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眸倏然睁大, 有什么画面在太宰治眼前一闪而过。
黑白记忆里，后院秋千架暗色的背景下，零星可见的苍白小花被坠落的星群点亮，草丛下珍珠般微弱的光泽一个接一个地显露出来。
一簇簇温暖的花火逐渐将冷鸢色浸染, 缤纷的色彩从画布的边缘铺染开来。
“嗤, ”中原中也看不过眼, 抱着臂冷嘲热讽道, “多大个人了, 还需要别人哄。”
不过他心里开始犯嘀咕, 什么时候青花鱼和杰森关系这么好了？
太宰治在Jason松手后, 别别扭扭地直起身,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回身路过中也时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忽视了他坐到了沙发上。
太宰治歪歪斜斜地瘫倒在沙发里，手背搭在额头上, “啊呀，今晚酒喝多了, 头有点晕，什么声音搁这嗡嗡的, 弄得人耳朵都难受了。”
“哼,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 冲太宰掰着手腕道，“要不要我帮你好好清醒清醒？”
“咳, 我要抽根烟, ”Jason清了清嗓子, 颇有某种预感地打断了他们俩，“太宰治是吧？你要是不舒服就去屋里, 那里有床可以躺着。”
“既然Jason这么说了，我就——”
“磨磨唧唧的，”中原中也看不得太宰治慢慢蹭起身的墨迹劲，直接扯着太宰的衣领，把他一路提溜进了休息室，“滚吧。”
“你好粗鲁呀，蛞——”
“啪——”中原中也直接一把将门甩上，终止了太宰治的废话。
摔门声似乎震得房间都抖了一抖，太宰治一消失在眼前，恢复理智的中也顿觉有点不好意思。
“啊，抱歉，我……”中原中也手搭着帽子转过身，拽了拽帽檐微微盖住表情。
“唔？没事，”Jason的队友性格各异，他之后还有经常爆炸发言的最小的罗宾，相比与他们，这个孩子已经很有礼貌了，“介意我来一根吗？”*
“不介意……我也经常抽，”中原中也瞄到了烟盒熟悉的标志，“只不过不习惯这个牌子，所以你随意吧。”
“经常？”Jason从抽屉中拿出打火机，随手给自己点上，他叼着烟慵懒道，“小孩抽什么烟，日本这方面的规定……我记得是20岁？你还早着呢。”
“都说了我成年了，再说黑手党……”中原中也在看到Jason手中那个红色的打火机时，不由得吞下了后半句，他盯着在Jason指尖上下翻飞的打火机喃喃道，“大红……”
“嗯？什么事？”Jason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向中原中也看去，对方的表情在烟雾缭绕中有点模糊不清。
“这个应该是在大红手里……”中原中也脑海中闪过了一些画面，各种碎片从纷杂的信息海中浮上水面，可是这片洋流太过浩瀚，乘坐在木舟里的他几乎驶不出这片神秘的海域。
“啊，你是说杰伊？”Jason毕竟才刚接触到杰伊的队友，所以没有发觉中原中也的异样，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个火机的款式很和他胃口，确实像是他会随身携带的那种，“他今天没带在身上吧，我刚在他抽屉里翻出来的，没事，他不会这么小气。”
“……”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中满是迷惘，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哥哥也是红头罩吗？”
“噗——咳咳，什么？他？怎么可能？！”Jason差点把烟呛进嗓子里，他弹了弹烟灰，但是没继续抽，而是任它在手里慢慢燃烧着，“这曾是罪犯的名号，迪克那家伙才不会叫这个，不过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最后一句，Jason指的是他有兄弟这回事。
“什么情况下……你的哥哥会成为红头罩？”中原中也努力维持自己的镇定，压住心底隐约的某种直觉，顺着过去的思路接着问道。
Jason以为杰伊曾说过一嘴自己的经历和家庭成员，可能提到的不多给眼前的人造成了某些误会。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Jason语带自嘲道：“他们谁都不可能过界成为红头罩，连那个恶魔崽子成为罗宾后也不再杀人，他们都很‘乖’地谨守义警的规则，所以家里出局的只有我。”
“所以……你们都曾是罗宾？”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好吧，这个猜测倒是差不多被肯定了。
“呵，老头子爱往家里捡人，所以不缺替代品，”Jason把烟直接掐了，怼到烟灰缸里，没多大兴致继续抽了，他瞥了一眼电脑窗口，“说起来，好像杰伊在这里好像也捡了个罗宾？这小子怎么跟老……”
Jason差点没忍住牙酸地差点吐槽出来，但……一想到“自己的罗宾”之类的念头，继而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老蝙蝠在的话，他可能也会这么干。
这就不难理解杰伊这么“放飞自我”了，反正这里是没有蝙蝠侠的异世界……
“所以……你和那些罗宾不是血亲……”中原中也听闻心底一沉，声音越发的低哑，“杰……也没有亲哥哥……”
“我和杰伊？”Jason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东西，眼睛随着它一起一落，中也奇怪的话语稍稍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他不禁失笑道，“我们是不可能有亲兄弟的。”
除非又出现一个身世不一样的某个世界的同位体。
“所以……红头罩从始至终就是——”
“Boom！”
粉雾突然炸开。
顺着一股力道上升了一点距离、悬停了一瞬的打火机落了下来。
金属的一角磕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然后弹了两下滚落桌面，掉落到了中原中也脚前的地毯上，发出了细不可闻的闷响。
同时，雾气里传来了和Jason相似，却又年轻了一点的声音。
“要回去了，Ro……欸？”
烟雾散开，露出了中原中也所熟悉的，那个“杰森·陶德”的身影。
——不，或许他从未熟悉过他。
中原中也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一样，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杰森，并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双和Jason和……毫无二致的绿色瞳孔，钴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杰森虽然对时间快到时心有预感，但突然转换的场景还是让他有点不适应。
注意到中原中也抿着嘴没说话，杰森眨了眨眼睛，若有所觉地摸上了眼角。
在法外者基地检查身体时，他把隐形眼镜摘了下来，后来因为融洽的气氛忘了这回事。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在中也面前忘记戴过，但不知道中也是对颜色不敏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对方从未因此发出过什么疑问。
随着时间的发展，杰森不知为何越难主动开口，总想等一个中也主动发现端倪的机会，好让他顺水推舟给中也一个具体的解释。
然而一直以来，中也都不曾怀疑过什么，这无不加重了他的负罪感，也让他越来越难以启齿了。
直到今天，杰森给自己找了一个去向中也主动摊牌的合适理由——家里除了他，有了另一个足以接.班、能够照顾家人的孩子。
不过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打乱了杰森的计划。
“Hey……我回来了，不欢迎下我吗？”杰森半干不尬地打了声招呼，但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中原中也却是垂眸看向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杰森环顾四周，并没有其他的人，余光瞥到了电脑屏幕——大约是Jason点开的监控功能——这附近除了中也和里屋的太宰，并没有其他人。
也许是Jason帮他清场了，又也许是……
“呃，我是说……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
还是无人应答。
杰森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装作不在意地说道：“没有吗？那我这里刚好有一件事想——”
中原中也的周身猛不丁地亮起了异能力的红光，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杰森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
杰森站在办公桌后，中原中也站在办公桌前。
中间的实木桌犹如鸿沟一般划开了分明的界限，横亘在两人之间。
就在杰森慢慢将手伸进衣兜、触碰到了一样物品的边缘时，有什么东西从桌子的中也那一端缓缓浮上来，出现在了杰森的视野中。
——是一个红色的打火机。
中原中也跟随着打火机的位置，缓缓抬起了头。
无声的对峙就此悄然展开。
#
另一个世界。
“Boom！”
烟雾散开，餐桌旁出现了法外者的一员。
桌子上是丰盛的菜色，餐桌周围是一圈没反应过来的法外者众。
Jason挑了挑眉，顺势坐了下来发出餐椅的动静，打破了淡淡怅然的离别气氛。
“我赶上饭点了？”Jason拿起叉子敲向碟子发出“叮”的声音。
“杰啾，你回来啦~真高兴再次再次见到你~”罗伊不知何时绕到了Jason的身后，从背后突袭了Jason。
Jason的身体随着罗伊挂在身上的冲劲晃了几下，接着他握上罗伊的手腕，一个巧劲将他提溜到了身旁的位置上。
“怎么，不欢迎？”
众人这才像是被打开了开关般，纷纷向Jason打着招呼。
“Jason你可算回来了。”阿尔忒弥斯端着杯子，向Jason遥遥敬了一下。
“不到半天，窝就想泥了……窝有这么欢迎。”比扎罗张开手臂笨拙地比划着。
“你再不回来，就没人能制得住这个小滑头。”星火语带亲昵地向Jason意有所指地说道。
“是么？”Jason看向身旁的罗伊，将手中的叉子转了半圈，让叉头朝向己方，然后用叉柄挑起罗伊的下巴，眸色逐渐加深，“那么，我亲爱的罗伊，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呃……这不是小杰来了，我又有新灵感了吗，”罗伊眼神微微漂移，避开红头罩独有的危险视线，“就……又超支了那么一小点。”
“嗤，”阿尔忒弥斯不给面子地拆台道，“他那超支的不止是自己的那部分，而是法外者所有的活动资金。”
“算了，这次记我头上，”Jason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毕竟这和‘我’有关。”
“有你的保证？那我没问题。”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总归Jason一向比不着调的罗伊靠谱多了。
“既然这样……”Jason暂且放过了罗伊，抽回了叉柄，“那么下次如果你检测到了属于杰伊的空间跳跃波动，就支援他一把，帮助他稳定坐标点。”
“Ok，您的军.火库愿意为你效劳~”罗伊见危机解除，重新抖了起来，扬起了一贯有些傻的自信笑容，“我忍不住要‘才兴大发’啦~交给我准没错。对了，关于这个我还有很多好点子，如果资金管够的话，我能——”
Jason直接把罗伊揪到眼前，温热的气息轻吐在罗伊的耳畔。
“呵……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Jason低低笑着，话里有话道，“这笔账我帮你销了，但……另一个代价你想好怎么支付了吗？”
其他法外者们对这两人此刻形成了旁人难以介入的胶着氛围已是见怪不怪，开始无视这两人边推杯换盏，边开启新的话题了。
罗伊感觉耳根被什么烫到了，这点灼热渐渐传递进皮肤里，随即心脏的跳动声又传递回耳中，节奏愈来愈快。
“咚——咚——”
#
同一时刻的异世界。
焦灼的氛围中仿佛传来硝烟中的鼓点，频率逐步紧凑，愈来愈快。
——“咚——咚——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