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疏亦躺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这本《记忆芯片快速入门》，他扭过头来，问对着平板电脑键盘疯狂输出的言倾玥：“记忆芯片难吗？”
“简单，”敲击键盘的声音一停，言倾玥坐在客厅桌前，抬头看了他一眼。
“对你是挺简单的。”池疏亦小声嘀咕，他看了这么久的操作说明，愣是一个字没看懂。
“不过整理信息花的时间很长，极有可能头秃。”言倾玥补充说。
池疏亦抓了一把他的头发，茂密且柔软，“这个我不担心。”
“对了，”他问，“这个系统会匹配合适的人形器械吗？让他像个真人一样行动起来。”
“不会。”言倾玥继续敲打着键盘，“让他像活着一样说话，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样跟桌面宠物有什么区别？”
“他不会知道自己是一个机器，他以人类的身份自居，虽然只是一道幻影。”
“所以你们才会说这是一项复活计划，”池疏亦把书合上，坐在沙发上问，“如果有一天我去世了，你也会为了做一个类似的机器人吗？”
敲打键盘的声音一停，言倾玥抬头看着他，沉默许久后说：“我不会让你在我之前去世。”
“那万一呢？”
“我不会。”言倾玥淡淡地回答。
池疏亦重新躺回沙发上，看着那本厚书，“如果是我，我希望你会。”
alpha一生只能跟一个omega达成永久标记，如果技术能够让一个人带着记忆“活”过来，何乐不为。池疏亦想得理所当然。
言倾玥拒绝道：“我不会再制作另一个人，除非——”
“除非什么？”
言倾玥突然笑了，“除非我想再见你一面。”
“如果这项技术普及了，人类会恐慌的吧？”池疏亦想深一层，“就像十年前，当满大街都是机器人的时候，科幻灾难片泛滥成灾。后来大家习惯了，就找别的消遣了。”
“机器人拥有自我意识和机器人拥有人类意识是两个概念。在科幻灾难片所呈现的事情发生之前，其实最有可能的是，人类首先变成机器人。”
“嗯？”池疏亦饶有兴趣，“什么意思？”
“人类的四大消费驱动，你知道是什么吗？”言倾玥问。
池疏亦摇了摇头。
“美愉，知识，情·色还有永生。”
池疏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每个人都在追求永生，追求永远健康地活着。也许十几岁的人并不认同这个观点，但是当他们三十几岁，四十几岁乃至濒危死亡时，大概率还是会希望一直健康地活着。”
“最好是一直富裕、美丽、健康地永远活着。”
“科学永远是最癫狂的。可穿戴设备、干细胞分化脏·器，生物材料替换残缺的肢体，人类会通过科技不断达成永生的目的。”
池疏亦一愣。
言倾玥继续说：“人类的器官有使用寿命的。而现在流行的趋势是：为了延年益寿，使用机器辅助。人工制作的骨骼，人工制作的眼球等等。”
“所以，”言倾玥揉了揉眉心，“再过一百年之后，人也就是机器人。”
“这个太疯狂了。”池疏亦心有余悸。
“古时候的人类也认为飞天很疯狂，”言倾玥笑，“可科技永远在发展，我们永远无法臆测百年之后的人类在想什么。”
池疏亦一惊：“既然这样，等我们手上这个系统完成了，不就可以让很多人死而复生了吗？”
“这项技术不会普及的。”言倾玥走到他身边，把他放在自己腿上，轻声道：“如果真的普及了，所有人的灵魂都能被复制，那就太糟糕了，公安系部门会把我们抓起来的。”
“……那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一次性的？”
“我们做这些只为了陆叔。”
池疏亦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记忆芯片上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陆沨这个名字……”
“每个omega都听过他的名字。”
“嗯？”池疏亦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他在哪里听说过，“这是一个很出名的人吗？”
“并不出名，不过在T大，每个大一omega的第一节 思想品德课，老师一定会让你们好好向一些omega学习。”
“……”
池疏亦想起来了，第一节 课老师让他们认识一些伟大的工程师，陆沨这个名字赫然在列。只不过考试不考，他就忘记了。
池疏亦把书放在一边，“昨天回来之后，我试着去搜索了陆沨的生平，找到了他的丰功伟绩，但是说得都很空泛，其他的……网络上没有。”
陆沨是一个男性omega，一个机器领域的奇才。他比邵越小了十多岁，如果没有逝世的话，目前的年龄是四十多。他是跟邵枫比肩的巨擘，但是陆沨一辈子单身，跟邵枫不是夫妻关系。
言倾玥将他抱在怀里，“你把记忆芯片的框架搭好，改天我带你去拜访老师，他都知道。”
“嗯！”池疏亦急匆匆地翻着目录，“那我现在就开始搭建，有不懂地再问你。”
“这个急不来，保守估计三五年项目完成不了，”言倾玥把他的书放到一边，“周末还没过，小管家我还关着，所以……”
“……”池疏亦从他身上溜走，“上一次我还没好，要歇一歇。”
“根据你昨前天晚上的表现，我认为我们是和谐的。”
池疏亦一头大汗：“那只是情不自禁，我当时没什么理智。”
即使跑出去了，言倾玥照样将他抓回来打横抱起，一把将他拎起来，按在沙发上。
言倾玥快速地封住他前左右的退路：“巧了，我现在情不自禁，没什么理智。”
“……”
月光香水的味道飘荡在沙发一角，池疏亦身体一软，没好气：“你每次都是用信息素迷惑我。”
言倾玥将他的上衣脱掉，压在他身上，“你每次都被我的信息素迷惑，太没有自制力了。”
“……”，池疏亦讪讪地把头别在一边，“你还有小猫咪套装吗？”
“你想换给我看？”言倾玥的桃花眼亮了一亮，“我可以把一系列都买回来。”
“不，不是……”池疏亦尴尬地说，“你有其他颜色的小猫咪吗？”
言倾玥一噎，“暂时没有。”
就知道他没有，有的话早就拿出来了。池疏亦底气十足地把言倾玥推开，“你上次说我们要有仪式感，现在没有仪式感，我们就……下次再约，再约……”
“仪式感？”
“嗯，沙发上多不好。”
言倾玥拉开从客厅桌子的抽屉，“你想要仪式感，好。”
池疏亦顺着言倾玥的动作，往旁边的抽屉里看，熟悉的盒子把抽屉塞得满满当当。他不由心慌胆战：“你在这里放那么多那啥干什么？”
这种东西放床头柜就行了，为什么会放客厅。
“为了方便，我在家里很多地方都放了，你可以在家找一找。”言倾玥平静地说。
他从盒子之间里面拿出了两瓶香水，拇指一拧，将无色的那瓶往自己的脖子上喷，将橙黄色的那瓶往池疏亦脖子上喷。
无色那瓶是栀子花香水的味道，橙黄色那瓶是九号香水。
池疏亦脖子一凉，两股信息素的味道对撞在一起。
“现在，仪式有了。”言倾玥漫不经心地说，“虽然没有睡衣，但你今天穿了九号香水。”
“……”
“我们复习一下几天前的第一次。”言倾玥兴致盎然地说。
·
一转眼，到了秋末。池疏亦跌跌撞撞地完成了记忆芯片的框架搭建。他也逐渐习惯了跟言倾玥的新关系，慢慢地放开来。只不过又有新的烦恼，言倾玥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跟他黏在一起。
这天傍晚，池疏亦跟言倾玥约好一起去去找邵越，让老师帮忙填充陆沨的记忆。
一下课，池疏亦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下了楼。他是第一个出教学楼的人，教学楼外静谧非常。言倾玥骑着一辆自行车，在空地上转着弯。
突然，他心有灵犀地抬起头，用脚撑着地面，浅笑道：“老婆。”
“……久等了。”池疏亦快步上前，“为什么突然骑自行车？”
“在学校内部不能开车，只能通过这种古老的交通工具，委屈你坐我的单车后座了。”
言倾玥将他身上的书包直接拿了过来，背到自己肩上，“上来？”
池疏亦掂量掂量了自己这段时间的体重，“可是我有些沉，最近小管家总是做好吃的，我都胖了……”
“我怎么没发现？”
即便言倾玥没发现，池疏亦依旧不是很敢坐上去，真担心一坐上去就爆胎，“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胖了没有？”
“我每天都看你，你胖没胖我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言倾玥朝他挑眉说。
“……”
“你太轻了，我每次都得出猛力才能把你压下去，不然你就飞上天了。”言倾玥淡定地说。
一语双关，池疏亦面上一烫。
他家alpha现在说骚话是越来越熟练了。现在他说骚话已经完全不会脸红了，连耳朵都不红。
池疏亦有时候根本不能分辨他到底是不是故意撩拨的。
“那我上了，”池疏亦小声地嘀咕，“我要是把你的车压坏了，可不关我的事。”
“嗯。”言倾玥把自行车后座横在他面前，“快，上我的车。”
池疏亦慢慢地坐了上去，扶住车柄，“好、好了。”
“扶稳了？”
“扶稳了。”池疏亦松了一口气。
“手，搂住我的腰。”
池疏亦紧紧转着车柄，“我抓着这个也一样，不会摔的。”
“不抱我的腰，我不骑了。”言倾玥在前面轻飘飘地说。
“……”
“要两只手。”
池疏亦只好双手从后面怀抱着言倾玥的腰，头埋在他的后腰上，闻到了一点清幽的花香味。
池疏亦：“好了……”
“嗯，我们走了。”双手一扣在言倾玥腰上，言倾玥一路轻骑，慢悠悠地驶过校园。教学楼跟教师楼连成一条直线，贯穿了整个T大校园。
他们骑车经过了一地的黄叶子。
池疏亦把脸颊按在言倾玥腰上，“其实……我准备了一个礼物给你？”
“礼物？”
“你总是送礼物给我，我都没有正经地送过你东西。”提起这个，池疏亦有些愧疚，“所以，偷偷准备了一个礼物。”
“你把自己送我了，”言倾玥平静地说，“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池疏亦继续跟言倾玥错频聊天，“我的礼物要等一下才能听到。”
他看着手环上的时间，“我也不确定好不好听。”
“好听？”
“嗯。”
落日余晖，暮色落在他们身上，拉长影子。越往教师楼，周围越是静谧，校园喇叭放松的声音尤其清晰。
“下面是来自大一池疏亦同学的点歌，他要将接下来这一首歌送给大二年级的言倾玥同学……”
一个刹车声响起，横据在人行道上。言倾玥动作一停，伸出一条长腿，定在原地。
两个人都染上了一层红鸭蛋般的色彩。
池疏亦抓着他的腰，低声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我偷偷写了好久，一直拖到了现在。”
广播中的女声说：“接下来这首歌叫做情人，改编自同名的现代诗歌。”
女声弱了下去，背景音慢慢增强音量，池疏亦的声音哼了起来：
太阳在前面
星星落在身后
天空之眼从东边来到西边
而我喜欢你
如同我追求的真理
你千芳万艳
而我荒草丛生
追着风筝从盛夏走到陌冬
而我喜欢你
如同我追求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