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景往右上方偷觑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元帅，对方正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地喝粥。
少年收回目光，默默咽下口中的粥食，拿着汤匙的右手指节细微摩挲着光滑的匙柄，显示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初景自昨晚开始就陷入了纠结，一直持续到现在吃早餐。
自己到底要不要和元帅说明晚安吻一般是亲吻额头的呢……
元帅好像没有注意到昨晚的吻有哪里不对……
纤白细腻的指尖无意识触上了唇角，少年红润似被桃花瓣汁染红的嘴唇轻抿起。
他还记得对方的晚安吻清浅地印在唇角的触觉。
差一点就……
似乎可以想象出画面，初景甩甩头，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脑海。
“陛下？”已经先一步将早餐吃完的军人注意到少年奇怪的举动，问道，“头疼吗？”
初景转头正想否认，视线却落在了那薄唇上。
只有眷侣之间的晚安吻才会落在那种暧昧的位置吧……
虽然昨晚没有真的……落在那个位置，但离得也很近了。
初景思考得有些出神。
单灼看着神色明显不太对的少年，眉心皱起。
是昨晚风寒感冒了？
宽厚干燥的大手撩起少年额前的碎发，轻轻压在额头上。
体温正常。
“陛下哪里不舒服？”高大的军人眼中全是关切，柔和了原本看起来冷硬严肃的面庞。
初景蓦地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一般，他拉下对方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不是，没有不舒服，只是在……想事情。”
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要向元帅介绍清楚。
“元帅，那个……晚安吻一般是亲在这里的。”少年一边说一边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脸上神情认真，“昨晚那种位置……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少年说得磕磕绊绊，似乎一提到这种话题他就连语言组织都变得困难。
单灼看见了初景染上粉红的耳垂。
“……”
少年紧张地抿起了唇，他自己本来都不了解情爱之事，现在却还要向另一个人介绍，确实足够让他难为情的。
高大的军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眼神中关切的温度降了下来，敛起眼眸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
“……嗯。”军人神色淡然，应道。
……
初景隐约觉得元帅好像不太高兴，因为他说了昨晚的那个吻，所以觉得事情乌龙了而不好意思吗？
可他又觉得元帅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啊。
大概是被坐在飞行器副驾驶的少年盯得久了，单灼操控飞行器驾驶荧屏的手一顿，忽地想起一个从早上起来后就再没见到的青年，“陛下，卫斯理先生离开了？”
“嗯，小森好早就走了。”初景点头，早上醒来时他就发现了青年留下的消息，内容是和他道别的，说要先离开一阵，过几天再来。
初景猜，大概是星盗组织内部的事情吧。
毕竟当星盗首领也很不容易，虽然他并不支持这个职业，但确实不可否认青年的能力。
初景也明白，对方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上，系统说的最终目标，让对方改邪归正这件事还不能心急，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军人得到回答后就没再和少年说话。
气氛又在沉默间冷凝下来。
“元帅……”初景犹豫半晌，还是出口问道，“你不高兴吗？”
军人闻言，目光落在他脸上，与少年相同的黑色眼眸，浓墨深沉难以令人窥探他真实的情绪。
只有单灼自己知道，少年早上说的“让人误会”……哪里是误会？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吓到少年而克制着，他的吻就不止会落在唇角又浅尝即止。
少年鸦羽似的长睫轻颤着，神情懵懂，唇却如被春雨淋润过的粉色桃花瓣，似乎……
可以被轻易地采撷。
他害怕少年发现自己的心思，转而又移开了视线。
直视着前方的操作荧屏，军人的语气是若无其事的平淡，“没有，陛下。”
“我没有不高兴。”军人像是怕他多想，又重申了一遍。
“元帅……是介意我和小森来往吗？”初景认为对方只是顾及他的心情，才没有表露真实的情绪，昨晚他就隐约觉得元帅和小森的氛围怪怪的，即使他解释了当时只是误会，元帅和小森好像还是互相含有敌意。
“交友是陛下的自由。”军人听见少年口中亲昵的称呼，表面脸色不变，下颚的弧度却悄然绷得冷硬。
他没有直说介不介意，少年却听出了言外之意。
交友是他的自由，那么军人即使介意，也不能阻拦。
所以，还是在意的吧？
这个认知让少年有些无措。
对方是自己到这个陌生世界第一个熟悉起来的人，虽然说和议长小森一样，都是系统所谓的“任务目标”，但是相处起来，是他觉得最舒心的人。
即使议长也很温柔，可偶尔有些时候喜欢欺负他，而在小森面前，他又觉得自己应该要负起哥哥的责任，稍微有点压力。
只有和元帅相处时，他才会感到完全的安心轻松。因为不论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他也能得到对方无底线的包容。
所以自然而然，少年下意识地将军人划分到了亲近的行列。
如果对方因为他和小森来往的问题而烦扰的话，但是让少年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诚然交友这种事情是他的自由，但初景现在觉得自己像个让长辈操心的小孩。
少年攥住了针织外套的袖角。奇妙的感觉，明明元帅最多也就比他大了八、九岁？
初景抿唇，伸手将飞行器的操控荧屏的驾驶模式调整为较缓慢的自动驾驶。
见军人疑惑地看过来，少年解开了制约行动的安全带，侧过身，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凑到了主驾那边。
单灼看着少年的动作，皱起眉，想把少年摁回去乖乖系上安全带坐好。
他正想付诸行动，少年滑腻微凉的指尖却触上了他的唇。
军人的眸色渐沉，身体不自然地僵直，等待着少年下一步动作。
接着他就感受到两边唇角被少年的滑腻的指尖摁住往上滑。
薄唇被迫上扬起弧度。
“……”单灼沉默。
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他正准备将少年微凉的双手拉下来，好裹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热，就听到了对方的话。
“其实小森是个好孩子。”少年原本打算铺垫一下，但看军人的脸色不对，急忙放弃铺垫，将放在最后的话说出口，“你是我珍视的人，不要不高兴。”
少年试着又用指尖滑起，拉得弧度更加上扬，没有迅速得到对方的回应，他歪了歪头，“嗯……？”
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润软糯。
军人觉得自己的心跳可能跳得太快了，现在他的耳边全都是自己心脏跳动的“砰砰”声，音量比他使用机甲攻击在虫族躯壳上造成的声音还要大。
他不确定少年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好像也无法思考这个问题了。
现在他的大脑被对方那句“珍视的人”砸到完全宕机。
“元帅……？你的耳朵红了……”初景松开拉扯单灼唇角的手，疑惑地伸向对方泛红的耳根。
半路被宽厚的大手拦截。
军人皱着两道剑眉，动作轻柔但不容反抗地将他摁回副驾驶的靠背，手越过他的耳际拉出安全带绕到他腰部系好。
“太热了。”对方突然回答了一句。
是回应他上个问题的？可是昨天深夜下过雨，今天的温度明明比昨天的还要低，又是秋日，初景还觉得天气凉爽得刚刚好。
军人将操作荧屏调回了速度较快的驾驶模式后，像是担心他不信，单手操控荧屏，另一只手强势地裹住了少年有些冰凉的双手。
初景偷瞟了一眼，对方直视着荧屏，脸上看不出情绪，耳根的红色却还没褪下去。
少年低头盯着将自己双手裹住的宽厚大手。
元帅的手确实很暖和……
可能对于元帅来说，这个天气很热吧。
军人感受到少年的注意力不再放到他脸上，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的手不随气候变化，四季都是温热的。
……
洛克大师的机甲维修制造所远离皇城中心，地处偏僻。
应该是元帅早就和洛克大师沟通过了，维修制造所的自动门扫描过两人，确认了身份就缓缓打开了。
初景跟着单灼，走过回廊，四处打量着。
这里的装修处处传递着冰冷的金属和机械感。
军人带着少年进了拐角的会客室，典雅的茶室同外面的装修风格不同，氤氲的茶香和竹木气息让少年一下舒服多了。
“陛下先在这里等。”单灼领着少年坐下，又给他倒好一杯茶，“洛克大师在地下室，我去找。”
地下室充满了刺耳的机械维修声，还有机甲原料的刺鼻气味。
他不愿意让少年靠近。
“好。”初景不清楚情况，但元帅这么说的话那他等就好了。
军人的身影离去。
茶杯见底时，会客室迎来了新的客人。
那人的五官和元帅有七八分像，但是细微处不同，表情举止更是大相径庭。
青年眉眼间都透露着张扬，笑着和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