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打翻一缸醋

鸡丝蔬菜粥软糯香滑,几乎和沈凉月记忆中的味道一般无二,贺明风有点紧张地站在餐座前,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小心翼翼地弯下腰问:“还行吗?”

“挺好的。”沈凉月用勺子搅了搅热粥,鸡胸肉撕得很细,一看就费了不少功夫。

贺明风明显地松了口气,直起身道:“你喜欢就好。”虽然他看上去神色如常,但沈凉月能感觉到,如果贺明风有尾巴,一定已经疯狂地摇动起来。

他回到厨房端出一个小碗,而后又去屋里把雪球抱了出来,老猫兴奋的“喵喵”直叫,蹭了蹭着贺明风的裤脚,奔向喷香的鸡肉茸。

沈凉月注意到,那碗鸡肉被切得很碎,其实贺明风在一些事上是很细心的。大概谁也想不到,位高权重的元帅也有如此居家的一面,但沈凉月还记得,他的第一个发情期是怎样被贺明风妥帖细致地照顾,以至于不得不靠抑制剂度过时,显得分外痛苦。

看他宠爱雪球的模样就知道,贺明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沈凉月又是一阵难受,粥腾起的热气扑在他眼帘上,熏染出了一点点惹人怜爱的淡粉。

贺明风蹲在地上摸着雪球的后背,用余光觑着沈凉月的方向,他除了早餐一整天粒米未进,却丝毫也不觉得饿。沈凉月和雪球都在吃着他亲手做的东西,贺明风爱惨了这种感觉,鸡肉粥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是他久违的家的味道。

一片静好被忽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贺明风刚要站起来去开门,沈凉月已经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急急道:“你别动...我自己去开。”

沈凉月大约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贺明风在他屋里,也是啊,两个人没名没分的,孤A寡O地单独相处,算怎么回事?确实不利于公爵大人的名声。贺明风只得又蹲了回去,手底下没轻没重地揪疼了雪球的毛。

等了好一会儿,沈凉月才抱着一束花回到餐厅,贺明风嘴边的一句“谁啊”被生生吞回了肚子里,舌头上像滚过刀子一样地疼。

“我去洗个澡,出了一身的汗。”沈凉月放下花束,很客气地说:“今天谢谢你。”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送客,贺明风站起身道:“注意

别着凉,我已经把浴室的暖气提前打开了...我把碗筷收拾收拾,就走。”

沈凉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当浴室的水声响起来时,贺明风三步并成两步地冲到桌子旁,火急火燎地翻出花束里的卡片。

“昨日与您的邂逅,是我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刻——您忠诚的朋友和永远的追随者。”

虽然没有署名,但是贺明风一眼就认出这是参谋长的字!

“妈的...这小子!”他把卡片狠狠甩在地上,恨不得使劲踏上几脚,“字写得这么难看!”

贺明风的目光几乎能把纸片烧穿,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吸了口气,僵硬地捡起地上的卡片插回花束里。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有什么立场阻止别人?他和参谋长一样,都不过是沈凉月的追求者罢了!

按理来说,贺明风根本不该有任何危机感,参谋长无论是能力、相貌还是势力,都远远及不上他。更何况,那个人比沈凉月大了十几岁,谁都能看出他们的不般配,连参谋长自己也只敢奢望做沈凉月的“朋友和追随者”。可是贺明风还是觉得极为不安,他很怕事情真的会那样发展——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得到沈凉月的青睐,唯独除了已经和他解除婚约的贺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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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凉月穿着浴袍走出来,有点讶异地看着还没走的贺明风殷勤地举着吹风机守在浴室门口。“我帮你吹头发,好不好?”alpha生怕他拒绝,匆忙地又补充了一句:“湿着头发去睡的话,又该发烧了,你自己总是吹不干。”

长而有力的手指在丝滑的银发间穿梭,沈凉月半眯着眼睛,和冬天靠着火炉的雪球一样,熨帖得昏昏欲睡。贺明风从镜子里看着他的模样,好几次想开口说参谋长的坏话,但他到底还是抿住了唇。一口闷气生生憋在心里,贺明风强忍下打击抹黑对手的阴暗想法,那样的做法实在太没风度,简直如同争宠的妃子出于嫉妒、掩袖工谗。

沈凉月的银发如雪缎一样披在两肩,贺明风爱不释手地梳理着他馨香的头发,低低地说:“好漂亮,比以前长了不少...”

沈凉月抬起眼睛,两个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接纠缠,可贺明风收起吹风机绕到他身前时,沈凉月却垂下眼帘

轻声道:“...我困了。”

“好,”贺明风俯身把他一把抱起来,“少走几步,我抱你去睡。”

沈凉月是享受他的怀抱的,他靠在他胸前,能听见alpha有力的心跳声。贺明风的胸膛太暖,反衬得被窝里有点冷,他恋恋地拉着沈凉月的手,又道:“...要不要听故事?”

“不必了,晚安。”他从来都爱他的温柔,尤其人在生病的时候精神不够强韧,沈凉月只怕再拖下去,他的心马上又会沦陷。

“...那晚安,我明天再来看你。”贺明风在沈凉月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动作很轻地退了出去。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沈凉月觉得被子里很久都没有暖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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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军队计划打下联盟的副首都,第二天的作战会议贺明风必须主持。他熬了一夜熟悉资料,在一大清早偷偷潜入沈凉月的卧室,确定了熟睡的omega已经不再发烧,才风尘仆仆地前往办公室。

会议一开就是一整天,他累得够呛,却还是不忘亲自去驻军基地里唯一的一家花店,挑选了一大捧娇艳的香槟玫瑰。

“今天感觉怎么样?”面对情敌绝对不能输阵,他敲开沈凉月的门,装作不经意地说:“路过花店,觉得还是玫瑰最适合你,昨天的花快谢了吧?我帮你扔了!”

他走进客厅,发现旧花束旁又摆了一束新花,看来人家送的比他早。贺明风大受打击,怎么也找不出让沈凉月把新花一起扔掉的理由,只有咬牙腹诽参谋长的工作太少、溜号太多。他想提醒沈凉月注意,参谋长并非良配,可犹豫了半天,还是空叹了一口气。不过是两束花,八字还没一撇,运筹帷幄的元帅已经乱了方寸、打翻了一缸老陈醋。

贺明风把手中的花递给沈凉月,很慢的说:“凉月,我也是可以送你香槟玫瑰的......真的。”

他曾在舞会的露台上被贺知节奚落讽刺,说他没有资格送给沈凉月代表着“只钟情于一人”的香槟玫瑰,贺明风当时就觉得很难受,事情并不是贺知节说的那样,可他又无法阐明自己的心。

“花嘛,有钱买就可以送。”沈凉月避开了贺明风的暗示表白,很自然地把他送的花插在唯一的一个花瓶里。

贺明风虽然没有得到回应,却因为沈凉月的动作心生雀跃,转念一想,又觉得无比悲哀——他曾经在沈凉月心里多么特别,千万束花,只有他送的会被omega捧在手里,可现在,他的花与他一样,泯然于众人,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个花瓶,贺明风已经受宠若惊、激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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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大人!”参谋长眼睛一亮,抱着花跑了几步,笑着说:“您在散步吗?”

“是的,因病躺了几天,觉得该动一动,元帅千叮万嘱、只许我在营区里走一走...”沈凉月顿了顿,又道:“您每天都让人送花来,真有心了。”

“那是应该的,希望您早日康复。”

“...谢谢。”沈凉月接过参谋长献上的花,斟酌着要如何婉拒他的善意,“其实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以后也不要再破费。”

参谋长局促地说:“啊,是不是我的行为让您不愉快了?”

“并不是...”沈凉月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听见一个稚嫩的童音大叫了一声“爸爸”!

一个孩子扑到参谋长怀里,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难言的神色,虽然参谋长从没有妄想过真能追到沈凉月,能和公爵大人说上两句话、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但被憧憬暗恋的人撞见自己已经有了孩子,还是让他好生尴尬。沈凉月像梦一样美,不可能和他这样的人有什么结果,他天天给他送花,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白日梦而已。

“这是...你儿子?”

“...是的。”参谋长已经准备好承受沈凉月的怒火,天鹅一样高贵的公爵大人,被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献殷勤,一定会觉得十分掉价、甚至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吧......

沈凉月蹲下身,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肩,柔声问:“他真活泼,今年多大了?”

“...今年四岁了,看上去比别的孩子弱小一些。”参谋长有些意外,他低下头看着儿子道:“他母亲怀他的时候,刚刚开战,那时战局胶着不下,我被调到前线,根本没时间陪她。因为信息素摄取不足,她早产了,手术时出了可怕的意外......”

孩子躲在父亲身后,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沈凉月。原来四岁的孩子是这样的,如果他的孩子还在,大约也会这样可爱吧,比别的孩子弱小又

怎么样呢?他会用所有的爱去爱他。沈凉月的心都要化了,向孩子伸出手道:“过来,让我抱抱你,好吗?”

孩子抬头看了看父亲,见参谋长点了点头,他便把小手轻轻放在沈凉月掌心里。他的手上沾着灰土,可沈凉月一点也不嫌弃,握着他的手很温柔地说:“你的手有点凉,冷不冷?”

他搂过孩子,把披肩裹在他身上,孩子抽了抽鼻子,抱住沈凉月的脖子道:“哇!你好香啊...”

沈凉月怜爱地吻了吻他幼嫩的小脸,小男孩的脸“腾”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