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世纪以来,海军军官都是从某一上校那儿习得航海以及军事知识,但是自1857年成功训练了第一支童子军后,海军将1803年制造的74门火炮旧船“辉煌”号(Illustrious)改造为海军训练场,海军学员在此受训,成为预备军官。8月,第一批学员共计23人登船。由于要建造更多的宿舍,并且扩大入风口,1859年新年当天,学员们搬至三层甲板船“大不列颠”号。后来由于朴次茅斯附近的哈斯勒溪(HaslarCreek)的水质不佳,船被移至波特兰,又于1863年被转移到德文郡美丽的达特茅斯避风港。
在“大不列颠”号上受训已经成为培养海军军官主要(几乎是唯一)的方式。马克·克尔(MarkKerr)于1877年登船受训:
我们睡在吊床上,衣物放置在储物箱内,日后我们出海,这储物箱也会跟着我们走。岸上的山脚下有健身房,山上有板球、曲棍球和足球场,还有一个小卖部。“大不列颠”号旁边有一艘名为“海豚”号(Dolphin)的小帆船,上一届的学员曾经驾驶这艘帆船尝试出海。有不少帆布和划桨的切割机,学员以此练习扬帆、收帆的技术。
我们是在海军的氛围中成长起来的,在我们周围都是水手和水兵,水兵也充当我们的随从。我们的教官都是海军士官长或海军军士,他们负责教导我们海务知识。有专门的驳船工人负责护送我们上岸、回船……其中有个叫约(Yeo)的老头,自称曾经参加过特拉法尔加海战。18
自1815年后,军官的制服也慢慢得到了改进,从战时的相对轻松随意转向挺括的维多利亚风格。其中最显著的改变当属袖口和肩头用来表示官衔的金色条纹——一条为上尉,两条为中校,三条为上校。1863年,中尉这一级别得到认可,标志也为一条条纹,由此往上,上校军衔则增加为四条。这样的级别标志被绝大多数国家的海军采用,后来商船船主也仿效分级,而如今,连民用飞机的高级飞行员也采用类似的分级标志。这样的军衔标志大概意味着一个高级飞行员——即使是小型飞机的飞行员——也具有与一艘200到1000名船员的战舰船长相同级别的权威。反观海军自身倒是在授衔方面颇为小心谨慎,时至今日,绝大多数的战舰舰长也只是三条条纹的中校而已。
19世纪50年代见证了海军队伍中普通水手的职业化。在此之前,这些水手们可能大多出身商船,因为某一次航行的需要而被征召加入海军的队伍,他们要么穿自己的衣服,要么从船上的事务长那儿购买水手服。从50年代起,海军决定招募有成为水手潜质的小男孩,从小教导海务知识。受训结束后能够服役10年到12年,而服役超过22年的人,还能享受退休金待遇。此后,海军船上的水手开始有别于商船上的船员,其生活方式、文化甚至衣着都有明显的区别。1857年,海军底层水手也拥有了自己的制服。制服的颜色是军官们穿了一个多世纪的蓝色,但除了颜色以外,水手与军官的制服毫无共通之处。之前,水手的制服多为流行的方领上衣和喇叭裤。随着时间流逝,水手们也根据自己的习俗偏好对制服的样式略加修改。也有严格的军官禁止水手修改制服,但由于水手们自己支付制服的费用,因此在他们看来,修改自己买来的衣服是天经地义之事,矛盾由此产生。海军委员会偶尔也会试图解决这些矛盾,但结果一般都会偏向水手一边,采用他们的修改并作为新的制服标准。
由于特殊的领子形状,水手的制服素有“方帆”的别号。关于制服有很多不解之谜——传言制服上的三条条纹是为了纪念纳尔逊之战,事实又似乎并非如此。这制服总是与童装有着奇特的联系,最早身穿水手制服童装的是威尔士亲王,他在1846年登上皇家游艇时穿了一套。水手制服格外受到孩子们的喜爱,尤其是其改良版“方特勒罗伊公子”(LordFauntleroy)款套装。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水手的形象特征——流行、可亲,但多少带点儿孩子气。
国王爱德华七世及其子,日后的乔治五世,在某次视察海军时身着海军军官制服,王子们则穿着当时所有孩子都喜欢的水手装。(康威)
低级士官,如水手长助手及常驻炮手等,往往就是海军底层的主心骨,指挥、管理水手,也充当船员与上级军官的中间人。但是他们的地位并不稳固,这些人大多由船长个人任命,因而如果他们去了别的船上或是船长换人,就有可能丢了士官职位。1827年起,海军也授予低级士官军衔,这样,他们的官级就比较固定了。后来,水手中的佼佼者也开始被授予军级,以资鼓励。上等水兵一般都由上级任命,可以拥有较高的薪水、独立的膳食以及军官款式的制服。为了鼓励船员,海军已经为其建立了正规的职业结构,只要工作出色,就能得到升迁。
虽然由于水手在岸上常常被爆出酗酒闹事的丑闻,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成为小说界的宠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水手就是诸如帕西法尔(Parsifal)或者“鳄鱼邓迪”(CrocodileDundee)这样的傻子,愚笨中透露着高尚。在风暴中,在保家卫国、抵抗敌军时,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能力毋庸置疑。而在岸上,他们又出手阔绰、疾恶如仇。一如大量报纸、漫画中描绘的,他们将海上的行事准则带到岸上,结果往往出人意料。水手往往能够得到免费配发的烟丝(用来咀嚼或是装进烟斗),他们开始将烟草捻成长条,以此可以切成小段制成香烟。约翰·普莱耶(JohnPlayer)和诺丁汉之子(SonsofNottingham)在1888年生产“普莱耶海员烟”(PlayersNavyCut)之前,就已经将一名“皇家英雄”号上的水手当作他们烟斗烟丝的代言人,水手与纸烟之间的联系一直持续到20世纪50年代。
1887年,海军大臣在下议院发言:
如今,海军似乎已经成了大家趋之若鹜的职业。为了控制兵源,我们已经提高了准入标准和门槛,尽管如此,竞争依然激烈。值得注意的是,在很多家长鼓励自己的孩子投身海军的同时,也有不少人被海军解雇,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19
在招募的时候,海军虽然偏爱乡童,但是学员大多还是来自城市或者英格兰南部。1875年,萨姆·诺贝尔(SamNoble)被招募进海军成为一名皇家海军陆战队的军士,其苏格兰的籍贯实属罕见,
他随后道出了海边生活的闲暇舒适:我终日无所事事,坐享清风拂面;传统的梅子布丁和烤牛肉让人垂涎,香烟美酒取之不尽;纵阅世界奇观,往来名媛美伶——啊!这才是生活!20
一位于1885年参加了“战无不胜”号(Impregnable)海军训练的小男孩如此描述他的训练船:
……是那种旧式的“木壁”(海防军舰),除了上层船尾和船首的甲板,它还有三层甲板专供火炮射击之用。船体共有五层甲板——上层甲板、主甲板、中层甲板、底部甲板以及最下层用于储物的甲板。它有三根桅杆,各自带有中桅和上桅,在适宜用帆的季节里,它也有帆布、绳索、齿轮这一整套装置。21
钢铁造船
铁以及之后钢的使用给予造船极大的发展空间,船舶工程师们已经学着使用这种新材料了。在私人的造船厂(自1889年颁布《海军防务法案》后,这些造船厂建造了大量的战舰)中,造船工人遭到排挤,被禁止观摩船只的组建过程。造船工人逐渐被金属制造方面的行家所替代,如铁匠、锅匠、铁甲工以及铆工等。只有在皇家造船厂,造船工人才适应了新的技术要求,保住了饭碗。
一如当年建造木船,如今铁船也依然在斜坡上建造。船体结构也还是由龙骨、框架、内壳、外壳构成,但是细节的部件已经全部替换掉了。垂直的龙骨不再超出船体以下,而是作为纵线的一部分融于船体内部。横向的龙骨板直接被架在砖块上,是船只建造装配的第一步。现在,船体的框架是由钢板切割而成,带有L形的闩条,做固定之用。甲板的横梁通常是铁质的横杆,两段呈灯泡形状,横杆用千斤顶顶弯,与钢板契合,再用铁钉固定成型。船壳丢弃了以往的长木板,以矩形钢板作为代替。每块钢板与其上下左右的其他钢板用铆钉固定,这就使得船身更为坚固:这样的钢板被称为壳板,是船体结构中最中央的部分。
海军学生也需要学习船舶的建造知识,以正确使用引擎和煤炉。船尾的螺旋桨轴需要以一种特定的角度固定在船尾,才能保证防水并保持直线,否则引擎就难以正常运作。由于船舵不再与船尾柱相连,船尾的外形就有了更多的可能,可以是倾斜的、巡洋舰式的、平的,或者加有横栏。相反,船舵的平衡有了保证,转轴就在船舵的中央或周边,因而转动船舵就省力多了。当然,体形更大的船只还是需要额外的引擎辅助才能转动船舵。
1900年左右的某艘装甲舰横剖图,主要的装甲部位以“O”标记,内部也有弯曲成型的装甲,用于保护引擎、弹药库和方向控制系统免受弹壳火星的破坏。(作者收藏)
球鼻形船首(rambow)在战舰和巡洋舰中都很常见,通常在其中有巨大的锻造框架用以塑形。船首在古代也是武器装备的架设之处,如今到了19世纪中叶,又重新成为海军的火力发射点,因为人们相信,这样全副武装的铁甲战舰,以当今世界的武器火力来说,即便被近攻,也是难以伤及筋骨的。因此,在很短的一段时期内,船首成了很多战舰的主要火力发射点,船首两侧都有防震带以做固定,增加结构的完整性。
整个船体结构由各式各样的铆钉连接固定而成,这大概是为了避免钻孔过多,影响表面的光滑度,有时候面板之间的连接处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摇晃或下沉。
钢铁船的造价要比木质船大得多,因此,到1914年,所有战舰的建造都集中到14座主要的造船厂中,毕竟它们拥有更多的设备。
根据规定,每艘船上都有小提琴手,便于孩子们跳舞,“鼓舞士气”。船上的警察负责“制止恶言和恶行”。按规定,违者判罚并不重:鞭刑只适用于“偷盗或者极不道德的行径”,笞杖“很少被使用”22。然而事实并非如此,1870年11月,查尔斯·汉弗莱(CharlesHumphrey)在波特兰加入了“皇家博斯科恩”号(HMSBoscawen),“在船上学习纪律的那12个月,其中辛苦难以言喻。我们常常食不果腹,受鞭笞更是常事。我们的导师无比残暴,我估计,这大概是因为我们的船长也特别严格”23。
1859年,法国的包铁巨轮“光荣”号(Gloire)试航,拉开了世界范围的海军军备竞赛的序幕。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小试几艘铁甲炮船,以及商船多次改进为铁船后,法国首先在战船的设计上做出创举。英国不甘落后,很快建造出更为庞大威武的“勇士”号(Warrior),1860年,“勇士”号从泰晤士河畔的布莱克沃尔(Blackwall)下水。其排水量达到9210吨,轮船几乎全部用铁建造而成,而“光荣”号只是包铁船。其框架与老式的木质船并无两样,同样装配了全套的桅杆,火炮也多置于船舷两侧。当然,这只是船建大变革的前奏,在之后整整30年间,船舶设计一直朝前发展。球鼻形船首很快被“勇士”号的后来者所取代,而其效力在1866年对战奥地利和意大利联军的利萨海战(BattleofLissa)中得到了充分体现。与此同时,美国内战证明了将火炮装载在炮塔上的优势,虽然在航船上建造炮塔并非易事。退而求其次,建造炮台舰(batteryship)也是不错的选择。在炮台之上装载几座重型火炮,炮台配有轨道,可以在射击孔之间移动。1870年建造的“上校”号(Captain)意欲在大帆船上建造炮塔,出航不久后却在比斯开湾(BayofBiscay)不幸失事。1871年建造的“毁灭”号(Devastation)突破性地抛弃了所有风帆装置,其动力全部依赖引擎,也就意味着它的航行范围有限,更适用于海岸防御。10年之后,“上将”船级建造了更大的炮台,取代了过去的小炮塔,这种炮垛能比火炮更好地保护他们的弹药仓库以及前往仓库的路。在火力升温的同时,船体的防弹能力也在提升。技术发展到这个时候,船型已经繁多到不可能在战斗中保持战列队形。到19世纪80年代,现役的战舰包括如“勇士”号那样庞大的装甲舰,中央动力的铁甲舰,装甲撞击舰,海防舰,如“毁灭”号那样无桅杆的炮塔船,以及普遍炮台船。由于技术的发展不定,以及竞争对手不时研发出新武器,人们开始质疑海军保卫国家的能力。虽然为巩固海军基地,英国建设了帕默斯顿(Palmerston)要塞,但是此时,不得不承认陆军的重要性以及受欢迎程度要超过海军。
战舰中火炮不再分布于各层甲板,因此,之前将单层炮舰称为“护卫舰”(frigate)的方式就不再适用。在中型、快速且适用于远距离任务的战舰中,护卫舰逐渐被巡洋舰取代,后者更适用于巡视贸易航线,管理帝国。1875年下海的“香农”号成为英国第一艘防弹巡洋舰,19世纪80年代晚期,有保护措施的巡洋舰开始得到大量生产,其防弹措施以及分散的煤炉能够有效防御敌人的攻击。
自1863年起,英国海军开始每年巡视英伦三岛的各个港口。在以前,要想从英吉利海峡撤出这么多战舰,在战舰巡视完岛屿回归海峡之前,政府必然已经顶不住埋怨,站在危机边缘了。而如今,电报可以将召回的命令迅速传到各个港口,而蒸汽动力则可以让船只在任何气候条件下都能全速返航。
第一队巡视船队有装甲战舰和护卫舰共计5艘,在出发之前,“勇士”号的船长阿瑟·科克伦(ArthurCochrane)在船员面前致辞,布置任务:
为了向民众展示大英帝国的新式海军,我们身负特殊的使命。在接下来的3个月中,我们需要巡视英格兰和苏格兰的东、西海岸,最终达到都柏林。民众可以上船参观,船员若有需要也可以准假上岸。毫无疑问,若有逾期未归或其他不端行为,定将严肃处置。24
利物浦的市民真心爱戴海军,因此船队在此受到最为热烈的欢迎。当地40名船主每人捐出10英镑用以招待800名水手和200名海军陆战队员,因而仅仅登上“勇士”号参观的就多达5.7万人。有游客如此描述当时的盛况:
宽阔的白色甲板一如敞亮的街道,人们漫步其上,可以看到缰绳、木架、吊床以及扶手绳的制作过程。哨兵丝毫不受周边游客影响,依旧静静地巡视船身,我们走下楼梯,刚来到主甲板,就听见胆小鬼们的惊呼,以及飞禽的鸣叫。这些鸟儿所住的鸟笼宽敞,饲料精良,倒也怡然。大块的肉已经切完挂好,就待入锅。伙夫们在厨房中忙碌,准备着各种吃食——菜香四溢,让人胃口大开。25
这一时期,电报的出现掀起了通讯革命,电报通过摩尔斯电码能够发送即时信息。到1851年英国在加来和多佛之间成功建立起第一条跨越海峡的电报线路时,英国陆地上的电报网已经基本建成。之后在地中海深处也建了数条电报线,联系帝国殖民地的电报网也逐渐建起。最艰难却也最有用的电报铺设路段是跨越大西洋的那段,其中一条最短的路径连接了英国在爱尔兰和纽芬兰的属地,并与联系美国的电报网相连。1858年春,英国战舰“阿伽门农”号与美国护卫舰“尼亚加拉”号(Niagara)在大西洋正中碰头,双方都载有足够铺设半个大洋的电缆。由于风暴,双方直到6月16日才完成对接,之后,两船分别向东、西方向前行,继续电缆铺设的工作。期间遭到不少的挫折,不得不多次返工,8月4日,“阿伽门农”号成功到达爱尔兰西南部的瓦伦西亚湾(ValentiaBay),17日,成功发送了第一封跨越大西洋的电报。但好景不长,电缆只用了20天就出现问题,停止工作了。1865年,布鲁内尔指挥巨轮“伟大的东方”号(GreatEastern)重铺电缆,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电报在英国商业海运的发展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其主要竞争对手美国深陷内战泥淖、海运发展衰落时,英国逐渐垄断了世界船运。现在,商船分为定期船与不定期船两类,前者无论载人还是载物都有固定的路线和时间,后者则主要依赖电报的信息,在世界各地接单运货。蒸汽机的普及和发展在商用和军用两处速度无差。直到1884年,英国登记在册的汽船总吨位才超过了帆船,但是由于此后应用了新型的三胀式蒸汽机,大大节约了运输的成本,因此汽船迅速普及。到19世纪末,英国的汽船总吨位达到了700万吨,而帆船吨位总数只有200万吨,当然,汽船的工作量也极为庞大。
1858年在大西洋铺设电缆的战舰“阿伽门农”号,从图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船尾的装置在放置电缆,而突然出现并穿过电缆的鲸鱼让人大为紧张。(国家海事博物馆,PU6204)
自1846年废除了《谷物法》(CornLaws)之后,自由贸易一直都是英国经济政策的核心所在。直到19世纪70年代,英国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上唯一的工业大国。此时,英国对进口的依赖也远远超过以往任何时代,不仅仅是过去贸易中的奢侈品,粮食也成了英国进口商品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煤炭的出口成为英国经济中的重要因素,1856年,英国出口煤炭总数560万吨,到了1884年,总数达到了2200万吨。
在战争时代,所有这些进口贸易都受到海军的保护。军事家察觉到打击、追捕私人劫掠的问题所在,他们推崇的是相对无趣的护卫工作。为了更好地执行护卫工作,海军研发、建造了巡洋舰,这种大型的战舰既能为船队提供有效的侦察服务,又能够在世界范围里宣扬国威。与19世纪晚期的战舰一样,巡洋舰没有船桅,有防弹外壳,也载有各种火炮,体形狭长,因而速度极佳。巡洋舰一般配备数个引擎,4个烟囱,外形可能并不美观,却格外易于识别。
除了巡洋舰,英国海军还有一支队伍游弋于世界各地,周旋于大英帝国与殖民地间。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诞生的蒸汽炮艇,适用于诸如芬兰旁边的奥兰群岛(A。landIslands),或者克里米亚附近的亚速海(SeaofAzov)的浅滩或者狭小水域的战斗。战后,这种炮艇重获生机,成了大英帝国充当世界警察的助推器。当殖民地总督、领事或是一队商人用电报与附近的海军总部或伦敦联系、请求支援时,这种小炮艇就会被派出。在1857年到1861年这5年间,这一类请求达数百次,其中多数都得到了满足。当然,并不是每次出兵都带有侵略的性质,很多时候,其威慑作用要大过直接动粗。例如1858年2月,“艾丽丝”号(Iris)被派往新赫布里底群岛(NewHebrides)去协助调查一起谋杀案,显然,没有接受过相关训练的水手们定然是无助于侦案本身的。贸易部也申请派遣船只前往巴哈马的洛沃斯岛(CayLobos),协助建造灯塔;在前往赞比西(Zambesi)的探险中,戴维·列文斯顿(DavidLivingstone)也得到了炮艇的协助;而当新西兰的总督“检查当地居民”26的时候,原本在中国执行任务的两艘炮艇也前往支援。炮艇在构建“大英帝国治下的和平”中功不可没,其支持者曾经宣称,大英帝国所继承的是古代罗马帝国的伟大事业——将法律和秩序普及到所知的世界的各个角落。
英国海军同时还是欧洲尤其是地中海地区的重要政治因素。虽然在本质上,英国海军的组织是保守的,但是它常常被用以支持自由主义的外交政策。1860年,伟大的意大利领袖朱塞佩·加里波第(GiuseppeGaribaldi)在西西里成功领导了反对那不勒斯政权的起义。当他渡洋前往意大利大陆时,正是皇家海军的分舰队护送其左右,防止了那不勒斯海军的袭击。而在加里波第的领导下,意大利终于完成了统一。
这一时期,自巴尔干叛乱被土耳其镇压之后,欧洲陷入重大危机,着实让自由党的领袖威廉·格莱斯顿心生恐慌。当俄国陆军进攻土耳其时,时任首相本杰明·迪斯雷利(BenjaminDisraeli)领导的保守党,害怕俄国会在地中海地区获得海军基地,从而打破欧洲均势。因此,皇家海军派遣杰弗里·菲普斯·霍恩比(GeoffreyPhippsHornby)率舰队穿越达达尼尔海峡(Dardanelles),以示警告。俄国未做反抗,双方在柏林会谈、协商。迪斯雷利称此为“有面子的和平”。
水手詹姆斯·伍德(JamesWood)参与了在桑给巴尔(Zanzibar)阻截阿拉伯贩奴贸易的行动——当他发现奴隶们的生活本来颇为舒适,倒是在英国人的追捕中以及解放后反而要比身为奴隶时艰难得多时,也曾心生疑虑。2719世纪60~70年代同样也是海军成长的黄金时段,在此期间,从新西兰到多米尼加,从南非到埃及,英国海军进行了大约16次较大的军事活动。在这些战斗中,水手们经历了不同的战斗形式。“皇家沙王”号(Shah)上的军士威廉·詹金(WilliamJenkin)曾于1879年参加了与祖鲁军(Zulu)的战斗:
我们的侦察员早上6点的时候发现了敌军。我们得到“进入沟壕,所有人立刻到位”的命令。6点30分,祖鲁人以马蹄形的阵形前进,开始向我们进攻,人数大约在1500到3000人之间。敌人大约走到800码处时,我方的加特林机枪(Gatling)和6把冲锋枪(pdr)同时开射,却未能吓住他们前进的步伐。敌人勇敢又无知地前进,距离我们的沟壑不过30码,其中一人对着加特林机关枪投掷了长矛。28
单桅帆船和炮艇在设计上更为保守,使用的是木质船体,从而使船只即使缺乏造船厂的设备也能被修复。由于驻地煤炭供应不足,它们同时应用风帆和蒸汽动力。传统的水手和造船工人仍有用武之地,引擎舱内的专家则需要主动负责机械的维修与革新。
1869年,法国工程师斐迪南德·德·雷赛布(FerdinanddeLesseps)开通了苏伊士运河,英国人一开始对此毫无反应,事后才意识到这条通往印度的航线有多重要。1875年,迪斯雷利从破产的埃及政府手中购买了运河大量股权。1881年,埃及军队起义,反抗外国列强。来年春季,一支欧洲联合军队前往埃及镇压起义。联军抵达亚历山大港,引起了当地群众反基督教的暴乱。7月,由8艘战舰和其他船只组成的一支英国舰队开始轰炸这座城市。水兵托马斯·霍尔曼(ThomasHolman)大致描述了这一轰炸:“这个攻击从一开始就不公平,而且很快就结束了。我们几乎毫发无损,他们却损失惨重。”最有戏剧性的海军事件是炮艇“秃鹰”号(Condor),它到达港口并救下皇家海军军舰“大胆”号(Temeraire),之后又折回到马拉波特堡(FortMarabout)外1200码处,炮轰城镇,迫其投降。这场战役为它赢得了著名的“干得漂亮秃鹰”号(WelldoneCondor)的美誉,也铺就了其舰长查理·贝雷斯福德(CharlesBeresford)的锦绣前程。托马斯·霍尔曼详细描述了袭击之后的情景:
在结束了水手的工作之后,我们不得不扣紧毯子和水瓶,小心翼翼地防备那些潜伏的阿拉伯小偷洗劫这座城镇。正因如此,我们让一个海军军官作为警察局长带我们登陆;又凭借机关枪、步枪以及刺刀,有时甚至是拳头,暴打了那些家伙一顿,让他们变得礼貌听话了一些。29
在一支军队登陆并在岸上打了几仗之后,英国将埃及划为自己的势力范围,至关重要的苏伊士运河也因此得到了保障。
由于现代军舰完全依赖引擎作为动力的来源,轮机工程官(engineerofficer)的重要性也被不断突显。每一艘战舰或者是巡洋舰都带着几个现役的轮机工程官,尽管他们的地位与指挥这艘船、负责值守的执行军官并不等同。从1880年开始,轮机工程官在普利茅斯海军工厂位于基汉姆(Keyham)区域的一所大学内接受完整而专业的训练。但是作为军官,和商船的轮机工程师不同,他们无意让自己的手沾满油污,因此新的课程应运而生。轮机技师都是直接从民间招募的熟练工,在岸上他们身份各异,上了船就都是水手或是伙夫。
在战船上,他们发现自己周围的人成长环境迥异,因此自己曾经觉得习以为常的言行在他人眼中可能格外难以理解,反之亦然。30
1869年,旅居奥地利的英国人罗伯特·怀特海德(RobertWhitehead)向世人展示了他的自推式鱼雷,海军的技术优势受到了威胁。鱼雷经由小而快的战艇发射后,可以在水下击中大型船舰,并造成毁灭性的伤害。为了应对挑战,从1876年开始,英国加强了主力舰对鱼雷的防御功能,也加速建造了自己的鱼雷艇,从而武装了一支新型的海军。鱼雷艇非常小,最多只能承载25人,它没有独立的指挥权——有一些被设计成救生艇一样装载在主力舰上。
19世纪中叶,帝国主义尚未受到广泛推崇。1859年,《劳军联合杂志》(UnitedServicesMagazine)刊载了一篇题为“与大英帝国签订契约的必要性”(OntheNecessityofContractingtheBritishEmpire)的文章。1864年,科孚岛(theislandofCorfu)回归希腊。然而,海军仍然在海外广设基地,而如今,所有战舰都需要燃煤。百慕大群岛、香港、哈利法克斯(Halifax)、直布罗陀海峡、牙买加、好望角、阿森松岛(AscensionIsland)、亭可马里(Trincomalee)、温哥华还有悉尼都见证了海军的存在和发展。
帝国主义在19世纪的最后几十年受到了推崇,程度更甚以往。“沙文主义”这一词出现在1877年到1888年的俄国危机(RussianCrisis)中,伴随着音乐厅中的歌声回荡:
战争非我本意,但面对沙文,参战义不容辞;
我们有船只,我们有人力,我们也有钱……
所有的阶层和许多不同的政治群体都联合起来支持帝国主义。激进的约瑟夫·张伯伦(JosephChamberlain)是伯明翰的市长,他转而投身保守党来支持帝国的事业。从极左派开始,准马克思主义者社会民主联盟(thequasiMarxistSocialDemocraticFederation)的亨利·迈尔斯·海因德曼(H.M.Hyndman)相信大英帝国的前景大好,同时,他也认定强大海军是帝国伸张的臂膀。人们从来都不曾质疑海军在国防中的作用,而到这个世纪末为止,大家也基本相信正是海军创造并保卫了大英帝国。由于轮船在内河的应用以及之后铁路的铺建,使得殖民内陆成为可能。与此同时,原先殖民地竞争中落后的新兴德国,此时也叫嚣着分一杯羹。由此开始了1884年到1885年的“瓜分非洲”(ScrambleforAfrica),此后这片大陆的大多数剩余地区都被欧洲列强瓜分、占领了。
自克里米亚战争结束以来,海军曾一度偃旗息鼓,行事低调。大多数在国外服役,不再受到媒体和议会的重视。但是到19世纪80年代,情况发生了改变。当新兴的国家开始追求海军力量(navalpower),英国便不再坐享当年遥遥领先的辉煌。威廉·托马斯·斯特德(W.T.Stead)——新新闻主义(newjournalism)的倡导人之一——在《波迈宪报》(PallMallGazette)上发表了一系列名为“关于海军的真相”(TheTruthabouttheNavy)的文章。斯特德从威廉·格莱斯顿的一个评论中获得暗示,而格莱斯顿1880年成功当选更是指明了发展的方向。格莱斯顿曾说,英国的力量“不在于与强大的军事国家结盟”,而“在于它的海军——一支足以媲美欧洲所有海军——力量的强大与卓越”。斯特德则反驳说,从殖民扩张以来,对海外贸易增长的依赖,以及他国海军的壮大使英国格外易受攻击。蒸汽舰队对海外各地装煤港的依赖尤其令他担心:这些装煤港多半都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他的海军联系人是炮舰“卓越”号(Excellent)上年轻的舰长约翰·费舍尔,在他看来,费舍尔是“可以和纳尔逊媲美的人”。斯特德所贡献的不是包含了少许真相的新闻,在他的启发下,民众敦促政府增加了350万英镑的海军预算。31英国海军这才迈开了新一轮的革新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