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妙文圣尊笃定道。
见夏炯的表情像是被一柄大锤子敲在头上，祂解释道：
【灵道已经告诉过你了，能使用时空门双向往返的只有你。】
对于蔚蓝星而言，夏炯的双向时空门只能大出小入，他们尽可以通过门，将任何物质从蔚蓝星送到三万诸天，无论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无论是导弹还是生命，但从三万诸天到蔚蓝星？不行。
活着的生命里他最多带回植物，早在神游仙界之时，灵道圣尊就说过，夏炯无法将三万诸天人带回蔚蓝星。
规则的差异，横亘在不同的宇宙间。
同时，他穿越空间的起点只能是蔚蓝星，或者说，只能是蔚蓝星所在的宇宙。也就是说，他可以从蔚蓝星抵达这个位于宇宙裂隙上的安全区，也可以从安全区返回蔚蓝星，他或许可以从蔚蓝星抵达裂隙外的真实宇宙，但不能从安全区开门去往裂隙外。
这是由夏炯出生的宇宙决定的，当初形成两边世界通道的力量，有属于蔚蓝星所在宇宙的一部分。
“哈，也就是说，别的东西都能带走，就只有人带不走啊。”
不知为何跟着妙文圣尊来到这里，看上去百赖无聊的烽，用天镜君的身体摊手说。
充满他个性表情让天镜君娴静的外貌充满违和感，叫人不忍直视。
就在夏炯和妙文圣尊用一模一样的辣眼睛神色移开目光时，这位大魔神继续道：
“但如果一定要带走，好像也不是不行嘛。”
夏炯猛地抬头看他。
静功比年轻掌门好得多的妙文圣尊和曲忘生则神色不动。
烽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我们的祖先，意识居于一个地方，平时出行使用的，是临时身躯？”
夏炯刚才讲述他看到一切的时候，确实说过。
圣人文明过去必然以精神力见长，因此，即便衰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们依然有与他们过去存在方式类似的仙兵一脉相承。
仙兵们真正的意识储存在仙界，以仙力塑成的身躯战斗，这种形态与过去的圣人文明何其相似。
反而是修士们，深入研究如何掌握从高维泄出的力量，十分强大，却走上了另一条路。
烽说：“既然你能让蔚蓝星人，以仙兵的姿态降临到三万诸天，那么，让三万诸天的人以相同面貌降临外面，应该也差不多。”
“不，”夏炯反驳道，“外面的宇宙没有灵气这种东——”
他话没说完，突然缓了缓。
如果能找回圣人文明当年的技术，有没有灵气其实并不要紧。
意识到这一点，即便是妙文圣尊，也不禁在安静中眨眨眼。
烽的这个提议，不得不说，是很有可行度的。
唯一的问题是……
“那师兄要怎么办？”夏炯道。
还有修士们要怎么办？
修士的神识不能说不强，但他们的神识已经与灵力、仙力深度结合，是他们力量的一部分。
正是因此，修士陨落后，神魂无法被兵圣呼唤，炼为仙兵。
也就是说，即便使用摄魂术，精神力中掺夹过多灵力、仙力杂质的修士，所包含的数据太过庞大，很难稳定，也不便传输和存储。
曲忘生却回过神来。
白发黑肤的他睁开眼，仅存的三朵金莲便一阵摇曳。发生在金莲上的战斗让他不得不分神，因此说话有些吃力迟缓。
“修士，可以用劫力剥除杂质，”他道，“就像现在虚空之暗中，改变姿态存于世的那些人。”
妙文圣尊的眼神也亮起来。
夏炯却握紧了一直抓着的曲忘生的手。
他仿佛是没听见之前的话，重复问道：
“那师兄要怎么办？”
劫力，或者说，外宇宙与这半高维安全区冲突而形成的破灭力量，或许可以剥除修士们精神力中的杂质，却如何能奈何早已与这股力量，深层次练习在一起的曲忘生？
妙文圣尊，还有此刻依然在看直播的观众们，喜悦的表情可能溢于言表，唯有夏炯面色更沉。
是的，这个方案不错。
三万诸天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或许都有可能在虚空毁灭之前，从这里撤离。
但唯有一人不能离开。
就是操纵劫力的曲忘生。
但曲忘生已经反握住夏炯的手。
“师弟，”他说，“如果可以，你现在能到外面看看吗？”
“我不。”夏炯道，斩钉截铁，哪怕这是在拒绝三万诸天所有人的希望。
“师弟，”反握住夏炯手的曲忘生，温柔的眼神与他身周洋溢着的，本质属于宇宙的杀意，可以说是格格不入，“就算只剩下吾一人存于此界，吾也不会陨落。”
劫力无法毁灭他，这让他无法离开这片虚空。
但也让他不至于在大劫下死去。
如果必然死亡，会留下师弟一人的话，曲忘生可能还会迟疑一下。
可仅是如此的话，他觉得没有什么可犹豫。
旁边的一圣人一大魔神能看出他的想法，祂和他各有自己的观点，并不觉得曲忘生一个人留在这片虚空是不要紧的事，但却也知道，只有曲忘生才有资格做下决定。
就像有能力决定要不要打开门的，只有夏炯。
被鹤氅道人注视的夏炯，僵住原地。
所有人都能看出年轻掌门的大脑正发生着无数爆炸，迅速地思考甚至让他面部微微泛红。
明亮的经脉在皮肤下微微闪烁片刻，无人知道他得出了什么答案，但夏炯终于开口。
“我不是不相信师兄，”他道，“但师兄真的能做到，细致剥除每个修士精神力的杂质，但又不杀死他们吗？”
“……”曲忘生。
轮到曲忘生僵在原地了。
他对此完全没有自信。
“有什么来辅助师兄会比较好吧？”夏炯认真道，“我给师兄开个杀怪游戏如何？”
他突然变得如此积极的态度，实在让人生疑，妙文圣尊和烽想。
曲忘生毫无怀疑，欣喜道：“好。”
“那这就说定了，我会尝试开门去外宇宙看看，如果成功，蔚蓝星方面会协助你们将意识转移，”夏炯说，“然后，我给师兄留一个游戏机，师兄——”
他从左手无名指上褪下一枚金环，又抬起曲忘生的左手，将金环戴到曲忘生的无名指上。
对蔚蓝星现代文化有一定了解的妙文圣尊突然倒抽一口气，然后开始夸张地猛咳。
但在祂最小的弟子瞥祂一眼后，这位没什么架子的圣人闭上嘴。
夏炯轻轻一点已经戴在曲忘生左手无名指上的金环，一台曲忘生已经很熟悉的游戏机出现在他手中。
游戏机自动运行，打开一个游戏，进入封面，而夏炯点点头，竟然没有多说话，唤出时空门，返回蔚蓝星。
他留在朴阳峰的分身当即消失，消失之前，管理员房间里的程序员们收到一条信息。
【苏姐，帮我个忙吧。】
***
不提三万诸天的修士们重新扬起士气。
这边，经过紧急商议，专家们认为，只要能打开门，那将三万诸天人的意识转移到安全地点这个方案，是非常可行的。
但必须以蔚蓝星为中转。
昆源界青华山朴阳峰上本来就有一面固定时空门，这边的信号倒是十分通畅，所以重点在于夏炯到底能不能前往外宇宙了。
一个小时后，夏炯穿着宇航服，飘在太空中。
他向远方眺望，无数星辰闪烁，但有一道狭长的光河将黑暗分割。
那里的爆炸几千年不曾停歇，庞然的能量化作光亮，将周围照的明亮非常。
夏炯之前在虚空之暗深处看到的白光，正是这爆炸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
这片宇宙中，没有灵气，更没有仙气。
“与我们这边好像没有太大不同啊。”算是研究异世界专家的夏星教授，在通讯频道里说。
“可以找一个地方建立基地了。”另一位航天专业的科学家提醒。
夏炯找了个行星表面落下，可惜这里并不是多适合生存的环境，虽然有大气层，气温勉强还行，但大气成分不含有氧气……或者说氧分子和蔚蓝星宇宙的氧分子有着微妙的差异。
虽然如此，时间紧急，夏炯得立刻布置信号接收器，还有足以容纳现在全部三万诸天人的服务器。
也亏得三万诸天出产黑科技产品不太讲究这些，不然科学家们大概会直接头秃。
通过时空门运送物资，蔚蓝星，特别是华夏方面，已经很有经验。试验确认那些本质是灵植的电子元件在这边运行也没有问题后，夏炯打了个响指，以自己为中转，召唤出戴上游戏头盔的国家宇航员们。
这些宇航员同时也是军人和研究者，动作迅速且利落。
唯一妨碍他们的是，外宇宙没有灵气，夏炯仅凭自己的灵力，无法支撑他们存在太久。
但这不过让耗费的时间多一些罢了。
“这里是基地1号，信号良好。”
转动天线，寻找到一个最佳角度的航天员道。
“信号良好，可以传输。”
这是蔚蓝星中转站。
“无恙。”
担当三万诸天信号发射塔的机圣，或者前人造高智精神力统合体说。
观星台里，那片虚幻的星海旋转起来。也是其实是本质为黑洞卡利亚纳观测站的观星台唯一从那场大爆炸中保存下来的，关于过去的遗留。
这是几千年前的星轨，但爆炸过后，这记录早已不符合如今的外宇宙。
机圣有着圣人的位阶，作为人造精神体所导致的差异，让祂比其他圣人保存下来了更多关于过于的浅浅印象。
但祂不知道敌人来自何方，只能将自己隐藏。
而此刻，机圣将一团团凡人神魂纳入体内，只感觉到这种充盈的感觉，熟悉到令人落泪。
祂下意识说出半句话：“心灵的……”
心灵的什么来着？
机圣无法回忆起。
这时候，分出去的思维提醒祂，时间已经到了。
整座观星台都在微微发亮，远处观察的人们看到，一道灼目光柱从观星台射出，直直打向青华昆源。
与此同时——
虚空之暗深处，汹涌白光已然蓄势待发。
自从夏炯离开后，曲忘生保持观想，一动不动已数个小时。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惊醒，看向被塞入手中游戏机。
并没有人动它，但这个游戏机突然自顾自地开始播放音乐。
“どっから话すかな，
【该从哪里说起呢？】
“君が眠っていた间のストーリー。
【在你沉睡时发生的故事】
“何億何光年分の物语を语りにきたんだよ。
【正是为了向你讲述这亿万光年的故事，我才来到这里】
“けどいざその姿この眼に映すと，
【可一当你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君も知らぬ君とジャレて，戯れたいよ。
【就好想和你也不曾知晓的自己，一起说笑玩闹】
“君の消えぬ痛みまで爱してみたいよ。”
【包括长久纠缠你的痛苦，我也想一起爱惜包容】
紧张到有点头晕目眩的曲忘生，在歌声里慢慢扬起嘴角。
时间到了，曲忘生放开辖制。
早已按捺不住的白光喷发了。
来自外宇宙的光亮，首先照亮了黑暗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的虚空之暗。
三朵金莲勉强保存至今的战场上，被大魔神魔神控制的、或者说被宇宙意志催生的、只有杀戮的妖魔人魔大军，竟然茫然地停下攻击片刻。
就在一瞬间，刚才还以疯狂攻势压制着他们的青华仙兵，就全化为白光消失了。
蔚蓝星方面将所有玩家强制下线。
该争取的时间，玩家们已经争取到。
好在疑惑无法占据它们大脑多少时间，不知道这些的妖魔人魔重振旗鼓，向金莲扑去。
然后，它们被白光淹没了。
整个三万诸天从未见过这般奇景，即便是修士，注视这白光也让他们感觉眼睛要瞎。
好在，不需要痛苦多久，以将近三亿米每秒的速度奔驰而来的白光，也迅速将他们淹没。
这光芒直到靠近虚日，才缓缓止住，漆黑的天体以来自高维的喷流与它对抗。
伤口里的这粒沙子，显而易见还会存在许久。
但经过两个世界的跨转，外宇宙基地一号已经接收到第一个意识。
得知这个消息，曲忘生，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即便有师弟帮忙，他依然不能说自己对劫力的控制有多惊喜，恐怕会有许多修士，无法恢复成圣人文明曾经的姿态，也无法离开虚空。
这杀戮是他造成，曲忘生今后一生都无法忘怀。
不过，此刻……
游戏机还在奏响那段BGM。
“银河何个分かの，果てに出逢えた。
【数不清是多少次跨越了银河，才在尽头与你相遇】
“その手を壊さずに，どう握ったならいい？
【我该如何握紧你的双手，才能不伤害到你？】
“君の前前前世から仆は，君を探しはじめたよ。
【从你的前前前世开始，我就在追寻你的踪迹】
“その騒がしい声と涙をめがけ，やってきたんだよ。
【追寻那喧然的声音和泪滴，终于找到了你】
“そんな革命前夜の仆らを谁が止めるというんだろう”
【处于革命前夜的我们，你说还有谁能阻止呢？】
“もう迷わない，君のハートに旗を立てるよ。
【已经不再迷茫了，我会在你的心里树立起我的旗帜将其占据】
“君は仆から谛め方を，夺い取ったの。”
【毕竟你已经从我这里，把‘放弃’这个选项夺走了！】
……什么？
曲忘生在心里说道。
一个新的游戏封面，在游戏机的屏幕上展开。
【下一站天王！成为大明星的助理，和他一起在娱乐圈中奋斗吧！】
如此标题，鹤氅道人当然看不懂，他只是看到了封面上夏炯的照片，下意识点了确认。
然后，整个意识被拖入风雨道大作所形成的空间中。
等他恢复清醒，来不及为自己的羸弱而吃惊，也来不及为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而莫名，他首先看到了站在他身前的一个年轻人。
这是，比他所认识的夏炯，更年轻一点的夏炯。
十九岁的、心理问题已经很严重的歌星夏天歌，戳了戳呆愣愣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他疲惫问：“你是我妈派来的新助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