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戈尔巴乔夫忙于寻求联盟条约的折中方案,叶利钦组建新一届的俄联邦政府之时,在俄罗斯媒体和俄联邦最高苏维埃却开始掀起了一场更加强大的###运动。在没有给出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共产党的活动就被停止了。尽管许多宣传共产主义的报纸仍在发行,其中包括《真理报》、《苏维埃俄罗斯报》和《公开性》,但这些报纸对新的权力机关都表现得极为循规蹈矩。1991年9月5日,弗拉基米尔·伊瓦什科将苏共中央书记处的工作人员召集在一起,向他们正式宣布了关于解散苏共中央机关和所有党组织机构的决定,他说此举是“考虑到现实情况”。大约17万各级党组织机构的工作人员因此失去了工作,他们需要就业方面的帮助。为了找到新的工作或者办理退休手续,他们必须获得一些必要的材料。为此,建立了由瓦连京·库普佐夫领导的清理委员会,该委员会在古比雪夫大街和老广场分配到了几处办公地点,并将在1991年11月10日之前结束相关工作。早在8月25日,叶利钦已下令将苏共的所有建筑物和资财划归俄联邦国有财产,但是这个命令从法律角度来说还存在漏洞,因为苏共只是被暂时停止了活动,而并未被完全取缔。最终解决苏共的财产问题,还需要通过各级法院的审理来决定。此外,苏共的资产总额非常巨大,根据俄联邦检察院的统计数据,截至1991年8月1日,苏共的财产包括4228栋行政办公大楼、180多个社会政治活动中心、16所社会政治研究院、41所学校、134座宾馆、145个汽车场、840座汽车库、23座疗养院和休养所,还有几千栋郊外的别墅,而苏共在国内各大银行的账户上还有50多亿卢布和大约15亿美元的存款。俄罗斯联邦检察院证明,出自作者本人的档案资料。这其中还不包括苏共所属的医院和诊所,因为在苏共所属的其他大部分建筑和设施被查封之后,这些医院和诊所仍在继续对外开放。正是苏共的财产问题引发了新一轮的###运动浪潮。一些报纸撰文指出,苏共除了这些已知的资金外,还存在庞大的非法财政机构网络和所谓的“小金库”,这其中藏匿着多达几百亿的卢布、巨额外汇、大量黄金和钻石等,所有这些财产都事先被隐藏在苏联境内或是国外。
跳出来公然反对苏共的作家都是些无名之辈。莫斯科的讽刺作家亚历山大·伊万诺夫就曾要求叶利钦揭发那些对共产主义思想抱有好感的人,并坚决将他们从国家机关中赶走,应该像智利的皮诺切特那样对共产党员斩草除根。他认为,选拔国家公务人员的主要标准应是具有###思想。年青一代的###作家代表列昂尼德·绍罗霍夫曾歇斯底里地叫嚣:“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要分清自己人和其他人,即‘我们’和‘他们’。‘我们’是正常的人,是劳动人民;而‘他们’则是共产党员,是寄生虫。没有任何一个公民会热爱这样的当权者,俄罗斯的当权者被人民所憎恶是他们应得的下场。成千上万的人把共产党看成是最凶恶的敌人,是比希特勒还坏的奴役者。那些列宁们,斯大林们,布哈林们,托洛茨基们,佩尔谢们和勃列日涅夫们,他们不是以民族而分的俄罗斯人、格鲁吉亚人或者是拉脱维亚人,而都是反民族的共产党人,他们攻击的主要目标是俄罗斯的民族智慧,俄罗斯的民族自觉和俄罗斯的道德精神……他们不是基督徒,也不是异教徒,他们是苏维埃垃圾!”1991年9月4日《文学报》。
许多学者也不甘示弱,一些人不久前还是积极的苏###员,这其中包括“眼部显微外科”综合科研中心的创立者,也是该中心主任的斯维亚托斯拉夫·费奥多罗夫,他是1957年入党的老党员,也曾是苏联人民代表。《莫斯科新闻》1991年9月29日第39期,第3页。他认为:“从1917年开始,在俄罗斯就建立了一个邪恶帝国,而列宁则是这个帝国的精神化身,列宁的头像被到处摆放、悬挂、绘画、印压和雕塑。国内形成了一种新的宗教,该宗教规范了人际关系的三个基本准则:对上级奉若神明,卑躬屈膝;对同级憎恶猜忌;对下级命令施压。只有做到这三点才可以苟延残喘地活着……人们为偶像修建了一座陵墓,崇拜者们不断前来瞻仰,并发誓永远遵循他的反人类训诫……同时成立了许多进行崇拜领袖仪式的机构,被称为区党委,各个城市还有市党委。人们放弃了劳动与休息,终日被迫为领袖及其学说祈祷,这就是所谓的‘开会’。”《星火》1991年第37期,第4页。这位苏联最著名的眼科学家,曾使成千上万的人重获光明,而他自己却承认,他是在“8月事件”的短短三天时间里看到了光明,也看透了一切。
许多苏###员也公然宣布与苏共决裂,当时曾出现了公开烧毁党证的严重事件。在莫斯科的阿尔巴特大街上一些外国收藏家曾收购这些党证,其价格从一开始的每张100美元跌到后来的10美元。
许多人呼吁对苏共进行类似于1946年的纽伦堡审判,但没有得逞。最后,所有新当选的俄罗斯领导人其实不久前都还是积极的苏###员,他们大都是从党政机关、科学共产主义教研室或者是从各级党报中走上仕途的。最后人们决定以举行议会听证会的方式来取代法庭审判,听证会的目的在《告俄联邦总统书》中已有明确表述,即“采取措施防止苏共和俄共在俄境内组织强制修改俄宪法、挑起社会和民族纠纷的活动”1991年10月26日《俄罗斯报》。。
议会听证会于10月22日(星期二)在“白宫”举行,听证会由俄联邦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秘书谢尔盖·菲拉托夫主持。在听证会上第一个做发言的是俄联邦总检察长瓦连京·斯捷潘科夫,然后是俄司法部长尼古拉·费奥多罗夫,接下来安德烈·科济列夫、尤里·阿法纳西耶夫、尤里·卡里亚金、尼古拉·特拉夫金、格列布·亚库宁也相继发言控诉苏共的罪行,这些人中除了亚库宁以外,其他人不久前还都是积极的苏###员。代表苏共出席听证会的只有瓦连京·库普佐夫,他被允许在会上发言,但总共只给10分钟的时间。许多与会者打算延长听证会的时间。《消息报》曾写道:“显然,在俄议会举行的听证会将是一个漫长而繁琐的过程。因为谁都没有举行类似会议的经验,所以阿法纳西耶夫、特拉夫金和波诺马廖夫强调应研究法律依据和清晰界定听证会最终目标的必要性。”1991年10月24日《消息报》。
然而,此次活动的组织者并不希望让听证会进行得漫长而烦琐,听证会持续了三天之后便宣告结束,会议通过以取缔苏共政党资格为主要内容的告叶利钦书。俄联邦总统没有拖延,他于11月6日,即“十月革命”胜利74周年前夕签署了《关于苏共和俄共活动的命令》,该命令中指出:“……事实上正是苏共的领导层毁灭了这个国家,他们将苏共当成是私人的工具,这些人应为苏联人民被逼入历史的绝路而负责,应为我们国家的分崩离析负责。苏共的活动带有明显的反人民性和反宪法性,并在各民族中挑起宗教的、社会的、民族的纠纷,是对国际社会所承认的最基本的公民权利和自由的侵犯。今年8月19~21日发生的违反宪法的叛乱是苏共领导层支持的……显而易见,只要还存在着苏共这一组织,那么类似的叛乱和动荡就无法避免……鉴于俄共并没有按照规定程序进行登记,而苏共的登记工作则是在此前由它直接领导的苏联国家机关完成的,而且是在严重违法的情况下进行的,这对于俄联邦来说并不具有审判前决定的性质,因此依照俄联邦宪法第7条和第121条第4款的规定,我命令:一、停止苏共和俄共在俄联邦境内的一切活动,解散其一切组织机构;二、俄联邦国家权力执行机关对俄联邦公民加入苏共和俄共的事实不予追究;三、苏共和俄共在俄联邦境内的所有资产归为国有财产。”1991年11月9日《俄罗斯报》。
这个命令实质上是对此前所有行动的总结和确认,整个社会对此表现得非常平静,许多人甚至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成千上万的苏###员很快就转向了新制度的一方,法院的审理工作并不是为了他们的利益。我就更不用列举那些前中央书记和政治局常委们了,他们在俄罗斯和其他加盟共和国中继续担任着高层领导甚至是最高领导人的职务。《苏维埃俄罗斯报》刊登了一些俄共中央书记的声明,其中写道:“我们有必要做如下说明,俄共中央和俄###员虽然认为此前公布的关于暂停本党活动和没收其财产的命令缺乏充足的理由,但他们还是执行了命令中的要求,并未采取激化危机的行动,更没有为新的反人民的叛乱创造条件……几千万人的命运都与苏共息息相关,他们都是正直的劳动者、精通业务的专家,以及科学、艺术和教育领域的杰出人才和祖国的保卫者。我们认为,蓄意消灭苏共是对民主思想的沉重打击,是对公民权利与自由的侵犯。该命令的出台不仅使刚刚在国内出现的真正民主思想的产生进程受到威胁,而且使公民社会的形成受到威胁。”1991年11月10日《苏维埃俄罗斯报》。
11月22日的《真理报》刊登了六位著名法学家联合撰写的一篇文章,文章从苏联和俄联邦的宪法以及法律的角度评论了叶利钦所签署的命令,这些法学家指出这个命令中有多处法律漏洞,并声称该命令在政治上是无效的。
三家主要的共产党报纸在8月末经过短期停刊后,于1991年秋又恢复了发行。但是原来所有的各州和各地区的党报要么就停办了,要么就是改变了其原有的社会政治观点,这些报纸编辑部的工作人员也是如此。《共产党员》曾是苏共主要的理论性杂志,后改名为《自由思想》,变成了很受欢迎的杂志;《党的生活》杂志更名为《实业生活》;《劳动人民代表苏维埃消息报》变成了《消息报》,并且成为俄罗斯最积极###、反苏维埃的刊物之一。许多常见的共青团刊物大都没有改变原来的名字。《莫斯科真理报》、《公社》、《新星》,还有《工人道路报》、《旗帜报》等刊物虽然没有更名,但成为宣传###和反社会主义思想的阵地。在此,我不想再评论这些出版物的名称或是内容上的改变,因为它们改变的动机各不相同。1990年底,乌克兰决定发行一份党的杂志《阵地》,其宗旨是不仅要与###思想和民族主义思想作斗争,而且计划制定一条新的、非教条主义的社会主义思想路线。该杂志主编曾请求我书面回答他提出的28个问题,我只举出其中的前三个问题,就可见其本质:1、罗伊·亚历山德罗维奇本书作者的名字及父称。——译者注,目前我们国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充满了危机。治病首先要确定其病因,寻找疾病的根源是理所当然的。因此,一些人正在试图证明“十月革命”是产生危机的根源,另一些人则认为马克思主义和共产主义思想就是罪魁祸首。您如何看待造成苏联目前这种状况的原因?
2、您在自己的书中曾写过许多关于列宁和他在苏联历史中所起的作用。过去列宁的形象出现在民间木版画上,并被称为“善良的列宁爷爷”,而现在却走了另一个极端,目前一些历史学家和政治学家极力将其描绘成嗜血成性的暴君。您是否有意写本新书,客观地反映列宁的一生?
不久前您还被认为是###者,而现在您却成了苏共中央委员;过去曾经反对过您的人现在却站在与共产党对立的阵营中。您不觉得这种现象很奇怪吗?
我花费了很长时间来回答这次书面采访,直到1991年6月中旬我才将材料寄给了编辑部。但是到了秋天我收到的并不是载有我文章的杂志,而是主编寄给我的一封信。信中说:“您好,罗伊·亚历山德罗维奇!我们从哈尔科夫向您表示问候,并通知您一个悲惨的消息——我们的杂志《阵地》今后将不复存在了。与其他许多出版物一样,它也成了‘8月事件’的牺牲品。杂志社的财产被没收,尽管我们一再解释说杂志及其员工没有任何过错,也没有任何企图,但于事无补,现在剩下的只有杂志曾经的读者对《阵地》留下的美好记忆了……最后还要告诉您,我们不得不接受了出版一本全新杂志的建议,这样才使杂志社的骨干得以保存下来,新杂志称为《股票业》,就像您理解的那样,它与《阵地》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了。”
出版界的###宣传在1992~1993年期间一直在持续进行,但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变化,激情被事实所取代,尽管其中许多事例都是从特定的历史背景中抽取出来的。事情是这样的:在没收苏共财产的过程中,党和国家的重要档案资料,其中包括最为机密的材料都落入了苏共的反对派手中。结果这些档案和资料开始陆续曝光,使得斯大林时期、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等人执政时期,甚至苏维埃政权早期的一些不光彩的事件都大白于天下,这其中包括“红色”恐怖行动,它被认为是针对“白色”恐怖暴行采取的反击行动,还包括许多不正确的迫害活动,其目的是为了消灭那些现有的和潜在的反苏维埃政权和共产主义思想的敌人。过去在白俄(指“十月革命”后逃亡国外的俄罗斯人)和###者的刊物中曾有过对这些事件的描写,但苏联的报刊和历史学家都对此予以否认,声称这是那些反苏维埃言论的“推测”和“诬蔑”,而现在这些文件证明了这是事实。如果苏维埃政权早期所有的坏事都是以国内战争为背景而描述的,那么现在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国内战争产生及其久拖不决的原因。这种状况不仅彻底改变了###宣传的性质,而且改变了其宣传的方式,我对此不再做深入的评论。后来,我和一些志同道合的同志共同组建了一个新的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左派政党,这个党就是“劳动人民社会党”,1991年10月召开了该党的成立大会。我们党在1992~1993年间的工作卓有成效,还参加了俄共的重建工作并帮助该党举行了重建大会。但是,我们已不再是俄共的盟友或伙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