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又起来了。
这一回的童谣依旧朗朗上口,毫无心机地唱响在董卓回京的道上:千里草,何青青。十日人,不得生。
董卓坐在车上,微闭双目,听得一脸满足。
不错,是一脸满足。毫无疑问这样的时刻,对他来说,是人生的得意时刻,献帝已下诏禅位于他。董卓现在要做的,只是从郿坞回京,去接受那千万人梦寐以求的皇冠。
他以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情。董相国是相国吗?献帝是帝吗?一切都只需一个仪式,从而让世人明白,谁才是这个国家的最高权柄。
但是童谣偏偏在这样的时刻唱响,仿佛天意,向董卓传达某种宿命的到来。
董卓脸上的满足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
他好像听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身边的李肃言之凿凿地告诉他,这首童谣,说的是新陈代谢的意思。
再具体地说,是董氏要取代刘氏的意思。没有“不得生”,哪来“何青青”?一切吉祥着呢。
董卓重新闭上了眼睛。
满足重新上了他的脸。
倒不是他真明白了这首貌似简单的童谣是什么意思,而是他明白了李肃。
李肃是自己人啊。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地跟着自己,又是策反吕布的大功臣,他的话不信信谁的?再说此番圣旨就是李肃来传达的,看来一切真要“何青青”了。
董卓作如是想。
然而过不了多久,董卓的脸上重现不安。
不是为童谣,是为一个道士。
这个道士拦住了车驾。
举止异常地拦住了车驾。
没有人明白他想干什么,包括董卓。董卓只知道,眼前的这个道士手里举着一根竹竿,上面系着一块布,布上两头各写一个大大的“口”字。似乎要让他猜字谜。
董卓没猜出来,李肃却猜出来了。
神经病。
变态狂。
这是个神经病、变态狂,不要理他。
李肃对董卓如是说。
董卓却若有所思。准确地说,他是被这个字谜给吸引住了。
布上两口。什么意思?
吕布。
电光石火间,董卓脱口而出。
李肃身上的冷汗“刷”地下来了。不为别的,只为董卓说出的那个名字。
道士转身就走,车驾却驻足不前。
李肃以为,董卓的车驾永远不会向前了。因为他猜出了历史的谜底。
但是他错了。因为董卓的智商。
董卓的智商离一个谋士的智商到底差半步。他虽然在瞬间猜出了历史的谜底“吕布”这两个字,却不明白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董卓真正明白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时是在朝堂之上。当时吕布的方天画戟在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后直透董卓的咽喉。那样的时刻,董卓脸上的表情是惊异的,而吕布脸上的表情则是漠然的。
漠然得像那根竹竿上的布条,肃穆,苍凉。
当然,董卓死前还明白了一件事,那首童谣的真正意义。
“千里草,何青青”合起来是个“董”字,“十日人” 合起来是个“卓”字,“不得生”“不得生”还要解释吗?这就是现场说明啊。
董卓临死前的心情真叫悲怨交集,无人可以诉说。
李儒死前的心情也是悲怨交集,无人可以诉说。
事实上他对自己的死期来临是有预计的,那就是紧随董卓之后,他只是没有想到,董卓会死得这么快,这么笨。
这么的自投罗网。
董卓是怎么死的?
笨死的。
这是李儒,一个资深谋士被咔嚓前脑筋急转弯时所想到的一个谜底。不过,他到底和董卓一样,带着对历史亡羊补牢式的感悟被身首异处了。
他们的演出结束了。
很多人的演出却还在继续。
特别是王允。世上再无董相国之后,王允才明白,自己竟然演出成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是为国锄奸啊,这是匡复汉室之举啊,为人臣者能做到这一点,真是功莫大焉。
只是接下来该怎样表演呢?有一个隐忧王允始终挥之不去。那就是董卓手下的四员大将李傕、郭汜、张济、樊稠未被抓获。
何止未被抓获,他们还准备进京活捉王允为董卓报仇呢——十多万西凉兵在此四人的率领下杀气腾腾地开赴长安,要王允拿命来。一片风雨飘摇中,王允不知道,在这样的历史大谜局里,谁,会是那张最后的绝杀底牌。
他,还是董卓及其手下?
一切尘埃未定。
以身饲虎
战争从来就是波谲云诡的。有时候决定战争胜败的因素不是人,而是计谋。
吕布就被计谋打败了。
不错,他是很英勇。在刺死董卓抱得美人归以后,吕布与董卓手下的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展开巅峰对决。这事实上是一场各为其主的战争,每个人都是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战,结果是吕布败了。
败在不能用计上,败在被计所用上。当吕布困在山间,被李傕、郭汜所部“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时,张济、樊稠所部早已兵分两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长安。
吕布只得突出重围,仓皇回防。但基本上这是一次聊胜于无的回防……
王允这下明白,原来自己就是那张历史老儿捏了许久的所谓“绝杀底牌”。
杀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
因为皇上需要他去救,这个国家也需要他去救。原本,他是将这一切希望放在吕布身上的,可当吕布一脸无助地对他说大势已去不如一同逃出关去自谋生路时,他才猛然明白这样一个人生哲理。这个世界上最可依靠的人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但是明白归明白,却无多大益处。因为人世间的困境经常是自己也靠不住。
不错,吕布是不可靠,那自己就可靠吗?王允很难设想,如果没有吕布,自己单枪匹马可以挡住敌人的千军万马。
所以,他只能选择以身饲虎。为自己的慷慨激昂和大义凛然去买单。
长安城下,一片静默。
静默的是队伍,不是人心。
人心在等待,等待王允以身饲虎,或者献帝宣布退位。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眼里闪烁着欲望。
献帝眼里没有欲望,只有彷徨。其实献帝自登基以来,眼里就没有产生过欲望,欲望是他人的,作为一个傀儡皇帝,有欲望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有彷徨。主动交出王允,会为天下耻笑;不交出王允,那天下……天下会怎么样呢……
献帝首鼠两端。
他只能首鼠两端。因为人世间的很多问题貌似答案很多,却往往没有一个正确答案。比如关于天下这个问题。天下是他的吗?天下什么时候是他的?交出王允天下就是他的?不交出王允天下就不是他的?……这些问题事实上都经不起拷问。
很快,献帝就不首鼠两端了。
因为王允以身饲虎了。王允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也结束了献帝的首鼠两端。
王允明白,自己必须要有这一跳。这一跳,所有人都解脱了。尤其是献帝解脱了,献帝不再有良心上的谴责,最重要的是,他保住了皇家的面子,为今后继续问心无愧地做一个台面上的皇帝提供了名誉保证。
当然,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也解脱了,他们为董卓报仇,今天终于达成正果。接下来,该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光天化日之下,王允的尸体地躺在长安城墙下,这个斗倒董卓的人终于以“一命还一命”的方式完成了人世间关于报仇的因果轮回。
没有人敢发表感想。
献帝也不敢。献帝他只能宣布“一切都结束了,大家团结起来向前看,共谋稳定与发展。”
献帝的宣言张济、樊稠听进去了,他们不再围观王允的尸体,准备向前看。
的确,往事不要再提,国家已多风雨。如果给我高官厚禄,一切是都可以商量的。
但是,李傕、郭汜却没有听进去。他们只是盯着献帝,在王允的尸体旁死死盯着城墙上的献帝,盯得他心里发毛。
静场。
令人窒息的静场。
献帝隐隐感觉,此二人好像还有企图啊。
不过,献帝错了。
李傕、郭汜二人,不是好像有企图,而是真的有企图。
他们图的是献帝屁股底下的坐椅。那是人世间至高无上的坐椅。他们想上去坐一坐,并且永远不准备下来了。不错,这是谋逆之举,可谋逆之举又怎么样呢?就说这大汉的江山吧,难道不是谋逆来的?刘邦这个流氓要是没有谋逆之心会起兵造反?
笑话!
所以,重要的不是谋逆,而是将谋逆进行到底。江山从来不会主动送到谋逆者手里,都是要自己去拿去抢的。现如今,董卓死了,王允死了,吕布跑了,这是个英雄缺失的时代。这样的时代,谁是横刀立马的大英雄,唯他们四人而已啊……
李傕、郭汜眼里的欲望之火开始熊熊燃烧,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在他们眼里,已然是一座火城!
专职书记员
张济、樊稠却觉得,世界上的很多事情,直捣黄龙不如曲径通幽。
不错,现在让献帝人头落地是很爽,但不爽的是落地以后的情形,那是以天下为敌呀。天下诸侯必纷纷起兵,其情形无疑有甚于伐董之时。他们四人的人生到那时将是一败涂地的人生。
所以,直捣黄龙不如曲径通幽。皇帝还是这个皇帝,天下却可以是他们的天下。
再说,真要做一个名至实归的江山持有人的话,现在保留献帝比杀掉他要好。对于这样一个见解,张济、樊稠是如是表述的:“不如仍旧奉之为主,赚诸侯入关,先去其羽翼,然后杀之,天下可图也。”
李傕、郭汜同意了。
心有不甘地同意了。
因为对他们来说,虽然不能马上体验坐龙椅的感觉,但毕竟这张龙椅迟早是自己的。不急。
献帝也同意了。
无奈地同意了。
同意对此四人封官拜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奈,献帝甚至被剥夺了分封权,只有同意权。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将自己喜欢的官职向献帝作了传达,献帝则以书记员的身份如实照录,公之于天下。
于是,后董卓时代,李傕为车骑将军,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镇东将军。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献帝的前后左右站着这四将军。大汉政局图继董卓之后又被涂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要命的是献帝的书记员身份也被转正了。如果说上一次对此四人封官拜将是一次临时客串的话。那在此之后,献帝就从一个临时工转变为正式工了。每天,他的主要工作就是记录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分封天下官员的讲话,以形成中央文件广而告之。献帝每每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堂而皇之地写在一份份并非出自他本意的国家干部任免通告上,心里那叫一个百味杂陈。
马腾、韩遂心里也百味杂陈。
不过,与献帝的委曲求全不同,马腾、韩遂信奉这样一个人生哲理:有了快感你就喊;有了痛感你就打。
他们准备打人了。
打的就是四大将军。
马腾、韩遂一个是西凉太首,一个是并州刺史。他们联络朝中愤青马宇等三人,出兵十万,要给四大将军一点颜色看看。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事实上,他们怕的不是马腾、韩遂,而是他们手下的十万兵。
这样的时代,有枪就是草头王。关于这一点,此四人最有体会。他们的将军是怎么当上去的,就是靠枪杆子挑上去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乃人间真理了。
所以,他们现在担心的是,这样的人间真理会在马腾、韩遂身上体现。此二公表面上是讨贼,实际上会不会和他们一样,都是贼?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开始为“国势”忧心忡忡了。他们的“忧国忧民”被默不做声的献帝看在眼里,那叫一个哑然失笑。这世事,什么时候荒诞和滑稽到如此地步了呢?
贾诩就是在这样的历史时刻粉墨登场的。
这个三国时代的著名谋士此时还在李傕、郭汜手下讨生活。对他来说,战争的正义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打败对方。
事实上,他的一生就是“计胜”的一生。帮张绣在宛城用计打败曹操;帮曹操在官渡用计战袁绍,以及后来的潼关计破马超、韩遂,贾诩真真长袖善舞。
但是现在,没有人知道他长袖善舞。
因为他初登场,在历史的暗角处才弱弱发出自己的光芒。
李傕、郭汜此番不看好他则是因为他的计谋听上去不像个计谋。
无所作为。
贾诩献计,要打败马腾、韩遂军,“国军”最重要的是要做到无所作为——“深沟高垒,坚守而拒之。”如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傕、郭汜半信半疑。
不过李蒙、王方没有半信半疑,而是全疑了。
这两个“四将军”手下最重要的干将在随后豪迈地鄙视了贾诩的计谋,他们慷慨激昂地表示,对待来犯的敌人,就是要打出国军的威风来。做缩头乌龟不是办法,也不是他们的处事风格。所以在此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此二人愿与贾诩贾谋士打一个赌:他们高调出战若败,自己的人头落地;若胜,贾诩贾谋士的人头落地。
贾诩听后,一脸的寂寥。
没有人知道他寂寥的背后是什么,李蒙、王方也不知道。好在几天之后,此二人知道了。
知道得那叫一个真切和痛楚。
因为心软,所以无力
因为他们死翘翘了。
在离长安城二百八十里的地方,这两个豪迈的男人被一个未成年人杀死。这个未成年人叫马超,是马腾的儿子,杀人时才十七岁。他以一杆不知名的长枪让李蒙、王方二人死翘翘了,也让李傕、郭汜明白,贾诩的一脸寂寥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是高手的寂寞啊。
李傕、郭汜决定,立刻无所作为。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无为无不为。表面上看,“深沟高垒,坚守而拒之”是消极备战,但战争的积极与消极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这一次的结果是,马腾、韩遂他们败了,败在两个月之后。因为他们没粮了。两个月里,他们一直在围攻。这样的围攻尽管看上去气势汹汹,却是虚弱的。时间一直在国军这一边,事态的演绎确实如贾诩预料的那样,“不过百日,彼兵粮尽,必将自退……”
马腾、韩遂领着西凉兵跑了。准确地说是逃了。张济、樊稠则领兵奋勇追击。宜将剩勇追穷寇嘛,对他们来说,这样的时刻无疑是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刻。
一个非常事件却在此时悄然发生。
樊稠放弃了胜利果实。因为他心太软。
当时的樊稠与韩遂只有一个马头的距离,这是他玩命追击的结果,这个结果看上去很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韩遂的脑袋将很快被他拎在手里。
意外适时发生,韩遂出了两张牌。
第一张是亲情牌。韩遂在马上深情地向樊稠提示两人是同乡关系,这样的提示让樊稠举起的大刀僵在半空中。
第二张是道义牌。韩遂认为自己起兵进京是为了国家的稳定与长治久安,最重要的是为了皇家尊严不受侵犯。韩遂建议樊稠,给国家留后路就是给自己留后路。董卓怎么样?现在死了。如果你要做第二个董卓,把刀砍下来吧。韩遂庄严无比地闭上了眼睛。
樊稠僵在半空的大刀落了下去。
没有砍向韩遂,而是无力地落在自己马边。这个一度豪迈的男人失去了杀人的冲动,因为心太软。
的确,在这个世界上,杀人的第一要义是心硬,一个心太软的男人是不可能杀人的,因为心软,所以无力。
无力举起屠刀。
非常事件就这样悄然发生了。
李傕知道后很生气。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说“四将军”能成事的话,那成事的第一要诀就是敢冒险,而敢冒险的第一要诀是心硬。
他决定,让樊稠为自己的心太软付出代价。
沉重的代价。
毁灭性的代价。
他要出兵讨伐樊稠,让樊稠和他的队伍从此人间蒸发。
贾诩又一脸寂寥。
为李傕的决定。
因为,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尽管,李傕出兵讨伐樊稠一定会以胜利告终,可在贾诩看来,这样的胜利只是两败俱伤的胜利。“四将军”一旦分裂,兵戎相见,受损的不是天下,而是“四将军”本身。贾诩向李傕指出,兵戎相见,国军损失肯定大大地,此其一;其二,天下诸侯眼见内乱已起,必趁机闻风而动,图谋天下,到那时,李将军四处树敌,哪还有什么安宁日子呢?
李傕叹气。
为自己这个愚蠢的决定。
更为贾诩的智商和眼界。
看来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可以惩罚的,有些人是不可以惩罚的,比如这个樊稠,就不可以惩罚。因为代价太沉重。
李傕一脸的无可奈何。
贾诩却笑了。在李傕最无可奈何的时候。贾诩笑了,笑得脸色阴沉,眼含杀机。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李傕,樊稠是一定要惩罚的,非如此,队伍就不会纪律严明,手起刀落。一个心太软者决不可以混迹于三个心硬者中间,总之樊稠必须死。
当然,死法是可以商榷的。不必追求轰轰烈烈,但必须痛苦地死去,必须为他的心软付出代价。而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只需一桌酒就行。
让樊稠和他的部下做一个切割,极其隐秘地死去。如此,天下才不会震动,李将军才不会四处树敌,才有宁日可享……贾诩对李傕推心置腹,李傕则对贾诩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个人的智商和眼界,确实不是他可以企及的……
就让鸿门宴再来一次吧,让这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在汉末的天空下,寂寥的谋士贾诩摊开双手,仰天长叹。瞬间泪流满面。不过,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谋士其实是天底下最血腥的职业,虽然羽扇纶巾,却是血流成河的代名词。
有一种飞来横祸你不知道
张济的眼睛睁得很大。
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如此突然地死去。没有任何的转折和过渡,有的只是李傕的变脸。
宴中人除贾诩外没有谁知道李傕为什么要变脸。当时的李傕正一脸真诚地向樊稠敬酒,那表情,绝对是“咱俩谁跟谁”的表情。
应该说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鸿门宴。主人是李傕,赴宴人是张济和樊稠,陪宴人是贾诩。
但其实,在李傕心目当中,真正的赴宴人是樊稠。
因为他要拿他开刀了。
樊稠没有任何反抗。在他的第一杯酒还没有下肚时,他的头颅就和身体分开了。李傕以如此决绝的行为警告张济,对一个组织来说,任何时候忠贞都是第一位的。
张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来开始宣誓他的忠贞。
贾诩则坐在一个角落里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切,觉得人生、世事到底没什么意外发生。
这样的感觉令他再一次寂寥起来。
世事浮沉聚散,曹操重新浮出水面。
继上次孤军追击董卓未果后,曹操孤愤地带兵来东郡做太守,继续他的“怀才不遇”。
事实上“怀才不遇”还真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不仅刘备,现在连曹操也加入其中,这不由得令他感慨万千。
但很快,曹操就不感慨万千了。
原因是他突然变得兵强马壮起来。曹操在兖州招安了三十多万黄巾军。这些战斗力极强的队伍被他编为“青州兵”。
最重要的是,曹操有人才。
旷世奇才。
荀彧。
荀攸。
郭嘉。
毛玠。
于禁。
典韦。
这些后来令世人如雷贯耳的人物都是在这一时期被曹操网罗帐下的。
所以,没有人敢小看曹操,连朝廷也对曹操另眼相看。他被封为镇东将军了。
徐州太守陶谦也不敢小看曹操。
陶谦何止不敢小看,他甚至要找机会巴结曹操。
终于,有一天,一个机会被他等来了。
曹操老爸曹嵩要路过徐州去兖州见自己的儿子,陶谦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把曹操老爸招待好那不比什么都强?!他悍然决定,要以招待自己老爸的规格招待好曹操老爸,让他在徐州舒舒服服地享受到“三好”——吃好、喝好、走好。
招待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曹操老爸曹嵩在徐州真切地享受到了吃好、喝好的滋味,只是“走好”他没能享受到。永远享受不到了。因为他死了。
被陶谦的手下都尉张闿杀死了。
张闿之所以要杀死曹嵩并不是跟曹操过不去,也不是跟陶谦过不去,他只是跟钱过不去。当时他作为陶谦的全权特使负责护送曹嵩去兖州,本来张闿也是全心全意要做好本职工作的,但是曹嵩身后百余辆车里装的金银财宝让他的全心全意变得三心二意起来。
终于,在离开徐州不远的一座古寺里,张闿借着瓢泼大雨让自己的欲望之花开得格外鲜艳。
曹嵩,这个时刻不离财富左右的人儿不仅与他的财富分开了,也与这个世界分开了。张闿则带着曹嵩全部的金银财宝往淮南一路狂奔,只把弥天大祸留给正做着美梦的徐州太守陶谦。
陶谦傻眼了。
曾经,他设想过世界上无数的飞来横祸,唯独这一种,是他万万想不到的。按理说他不是张闿,或者说张闿不是他,张闿的所作所为与他无关。但这一回,有关、无关不是他说了算,而是曹操说了算。在曹操眼里,张闿杀了他父亲就是陶谦手下杀了他父亲,再简捷地说就是陶谦杀了他父亲。
杀父之仇,岂可不报?曹操决定要让陶谦以及那座城池——徐州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他们都从人间消失。事实上,现如今的曹操还真有这个能力。因为他有数十万的部队以及一流的谋臣武将,其势足可灭国,何况区区一座徐州城?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陶谦首鼠两端,茫茫然不知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