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冬至停下马车,兴奋的对陈述喊道:“先生,京城到了。”
陈述起身掀开车帘,冬至上前一步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抬头看着前方城墙上,刻着‘京城’两个大字,在这青砖城墙上,莫名的显得古朴与厚重。
城门下站立着标直的守卫兵,其中还有两个守卫兵在对来来往往的行人检查着户籍证明。
几息时间,就轮到了陈述他们,冬至把主仆两人的户籍证明递给守卫兵,并且递上二两银子的进城费,这入城费是朝廷发布的,只要不是京城户籍的,外籍进城的,都需得交一两银子的入城费,守卫兵收起进城费后,然后严谨的在主仆俩浑身上下扫描了几眼,之后再跟户籍上面的记录作对比,比如冬至左脸上有一颗醒目的黑痣,那他的户籍上也标注了的。
确认来人于户籍上无误后,又见到户籍上写着陈述举人功名的身份,很明显守卫兵的神情要温和了许多。
守卫兵确认主仆俩没有问题后,合上户籍还给冬至,然后朝陈述行了一礼,做了个请的动作:“先生里面请!”
陈述也不是那纨绔子弟,既然守卫兵先对他礼仪待之,那他定也是礼仪还之,回礼道:“多谢,辛苦各位了。”
“职责所在而已,我等在这里先预祝先生金榜题名。”守卫兵们也不傻,不管陈述能不能考上,他们先提前说句好话也不费什么力的。
这世间事物变化多端,说不定他们此时的一句好话,对他们以后会有所帮助呢。
陈述笑着温和回道:“那就多谢小哥的祝福。”说完主仆俩才牵着马车准备进城。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守卫处旁边的一位很是儒雅的中年人,他朝陈述走了过来,拱手问道:“请问公子可是陈述陈举人。”
陈述看着眼前陌生的中年人,他迟疑片刻,确认自己不认识此人,然后疑惑问道:“正是在下,不知您是?”
程远顿时一喜,老爷吩咐他来接小少爷,本来是有三水陪他一起来,可是昨夜老爷着了凉,今早起来就有些咳嗽,三水要留下照顾老爷,只得他自己来接,可是他没见过小少爷,只听三水描述小少爷的长相而已,“老奴见过小少爷,老奴是程府的管家程远。”
陈述一听他嘴里的程府,想着估计是老师的府邸,便问道:“可是我老师程墨程大儒家的程府?”
程远点头,“正是。”
见此陈述了然,这程管家是老师派来接他的,陈述心中一暖,“辛苦您了,我老师身体还可还好?”
“这是老奴应该的,老爷身体很好,只是昨夜老爷贪凉,今儿起来喉咙有些不舒服有点咳嗽。”程远恭敬的回答着,一点都没有表现出看不起小地方来的陈述。
“老师身体不要紧吧,看过大夫吃过药没?大夫怎么说”一听老师生病咳嗽,陈述十分紧张。
程远见他如此,心里十分安慰,不愧老爷在一直惦记着,“您放心,老爷的病不严重,已经看过大夫抓了药,三水正在府里照顾着,不然跟我接您的就有三水一起了。”
听到程老的病不严重,陈述才稍微放心了些许,点头道:“老师的身体要紧。”说完这话,陈述才惊觉他们一直在城门口说这话,连忙道:“程管家,咱们赶紧去见老师吧!”
“对,对,嗐,瞧老奴这兴奋的,咱们赶紧走吧!”程远一脸歉意的准备上旁边的一架马车。
陈述突然开口道:“程管家,要是不嫌弃就来我这辆车上吧,我还想请教您一些关于府里和老师的事情。”
程管家闻言连忙摇头,说道:“不嫌弃不嫌弃,只是老奴一个下人身份岂敢跟小少爷一辆马车。”
陈述一脸不赞同道:“您既然是老师府里的管家,定是老师十分信任之人,所以您跟我坐一辆马车,哪有什么不敢与否,再说我这初来乍到的,还想找您请教一些事情。”
“如此,那老奴就斗胆了。”不过程远也没有进入车厢里,反而是跟冬至一起坐在车架上。
陈述见他如此也不再劝说,便掀起帘子挂上,然后朝他问着关于程老这段时间的事情。
程远慢慢的给陈述说道:“从收到小少爷您的信后,老爷就一直盼望着您来京城。老爷计算着您今儿到,今儿一大早就吩咐厨房做了您爱吃的,只等您到家就能用到热乎的饭菜。”
“辛苦老师了。”听闻老师早早的吩咐厨房给自己做好吃的,陈述心中暖洋洋的,他虽跟老师相处没几个月,可是这个老师给他的感觉就像他上辈子的外公一样,都是教书育人一辈子,而且老师这一辈子为了教书育人,连个伴都没有,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程远摇头,感慨道:“老爷是盼着您来的,府里除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偌大的府里就老爷一个主子,就有些很孤寂安静的很,程家在京城里只有老爷一人,其他族人都在苏州,平时也就在京城里为官的几个少爷偶尔过来看看老爷,现在小少爷您来了,府里就要热闹些了。”
一路上陈述听着程管家的絮叨和科普,知晓他嘴里的几位少爷是老师收的弟子,老师这辈子一共收了十二位弟子,而他正是最后的第十二位弟子,也是最后的一个关门弟子。
大师兄三师兄五师兄如今在朝堂为官,二师兄四师兄七师兄在其他地方做先生,八师兄因病早逝,九十十一三位师兄一起出去游历了。
其中最特别的是六师兄,他居然参军了。
之后陈述有听程管家说道,老师跟家族的关系不是很好,其原因是因为老师拒绝帮家族在朝堂谋一官半职什么的,甚至还说老师教导外人都不好好教导族里的后辈等等。
说着这些,程管家是一脸愤恨和厌恶,陈述从他的神情和语气就知晓他有多讨厌老师的族人。
不过既然老师跟族人的关系不好,自己又没有一个后代,俗话说的好,师傅等师父,只要是正儿八经的敬茶磕头了的,那就是跟父亲没什么区别,都是要弟子养老送终的。
而他陈述又是老师最后的关门弟子,那么以后老师就让他来奉养吧。
在程老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他的关门弟子陈述就已经暗自做下给他养老送终的决定了。
不知不觉主仆三人来到了内城,程管家道:“小少爷,程府在朱雀大街的三元巷,所以咱们要从东门进。”
陈述点头,“麻烦程管家带路。”
内城的检查没有城门口那么严,主要是从衣着上就能分辨出行人的来历。
程管家给陈述小声科普着:“小少爷您初来乍到,可能不知晓,在京城有个说法,叫做‘东贵西穷,南富北乱,中皇城。’”
对于这个说话,陈述还未说什么,倒是冬至好奇的问道:“程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这说法是,东边住着的都是贵人,西边住着的都是平明百姓,南边住着的都是富人,北边住着的都是三教九流之辈,正中央便是皇宫。”陈述说完朝程管家看去,“程管家,我解释的可对!”
程管家连连点头,笑容可掬道:“不愧是老爷的弟子,小少爷解释的很对。”
陈述笑了笑,其实这说法他上辈子在网上看过,据说在四川蓉城,也有‘东穷西贵南富北乱’这一说,只是跟这里的‘东贵西穷,南富北乱,中皇城’有些许不同而已。
程管家见冬至十分感兴趣,便然给他细细讲解着:“正如小少爷解释的一样,而且内城又分为四个内门,东城住着的基本都是在朝中为官的官员府邸,进出走正东门,西城住的是全是平民百姓,便是进入走正西门。”
“而南城是整个京城的富商住宅之地,他们进出便是走正南门,北城全是三教九流之人,什么样的人都有,因此比较有些乱,所以这里的人进出都是走正北门。”
“除了东西南北四个门,还有一个正中门,这道门只有皇家和皇亲国戚可走,其他人没有宫中旨意不可轻易走此门,不过有一个例外,便是八百里加急使者可以骑马走正中门。”
冬至听完后连连点头,一脸受教了的样子,倒是陈述一点都不惊讶很平静,因此倒是让暗中观察的程管家在心中叹服,‘果然不愧是老爷的关门弟子,哪怕是从小地方来的寒门子弟,冲他第一次来京城就是这副淡定从容,以后也是不容小嘘的。’
其实哪是陈述不惊讶,而是他早已见过这些,上辈子他见过的这种城门可多了,就是连皇宫他也都参观过,所以今日他对这些还真不惊讶和好奇。
.....
一刻钟左右,马车来到了东雀大街三元巷三十九号的一座府邸门口停下。
程远先一步跳下了马车,然后朝陈述说道:“小少爷,咱们到家了。”
陈述下了马车,抬头望去,一座高大的青砖筑院墙,阳光下绚烂的琉璃瓦,朱红色的大门,府邸门口两座石狮矗立,标准的豪门贵族府邸,大门两边站立着两个门房,大门上面的朱红门匾上,铁画银钩的“程府”二字。
程远见陈述看这个,连忙给他解释着:“这门匾还是当年老爷考上状元之时,荣臻皇帝亲提笔钦赐的门匾。”
一听是荣臻皇帝钦赐,陈述在心中暗道‘难道这皇家有赐匾的爱好,当爷爷的给老师赐匾,做孙子的给他的书院也赐匾。’
不过随后又想到这里是皇权时代,一个人有一国之君的钦赐之物,的确是天大的荣幸。
特别是想到自家书院,原来其他书院对他燕山书院还颇有许多风言风语的,自从当今圣上钦赐了门匾后,那些人再也不敢当面风言风语了,顶多也只敢暗道里悄悄的说而已。
所以这么一想,陈述也不觉得嫌弃了,甚至还觉得皇家这个喜好可以继续保持着。
“小少爷,咱们进屋吧,老爷还等着您呢。”程远见陈述半天不动脚,上前提醒着。
陈述被他提醒回过神来,提脚上了青石板提,几步走到了大门,门口的门房见状,均弯腰行礼,“见过小少爷,见过程管家。”
见他们嘴里喊的,陈述便明白看来是老师通告过他们自己的身份了。
程管家对门户吩咐道:“你们去帮小少爷的书童,把小少爷的东西送去东厢去。”
吩咐完,程管家就领着陈述往内院走去,一路上碰到好几个下人,他们虽对陈述很好奇,却也都规规矩矩的请安。
程府因为人少,府邸不大,也就只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从大门进入内院,也就几息时间。
陈述刚走进院子里还未进屋,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咳嗽之间,还夹杂着主人的话,“三水,咳....咳..你去咳...咳..看看慕青到了没有咳....咳。”
听着里面生病了还在关心他到没到的老师,陈述眼眶一红,大步进入屋子里,“老师。”说完慷锵有力的跪在程老的床前,哽咽道:“是慕青的不是,让老师您担心了。”
见到自己的关门弟子跪在面前,程老一喜,连忙起身想把弟子扶起来,只是一动却有控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但虽如此,却伸手示意三水把陈述扶起来。
见此陈述也没要三水扶,自己起身上前坐在床沿边上,然后扶起程老,空着手心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缓解咳嗽。
半响后,程老终于止住了咳嗽,三水端来温水,陈述伺候着程老涑口,然后喝了半杯温水滋润喉咙后,才缓过神来。
缓过神的程老抓住陈述的手腕,一脸慈祥的打量着关怀道:“一路还平安吧,路途中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陈述摇头,回道:“一路都很平安。”然后又仔细打量着程老的身子,现在已经入夏了,身上的厚衣已去,只身着薄衣,明显显得老师的身子薄弱,面色更是显得倦容,这或许跟他今日生病了有关。
可就算如此,陈述也十分心疼,“老师,您怎么比离开书院时瘦了许多。”
程老挥挥手,一脸不在意道:“我没事,只是在你那养刁了口味,回来一时不习惯而已。”
陈述可不相信他这话,以老师的身份,厨房里的大厨什么样的口味饭菜做不出来,怎么可能是他那那些家常菜可养刁的。
看着老师这个样子,就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的外公,外公到老了后,也跟个老小孩一样,程老如今也是如此,他这次生病程管家也说了,是老师自己晚上贪凉,陈述有心想要念叨念叨,可是见程老一脸心虚的样子,陈述就是有万言千语也只化为一声:“您呀!”
最后只能摇头道:“如今我来了,您要是想念那些家常菜,我就让厨房里给您做,一定要让您把身子骨养好。”
程老却不满他操这些杂心,“你操心这些做什么,我身体好着呢,只是恰好今天着凉了,如今你就专心一件事,就是读书,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恩科了,你可不能丢了我的老脸。”
陈述可不会听他的,不过也没有反驳,点头道:“知道,知道,不会耽误读书的,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
陈述这边跟程老家长里短着,另一边的鲁国公府。
凌圆飞快的往后院跑去,进入一个院子里后,边跑边朝里面喊着:
“少君,陈先生到京城了,如今已经去了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