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睡一个女人的代价

世上有很多难事儿。

最难的事莫过于活着。

活着比死去艰难就在于承受。承受活着所带来的一切。

包括屈辱。对张绣来说,屈辱是每时每刻都要感受的。因为他的身份是败军之将。

败军之将不可言勇,只能卑微地活着,以苟且偷生。

直到有一天,张绣悲凉地发现,他卑微不下去了。曹操霸占了他的婶婶、张济的老婆邹氏。

一般来说,曹操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是那天的情况不太正常。

他喝酒了。

酒总是与色联系在一起的。对于酒后的曹操来说,他需要一个女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

邹氏就是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要不然她也做不了张济的老婆。

曹操霸王硬上弓了。

曹操喜欢一个女人总是这样,霸王硬上弓后再说。

不为别的,只为体验一把做霸王的感觉。

尤其是这个女人是他手下败将的老婆。在曹操眼里,张济、张绣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一个不能保护自己尊严的人,注定保护不了他老婆的尊严。

曹操上弓上得心安理得。

张绣捶胸顿足。

他的痛苦可以说难以名状。曹操霸占了他的婶婶,这比霸占他老婆还要令他屈辱。

他决定报复。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报复。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颗屈辱的心,和手下败将的名分。

贾诩却以为,一个人要报复另一个人,有时候需要很多东西,有时候什么都不需要。

只要有一颗心就可以。

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从头再来。

更何况,张绣拥有的不只是一颗心,还有一支部队。虽然这支部队现在处于曹军的看管之下,但它依然是一支部队,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

他们可以有所作为。

曹操看不出这支人数不多、士气低落的部队能有什么作为。所以当拥有邹氏后的某一天,心情极好的时候,曹操慷慨地同意了张绣提出的让部队入城的请求。此前,宛城内驻扎的只是曹操的正规军,张绣的部队只能在城外风餐露宿。

张绣笑了。

因为贾诩的计谋成功了一半。要想打击敌人,首先必须靠近敌人。

但是,贾诩计谋的另一半还有待于落实:让典韦失去战斗力。

典韦是曹操在宛城中最后的屏障,他为曹操提供最贴身的安全保障。若要曹操人头落地,必须要让典韦失去战斗力。

简单地说,那一刻,曹操必须处于无人保护的状态。

张绣做到了。

原因是他的手下悍将胡车儿酒量很好。

很多时候,胡车儿会为自己的酒量而烦恼,就像张飞经常会为自己喝酒误事烦恼一样,胡车儿的烦恼是发自内心的。

只是这一天,他的烦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因为他和典韦喝上了。

事实上,胡车儿是奉命而喝,张绣给他的命令是:必须将典韦喝倒在地。违令者,斩!

典韦果然被喝倒了。

这一天,成为了典韦的光荣日。因为他死了。

酒醒之后为了救曹操而死。此时的曹操,突然置身于人生的谷底,四顾茫然,找不到突破口。

因为敌人冲上来了,带着仇恨冲上来了。这是一个女人受辱所导致的战争。为了保护曹操,典韦死了,曹操的侄子曹安民被砍成了肉泥,曹操的长子曹昂也被乱箭射死,最要命的是,曹操依旧无法摆脱死亡的阴影。张绣的追军在后面如影随形。

曹操这才知道,原来睡一个女人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即便他是曹操。

冤死你,没理由

曹操一路狂奔。

直到碰上那些三三两两的青州兵冲上来保护他,曹操才惊魂初定。

但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局面发生了。

于禁反了。他把枪口对准了曹操的嫡系部队——青州兵。在曹操狼狈逃窜之时,于禁大开杀戒,让很多猝不及防的青州兵们停止了呼吸。

曹操也几乎停止了呼吸。因为他觉得做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于禁你可以造反,却不可以趁我曹某人落难的时候造反。这是一个关乎做人底线的问题。

望着那些朝他哭诉的青州兵,曹操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于禁死翘翘。

执行这个光荣而艰巨任务的人是夏侯惇他们。

夏侯惇们无法执行这个任务。

因为于禁把屁股朝向他们。于禁吩咐其所属部队安营扎寨,敌人是前面赶来的张绣所部。

夏侯惇们糊涂了。

曹操也糊涂了。

莫非于禁是想将功补过?

于禁没有给他们一个解释。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只完成了一件事情,打得张绣落花流水,最终逃到刘表那里去了。

那些曾经向曹操哭诉的青州兵们跪下了。为他们的谎言而跪。

事实上在曹操落难的时候确实发生了某些事情。青州兵见大势已去,纷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开始了一系列的打砸抢行动。

很快,他们就为自己的行动付出了代价。

于禁带兵打击了他们。

劫后余生的青州兵见到曹操以后,恶人先告状,抢在于禁赶到之前先向曹操打小报告。这些青州兵以为,凭着曹操多疑的性格,于禁将会死得很惨。

冤死你,没有任何理由。

只是,他们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曹操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自己差点被利用了。

被那些搞打砸抢的青州兵利用了。之所以没利用成并不是他曹某人突然不多疑了,而是于禁的所作所为。

于禁今天有三个行动出乎他的意料:不给他理由就安营扎寨,很有造反派的作风和嫌疑;不为自己辩解;未请示就枪杀青州兵。

曹操希望于禁就这三个行动给他三个解释。于禁却只给了他一个解释。

心中有丞相,一切都可以从心出发,作出自己的判断和抉择。

曹操哭了,为这个人的忠诚。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做任何事情其实都是有风险的,忠诚也一样。很多人的忠诚按照程序慢慢来,一步一步做给别人看,但是于禁不一样。他的忠诚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做给自己看,做给自己的心看。

同样能做到问心无愧的那个人曹操以为是典韦。不错,在保护曹操的问题上,典韦是喝酒误事了,但他酒醒之后,还是怀着一颗赴死之心把曹操送出死地,最终自己被剁成肉泥。所以曹操为典韦哭,边哭还边这样说:“吾折长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典韦也!”

一个女人引发的战争至此以曹操的死里逃生而告终,但是对未来曹操是越发地充满信心了。

因为他有人心。有不止一个人为他慷慨赴死。曹操以为,这就是他的革命事业能够从胜利走向胜利的坚强保证。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得人心者得天下。

曹操觉得,天下很快就将是他的天下了。

良禽择木而栖

吕布最近有点烦。

因为他得到的好处不够多。

曹操在征伐张绣之前为了不使吕布有所作为,假借献帝的名义只封了他一个平东将军的称号。吕布不知道这个平东将军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只知道不能当饭吃。

如果说需要有一个称号的话,吕布希望曹操能够给他那个实实在在的徐州牧。

就像刘备曾经得到过的那样。

于是陈登出现在了曹操面前。陈登是作为吕布的全权特使到许都跑官要官来的。

为了表达吕布跑官要官的诚意,陈登还把袁术的特使韩胤也带来了。

当然,韩特使是坐着囚车来的。他到许都唯一的任务就是在曹操面前让脑袋与身体分离。当然这个任务不是他自己来完成,而是要靠曹操下令来完成。

目的只有一个,表达吕布的立场。或者说,吕布想以此献忠心活动提醒曹操,吕布将永远是他的人,所以不妨把徐州牧送给他。

曹操很高兴,决定把徐州牧这个光荣的称号送给吕布。

这样的时刻对曹操来说,笼络人心是第一位的任务。

得人心者得天下。他希望得到天下更多的人心。

但是陈登却笑了。

笑得很阴,曹操不明白陈登为什么笑得这么阴,就像他不明白,世界上最熟悉的人往往最陌生一样。

陈登建议曹操,要慎赏。

在这个世界上,赏一个人不仅要看他以前做过什么,还要看他以后会做什么;不仅看他做了什么,还要看他为什么这样做。

陈登说,吕布其实是一个豺狼,赏肉给豺狼,豺狼未必会记得你的好,他该咬你的时候还是会咬你。

曹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些话从一个人嘴里说出来和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味道大不一样。

如果荀彧和他这么说吕布,曹操一点都不会奇怪。但是陈登这么说,在曹操看来,那是别有用心了。

曹操:其实,你不应该这么说。做人要厚道。

陈登:与厚道无关。我的主公只有一个,他叫陶谦。

曹操:是吗?或许,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陈登:什么理由?

曹操:这么说吕布的理由。

陈登:……为了自己。

曹操:你到底还是说实话了。

陈登:良禽择木而栖。每个人都是为自己。

曹操:很好。我愿意做你的树。但愿你是良禽。

陈登回去的时候,身份已经变了。

曹操封他为广陵太守。

与此同时,他的父亲陈珪也得了曹操的好处,二千石粮食被抬进了家中。

这是曹操与他们做的一个交易:捉拿吕布时,他们必须是内应。

换言之,陈登父子成了曹操安插在徐州城内的眼线和钉子。

只是很快,陈登就为自己如此这般的人生选择付出了代价:吕布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拉,大汉朝新任广陵太守就将为党国尽忠了。

此时的吕布怒目圆睁,正气凛然,很有几分锄奸队队长的气概。命悬一线的陈登突然间想到了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吕布真的知道我和曹操之间的交易了?

他闭上了眼睛。

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最多疑  最单纯

吕布却让他把眼睛睁开。

因为他不想让他就这么死去。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不想让另一个人死去,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好奇。

吕布对陈登父子的骤然富贵感到好奇。

当然,他更好奇的是自己:曹操为什么只赏陈登父子却不赏他吕布?

所以,吕布要陈登给他一个解释。在求取功名利禄的道路上,为什么如此冷酷自私?

陈登给他作了解释。

毫无疑问,这是个铤而走险的解释。

因为,对陈登来说,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必须说服吕布,让他由衷地相信,他陈登没有无间。

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就一般人而言,只有先说服自己,才能去说服他人,但是此刻的陈登以为,这条人间真理也是因人而异的。

有两个人不受此限。

曹操和吕布。因为他们的多疑。

多疑的人是无法被说服的。必须给他们更多的疑问。在疑问与疑问之间,多疑之人会自动找到一个平衡点,然后由他们说服自己。

陈登说,不错,我在曹操那里没有为将军求取功名利禄,而是说了这样一些话。我对曹操说,养将军就像养老虎一样,必须要让他吃饱,不饱则会伤人……

吕布疑惑了:这个,我听着怎么好像为我求取功名利禄的意思啊?可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呢?以老虎作比,曹操怎会给赏?

陈登做一脸委屈状:曹操是不高兴啊。他不认为将军是老虎,而是鹰。曹操说,他对待将军的态度就像养鹰一样,狐兔未息,不敢先饱。什么意思呢?是说将军不先把那些狐兔给吃干净了,他曹操是绝不会给你好处的……

吕布脸上毫无表情:曹操所说的狐兔都指谁啊?

陈登:袁术、孙策、袁绍、刘表等这些鸟人……

吕布手中的剑掉地上了。

然后,两行清泪流过他的脸颊。

因为,他被感动了。

被曹操感动了。

曹操明白他的心,知道他吕布的所思所想。

不错,在吕布心中,袁术、孙策、袁绍、刘表等这些人都是鸟人,而他也确实有让他们全都死翘翘的冲动。在他心中,这才是一个大丈夫所为。

很多人以为,他的心中只有徐州,只有徐州牧。错!他的心中有天下!

和曹操一样有天下!

吕布不顾陈登在场,跪倒在地,长叹一声:曹公知我也!

陈登如释重负。

在他看来,吕布现在作何反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入戏了,真诚地相信戏中情景,相信曹操是他的人生知己。

曹操真是吕布的人生知己吗?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可能一个人会是另一个人的人生知己?陈登无法回答。他只知道,曹操跟他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谁都不是谁的知己。这样的一个乱世,谁要相信这一点,毫无疑问是心智不成熟。

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得不迷惑,吕布相信了。

虔诚地相信了。相信陈登给他描述的臆想中的曹操。一个最多疑的人有时候会变身为一个最单纯的人。这样的发现让陈登心惊不已。

袁术攻过来了。

在他知道韩胤死翘翘之后。

特别是当他知道吕布悔婚之后。

袁术觉得,在这个江湖上混,最关键的一条就是要识抬举。一个不识抬举的人注定要被江湖淹没。袁术的二十万大军兵分七路浩浩荡荡开赴徐州,要淹没这座城池,淹没城中人,特别是吕布。

世事多乖张

袁术是在大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做了皇帝的。

袁术想当皇帝就像一个内急的人想上厕所一样,那叫一个势不可当。

袁术手下的主簿阎象试图阻挡他。

阎象是个书呆子。书呆子最大的问题是看问题从书本看起。阎象说,想当年,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他要做皇帝,根本没人可以拦他。但他自己拦住了自己,死也不做,还一心一意地服事殷。现在明公你家世的富贵,有周文王那么鼎盛吗?汉室的衰微,有殷纣那么摇摇欲坠吗?嗯?!

袁术被击倒了。

阎象最后的那声“嗯”让他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书呆子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自以为是。一切从所谓的理论出发,不从实际出发。

实际情况是,汉高祖刘邦当年只是一个流氓亭长,如果不是靠武力夺取天下,最多只是一个小地方的黑社会老大而已;而天下第一帝秦始皇要论出身也只是个可疑的私生子。他们就那么伟大光荣而正确吗?真要说伟光正,我袁术伟光正着呢。袁姓出于陈,而陈乃大舜之后,真正的根正苗红。最要命的是俺手上有传国玉玺。此玺一出,谁与争锋?千秋万代,江湖一统!

便做皇帝。便征徐州。

袁术之所以要把做皇帝和征徐州二事联合起来,是因为他丢不起那人。吕布悍然拒婚,让他的儿子在天下人面前颜面扫地。

一个太子,怎么可以没有太子妃呢?吕布,做人不可以这么不识抬举的!袁术将愤怒的目光射向徐州,发誓要为尊严而战。

大敌当前,吕布问计于陈宫。

陈宫不语。世事多乖张。陈宫的沉默不语事实上是委屈加抗议。曾几何时,他被边缘化了。吕布围着陈登父子转,以为功名利禄就在此二人身上,却不知功名利禄的背面是刀光血影。现如今,功名利禄没来,刀光血影将至,陈宫以为这是吕布自找的。

所以他无语。

当然,陈宫的无语不尽是委屈加抗议,也是无可奈何。二十万袁军分七路压境,徐州城的命运只有一个。

吕布黯然神伤。他没想到陈宫也无计可施了。

这场大戏该落幕,这个人间该分手。吕布开始收拾心情,准备最后的鱼死网破。

也许,可以不用。

很长时间之后,陈宫这样幽幽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有得一拼?

吕布有些期待。

陈宫点头。

区区数万兵马,怎么抵挡二十万袁军?

吕布说到这里,又有些伤感。

陈宫:在这个世界上,以暴制暴是不智的。暴力的归宿不是暴力。

那是什么?

陈宫看上去像个哲学家:人心。

什么人心?

袁术之心。暴力来源于仇恨。袁术恨主公毁婚。那么,是主公毁了吗?

吕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没有,毁婚之人是陈珪父子,是他们提议毁婚的,献媚于曹操引狼入室之人也是陈珪父子。如果他们的人头落地,袁术的仇恨也就消失了。兵祸自解。

陈宫指点迷津。

吕布恍然大悟。

当那把致命的屠刀架在陈登脖子上的时候,陈登对一个成语的理解更深了。

富贵险中求。

他现在和他老爸的遭遇就是富贵险中求。

不错,富贵是得到了,可与此同时,屠刀也得到了。

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他们。曹操需要的只是让他们做内应,却没有挽救他们性命的义务。这就是做眼线者的命运。

吕布的眼光冷冷地瞟向他们,就像这对父子是他多年来不共戴天的仇敌。

陈登决定自救。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现在对他来说,必须完成。

信仰经不起质疑

在这个世界上,救他人易,救自己难。

因为救他人,需要伸出的只是援手,但是救自己,光有援手是不够的。有谁能靠自己的一双手将自己拉出沼泽之地的?

所以,陈登先从救他人做起。

陈登要救的这个人是吕布。只有先把吕布救了,他才能自救。

陈登救吕布,路径只有一条:让二十万袁军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确保徐州和吕布的安全。

没有人相信陈登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是陈登相信。

相信自己,可以有所作为。

韩暹和杨奉比较迷茫。

迷茫的原因是他们不明白,人生的路啊,为什么越走越窄?

他们原来都是献帝手下的官员。献帝的人生一直在路上,所以他们的人生也一直在路上。

在路上的滋味并不好受,一切身不由己。曾经在关中,韩暹和杨奉保过献帝的驾,算是忠于献帝的官员。但是很快,他们就不忠了,或者说不得不离开了。

因为曹操来了。曹操不由分说地代替他们“保卫”献帝,而让他们滚得越远越好。

他们滚了,一不小心滚到了袁术那里,成了忠于袁术的官员。

没有人知道他们心里是不是真的忠于袁术,但他们自己知道,必须忠于。忠于某人就是忠于饭碗。献帝是他们的饭碗,袁术也是他们的饭碗,在上一个饭碗与下一个饭碗之间,他们的人生没有缝隙。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心里真正的感受。

那是迷茫,以及迷茫后的痛苦。

这痛苦来自于信仰的丢失。简单地说吧,他们都是没有明天的人。

他们的明天就是一只饭碗。

陈登站在了他们面前。

在陈登眼里,此二人看上去一脸威严,似乎意志坚定,百折不挠,内心极其充实。

但是陈登知道,他们都是极其虚弱的人。

理由是,一个内心真正充实的人不会做一脸坚定状。内心真正充实的人脸上的表情只有两个字,平和。

就像装满水的瓶子,不再发出任何的声音,那是因为瓶中每一个空间里都是水,不再不平则鸣了。

韩暹和杨奉不知道陈登为什么会站在他们面前。现如今,韩暹和杨奉作为袁术七路大军中的两路军指挥官,正驻扎在徐州城外随时准备攻城。所以,陈登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不错,虽然很久以前,他们是朋友,可现在他们和陈登的关系是敌我关系。

是敌人,就不应该都站着。

必须倒下一个。

但是陈登却以为,未必。

陈登:也许我不应该来。

韩暹:拜托,给个理由好吗?

陈登:一个人出现在他该出现的地方,不需要理由。

韩暹:什么叫该出现,什么叫不该出现?

陈登:心里认为该就该,不该就不该。

韩暹:不明白。

陈登:将军该出现在皇上身边呢,还是该出现在袁术身边呢?给个理由好吗?

韩暹:我……情非得已。

陈登:明天是什么?

韩暹:明天是明天。

陈登:错。明天是自己。自己心里有明天,那就有明天。

韩暹:……其实……我是个有明天的人。难道你怀疑这一点?

陈登:当然。

韩暹:当然是什么意思?怀疑还是不怀疑?

陈登:我怀疑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不怀疑。

韩暹:我当然……不可能……不怀疑啊……

韩暹大哭。

他终于撑不住了。

事实上每一个信仰丢失的人在这一刻都撑不住。

因为,信仰是经不起质疑的。

韩暹决定反水,为了重新找回做一个大汉忠臣的信仰,韩暹和杨奉将自己重新放置在人生的拐点上,他们做出了一个影响袁术一生的举动。联合吕布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攻击了其他五路袁家军。这场战争最后以袁术的失败而告终。

吕布胜利了。

当然更准确的说法是陈登胜利了。因为他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了吕布一把。先他救再自救,陈登的人生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