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镇上来了个二世祖(完)

容真一直都没挂电话, 但他听出来周庭现在很不对劲,怕他出事, 让他不要自己开车。

那个小城到这个镇上距离不是太远,但坐车也得四五个小时。

容真坐在网吧的台子上, 拿着电话一直没离手过。

网管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皱巴巴的钱发在一边,也不好说什么。

……

周庭出现在那个狭小昏暗的网吧里时, 容真刚好放下电话回头。

男人比以前瘦了些, 穿着黑衬,高挑的身形把这里的空间衬得拥挤,一张英隽的脸看上及其憔悴, 下巴的胡渣也不知道多久没刮了,淡色的眼潭鹰一样盯着他,眼皮微颤,忽然跨步冲了过来。

他头上的恶念值一直在90与100之间徘徊。

容真被一把拽住,对方力道惊人, 把他手腕都勒出红印子, 箍着人直往外走。

镇上网吧离容真家不远,他们一路什么话都没说。快到家时, 容真被拽得踉跄了一下, 险些摔倒。

男人一顿,像是终于回了神, 俯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外面黑透了,没人看见。

容真拽着他的衣服喊他。

男人一声不吭地将他抱进了屋内,他没去开灯, 就着黑准确地抱着人到了容真的卧室。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屋内明明暗暗。

周庭将他逼到墙角,扫摹着容真的脸,在对方伸手抱他的时候,忽然狠狠吮他白皙的下巴,将人压了下去。

……

容真觉得自己被一块铁焊在了床上,他动不了,跑不掉,也根本不想跑。

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做了第一次。

容真眼睛肿了,不是哭的,是被自己揉的。

太痛了,但又怕眼泪一直往下淌吓到周庭,他用手背盖着眼睛。对方特别凶的时候,他就咬牙拼命地揉,好像水渍被揉开,揉到手上就不是哭了。

最后是周庭把他手掰开,看着他肿得可怜的眼睛,身子一僵,停了下来。

容真之前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当时又被周庭吓到,一直没说话,现在周遭安静,他眨眨湿漉漉的眼,声音沙哑,终于出了声:“疼……周庭,真的疼。”

他说完那句话,沾水的浓密睫毛就上下颤了颤,不似平时灵动忽闪,看上去好可怜。

周庭一下捧起他的脸,眸子红着:“这么疼啊宝贝?可我也好疼,我疼死了……”

他一颗心简直都要被容真这个人挠穿了,唇不由自主开始贴上对方湿润的眼皮,表情变来变去,像是真的疯了,明明上一秒凶狠可怖,这一秒又温柔得要将人溺死:“不哭了啊真真,是我太坏了,再不让你疼了好不好?”

他也不管容真回答什么,低头又缠着他与自己亲吻,到后面,就又疯得像要吃人。

后半夜周庭才停下,容真早已经不痛了,但是太累,昏昏沉沉地往墙边贴,眼皮发沉。

男人起身去了浴室。

过了一会儿,容真身子一轻,发现自己被人抱起来往外走。

周庭将他抱进了浴室,帮他冲了下,将人小心放入浴缸内。

容真一躺进去便舒服地撑开眼皮,周庭一直蹲在浴缸边盯着他看。

容真不用瞧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上是什么模样,下意识抬手遮了下。

男人眸子暗着,手忽然伸入水中帮他按摩不舒服的地方,很轻很小心。

容真以为他会进来一起泡,结果男人全程都在认真地帮他按摩清洗。

他困顿地小声说:“你不泡吗?”

周庭一直垂着眼望着水里:“浴缸不大,挤了你不舒服。”

容真微愣,这句话竟是今天两人见面后,周庭说的最正常的一句话。

浴室安静了一会儿。

“周庭……你……不问我吗?”

男人动作一滞,仅两三秒的停顿,便从水中收回手,沾着水的手嵌着对方的下颚,动作突然,脸凑过去与他气息交缠地吻着。

……

没有人知道这三个月周庭到底是怎么过的。

一边是容真莫名失踪,一边是母亲那边的案子。

母亲那边最难的事都解决了,容真却还一直找不到。

他每天睡眠不足,却每天都持续失眠,有时候走在路边会突然吐起来,像是身心都要吐空了一样。

他会拿着手机反反复复地听着容真消失前留给自己的语音,想着他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被人抓走了?是不是自己藏起来?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被欺负……

外公说他疯了,交情再好,找人找到那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其余的交给警察就好了,至于吗?

他听了那话,觉得太好笑了。

他明明已经在很努力控制克制自己了,居然还有人问他至于吗?

他还想问问别人,问他们所有人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容真?!为什么那些提供消息都是假的?!

更多的时候却在满腔怨气地质问自己:为什么你他妈连个人都找到不到?!

周庭彻底神经质,是在牢里见江之杰时,从对方嘴里听到容真名字的时候。

那时候江之杰死局已定,那双能预知未来的眼睛彻底看清了曾经在梦里折磨他的那个神秘男人。

他几乎惊惧地叫起来,仪态大失:“是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容真?!”

周庭原本阴着的脸一下就变了。

江之杰回想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预知出现的一切变数,其实都和容真出现在周庭身边的时间是吻合的。但他太大意了,毕竟谁在拥有非凡的能力时,还将自己活成那样可怜的境地?谁会甘于平庸?

可事实在眼前,他骗不了自己了。

那位关键性证人保姆突然好转,就是在他听说周庭身边失踪了一个朋友时开始的。

一个瘫痪多年的老太婆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地突然好起来?还在这个关节眼?

别人觉得是奇迹,可他江之杰不信。

他在对面周庭疯狂的追问下,脸上带着恨意,却笑了:“怎么,人还没找到啊?”

周庭太久没得到得到容真的消息,任何一个与容真有关的话题都能轻易让他崩溃。

“你对他做了什么?!”

似乎很欣赏男人此时的狼狈,江之杰觉得自己死前也算是扳回一局,似笑非笑地瞥他:“我可没对他做什么?你应该要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吧?”

周庭的拳头几乎在颤抖:“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就不觉得自从他消失后,你做的事就很顺吗?想查你妈妈当年的事,结果找到人的瘫痪了,可那个小可怜儿一失踪,哈?人居然就好了,上赶着自首当证人……真他妈当是天降正义呢?”

周庭死死捏着的拳头,指甲镶进肉里,已经快出血了。

“你问我什么意思?”江之杰嘲弄地笑了声,“我说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而我原先预知的未来里,你被我像狗一样踩在脚底,你信吗?”

“……”

“可从容真出现在你身边后,一切都变了……”他咬牙切齿,像是恨极了那人,“要不是他,我才不可能沦落到这一步!你也不可能有这么得意的一天!让我想想……难道他的能力是用自己换别人?我操,他妈的不会吧?世上竟有如此舍己为人的好孩子……我真是要哭了!哈哈哈……可怜又可笑!”

周庭猛地冲过去,如果不是旁边警察拼命拦住他,他拳头早就将对方的脸砸歪了。

离开的时候,旁边的人说:“他应该是受了刺激,那些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

他当时没吭声。

当晚周庭抱着容真的衣服睡,他对着怀里喃喃问道:“是胡言乱语吗?”

一整夜他都没睡,睁着眼睛回想着和容真在一起的所有大事小事。

最后避无可免地又到了最让他痛苦的消失那里。

消失前,容真给他留了语音,就像是预知自己会离开一样;

明明监控里的他进了那户人家再也没出来过,却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的一根头发;

可他一消失,瘫痪的关键证人就好了,主动自首作证;

而这一切的起因,本就是容真引导他查那件陈年旧事才开始的……

男人抱着衣服在黑夜忽然低吼起来,他恨恨地紧拽那些衣服,湿润的液体猝然掉落下来,一片片砸在那些布料上。

自长大后,周庭就没哭过,这是第一次。

他在害怕,他在惊惶。

日复一日,那些不可控的东西慢慢转化成了满腔怨气。

他比之前更疯狂地去寻找容真。

人也显而易见得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直到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听到容真声音的那一刻,他留下给自己那最后一根极细的弦,终于崩了。

……

容真第二天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男人正趴在他枕头边,死死盯着他。

容真吓了一跳。

周庭收回视线,起身将他抱起来,带到浴室洗漱。

容真身子还有些不舒服,走路怪怪的。

周庭看到了,在后面吻住他的脖子:“还疼吗?”

容真下意识摇头,垂眼开始刷牙。

刷完后,他也没走,依旧站在洗手台前,低声用系统给他编造的事件解释这段时间的失踪。

被传销团伙骗走了,跑不了,昨天终于趁机逃出来,睡了一觉起来就联系了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很假且漏洞百出。

男人却一句都没质问,没问为什么监控里他独自去了那户人家就不见出来,没问两个语音消息是什么意思……只搂着他的腰在后面幽幽道:“嗯,是真真太好骗了,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看着你。”

容真微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们中午是吃的镇上饭馆的菜,周庭打电话让人送来的。

吃饭的时候,周庭还在一直盯着他看。

容真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了?”

男人便凑过去,忽然用力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我在看你啊。”

说着,还夹了菜送到他嘴边:“吃啊真真。”

容真没反抗也没挣脱,吃完他喂的东西后,没忍住,吸了下鼻子。

下一刻,周庭的脸就贴了过去,声音却冷了,变了个人一样:“谁把你弄哭了?”

容真再也受不了了,用力从他身上跳下去。

男人那只手迅速过来抓他时,他也不躲,反而一把握住,扯着男人进了房间。

两人一起摔在床上,容真用力翻起来压在他身上,红彤彤的眼睛瞪他,不待对方反应,就迅速低头咬住那片薄唇。

……

床下散落着两人的衣服。

容真从未这么主动过,最后抱着他的脑袋不停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已经回来了,别再吓我了好不好……”他另一只手去摸对方有些扎手的下巴,再次抱紧他,像是放弃所有羞耻,喊了声“老公”。

男人身子僵住,垂眼看他,身子忽地一翻,将容真牢牢圈在身下,开始轻抚他的眉眼,像是对待一个随时会飞走的宝物,眼里溢出浓烈的爱意和祈求:“真真,好真真,我以后会好好疼你的,再也不像昨晚那样了……你、你明明说要一直管着我的!你不知道啊真真,我爱死你了……”

容真哽咽一声:“不离开,我永远管着你,你别怕啊。”

他说完,就被男人急急地吻住。

之后,他们在镇上一连待了好几天,门也不出,周庭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一样整天缠在他身上。

饭有时候是男人照着视频亲自做,有时候是打电话让附近的饭馆送。

再次回F市的时候,细雨绵绵。

容真坐在副驾驶上,望着高速公里外的山峦,空气有些冷,他穿着周庭的外套,上面还有对方残余的温度。

周庭开车的时候很认真,偶尔才会叫一下他的名字,他有时候会嗯一声,有时候伸手去扯他的袖子。

高速休息区停留时,他们会毫无顾忌地在车里接吻,有穿着雨衣的人从车窗外经过,周庭就掌着他的后脑亲得更狠,结束的时候揉着他的唇角,欺负人一样地问他:“刚把你脸遮住了,要是没遮,他们看到两个男人亲成这样,会不会以为我们是变态?”

容真问:“你怕吗?”

周庭先是一愣,随即低笑了声,似乎觉得这句话很好笑,脸上沉积许久的阴晦散去一些。

他说:“真真,我现在到底怕什么,你知道的啊。”

容真没说话,他知道周庭不可能短时间就消除阴影,牵住他的手,睫毛忽闪,主动过去又和他亲了起来。

到了F市,他们住的依旧是那栋郊外别墅,天晴的时候,周庭带他出了一次门。

去的是一个墓园。

周庭以前每年来这里看他母亲时,都没说过什么话。

是没什么好说的,十几岁得知母亲一声不吭地自杀离开后,他不是没恨过。

和对周恒何因蓝那群畜生完全不一样的恨意。

恨她就这么抛下自己,恨她为那样一个男人放弃生命……

直到容真告诉他,妈妈或许并不是那么离开的。

原来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被人那样折磨羞辱,却依旧想要好好活着等自己的孩子回来……

两人一起扫墓,把花放好。

都弄完后,周庭让容真先回车上等他。

容真走来两步又忽然折回来,一把抓住周庭的手,对着墓碑上的照片喊了声“妈妈”,声音清脆。

他在周庭怔愣的神情下,说:“你带我来看妈妈了,一般见了父母就是定了。”

“早就定了。”对方回了神,握他手的力道突然加重。

容真上前抱住他,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下他的宽阔的背:“嗯,那我去车上等你啊。”

墓碑前只剩他一人。

这一次,周庭没再像之前一样沉默不语。

他看着照片上那个温柔的女人,嘴巴动了动,终于说了这么多年来对她的第一句话。

“妈妈,对不起。”

柔和的日光在石碑上停驻,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我现在有容真了,我把他带给你看了,是不是特别好?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但如果妈妈有灵的话,不必管我,帮我保护好他吧。”

……

容真知道周庭很忙,周恒死了,作为长子,不管是公还是私,他要处理的事都多得能把人压垮。可就算这样,他依旧每天坚持准时回来,抱着他倒床就睡。

容真看得出他很累,第二天悄悄打车去了他公司附近。

他先去打了个耳洞,换上周庭之前送他铂金耳钉,然后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厅等待。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给周庭发信息:还在忙吗?

没一会儿,对方直接打来了电话:“怎么了?”

这段时间周庭繁忙,容真为了不打扰他,基本不会在白天给他发信息打电话。

容真:“我就问问呀。”

那边原本有嘈杂的人声,似乎有人在对周庭说着什么,他回了句“推了”,之后继续安静了几秒,男人像是换了个地方:“以前都不问,想我了?”

容真:“有一点。”

对方停顿一下,再开口嗓音微哑:“我想亲你了,怎么办啊宝贝?”

容真脸上一热,还没回话,那边忽然又道:“最近在市中心看了套房子,等会儿带你去看看,喜欢就定了,不喜欢我再继续找好吗?”

周家那套宅子给了何因蓝的两个儿子,周恒在F市的其他房产周庭没要,但容真住的那套别墅在郊外,有时候急着回去的确不方便。

他最近一直都在抽时间看房子。

容真:“好啊,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外面,等你忙完了我们就一起去看。”

那边忽然把电话挂了。

没过几分钟,容真就看到了周庭的身影。

男人还在微喘着,蹙眉抬眼四处找人,容真一起身,他就看到了。

他被周庭亲自带到公司办公室,被压在休息间的沙发上碾着唇又亲又咬。

容真水润的嘴巴动了动:“你现在不忙吗?”

“这不是在忙?”男人亲完人,又去轻咬他软软的耳垂,直到耳垂附近被弄得微红,才去亲另一只,谁知发现上面多了个新耳洞,正戴着他送的耳钉。

容真看他停下动作盯着自己耳朵看,解释道:“今天打的,这样以后可以一起戴。”

周庭喉结滚动了下:“另一个呢?”

容真把另一个耳钉拿出来。

周庭抢过去,直接戴到自己左耳上:“现在是情侣款了。”

容真笑了声,又想到了件事:“你在公司,被人看到了是不是……”

“戴男朋友耳钉犯法了?”

容真又笑了。

周庭看不得他笑,继续压着他的唇瓣亲他:“看到你,就忙着想先亲哪儿,可宝贝怎么哪里都招人亲……”

时间不早了,两人倒也没胡来,周庭亲过瘾后,就收拾了下文件,带容真出去。

先去看的房子,地段、朝向、面积和房间格局都不错,周庭眼光本就毒,容真就更没意见了。

考虑之后的装修需要一段时间,周庭又在附近高档小区租了套公寓准备把人先带过来住。

……

新房子装修期间,周庭准备找个学校安排容真重新上学,但某次两人逛街,遇到一个外国人问路,他还没开口,容真就娴熟自然地给对方说了怎么走,口语流畅,其中一些词汇也不是常见的。

后来还有一次,容真在他办公室等着,无聊地拿着一本英文小说看,事后还不经意地跟他吐槽了下里面的某个情节。

还有很多很多他之前不曾注意的细节……

周庭一直知道容真的从小到大的经历,在对方失踪那短时间也查过。

容真因为家里的意外,小学都没上完,后面和李虎一起打工赚钱的时候,也没人见他抽空去学习改变命运,顶多偶尔无聊时看看书。

真能自学到这种程度,身边的人是不可能完全看不到的。就算是他故意躲着学习,按他的本事完全也可以早就去城里找一些轻松的文职工作。

但他却一直窝在那个小镇上。

周庭再次想起江之杰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从未对容真提过,他怕容真像故事里的田螺姑娘,被发现就跑了。

他对容真说了给他安排学校的事后,就观察着容真的反应。

容真只是有些意外,却没有惊喜,反而苦恼地想着什么。

系统那个bug只是限制容真改变生活,但他原先的知识和经历都在脑子里,只要不是用原身的知识水平找工作之类的这种会改变他自身情况的事情,其他比如和陌生人交流、看看外语书解闷一类都是可以做的。

就算现在重新上学,有那个bug在,容真并不觉得自己会顺利地毕业。

但他的确也想找点事做,学的知识总会有用的。

他穿越前上的是国内的名校,也选的是喜欢的专业,现在重新上学不可能以原来的基础进行,比起上学,他现在更想找个以前没机会发展的兴趣学一下。

他想了想,说:“不上学了,我想学木雕。”

他本以为周庭会劝他,结果对方沉默半晌,道:“好,真真喜欢什么就学什么。”

很快,周庭就给容真找了个在F市小有名气的木雕师傅,又在家里专门给他弄了个设备齐全的工作室让他用。

容真就这么有事干了。

他对木雕不是一时兴起。

穿越以前的高中时期,某次做户外扩展时,一个手巧的老师用木头雕刻了一个小玩意儿后,他就对此有了兴趣,回家想用木头雕个周庭出来,结果丑得不像人类。

他跟母亲说自己想学木雕,母亲笑了,说他除了学习课外还有钢琴课和各种补习课,哪来的时间学?

那之后他就没提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庭也慢慢地不那么忙了,有时候回来看容真还在忙着钻研雕刻,也不打扰他,在后面抱着人亲。

得知乡下花生成熟的时候,容真把这事和周庭说了。

毕竟大部分花生还是周庭带人种的。

次日,周庭就开车带着人回去,车子停在村里的老房子附近,两人花了一天多的时候把花生收了直接带走。

那几天的菜里总有一盘花生,周庭很认真地把自己挑出来的花生米夹给他,说:“这是我种的。”

容真觉得好笑,花生上又没记号,怎么可能记得。

但周庭就是很固执地说他记得。

年底的时候,周庭带容真回他老家的镇上过年。

街坊四邻都以为容真是运气好,碰到贵人提点,出人头地了。

年夜饭是两人一起做的,正吃着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是李虎。

李虎看上去喝了酒,看容真如今过得不错,挺高兴的,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以前的事。

容真说他醉了,他小时候没那么乖,周庭倒是一直认真听着。

李虎临走的时候,容真去送他。

到了门口,李虎看周庭没跟上,像是清醒了,突然把人拽到一旁,深吸一口气,问:“小真,你跟虎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跟他……”

李虎那段时间去了F市办事,当时想到容真,就在网上搜了下周庭家的公司在哪,想去看看人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看了一大串匪夷所思的新闻。

包括那个寻人启事。

他吓一跳,以为容真在大城市被弄丢了,不管不顾地去对方公司要找周庭质问。

容真无父无母,没人照顾,但也不能这么就把他弄丢了啊!

结果说是人不在公司,后来通过一些网上的消息,他才发现对方一直在容真失踪时的那个小城。

李虎当初看容真身世可怜,一直对他多有关照,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早就将容真当成了自己弟弟了。那么大个人就这么丢了,他不信,直接奔往那小城,坚持找周庭要说法。

谁知见了面,周庭那副样子把他吓到了。

周庭看了他,扑过来就拽着他的领口激动地问容真是不是回他那儿了……

看了他为了找容真做的那些事,李虎再多的话也说不出了,他扪心自问,哪怕是自己亲生弟弟,他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后来听说容真找到了,他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但再一回想周庭做的那些事,他才琢磨出一些不对劲。

不久前饭桌上,他讲容真以前的事就注意着周庭,对方那在意的眼神就更不对劲儿了。

李虎以前不会把两个男人往那里想,现在却不得不多想了。

他倒不歧视同性恋,就觉得小真可怜:“小真啊,听哥一句劝,千万被陷进去,男人到底是要结婚的,更别说他那种人了,怎么可能跟个男人一辈子!何况你们之间还有那么大的差距……哥没别的意思,你可以趁着他现在在意你,多提升提升自己,别把他当成全部了,这样以后分了也能好好过日子是不?”

容真没说话,有些人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李虎本也是为了他着想,在这样的环境下,没骂他恶心变态已经很不错了,他只说:“放心吧虎哥。”

李虎叹了口气:“这事我不会跟人说的,你就……唉,你就机灵点吧!以后真有什么事也别怕,有事找虎哥,能帮你一定帮你!你到底是我带出来的,怎么样都是我兄弟。”

容真嗯了一声,最后还是说了句:“别担心我,周庭很好的。”

李虎摇摇头,用一副看失足少年的眼神看他。

送走了人,容真转身要进屋,头一下撞到男人身上。

外面飘着雪,周庭的身上却笼着一层比雪还要冷的气息:“你听他的话?”

容真知道对方应该在那儿很久了,怕是都听到了,没过多解释,直接去牵他的手:“我听你的话。”

男人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握他手的力气却出奇得重:“永远别想着和我分开,不可能。”

“没想过呀。”容真给他顺毛,“我爱你的。”

这是容真第一次说爱,周庭的反应很大,除夕夜,两人晚会也没看,在床上把人折腾到凌晨。

他们搂抱在一起,听着外面迎接新年的鞭炮声,缱绻地吻了一会儿,男人就起来帮容真穿衣服,说也要带他出去放炮。

容真穿着厚厚的棉服,看男人在远处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炮声炸响,男人几步跑过来捂住他的耳朵,把人裹在在自己大衣里面。

容真在嘈杂的炮声里悄悄仰头。

男人嘴边的笑带着几分邪气,可在垂眼望他的时候,却满是年少未尽的天真与赤诚的爱。

漫天的雪。

周庭在逐渐消去的炮声中低头吻他:“新年快乐啊,我的真真宝贝……”

……

周庭23岁生日那天,容真熬夜做了好久才满意的木雕送他。

雕不是人,他目前还雕不好周庭的脸。

是一只小鸟,表情有点凶,脑袋仰着,眼睛骄傲地瞥着远处,扑棱着翅膀,不把所有鸟放在眼里的样子。旁边一只更小的小鸟在顺它毛毛。

下面刻着周庭和容真的名字。

容真雕不好自己,但他觉得模拟周庭的那只鸟和周庭还是很神似的。

周庭很喜欢这个礼物。

容真以为他会更喜欢雕刻程度更加精细的“周庭鸟”,结果对方一直在摸那只“容真鸟”。

当晚两人在浴室弄了好久,回到床上也没停。

周庭说了不少粗话,一边折腾他一边让他看床边的木雕鸟,问他喜欢哪只鸟。

容真又羞又气,觉得自己应该把周庭雕刻得再坏些。

凌晨十二点一过,容真忽然听到了久违的系统机械音。

“恭喜宿主,任务对象已经度过了原结局炮灰的时间,至此没有炮灰也没做出更不可挽救的事件,本世界的熏陶任务已完成!请选择直接进入下个世界还是继续等待这个世界□□自然销毁再进入下个世界?”

容真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都没想:“等□□自然销毁吧。”

998:“身为系统,我还是要提醒容真先生一下,选择□□自然销毁后就不能再选择直接进入下个世界的选项,若你在这个世界后续过得不好,或被任务对象背叛伤害,都不能再选择直接走了,那时候的痛苦是你远远想不到的,以前其他宿主身上有过这样的例子……”

容真只是重复那句话:“等□□自然销毁。”

998:“好的,任务已完成,宿主如果不立即进入下个世界的话,系统会暂时退出,本世界获得的熏陶值会在你进入下个世界后清算,请容真先生多多保重,我们下个世界见。”

容真:“再见,谢谢。”

……

那之后,容真脑内原本的信息界面果然被暂时清除,系统不见了。

不过周庭头上的恶念值他却可以一直看到。

尽管已经改变了原结局的命运,但是周庭头上的恶念值却一直没掉过60以下,时不时起伏。

在江之杰执行死刑前,原本在容真脑内消失的系统突然又回来了。

“抱歉,事出意外,总部那里看了你的成绩,要把这个世界的病毒系统收回,需要你的帮忙。”

容真:“病毒系统?”

“对,你之前猜对了,就是江之杰身上的预知金手指,那其实就是一个引导心思不正的人去害人的病毒系统,江之杰并不知道它的存在,只将它当成了自己的超能力。我本来以为这个病毒是和宿主共生的,但总部那边说,如果不及时收回,可能还会入侵其余人的身体。”

容真:“我需要做什么?”

998:“你挑个合适的时间,我会把你传送到他面前,在他激动时碰一下他的眼睛,我就可以将病毒移过来,你放心,我会直接将那个病毒在你体内杀死。”

当晚周庭熟睡的时候,容真对系统道:“可以了。”

接着,他看到一片白光,再转眼,就到了封闭昏暗的监狱内。

江之杰没睡,看到他时吓了一跳,之后情绪格外激动。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容真只是看着他。

或许人之将死,他逐渐也不怕了,破口大骂起来:“还真的是你……是你!就是你把我害成了这样!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干涉我的事?!”

“我没有能力,”容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也没有。”

“你胡说!我可以预知未来的,我到现在还可以……”他忽地笑起来,“你以为自己赢了吗?我告诉你,他躲过了这个结局,并不代表他永远不会沦落到那一步,我既然能看到那一天,就绝不会是假的!我的预知绝不会错……”

容真并没理会他的话,在江之杰癫狂嘶吼的时候忽然抬手上前。

江之杰下意识后退,人已被逼到了墙壁上。

在那只莹莹发光的手碰到他眼睛的一瞬,一阵刺痛骤然从眼皮上弥漫出来。

他清晰得感到自己的能力正在源源不断地失去,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他听到那个可怜蛋的声音从上方轻轻传来:“是吗?感谢提醒,那我更要加用心地一直看着他了。”

话落,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他缓缓睁大眼睛,拼命地像以前那样去感知,可看到的只有眼前灰暗的地面。

他忽然想起曾经反反复复做的梦。

梦里,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站在周庭身边。

……

系统将容真移过来的病毒杀死后,就再次消失了。

几天之后,容真忽然生了场病。

他窝在床上浑身无力,床都下不了,周庭找了医生来看,也吃了药,依旧不见好转。

周庭慌得很厉害,可去了各家医院,找了各种大夫,却都说看不出什么毛病。

容真劝他别担心,其实心里也害怕是不是这个躯体已经不行了,到了自然销毁的时间。

那也太快了。

他做不了什么,看着周庭联系国外医生,然后彻夜不眠地守着他。

出国前一天,容真醒来,看周庭抱着他睡,眼睛却是睁着的,容真小声地跟他说话。

他说:“别怕呀,我一直管着你。”

那双阴郁的眼刹那红了,疯狂去吻他,亲着亲着就开始控诉:“你不能这样……你明明答应我的!”

容真用力撑开眼皮,脸上湿湿的,像是骤然下了雨,他看着男人哭完,又爱又狠地亲自己,嘴皮颤了颤,也跟着哭:“是啊,我答应你的……”

他一哭,周庭就惊惶地起身抱他,自己还在落泪,却伸手去拭对方的眼角,像是失了魂:“真真不怕,不哭啊,老公保护你……”

那一夜是怎么度过的,容真不太记得了。

再醒来,状态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失去的力气像是全部回来了,头也不痛了,精神抖擞,和生病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还在清晨,周庭在外面收拾行李。

容真鞋都没穿,光着脚噔噔噔跑到客厅,和男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抬脚冲了过去。

周庭一把将他抱起来。

容真搂着他的脖子:“我好了,你看,没事了老公。”

男人眼里带着红血丝,目光狂热又阴晦,将他又往上抱了抱,手往下一把裹住他冰凉的脚,往卧室走。

容真被他压在床上,几乎有些残暴地亲,可看他一皱眉,就又立马温柔起来。

他迷迷瞪瞪的时候,听男人幽幽地问他:“再也不走了?”

他心里闷闷的,手插/进男人短发里,顺毛一样摸着,最后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从来没想走过,我要管着你啊……”

那之后,容真再也没有生病过,就连小小的感冒都没有。

他自己想要活得更久一点,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身体,早睡早起按时吃饭。

周庭在这方面比他留意得更厉害。

容真喜欢泡澡,周庭就让人专门针对他配置了药液偶尔进行药浴,甚至还自己学了几个按摩手法,不过后者大部分是使用在床上的。

每次容真说累了够了,他就凑过去按上一通,逗得容真不时发笑,但的确挺舒服的,最后就无奈让他继续:“好吧,也不是那么累。”

那次生病后,他们黏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周庭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带着他出国玩了一段时间。

他们无所顾忌地在人前亲吻,在街头浪漫的旋律下手牵手……

第二年,容真生日那天,周庭的礼物从之前耳钉变成了戒指。

第三年,他们一起在国外领了结婚证。

第四年,李虎知道这事,不敢相信,最后哽着声在电话里对容真说:“那你也要留些后路啊,国外的结婚证在国内又没法律效应,不过他能为你做到这份上以后应该也不会怎么亏待你,你命不好,哥不想你后半辈子也可怜……”

容真说:“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想让虎哥你别再担心我。”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是周庭回来了,他抿嘴一笑,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回答对方最后那句话:“我爱慕他,我不可怜。”

……

容真是在30岁那年离开这个世界的。

那时他的木雕技术已经可以出师了。

他和周庭刚度完假,坐在回国的航班上,飞机意外失事,尖叫哭声不断。

周庭第一时间帮他戴好氧气面罩,拼命抱紧容真:“别怕,老公保护你,真真别怕啊……”

他点头,用了全部的力气去拥抱周庭,机身剧烈晃动时,他用手指在男人后背写字。

【等着我】

他不知道周庭怎么到这个世界的,但他清楚周庭和自己一样,并不属于这里。

这里的结束,并不等于永远结束。

或许对方下一次睁眼,就回到他原本的世界里了。

容真现在还不能回去,但他一定会好好做任务,早日与他相见。

巨大的爆炸轰鸣乍然响起。

世界陷入黑暗。

……

容真睁开眼,面前是一个有些陈旧的木桌,但并不破败,边角有细细的复杂纹路,做工精细,外观雅致,材料应该是楠木的,像是有钱人家用旧的家具。

他还发着呆,耳里突然就传来998的声音:“恭喜容真先生,你终于来啦!上个世界的熏陶值已结算!第一个世界为了让没吃过苦的宿主能够适应环境,一般都会设定从小开始,之后就会按照合适的进度投送到反派炮灰前的时间,比如像您现在这样。”

容真哦了声:“那我现在是谁?”

“稍等,记忆正在传送。”

他一个出神的功夫,之前没有的记忆就一下汹涌钻进了他的脑海。

【你叫林真,今年18岁,是个家境贫寒的大一新生,你父亲林锋生性好赌,你母亲沈慧在你十五岁那年与他离婚,为了努力赚钱供你上学以及还债,在一位有钱人家的别墅里做保姆。你母亲住在主人家提供的工人房,你本来一直住在老房子里,但最近总有一些地痞流氓跟踪你,虽然几次都甩开了,但你很不安,你母亲怕你出事,在经过主人家的同意后,收拾出别墅地下室里一间空房子给你暂住,然而你发现,这个看似平静的家最近因为一个新成员的到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