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咕

掌风带着香火味呼到头顶,千手观音露出狰狞的笑容,纠缠了这么久,终于要解决了。

下一刻,它的笑容僵在脸上。

染金手掌被人抓住,往回折断,发出嘎嘣骨头碎裂声。

千手观音吃痛,心下一跳,恶狠狠的对上一双柳叶眼:“你……”质问的话没出口,就被人厄断脖子。

但它不是普通精怪,即使断了脖子也还活着,飞快安回脖子,千手观音念咒。

咒语呼出的刹那,粘稠的血水里爬出无数只黑猫,尖叫着扑向刚清醒过来的云诩,却不料只是对方是明火,自己是飞蛾,扑到一米开外,油光程亮的皮毛就冒出火焰,毛皮全被烧毁,在血水里痛苦翻滚。

黑猫本源来自千手观音,黑猫被伤,千手观音也被重创。

它被迫退后两步,全身手臂无力下垂,发出沉重的喘息。

云诩动作轻柔的放平被他打晕的风长安,站起身,甩出瑶光。

目光触及瑶光,千手观音心中咯噔一下,一个金丹的小子怎么会有神器瑶光?!

暗道一声不妙,千手观音近身而上,数百只拳头又快又准的往云诩身上打。

千手观音能在此地如此嚣张是有一定实力的,它最大的资本就是幻境,不出意外,像云诩这种心思深沉的人应该死在幻境里才对。

可云诩偏生破开幻境,活着醒了过来,让它丧失了这最大的资本。

好在它除了幻境,实战也是很强的,打个小小金丹不成问题。

恐怖的拳头带着罡风即将落在云诩身上时,云诩的身影消失,再次出现却是在千手观音的背后,扬手一鞭抽断千手观音右侧的全部手臂。

一只手臂断了,千手观音还没有多大感觉,突然断了这么多,痛得它脸色大变。

此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只是个小小的金丹,恐怕是踢上钢板了。

微微一深思,千手观音念咒就想走,可此时已经由不得它,瑶光从它背后袭来,死死勒住它。

鞭子上带着火焰,沾身不灭,越想扑灭越旺。千手观音扯着瑶光,发出尖利的惨叫,它面上鼓起一个又一个金疙瘩,从金疙瘩里飘出无数惨白的魂魄。

看来这精怪借许愿交换的名义吞噬了不少人。

云诩目光微凝,左手向上翻出个白玉瓶,咬破手指,行云流水的化出一道符箓。

“收!”低喝一声,白玉瓶浮至半空,瓶口朝向千手观音,哪些惨白的魂魄就像碰上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力,被吸入瓶中。

千手观音被烧的面目全非,化为原型的同时,魂魄全部被吸进白玉瓶,云诩食指并拢,往掌心方向微弯,白玉瓶受其控制,落回云诩掌心。

快速塞好白玉瓶,云诩走到千手观音面前,用瑶光卷起那尊半人高的焦黑残损金像同白玉瓶一起封印进乾坤袋,打算带回清韵宗超度。

做完这一切,云诩收起瑶光,疾步走到风长安面前,半跪下来,抱起风长安,双臂紧紧抱住。

活的,活生生的一个人。

云诩鼻子有点闷,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抱起人,一步步往外走。

他本来是醒过来的,神智不清的深陷幻境和沙妖苦战,杀到浑浑噩噩时,忽然听到一声混蛋,当即想起时间已经过了几十年。

几十年,他就从妖界杀了出来,曾因为寻不到合适心脏迁怒整个玄武洲的妖怪,血洗玄武洲,到后来发现生死锲。

生死锲:生不弃、死相随,互扶持,共荣辱。

生死锲是道侣之间的锲约,只有道侣之间缔结,可他与师尊并非道侣。

知道师尊脾气倔,又不好哄,云诩本已经做好强迫对方结为道侣,缔结生死锲的准备,哪怕对方要跟他决裂,恨他一辈子,也在所不惜。

但,并没有。

一切的设想全落空,顺利的像一场梦。

对方同意结为道侣,并主动解除了师徒关系。

结为道侣的当天没有什么大典,更没有什么人,清清冷冷,只劳烦暮山老祖当了见证人,改了道号。

从“子虚”改成“子皈”,彻底解除师徒关系,成为道侣。

外界都不知道为什么改道号,只以为他不认空怀长老为师,却不知,另有原因。

云诩记得,结为道侣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像往常一样相处,半点没有道侣的样。

暮山老祖说,你们这对道侣像父子,父慈子孝。

云诩也觉得像父子,所有喜欢全部埋藏心底,只能恭恭敬敬对待对方,想亲近,不敢,就连轻轻吻一下,都是乘着对方睡着了的时候。

不过,这样也够了,做人不能太贪了。

当时因为是擅闯的妖界禁地,妖君知道师尊没死,从而威胁师尊,师尊活着的消息除了他和暮山老祖,无人知晓。

外界都说师尊死了,墓碑都立起来了,为了坐实这个消息,他也在清韵宗给个活人立墓碑。

立完墓碑,忐忑不安的在师尊面前晃,左晃右晃,把对方眼睛都晃花了。

云诩想着那段日子,确实很开心,至于后来为什么又产生矛盾,闹翻。

还是跟他入魔有关。

入魔后,云诩就跟暗地里的老鼠,偷偷摸摸掖着自己入魔的事实,甚至不惜用寒冰镇压体内魔气,伪装自己还是道修。

可毕竟魔修就是魔修,藏的再好也会露出破绽。露出破绽的那天,师尊慢条斯理的给他沏茶,问他为什么不信守承诺。

云诩当时就想糊弄对方,还没说话,就被泼了一脸冷茶。

师尊说:“我做了那么多,甚至向世人保证你绝对不会入魔,你也答应我,无论如何,也绝不入魔。

结果呢?你不觉得很好笑?早知你会入魔,我就不该护着你,反正你迟早有一天会入魔。”

云诩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冷茶顺着下巴染湿衣襟。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入魔已是不争的事实。

但他从来没后悔入魔,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入魔。

师尊见他不回话,大抵知道他在想什么,语气全是你不该救我,云诩心里那个气,没忍不住,两人吵翻了。

师尊气的摔杯离开,云诩掀翻石桌也离开。

从那天起,关系就决裂了,两人背道而驰,互相无视,总能把时间错开。

师尊白天活动,他就晚上回殿,他白天回殿,师尊就晚上活动,反正就是不见面。

偶尔碰上,就阴阳怪气的或讽刺或明目张胆的轻薄对方,把对方气的发飙摔东西,他就开心。

最后一面是在除夕,也不知道师尊怎么了,突然主动请喝酒,他以为是师尊要和好。

却不料,不单单是喝酒这么简单。

喝醉酒,感觉有人在亲他,看清是谁,受其蛊惑,情不自禁的做了道侣之间的事。

事后醒来,风长安扇他两巴掌,自己穿上衣服离开。

云诩恨得咬牙切齿,蛊惑我的是你,事后扇我的还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耍我,那还真是荣幸之至!

当晚除夕,云诩离开等闲殿,自己生闷气,快要接近子夜时,突然感觉生死锲崩断,契约消失。

急匆匆赶回等闲殿,等待他的只是一具已经冷了的尸体,烟花爆竹声中,他眼睁睁看着怀里紧抱的尸消失在天地之间,魂飞魄散,不复存在。

没有任何前兆,突然就魂飞魄散。

除夕这天就像一场可笑的悲剧,云诩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不知道,像个小丑一样,被喜欢的人耍得团团转,到最后,被迫要接受喜欢的人魂飞魄散。

没有一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云诩亦然。

生死锲失去约束的刹那,他便已经失去理智,宁可相信对方这玩他,也不肯信魂飞魄散,为此,不惜顶着天罚用禁术前往冥界寻人。

人没寻到,自己反而气运被削薄,遭天罚。

幸运的是,他发现锲约并没有消失,只是弱的让人难以察觉。

知道对方并没有魂飞魄散,云诩此生唯一一件事就是寻人 ,找到对方,质问对方……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云诩呢喃细语,他看着怀中完全与记忆里不同的脸,心中恨意削薄。

找不到人的那段日子,他经常在想对方是在报复自己。这种恨意蒙蔽双眼,以至于他一心想的是找到人后如何折磨对方,羞辱对方。

这样想,云诩也确实这样做了 。

第一次和师尊重逢,登天木梯上,还不知道师尊换了个壳子的云诩,出言伤人;第二次,利用禁术潜入梦境,认出师尊,故意出言羞辱,来了句缠绵入骨的枕边人;第三次……

目前为止还没有第三次,云诩也不打算来第三次。

想着这两年师尊各种装徒弟充傻,他气都气饱了,实在没有心思去羞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

风长安醒来是在荒山野岭 ,夜里冷风呼啸,有人在旁边升了堆火,火光耀眼而温暖。

“醒了?”靠在树干上削木剑的少年漫不经心道,“我打算回清韵宗,你要不要一同回宗?”

“我还有事,你先走。”风长安揉着眉心,他有点头昏,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云诩削木剑的手诡异顿住:“我其实不着急走,没什么要紧事。”

风长安嗯了声,回想当时的情景,他只记得千手观音的攻击已经到面门上,然后就全无意识。

“云长,千手观音?”

云诩神色自若,道:“在我这里。”

简短的四个字后面不带其他的解释,风长安料想他身上可能出宗带有什么东西也不便再追问,兀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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