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穆晗风回家, 童澈却没能在家里待太久。
他的信息素紊乱症，每个月都需要复查信息素水平。
录制综艺正好一个月，童澈原本计划的是明天去复查, 可现在得知，明天开始就又要连拍一周的广告了, 想了想，童澈还是把复查时间定在了今天下午。
穆晗风翻遍厨房，没能翻出一样适合童澈喝的东西，只能先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我这边现在还只有茶和酒, 等下找人送来你爱喝的。”
童澈捧着水杯乖乖点头，又小声说, “不送也没关系, 我喝水就行。”
“那可不行, ”穆晗风伸手点点他鼻尖, 佯怒反问, “小猫, 这里现在难道不是你的家吗？”
这话真是往童澈心尖最软的地方戳，童澈立刻改口，“是！我想喝桃桃乌龙！”
穆晗风眼底浮起笑意，“好，让人给童小猫送来。”
他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又抬头问童澈, “什么时候去医院？”
“约的五点到，”童澈看了眼时间，抿了抿唇，“现在也该出发了。”
穆晗风搁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开着, 信息闪个不停，他随意扫了一眼，没理，起身去衣帽间拿大衣，“走，穆老师送你。”
“不用，”童澈急忙摇头，指了指桌上电脑，“你忙。”
“不差这么一会儿，”穆晗风笑了笑，轻松道，“回来再处理也一样。”
他说这话倒不是为了宽慰童澈。
他的公司百分之九十的事项，都交给下面人去做了，可还是有剩余一小部分，是需要他亲自过目的。
这次连续录综艺录了一个月，攒下来不少需要亲自处理的，就算现在开始，也一样要熬夜，没什么区别。
可童澈在这种事情上却有着莫名的固执，他摇头拒绝，“我自己真的可以，我会开车。”
以前每次去复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去的。
穆晗风叹了口气，妥协一步，干脆把笔记本电脑合上装进了电脑包里，“我带上电脑，把你送到，你自己上去检查，我在停车场等你，这样行不行？”
童澈这才愿意了，笑起来，“行！”
……
负责给童澈做检查的医生姓秦，就是十年前，他分化时候被送来医院时的主治医生，两个人认识十年，已经很熟悉。
“小澈来了。”秦医生笑着和童澈打招呼。
“秦姐好~”童澈弯起唇角回应。
秦医生凑过来，揶揄道，“你和穆大影帝，好甜哦！”
童澈：“！”
他脸颊瞬间红起来，半晌，呐呐问，“秦姐，你也看我们直播了？”
“那当然，”秦医生笑起来，“我原本就是想看看你，谁知道还有惊喜。”
童澈脸颊上的红往下蔓延，延伸进了脖颈。
“说说，”秦医生看着童澈这副模样，更觉得有趣，“你俩是真的？”
微微犹豫了不到一秒，童澈就点了头，坦诚道，“是真的。”
他和穆老师以后肯定是要公开的，秦医生又是很相熟的人，那就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恭喜恭喜，”秦医生唇角笑意扩大，又促狭道，“那看来，你这次的信息素水平会很稳定了。”
童澈立刻明白过来了她的意思，早在五年前，他刚成年，秦医生就和他说过，他这个病其实也不是完全的不治之症，只要找到一个信息素契合度够高的Alpha，能给他稳定标记，那他的信息素水平也会慢慢稳定在一个正常数值，不用再过度依赖抑制剂。
明白过来，童澈就更羞了，他含蓄道，“应该…应该会好些。”
没再闲扯，秦医生先一步进了里间的检测室，招呼他，“快进来，好没好的，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信息素水平的检测并不复杂，十分钟就能完成，并且当场出结果。
秦医生看着仪器屏幕上的数据图，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还是惊讶瞪大了眼睛，“竟然稳定了这么多？你俩这契合度是得多高呐！”
“不知道，”童澈诚实摇头，“没测过，不过，我最开始和他接触了一天一夜，就假性发情了。”
秦医生回头看他，“一天一夜就假性发情？”
童澈点头，“没错。”
“那你们两个的契合度，”秦医生保守道，“至少在九十五以上。”
听到这个数字，童澈也愣了愣，他知道自己和穆晗风的信息素契合度高，可九十五，却也算是很稀有的契合度了。
秦医生又仔细去看数据，看着看着，她眉头拢了拢，发现了疑问，“小澈，从现有数据可以反映出来，你现在稳定的信息素水平，得益于这一个月以来的Alpha信息素长期供养。”
说到这里，秦医生顿了顿，才迟疑问道，“所以，你和穆影帝，是从一开始就标记了吗？”
童澈一怔，摇头道，“不是，是半个月前才开始的。”
秦医生相信童澈不会说谎，可又实在和数据反映的情况对不上，一时间没再说话，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思考。
想到什么，童澈犹豫一瞬，忽然开口问道，“秦姐，如果我说，在四十天前，我发现自己在梦里被穆老师标记，醒来之后就不需要打抑制剂了，你会相信吗？”
这个疑问一直埋在童澈心底，他实在很想知道答案，今天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秦医生一愣，倏然抬头看童澈，“你说真的？”
童澈毫不犹豫点头，神色认真，“真的，只是我之前也一直觉得玄妙，才没敢问你。”
“玄妙谈不上，”秦医生站起来，绕着童澈走了一圈，激动地手指都在微微发颤，“这个情况医学上是有记载的，只是非常稀有，非常非常稀有，我上一次听说这种情况，还是在二十年前，还在念大学的时候，那也是听我们导师讲的，没亲眼见过。”
一听医学上有记载，童澈也惊了，“竟然有医学依据？”
“我要收回之前，说你们的信息素契合度至少在九十五以上这句话，”秦医生郑重道，“修正一下，你们的契合度，至少是一百。”
童澈这下懵了，他眨了眨眼睛，“至少一百？一百，难道不已经是上限了吗？”
“一百不是真正的上限，”秦医生语气严肃，纠正道，“这只是现今医学能够到达的上限。”
童澈隐约觉得自己听懂了，可也依然很震惊，如此稀有的例子，怎么就正好发生在了他和穆晗风身上？
“你刚说到的这种情况，”秦医生讲解起来，“医学上有个专业名词，叫做信息素共生。据说信息素共生的一对AO，会存在梦境连通的可能，且有可能出现梦中标记，实际作用到身体的情况。”
“信息素共生，”童澈喃喃重复了一遍，又问，“那出现它的前提条件，是什么？”
“没有明确记载，”秦医生摇了摇头，答道，“现在初步认定，是AO在其中一方或者双方分化的时候，大量信息素冲击到了对方。”
听到“分化”这个词，童澈心尖蓦然跳了跳，他又想起了自己当初分化时候，救他的那个人。
那个人说，“还没看过大海，怎么就想放弃了？”
大海…
自从分化那天开始，童澈的梦里，就出现了一个海边少年，少年侧身对着他，只有个不够真切的轮廓。
这一梦就是十年，可十年间，童澈从来没看清过少年的脸。
直到四十天前，他在那场宴会上遇到了穆晗风，从此，梦里的少年就被穆晗风取代了，再也没有出现。
之前童澈从来没有深想过这之间的联系，他只当自己就是太花痴，之前没见过穆晗风真人还好，见过之后，就开始夜夜梦见他。
可现在种种堆叠，童澈头一次生出一个甚至称得上荒谬的念头——
会不会，海边小少年，其实就是穆晗风？
会不会，当初救他的人，就是穆晗风？
何况，穆晗风的信息素正好是海洋气息的，还从一开始，就能让他感到心安。
这个念头太不可思议，童澈的指尖微微发颤，他喉结滚了滚，颤声问，“秦姐，你还记得十年前，我分化那次，送我来医院的人吗？”
不明白童澈的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到了十年前，可秦医生还是如实回答道，“我当时没有亲眼见到他，你们两个人是救护车一起送来的，你被送到了我的科室，他被送去了Alpha那边的专有科室。”
这是童澈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急急问道，“他怎么了？是我分化出问题，为什么他也要送医院？”
“你当时送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清醒，”秦医生回忆道，“信息素横冲直撞的，根本收敛不住，他遭受了你的信息素冲击，被诱导发情了，不得不用药物压下去。”
说到其中的某个词，秦医生也渐渐反应过来了，她倒抽口气，难以置信道，“难道…当时救你的人，就是穆大影帝？！”
童澈没有回答她，而是深呼吸一口，又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秦姐，信息素漠视症的病因，是什么？”
“这个病也比较罕见，”秦医生已经能淡定面对童澈东一下西一下的跳跃问题，解释道，“从已知病例来看，是和信息素冲击有关。”
秦医生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童澈闭了闭眼，身形忍不住打了个晃，他下意识扶住了桌沿，才堪堪站稳。
都对的上了。
为什么他的梦会从海边小少年变成海边穆晗风，为什么梦里的标记现实里也管用。
为什么穆晗风会患上信息素漠视症，为什么这么凑巧，穆晗风的信息素是海洋气息，而他的信息素是椰子香。
为什么，他们的信息素契合度，能高得超出医学上限。
因为很有可能，他的信息素，根本就是受到了穆晗风信息素的影响，而衍生出来的。
而同时，他的信息素，也反作用在了穆晗风身上。
他们的信息素互相影响，互相纠葛，连通共生。
……
童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秦医生告别的，是怎么走出医院回到停车场，又怎么找到穆晗风的车的。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坐进了车里，整个人扑进了穆晗风怀里。
“小猫怎么了？”穆晗风把笔记本电脑合上，随手丢去了后座，伸手回抱住童澈，在他后背上一下下轻拍着，“出什么事了？没关系的，男朋友在。”
童澈脑袋埋在他颈窝，用力晃了晃，从喉咙里往外挤字，“没…没出事。”
“那是怎么了？”穆晗风看着童澈这副模样就心慌，还不能表现出来，只放缓了声音安抚他，“乖，慢慢说，不着急。”
童澈想说很多话，可所有的话却又像都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紧紧攥着穆晗风的衣服，努力很久，才堪堪憋出三个字，“是你吗？”
只是三个字，却像是已经消耗了童澈巨大的心力，连声音都在发颤。
穆晗风呼吸一滞，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不动声色反问，“什么是我？”
童澈想解释，却解释不出来，他急得紧抿着下唇，抬头固执地望进穆晗风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是你吗？”
穆晗风垂眸与他对视，良久，喟叹一声，把人抱得更紧，低声应道，“嗯，是我。”
救你的人是我，被你“救”的人，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