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的眼睛湿润了。他自怨自艾、爱恨交加、惆怅莫名,为一个时代传奇的缺席和沉沦。
徐盛站了出来。
舍我其谁地站了出来。
但是孙权的眼皮并没有抬一下。因为徐盛给出的竞选统帅的理由太单一了,只有一个字——勇。
在这个世界上,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是曹丕的三十多万水陆大军不是从狭路上过来的,而是从广阔天地冲过来的。靠什么抵挡,怎么抵达?问题都大大的。
却也只能用他。
因为没有别人了。
徐盛的统帅竞选其实是等额竞选不是差额竞选,好也是他、坏也是他了,孙权别无选择。所以在徐盛豪迈的誓言(若曹丕亲渡大江,臣必主擒以献殿下;若不渡江,亦杀魏兵大半,令魏兵不敢正视东吴)鼓舞下,孙权封他为安东将军,总镇都督建业、南徐军马。
把东吴就这么交给他了,希望徐盛真的可以无往而不胜。虽然东吴方面有外援(蜀军的助阵),但人世间多少事,最可靠的还是自己。
孙韶却忧心忡忡,在徐盛被委以重任之后。
作为孙权的侄子,扬威将军孙韶并没有太大的野心。
他只是有一个理念:进攻是最好的防守。眼见得徐盛以重兵守护江岸,不肯渡江迎敌,孙韶便急了。在他看来,这是自找死路。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在活地上求生存,那是求无可求。
便请求渡江作战,打过长江去,活捉曹司令。
徐盛不许。坚决不许。
僵局就此形成。
事实上,人生有很多僵局是观念的冲突导致的。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正确的,他人是错误的;甚至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真理的化身,维护自己就是维护真理。
徐盛也是如此。他是老将军了,知道一动不如一静,也知道凡事要有退路。现在东吴的安危系于一身,更是不可轻举妄动。所以徐盛注定不能像孙韶那样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死地——曹丕的三十多万水陆大军可以毁灭一切,所谓打过长江去,活捉曹司令简直是痴人说梦!
徐盛不屑一顾。孙韶也不屑一顾。
因为他年轻,年轻到有足够的自信支撑着他按照自己的理念行事。孙韶曾经做过广陵地区的守备军总司令,熟知广陵路势,他之所以愿去江北作战,与曹丕正面交锋并非心血来潮。
孙韶玩的是出奇制胜。这个在战争学上也是有依据的。
二人便相持不下。徐盛和孙韶为了各自的战争理念继续僵持,直到徐盛的眼神突然阴暗了下去。
因为他觉得孙韶其实应该去死。
表面上看,他们是为了各自的战争理念在相持不下。但是一触即发的战争需要这样的相持不下吗?
特别是孙韶挑战了他的统帅威权。这是战场上的大忌。如果所有的手下都像孙韶这样和他进行战略战术研讨,我靠!这仗还怎么打?
所以,徐盛断然下达了命令——孙韶不听号令,处斩!
胜在固执己见上
人生常常是这样,生死只在一念间。
不在自己的一念间,在他人的一念间。
就像此时的孙韶,已然被五花大绑,推出辕门之外,直待徐盛一声令下,刀斧手便手起刀落,结束孙韶那自以为是的一生。
不错,自以为是是要付出代价的,特别是一个下级自以为是地挑战了上级的权威之时。只是孙韶明白这个道理时,他的人生已不由自主。
但是,刀没有砍下去。不是刀斧手心软了,是有一个人心软了。
孙权。
孙韶是他的侄子,如果不是死于战场,而是死于自己人手下,孙权以为,这无论如何是一出悲剧。
便出手制止。
应该说,这是一件违反法律的事情。法大还是权大,是孙权多少年来没有搞明白的事情。不错,孙韶的命是要保的,徐盛的统帅威权也是要维护的,当两者不可兼得时,孙权还是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虽然能不能硬起来只有天知道。
徐盛一声叹息,为孙权的暧昧、黏糊。
孙韶也一声叹息,为自己的继续苟活。
虽然,他的命是被孙权救下了,但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被挽救——他的战争理念。
以攻为守、出奇制胜的战争理念。孙韶当时哭着对孙权说:不在江北与曹丕厮杀,直待他下了长江,东吴指日休矣!
但是孙权为了维护徐盛的统帅威权,也为了稳妥起见,没有支持孙韶的冒进计划。因为在孙权看来,那是找死。
孙韶只得赌一把。为自己的明天,也为东吴的明天。
这是寂寞之赌。没有人看好他的行动,除了他自己。
但要命的是寂寞的代价却很沉重,它甚至包括生命。
所以那句话说得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随波逐流的人是这样,逆流而行的更是如此。
孙韶就这样出发了。在没有得到孙权和徐盛授权的情况下,带着三千人马偷偷突出江北,走上了自己凶多吉少的命运之旅。
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的对手,是这个世界上目前最强悍的男人——曹丕,以及他身后的三十余万水陆大军。
三千对三十万,理想与现实的差距真是遥不可及。
但是孙韶却输不起。因为他的赌注太大了,是生命。
为了理想或者说心中的理念,要把身家性命押上,很多人不会这么干,孙韶却乐于为之。
因为他是孙韶。
自以为是的孙韶。
和世界对着干的孙韶。
于是曹丕在某个大雾弥漫的早晨,从江面上看见南徐沿江一带一连数百里,城郭舟车,连绵不绝,城楼上枪刀相互辉映,遍城都是旗帜。
这是一种假象。因为人是芦苇做的,城也是假城,但在曹丕眼里,却是一种气势。大雾弥漫之中,一种精神在蔓延。
那是“告诉你,世界,我来了”的精神。
孙韶也真的来了。当曹丕的大部队在大雾中胆战心惊地靠岸时,孙韶率军杀到,一时间鼓角齐鸣,喊声震天,魏兵魂飞魄散之下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淹死者无数。与此同时,外援赵云引兵杀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间,这场战争竟然以魏兵的大败而告终。
胜利了。东吴胜利了。但真正的胜者只有一个人——孙韶。
他胜在自以为是和固执己见上。
当人人循规蹈矩时,孙韶离经叛道,并最终出奇制胜。
这是一个人的战争,一个人的性格之战,但是这场战争的意义却没有被孙权充分认识。在孙权看来,战争其实没有任何意义,除了输赢以外。
所以孙权重赏了徐盛,毕竟后者是这场战争的统帅。一切功劳归于统帅,这是战争学的常识。在这样的常识面前,孙韶无话可说。
好在孙韶要求的也不多,那就是完胜自己。这一点,实践证明他已经做到了。
那就够了。足够了。
曲径通幽才是捷径
历史总是在一个阶段完成一个阶段的事。沉浸其间的人儿或惊心动魄,或闲庭信步,或有惊无险,或死不瞑目,表情真真是各有不同。
表演当然是本色表演。不妨这么说,在历史这出大戏中,每个人都是演员。
包括诸葛亮,也包括孟获。
不错,这样的时候,孟获开始粉墨登场,与诸葛亮演对手戏。
这是建兴三年的益州,孟获起兵十万,进攻蜀国的边境。
有三个人同流合污了,在孟获强大的军事攻势面前。
建宁太守雍闿、牂牁郡太守朱褒、越嶲郡太守高定。他们献出了自己所在的城池,成为孟获的利益相关者。
只有永昌太守王伉还在负隅顽抗,苦苦等待诸葛亮的救援。
对于诸葛亮来说,这是个焦头烂额的时刻。成都的天是解放的天,可其他地方呢?都在风雨飘摇中。
更要命的问题还在于,不解决孟获及其跟随者的问题,蜀国就会面临三面受敌的情况。魏国始终对蜀国虎视眈眈,东吴则是立场不坚定者。虽然现在暂时联盟了,但这个时代,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万一孙权这个老兄趁火打劫的话,蜀国将苦不堪言。
所以,首先必须解决孟获及其跟随者的问题,这样才能将“联吴抗魏”这条国策落到实处。
诸葛亮出发了。带领五十万川兵向益州进发。
刘禅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这是打孟获的架势吗?这是伐魏的架势啊。有那么一瞬间,刘禅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主次颠倒。
当然,诸葛亮是不认可这样的评价的。诸葛亮以为,人生有的时候要直奔主题,有的时候要曲径通幽。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往往喜欢直奔主题,以为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到老了才发现,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直线。要想达到目的,曲径通幽才是捷径。
只是这个道理,刘禅不懂。他还太小,小到对世事的评价只有两极:非黑即白,非错即对。
所以诸葛亮只能孤独地出发,在刘禅幽怨的目光下孤独地出发。诸葛亮不需要理解和支持,就像一个男人要成就事业,没有误解就不可能有动力一样,诸葛亮孤身走我路。
雍闿、高定、朱褒开始进攻了,分兵三路,各引兵五六万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结果是有一个人被捕了。
鄂焕。
鄂焕是高定所在部的前锋。使一支方天戟,以为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他被魏延等拿下之后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勇力者行不远,如果没有计谋的话。
当然要是再发挥一层的话,那就是真正能走得远的不是勇者、智者,而是仁者。为什么刘备身后跟着一大群勇者、智者,就因为他是仁者,大家伙儿要借力而行。
不过这样的道理鄂焕还不明白。说到底他只是个勇者。
好在诸葛亮没有杀他,而是放他回去了,为的是让他带一句话:高定是忠义之士,跟雍闿有本质的区别,希望高太守早早归降,免遭大祸。
高定听鄂焕回来说了这话,开始心潮澎湃——也许,跟着诸葛亮混比跟着孟获混要好?
但雍闿却打击了他的心潮澎湃。雍闿以为,这是诸葛亮的反间之计,目的是令他们两人不和。诸葛亮的反间工作说到底也没什么新鲜的。兄弟们只要坚定信念,在一条道上跑到黑,那就能迎来光明。
那句话是怎么说?黎明前的黑暗是贼黑贼黑的。只要耐得住这黑,未来的日子就贼亮贼亮的。
高定半信半疑。为雍闿的黑亮理论。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有黑亮轮回?贼黑之后是不是就贼亮了?他缺乏信心。
便等待。等待不可知的未来。
这一边,诸葛亮还在加大力度。招降的力度。
不错,招降工作就这几招,关键是要抓落实。等雍闿、高定两路兵第二天再次杀来时,诸葛亮令魏延尽量生擒俘虏,并将雍闿的兵和高定的兵分别关押,还放出谣言说高定的兵免死,雍闿的兵尽杀。一时间被俘虏的兵们全称自己是高定部下。
于是全都放回。放回之前诸葛亮发表高调谈话,说雍闿今天秘密派人来投降,要献高定和朱褒的首级以为功劳,我听了,心里大为不忍啊。高定是好人,是忠义之士,跟雍闿有本质的区别,这个我上次就明确宣布过的。所以我还在等他,等他翻然醒悟。现在你们既然是高定的部下,我就放你们回去,回去好好跟高太守说说,及早回头是岸。我在等他。
高定又心潮澎湃了。
难道诸葛亮真的在等他?痴痴地等他?那我要不要赴约呢?高定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开始去留两徘徊了。
徘徊的结果是派一个亲信再去诸葛亮寨中探听虚实。
结果这个亲信一进去就被捕了。
诸葛亮干的好事。诸葛亮总是这样,有条件要施展计谋,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施展计谋。
可怜的亲信被当成了一颗棋子,一颗传递信息的棋子。诸葛亮故意将他认做雍闿的人,责备他说,你们元帅既然约下献高定、朱褒二人首级的时间,为什么还要延误日期?你小子也太不精细了吧,怎么做得了间谍?
便修书一封,煞有介事地交到对方手里,让他立刻送给雍闿,希望雍闿同志早日动手,取下高定等人首级。
世上事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诸葛亮对人心的研磨那真叫一个细致入微。
都说团结就是力量,可诸葛亮以为,两个人之间的团结是不可能的。因为有人心。人心隔肚皮,多年的夫妻还能反目成仇,更何况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心怀鬼胎走到一起的两个男人?
所以,即便雍闿还相信高定,高定却已绝不相信雍闿。
因为有了物证。
诸葛亮炮制的物证。在一系列的工作都做到位后,诸葛亮写的那封策反信便成了撩拨高定疑心的最后一根羽毛。
高定的心痒痒了。
做人不能太老实。狡猾的人杀人,老实的人被杀,世上的生存术就这么残酷。
便设下鸿门宴,请雍闿赴宴。
事实上这是高定玩的一个死亡游戏,也是雍闿最后的生存机会。他如果坦然赴宴,则安然无恙;如果不来,高定认为他心中肯定有鬼。
雍闿没来。
结果他死了。
当天夜里,高定就引兵杀向雍闿寨中,结果了其卿卿性命。这个事情本来还有一丝悬念的,起码雍闿手下的兵们要保护自己的统帅,但是他们没有。
诸葛亮把一切工作都做到位了。那些被他免死放回的人,此时都想着高定的大恩大德,都在暗中助战——协助高定而战。
所以雍闿很快就死翘翘了。他的脑袋第二天出现在了诸葛亮面前。血淋淋的,很有死不瞑目的意思。
站在雍闿脑袋面前的当然是死心塌地要归降的高定。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高定终于如诸葛亮所愿做了他的人生新选择。
这一切都是诸葛亮的安排。
但是诸葛亮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岂止是不太高兴,甚至是勃然大怒。他喝令左右将高定推出去斩了。给出的理由是诈降。
高定脑袋“嗡”的一声,彻底傻了。这个世界变化快他是知道的,但是变得这么快,他还是难以承受。他的归降怎么可能是诈降呢?是诸葛亮错了还是他错了?或者是这个世界错了?高定看着一脸严肃的诸葛亮,觉得人生真是玄机重重,所有的逻辑链条訇然破碎。人人不可信任,每一件事都可疑。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要去向哪里——以为自己是奔向了新世界,却不料来到了万恶的旧世界。
所以,他急需一个解释。
一个可以让他对世界产生信任感的解释。
体面的阴谋
诸葛亮高坐于帐上,看着茫茫然不知所措的高定,觉得世界终究是可以设计的。
被他设计。
不错,他依靠反间计拿到了雍闿的首级,也使得高定真心归降,但高定的归降是不是真心他自己可以说了算吗?错!诸葛亮说了算。
诸葛亮并没有如是说,而是利用高定,再行反间计。
一个人被利用一次那可能是无辜的;一个人一再被利用那就不是无辜的了,只能说明他有利用价值。
在诸葛亮眼里,高定就有利用价值,虽然这个归降者看上去一脸无辜。
人生似乎就是这样,无辜要被一再地牺牲,直到一脸沧桑。在过来人和聪明人眼里,这叫成熟。
当然,高定现在不能叫成熟,最多叫走向成熟。诸葛亮信誓旦旦地对他说,朱褒已经派人向我密献降书,说你与雍闿是结生死之交的兄弟,怎么会突然之间杀掉此人?由此可知你是诈降无疑。
高定开始争辩,表情真切地争辩——朱褒这是行的反间之计啊,丞相切不可信!
诸葛亮笑了,不动声色地笑了。他突然觉得做人是有层次的。低层次的人一切都在高层次的人掌控之中行事而不自觉,可以说他们的命运是被人操控的。
便向他提要求:要想自证清白,将朱褒捉来说话。
至此,一个阴谋以体面的形式走完全程。诸葛亮在高定身上再行反间计,以捉拿朱褒。这是高智商者的挥洒自如,只是用在老实人高定身上,颇有些欺人之嫌。但诸葛亮却管不了那么多。因为这是战争,赤裸裸的战争,战争让道德走开,以成败说话。飘逸如诸葛亮者,也不能免俗。
仅此而已。
朱褒死不瞑目。
在朱褒的死亡想象中,他曾经设想过一千零一种死法,但是有两种死法他没有想到过。
一是死在高定手里。
二是冤屈而死。
当高定怒气冲冲地引着部将鄂焕和他的手下兵马,杀奔朱褒营去时,朱褒不知道,他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不错,我们中间的很多人可能会以为自己死在仇敌和必然手里,但恰恰相反,我们很有可能死在熟人和偶然手里。就像此时的朱褒,面对高定不可理喻的怒气冲冲,百思不得其解。
高定问:你小子怎么会写信给诸葛亮,使反间计害我啊?
朱褒自然是大呼冤枉,百般争辩。可他的争辩因为焦急和愤怒听上去言不由衷、断断续续,很有漏洞百出的意思。
直到戛然而止。
因为鄂焕出手了,他绕到马后突然转过,一戟就刺死朱褒,结束了这个喋喋不休者的残余人生。
历史不相信喋喋不休,也不相信任何解释。
历史只相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像此时的现场,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场景和多余的人。
诸葛亮成功了。
或者说他的计谋成功了。他在同一个人身上两次使用反间计,干掉了其他两个人,平掉了三路军马。高定同志则因为革命意志坚定被提拔为益州太守,总摄三郡。这是一个老实人的最好结局了。不仅诸葛亮这么认为,高定自己也这么认为。
毕竟益州太守这个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
最重要的对手开始浮出水面。
孟获。
在摆平高定等三位孟获的追随者之后,诸葛亮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落寞。
打败一个人,其实不需要多大的智慧,有时用一下反间计就可以了。但是打垮一个人呢?
诸葛亮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人心和人心的差别有多大一样,有的人容易被打败,却很难被打垮。因为这样的人有意志和信念。
一般来说,为信仰而战的人是不容易被打垮的。
诸葛亮不知道孟获是不是有信仰,抑或他是个像高定一样的人物,可以被感召,可以弃暗投明。天知道。
马谡则对诸葛亮说了这样一番话。他说,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丞相啊,你其实是挑了一个最艰难的任务,不仅要让孟获输,还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这个就比较麻烦了。孟获和他的兵们自恃地远山险,必不肯久居人下。今日破了,明日再叛。跟你玩躲猫猫。丞相的大军却还要北伐曹丕,在这里跟他玩得起吗?玩不起啊。玩不起却要孟获永不复叛。这个难,极难。
马谡此时是作为天子差使来慰问大军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决定了他的命运,若干年后的命运。
因为诸葛亮对他刮目相看了。这样的刮目相看毫无疑问在若干年后让他将马谡与“街亭”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与一场悲剧联系在一起。这充分说明——一个人能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干什么。
当然现在不需要马谡去干什么,现在要有所作为的人是诸葛亮。
他要收人心了。要通过有限的战争让无限的人心不再起起落落。唉,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呢。
战争一触即发。孟获赶紧召集三洞元帅会议。
不错,是三洞元帅,不是三军元帅。作为山沟沟里的统帅,孟获的作战编制很有山区特色,分为一洞元帅、二洞元帅、三洞元帅。一洞元帅叫金环三结,二洞元帅叫董荼那,三洞元帅叫阿会喃,名字都很雷,很有“雷你没商量”的意思。
三洞元帅会议的结果是分兵三路而进。得胜者,便为洞主。这个又有竞争上岗的意思。呵呵,孟获文化程度不高,却知道怎么调拨人心,为其所用。
于是三洞元帅各引五万蛮兵,分兵三路前进。
结果却很惨。一场大战下来,三洞元帅没有一个能成为洞主。
金环三结元帅很壮烈地身首异处了。董荼那、阿会喃元帅则成为俘虏,一脸羞愧地出现在诸葛亮面前。
诸葛亮优待俘虏,对他们实行人道主义,“以酒食衣服赐之”,然后令他们各自归洞,别再跟着孟获混了。
事实上这是诸葛亮收人心工程的第一步:去其羽翼,感召心灵。
目的当然是为了感召孟获。
让他知道自己的处世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