉还排了个才艺表演,这几天他在新家,除了跟找机会和裴灼接触,就一直在练习这个。
秉承着要给他们提供发展机会的原则。
苏星轨自然义不容辞。
只要他去。
裴灼怎么可能不去?
苏星轨虽然如今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是仍有几处淤痕没有消退,但起码能跑能跳能蹦跶,生龙活虎得不行,可如果去沈映辉学校,免不得又得碰上陆迟,裴灼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
他吃准了他放心不下。
即便清楚他那天有重要行程安排,也还是安心地答应下来。
果不其然,裴灼虽然一开始不答应。
但眼看劝不住他,晚会当天还是紧急更改了行程,陪他一起去找沈映辉。
如果没记错,这个晚会原书里也有。
主要是拿来给裴灼与陆迟情敌见面用的,搞个修罗场,让沈映辉获得来自男主与反派的双倍宠爱,顺便让假少爷得知裴灼出轨,回家和他闹一阵矛盾。
只是如今剧情发展彻底歪掉。
裴灼因为有事,所以要晚点才能来,不可能像原书那样离席去找沈映辉。
原本应该在这晚会上大出风头的陆迟更惨,之前一直没看到他也不知道,今天在乌泱泱一众学生中见到,才发现他伤得比自己还重,手腿都被打断了,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鼻青脸肿地拄着拐杖,搞得好像出了多严重的车祸一样。
沈映辉的节目排得很后。
天又总是下雨,搞得人心情都异常低落。
这所大学师资力量并不强大,学生也都并不是特别好的那一种,表演得过且过,没几个能看的,苏星轨坐在大礼堂里,看着无聊的一个个节目,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窗外阴雨绵绵。
苏星轨懒得看他们表演,窝在座位里,偶尔看看斜前方的陆迟,见他时不时朝窗外望去,不由也跟着往他所看的方向瞥了几眼。
望着望着,忽见那雨幕里渐渐显出几个人影。
他们撑着伞,急急追上前方一个单薄瘦弱的少年,掰过他肩膀说了些什么,但很快,为首的人便突然扬起拳头,朝少年的脸狠狠揍去。
少年没有防备,一拳被他揍翻在地。
就连手中雨伞也瞬间飞开,被风雨吹得老远,眨眼间便消失在雨幕里。
陆迟几乎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引起周围同学阵阵不满,就连负责监管会场的同学都急忙低声朝他呵斥。
“陆迟!你干什么!还不快坐下?!”
但已经迟了。
同学们跟着他视线向外望去,也很快看到了礼堂外面的打斗,不少人跟着半站起来,探头探脑地朝那边张望而去,就连舞台上的表演者都受到影响,演奏声渐渐停歇下来。
雨势渐小,慢慢将那几个模糊人影勾勒清晰。
沈映辉满身泥泞地摔在地上,眼睫被雨水冲刷得几乎睁不开,却还是竭力瞪着眼前这几个同学,咬牙吐掉了嘴里积蓄起的血水。
“沈映辉,你小子有种!”
为首的同学暴怒异常,揪起他领口,对着他脸又是一拳。
丝毫不顾自己还身处在学校里,唾沫混着雨水疯狂喷上他脸颊。
“我妈要是出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哈哈,你既然怕你妈知道你在学校什么样,那一开始就不要做啊。”
沈映辉反倒笑起来,握住对方揪起自己衣领的手。
将他牢牢扯住。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你这狗娘养的臭傻逼!”
对方当即被激怒。
碗大的拳头有如狂风暴雨般再次落下,几拳下来,便将他揍得差点散架。
在这无情的殴打中。
沈映辉偏过头,朝校门口看去。
阴沉灰蒙的雨幕里。
有个颀长瘦削的男人正从那边进入,撑着一把黑色长柄雨伞,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雨水不断模糊着视线,暴怒的同学将他摔在地上,愤愤啐了一口,随即又再次破口大骂,但沈映辉却难得没有回嘴,只是挣扎着朝那个男人的方向伸出手去,耗尽全力冲他大喊一声。
“裴灼!!!”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似乎终于注意到他们。
黑眸微转,将视线落到他脸上。
这大概是他一生最高的杰作了。
时间是那么恰好,就连平时欺负他的同学也都中了他的算计,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成为他向上攀爬的道具,而大礼堂窗边已经站了不少同学,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正举着手机对他们拍照录像。
只要裴灼肯过来,帮他赶走这群人,他们的关系就会进入公众视野,大家就会知道他所言非虚,什么苏家的真儿子,什么裴灼的未婚夫,这些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就都会自动回到他手中。
而苏星轨,那个卑劣的假货。
理所当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心机婊。
这一切。
不过就只需要裴灼伸一伸手罢了。
拜托了。
来救救他吧。
让一切都回到正轨。
让一切都回到他手中。
在少年无尽的祈求中,男人终于迈动脚步,朝他们走近一些。
眸光沉沉地看向那几个学生。
学生们平时就经常听沈映辉说他和裴灼在一起。
此时见裴灼当真过来,一时竟有些不确定是真是假,不由愣在原地,互相看了看。
沈映辉喜出望外。
急忙伸出手去扯住他裤腿,仰头去看他。
“裴灼……裴灼……你帮帮我,告诉他们我没有说谎……”
听沈映辉这样说,那几个学生终于害怕。
也焦急地看向裴灼,见他面容冷峻,脸上没有半丝笑意,结结巴巴地再也没法把话说利索。
“裴……裴……裴大佬,我们就是……就是……”
可不等说完,他们就听到他的声音。
即便被雨声模糊了大半,却依然低沉性感,威仪非常。
“悠着点打,别给打死了。”
“!!!!!”
男人说完,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开一步。
将少年扯着他裤腿的手挣开,随即冷冷收回视线,毫不留恋地转身朝大礼堂走去。
那几个学生都和沈映辉一起愣住。
但很快,带头者就仿佛抓到铁证般冷笑起来,揪住他头发,将他从地上拖起半截。
“好啊沈映辉,搞了那么半天,你还真的在说谎!”
拳脚再次如雨点般落下。
他们愤恨地踢踹着他,似乎要将这阵子所有怨气都发泄到他身上。
沈映辉的身体早已被冰冷冬雨冻得麻木。
即便挨揍,也已没了多少知觉,只是颤抖着朝大礼堂方向爬了两下,可在看到礼堂门口,裴灼关切地搀扶住那个明艳好看的少年时,便再没了力气。
礼堂门口挤着不少学生。
陆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这边飞快走来,却因太过心急而摔了一跤,又拼命爬起来,扬起拐杖要赶走那几个学生。
可他终归受伤严重,敌对人数又多。
不过三两下,就也被他们揍翻在地,连拐杖都被夺走,狠狠戳在他肚子上,疼得他蜷起身来。
这整个学校也就陆迟会护着他,老师又迟迟不来。
倘若如今他也无能为力,那就当真再没什么指望了。
沈映辉在殴打中爬到陆迟身边,将他护住。
认命地闭上眼,死死咬起牙关。
可就在下一刻,头顶忽的传来一声惨叫。
随即,那几个学生接连发出一声声凄厉尖叫,顷刻间,便纷纷在他们身旁轰然倒下。
雨水将沈映辉冻得浑身僵硬,他竭力睁开眼,在被雨水不断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前方少年手中闪着光的电击器,以及那仍有些许青紫的唇角。
“你就这么点本事吗?”
只听脚步声在他身旁停住。
就连雨点也骤然停歇,密密麻麻地打在头顶伞面上,在耳畔留下空前巨大的回响。
“连他们都对付不了,还想对付我?别天真了,想要抢走裴灼,光靠这些小手段还远远不够呢。”
少年将伞撑过他头顶。
又折下腰来,仿佛抚摸宠物般,不深不浅地摸了摸他湿透的头发。
精致的月牙眼向下一弯。
眸光璀璨而幽沉。
“弟弟,你不如听听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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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轨:我绿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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