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眯着眼睛,久久注视着少年,他看见少年的手摩挲着剑柄,就知道这个少年不会交出来,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人都举起武器。
“小子,劝你识相点,我们也不想跟你硬杠,你这一看就是大宗们出身的弟子,我们就想要你手上的东西。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杠上,这东西对你也没用。”
风长安手中的东西确实对他没用,他刚才用灵力感受了一下,只是个晶体,灵力充足如上品灵石,也不知是做犯了的。
“你们要着东西做什么?”
青年抄起手臂:“那就跟你没关系了。”
散修一般不讲信用,你给他了,他只会对你赶尽杀绝,根本不存在什么放人。
面前五个人,加上先前被他踢下潭水的,一共六个人,目前看来,这几个散修中,为首的青年修为最高一一假丹初期,其他皆是筑基左右。
风长安握紧手中大夫剑,抬起头,笑道:“给你们可以,不过你们得安全护送我到一个地方。”
面前几人心思极其活络,对视几眼后,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贪婪,为首的青年捏着下巴想了会,压着眉宇间的阴霾。
“什么地方?护送你去没问题,因为你手里这个东西对我们太重要了,但你得告诉我们,你要去那个地方?”
风长安要去的自然是真正异宝出世的地方,秘境坍陷,掉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改变方向没有。
如果跟秘境相连,想来大致方向是没变的。
他上次来,还是二十多年前,发现异宝后,见没有出世,在哪里留了个标记。
现在对这些人放出自己要去那个地方的消息,就是利用自己身份,让他们觉得自己这个大宗门出身的弟子手里有藏宝图或者其他法宝,能引导人去找这里面的异宝。
毕竟实力相差太大,风长安除非祭出青冥剑,或者再叫081用完最后半个时辰的法力,否则,依目前情况,必死无疑。
但他如果放出异宝钩子,这些人就会觉得他身上有很大的价值,不但不会杀他,还好带着他,一路护送到异宝出世的地方。
这样的免费保镖,不利用白不利用。
风长安扬起下巴,学着杨荐的模样,倨傲道:“这就不能告诉你们了,只要你们护送我到那个地方,我不但可以把这东西给你们,还会给你们护送费。”
少年说着,张开手,把蓝色晶体给他们看。
面前几人的心思早不在蓝色晶体上,他们只是受人委托,前来取蓝色晶体,相较这块没有什么用的晶体,他们反而对少年说的地方产生极大兴趣。
少年一看就是大宗门出身,他口中的地方,不出意外就是秘境异宝出世的地方。
几人遮掩住眼里的兴奋,和和气气道:“这有什么难,可以!”
话音刚落,被风长安踢下水的大汉破水而出,大吼一声,抬起手中大锤就往风长安头上砸。
大锤黑黝黝带着巨刺,一锤下去,保管此人脑浆爆出,死相凄惨。
大锤还没碰到少年,为首青年狠狠一跺地,身如流星,刀柄向外,将大汉撞飞出去。
大汉当胸受击,横飞出去,在地上嗷嗷嗷叫的打了几个滚后,不敢置信的瞪着老大。
为首青年平稳落地,单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对大汉说:“从今天起,这小子就算我们中的一员了,大家做长辈的,这一路要多多关照他。”
除了大汉,其他人都听明白话里的意思一一看好他,不要在路上露出什么马脚,让他跑了。
大汉不甘心的想要质问,出列一人,把他的话全堵了回去,压一边解释去了。
再等大汉回来,就变了副嘴脸,笑眯眯的看着风长安,就像在打量一只待宰羊羔。
风长安不屑的看着大汉,一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模样。
一伙人于是离开水潭,跟着风长安走。
风长安只能确定大概位置,便一路向那个方向走。
五日后,到达一处满是雾气的林子。
风长安心知,方向没有错,沿着这个方向,下一站就该是废弃的村庄,最后便是异宝出世的地方。
风长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六个人,笑眯眯的看向雾林,他抬起手中的剑,剑身上映出一双人畜无害的鹿眼。
鹿眼晶亮,眼底深处藏着汹涌澎湃的杀意,收敛起杀意,风长安径直往雾林去。
“大家小心了,这是罕见的雾林,瘴气弥漫,雾气中可能有妖物出没,小心别被袭击。”
为首青年两步追上少年,把他拽到人群中间:“没有实力的往中间站!”
他娘的,自己都知道危险,还往前走,怕不是没长脑子,要是在这里死了,他们先前做的一起不就白费了吗!
这片雾林似乎属于东南岭一带,山岭险峻,道路狭窄,瘴气弥漫整片山岭,实打实的毒蛇猛兽的老巢。
一伙人小心翼翼的摸进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放眼望去,还是大片白茫茫的瘴气。
他们是午时进入雾林,如果夜间进入,温度低,加之夜间水雾,水克火,瘴气势头远远小于现在。
瘴气很大,伸手不见五指,彼此之间只听得心跳声。
风长安掐出张追风符,展开一抖,裹着灵力捎了进去。
他道:“跟着追风符走。”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连方向都找不到,一伙人心里打起小算盘,这个少年身上看来好东西不少,等到了地方……
再怎么想,现在还在路上,涯下打得啪啪响的算盘,几人默不作声的遁着追风符那摸微弱的绿光走。
追风符飞了百里有余,突然转个弯向下飞去。
几人自然跟去,却不料,转过弯的瞬间,追风符消逝殆尽,周围除了灰蒙蒙的瘴气,再无其他颜色。
“怎么回事?!”
“怎么消失了?!”
风长安道:“应该是雾林中瘴气太大,莫急,我在掐一张就是。”
说完,风长安重新点上一张追风符,暗自提高警惕,小心翼翼的随着众人的脚步,跟着追风符探到密林深处。
密林深处的路越发难行,处处是烂泥枯枝。
几人不敢放松,屏息凝神,握紧武器,摸索着向前。
拐个一个黑黝黝的山丘,追风符发出一声欢快的燃烧声,突然加快速度直冲左侧。
看来是要出去了!
几人眼前一亮,其中一个人害怕风长安这个弱鸡跟不上行动,提起他,快步追上追风符。
就在这时,林中响起细微的声音。
暗处不知道有是什么东西盯上他们了,把枯枝烂叶沙沙作响,听到耳朵里,就像是被什么坚硬如铁的东西刮破地面表皮一样。
几人当即闭目停下,他们停下,那东西也停下。
林中有风,风声,小小的、柔柔的,带着这个地段特有的湿热从东南方而来。
一片静默后,沙沙声尖锐刺耳。
“啊!”只听身边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轰然倒地的声音。
几人的神经绷到最紧,互相叫着名字,然后他们发现一个人也没少。
这就奇怪了,刚才那个惨叫声是谁的?
怀揣着不安,一伙人继续往前走,走了大概百米,又听到一声惨叫,像上次一样,紧接着就是惨叫声。
“谁?!出来!谁在搞鬼!”
一伙人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他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在白茫茫的周围转了一圈后,各自报上姓名,发现没有少。
“老大,我总觉得怪怪的。”提着风长安的大汉向为首青年那凑去,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怎两次惨叫,身边都有倒下的声音,但是名字又对的上。”
为首青年点头道:“确实奇怪,不过现在也顾不得怎么多,这里太古怪了,还是赶紧出去为妙。”
青年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对着纸呼一口气,纸立刻变成张大网,罩住几个人。
“这下我就放心了。”为首青年说。
他话音刚落,身后又传来一声惨叫,这次不像前两次,直接倒下,还伴随着救命两个字。
大汉和青年吓得直冒冷汗,背后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他们试探的叫到声音的主儿:“小六壬?小六壬?”
身后传来小六壬的答应:“在在在!”
于是两人放下心,继续前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风长安却突然开口。
“我觉得不对劲,你们不觉得这有点像替身法?先杀一个人,自己再替代。”
所有不对劲都在风长安这句话中聚合在一起,两人心中的疑惑似乎有了回答。
如果说他们的人真的被杀了,那么刚才回答他们的人是谁?
两人手臂有些颤抖,惊悚无比,但他们尽量保持着冷静,只是加快了步划。
瘴气越来越稀薄,眼前突然划过一个黑影。
为首青年抬起刀,凝聚灵力,对准黑影,狠狠劈下。
刀上幻化出一个猛虎虚影,咆哮着冲向黑影,将黑影撕了个干净。
哼,不堪一击。
青年这般想,刚想收回大刀,风声凌厉,身后一道强劲势头猛地袭来!
青年迅速侧身避开。
那东西扑了空,当即要隐蔽起来。
青年好歹是个假丹初期的,在大雾中,虽看不清具体位置,可也知道大概位置。他将灵力灌入大刀,一脚蹬地,照着声音最沉闷的地方劈去。
大刀席卷着凌厉的爆发力刺进那东西体内,由上至下的直接把那东西的五脏六腑都震碎。
“吱一一”一声,那东西重重摔在地上。
由于瘴气稀薄很多,青年掐了个火诀,凑上去一看,勉强看清是个什么玩意。
地上横着一具鼠面牛角,蝙蝠身体,小鸟腿,腿两侧还各长着人手似的骨架。
《九州风云录》有言:……郭游二十又八,云游之际清洗肆食兽数百,其兽五类俱全,狰狞无比,不可与之远战……
《异闻》又说:肆食兽食人也,群居,遇食,先如人试探,再善围而群攻……
为首青年脸刷的白了,大喝一声:“快走!”
追风符这个时候也要燃完了,风长安闻言,又掐出一道追风符。
求生欲望强过恐惧,几人追着追风符,逃也似的跑出雾林。
出了雾林才发现现在正是白天,太阳还没有下落,也就是说,他们穿行雾林,不过短短一注香的时间。
大汉把风长安放在地上,擦了把汗,余光看见身后三个人都没了脖子。
他们三个人头上蹲着一只狰狞的猴子,正学着大汉的不表情,挤出各种表情。
大汉惊恐万分的大叫一声,提起风长安就往前跑,他跑,剩下二个人显然也发现不对劲,脚底抹油,逃的飞快。
这种东西他们也不认识,但能悄无声息的扭断三个人的脖子,想来也不简单。
那几个猴似的东西见他们跑起来,欢呼雀跃着拍爪,像是在庆祝他们逃出生天。
几个人不断跑,直到很久都看不到那三个东西才敢停脚。
“吓死我了。”大汉松了口气,把风长安放下,弯着腰喘气。
为首青年脸色很不好,他的目光从大汉身上移到风长安身上,又看到活着的另一个兄弟身上。
他恶狠狠道:“死了三个兄弟!”
大汉胆小怕事,飞快说:“大哥,要不我们不去了吧……”
他话没说完,另一个人就反驳道:“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回去干什么!老大,别听他瞎几把说。”
为首青年阴沉着脸,并不搭话,他盯着一脸惊恐之色的少年道:“还有多远?”
少年不愧是大门出来的,一点胆量都没有,吓惨了,他哆哆嗦嗦道:“翻过前面那个村,然后还有走一段路,就到了。”
为首青年阴沉沉道:“这里还有村落?”
少年连摇头,急道:“没有人,应该是没有人的,听说是个废弃的。”
“你还知道什么?”青年三人对视一眼,追问道。
少年愁眉苦脸道:“只知道这些,要不然也不会请你们护送了。”
得了,没话问了。
三人只好带上少年前往村落,前进不出十里,果然看见一个村落。
村落破破烂烂的横在穷山恶水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房子,房子全都破烂灌风,蜘蛛网到处都是,最前头还看得出是间当铺,铺前插着竹竿。
这个竹竿很古怪,弯弯曲曲的,上面飘着一张破黄布,布上有个郭字。
几人踩着干硬的黄泥巴进村,路过这面破烂的当铺时,先前提着风长安的大汉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但回头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不安,又怕说出来遭老大骂,于是叫道风长安,指着当铺问:“你刚才路过的时候,觉不觉得背后一凉。”
风长安看向他指着的当铺。
当铺残破不堪,铺前散乱着一地鸡毛,鸡毛上都积攒了厚厚的灰,再往里看去,地上倾倒这缺胳膊少腿的桌子,桌脚乱糟糟的搭了块红布。
红布上满是蜘蛛网,顺着红布往上看,只见当口挂着一个被虫咬噬过的牌匾,牌匾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字一一郭。
风长安摇头:“没有啊。”
大汉道:“当真没有?”
风长安坚定道:“当真没有。”
“你们两个干什么,快点!” 为首青年在前面催着。
大汉只好作罢,和风长安两人快速追上去。
空荡荡的当铺,红布被一阵邪风刮起,从堆在一起的惨破桌子下钻出一只叼着血淋淋人手的黑猫。
黑猫身形矫健的跳到当铺门口,金黄色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远去的几人。
人手上的血滴了一地。
……
几人刚离开此地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几步跨进村落,他背上背着一把裹着布的剑,手里提着一壶酒,三步作两步快速前进。
路过当铺,他停驻脚步,朝里面看了看,只见堆在一起的残破的桌子上搭着一块皱巴巴的黑布。
没多停留,白衣少年继续前行。
夜里毫无征兆的下起雨,风长安几人本欲赶路,却发现这雨腐蚀性很强,走不到两步,身上的灵力罩就会被滴穿,不但如此,就连低阶法器“遗梦伞”都被腐蚀。
无法,只好狼狈躲藏,好在他们发现这些房子并不会被腐蚀,只好快速躲到房子里。
但这里的房子太破,房顶漏水,怎么也住不了人。
好不容易才挑到个勉强看得下去的,收拾了下,几人席地而坐,坐在房间各个角落修炼。
房间的窗是开着的,风长安一个人修为太低,被其他三人以自己要恢复体力面对接下来的路程派到窗边守夜。
这是间酒楼,在二楼,开着的那扇窗刚好可以俯瞰大半个村子。
风长安百般无聊的靠在窗前四处张望,到处都灰蒙蒙的一片,看得出隐隐约约的轮廓。
雾林那段路程,当初不能御剑,风长安确确实实是走过去的,但这个村落,他不是走过去的,只是在天上潦草看了一眼,就飞奔到异宝出处。
夜静寂的只剩雨击打瓦罐、瓦背的声音,就在这时,突然响起敲门声。
打坐的几人一个激灵,当即醒了,从地上爬起,发生了什么事?!”
风长安也站起,示意他们往门口看去,说:“有人敲门。”
敲门声停顿了会,又敲起来,“请问有人吗?在下看四处都无避雨之地,想借宿一晚。”
声音如玉石击地,像拨琴弦的手,把人心都搅乱了。
听着声音,这似乎是个少年的声音,
几人对视几眼,回道:“人满了,你去别处吧。”
“那好吧,打扰了。”外面那人道。
敲门声再没有,几人松了口气,刚要坐下继续打坐,突然听“啊!”的一声惊叫。
一一正是先前敲门那少年的声音。
几人惊起,还没冲到门前,又听房间里“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几人心跳骤停,定睛一看,地上静静躺着只血淋淋的人手。
风长安看到人手的瞬间,一个箭步冲到窗户边,然后他看到一只黑色的猫从远处房顶上跳下,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