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王者精心编织的反叛就像一场短暂的迷梦,不可思议地轻易破碎。爱德华四世经过此次磨难,政治上比以前更加成熟,他返回伦敦后谨慎重建朝廷权威,宣布赦免一切卷入反叛活动的人士,绝口不指责谋叛的领头者。
1469年12月沃里克和克拉伦斯公爵奉召从北方抵达伦敦,爱德华四世在威斯敏斯特宫组织大型盛会庆祝和解,国王始终对他们二人和颜悦色,充满友善,随后他们返回北方过冬。明眼人看得出来,他俩违抗君令私下联姻,杀害国王的岳父、内弟和心腹重臣,审判国王的岳母,软禁君主,国王怎会真的无动于衷。这两个人其实已彻底失信,爱德华四世完全是在演戏,一方面对他们永保甜蜜笑容和亲切言语,另一方面已开始布局削弱其影响力。
年仅17岁的格洛斯特公爵理查德以惊人的速度崛起,爱德华四世对幼弟在危难中的忠诚深为赞赏,大力擢升他在朝廷中的地位,并且让他填补赫伯特死后威尔士的权力真空。从1469年10月起,里弗斯和彭布罗克两位伯爵曾拥有或还未得到的职务都逐渐归于格洛斯特名下,如英格兰元帅、威尔士亲王领总管、南北威尔士首席法官,同时获赐多座城堡与庄园。
沃里克篡权期间任命的御前会议大臣逐个遭罢免,造王者的翅膀还在,只是被剪得更短了。克拉伦斯诉求王位的念头也竹篮打水一场空,翁婿俩发现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比以前更加边缘化,开始精心密谋新叛乱,这次他们以坚决罢黜爱德华四世、将克拉伦斯推上王位为目标。
中部地区林肯郡豪强韦尔斯男爵与托马斯·伯夫爵士有家族纠纷,韦尔斯男爵曾是兰开斯特党同情者,1470年2月,他在两位内弟和儿子罗伯特·韦尔斯爵士的帮助下起兵攻打伯夫家的庄园,将财物劫掠一空。因为托马斯·伯夫是国王的马政官,内廷显要人物,韦尔斯家族寻找沃里克和克拉伦斯作为靠山,沃里克正四处招纳附庸,寻机反叛,双方一拍即合。
2月底爱德华四世传召韦尔斯男爵及其内弟前往伦敦,韦尔斯不知吉凶但又不敢违抗王令,战战兢兢前往,没想到国王提议和解,表达对他们的宽恕,希望维护地方的法律与秩序,韦尔斯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但他在林肯郡的族人暂时不知已获宽赦的消息。沃里克翁婿俩逮住这个机会,挑唆韦尔斯的儿子,说他父亲即将被处死,劝他赶紧起兵救父,头脑简单的罗伯特·韦尔斯果然中计,自封为“林肯郡平民大统领”筹划起事。
爱德华四世欲阻止家族私战,恢复社会治安,提升王室权威,的确打算在3月初领导一次从南至北的武装巡游。国王将亲临各地调解纠纷,出席庭审,惩治凶暴之徒,并已向南部12个郡发出募兵令。沃里克利用此事在林肯郡和约克郡大造谣言,说国王将血洗这些地方,严惩头年参与叛乱人士,造谣传单贴满当地教堂大门。约翰·科尔尼斯等北方家臣接获沃里克命令,趁人心恐慌之际以“阻止王军洗劫地方”的名义发动人马起事。为给罗伯特·韦尔斯组织叛乱争取时间,克拉伦斯公爵特意赶赴伦敦拖住国王,爱德华四世听说弟弟前来拜会,与他在母亲的巴纳德城堡叙旧,原定3月4日出发,推迟到6日才起身。克拉伦斯告别兄长时说将去西部探望妻子,其实是与沃里克会合。
沃里克翁婿俩如此设计叛乱流程:国王出游途中将听到林肯郡和约克郡叛乱消息,他们以帮助平叛为由在沃里克郡募集军队,用罗伯特·韦尔斯的叛军把王军引诱到莱斯特,当国王正面应对叛军陷于苦战时,他们以支援国王为名从王军背后发起突袭,形成钳击之势。
爱德华四世出发后第二天得知叛乱消息,他命令将韦尔斯男爵带到军中,叫他写信通知自己儿子,如果不向王军投降,自己将被处决。与此同时,沃里克和克拉伦斯与国王保持联络,承诺他们正在召集军队,很快会前来协助,爱德华四世未怀疑他们二人,写信感谢他们的忠诚。与去年处置叛乱不同,这次爱德华四世没有坐等,决定终止向北进发,做好侦察工作,先解决林肯郡叛军。3月11日,侦察兵回报,林肯郡叛军改变方向朝莱斯特进军,同一天沃里克与克拉伦斯报告国王,他们将在莱斯特与王军合会,这明显是个陷阱,爱德华四世可能多少起了疑心。
韦斯尔男爵的那封信无意中破坏了沃里克的计划,冲动的罗伯特·韦尔斯接信后没有打算投降,但也未按约定前往莱斯特与沃里克会合,他救父心切,突然改变方向返回林肯郡。12日,爱德华四世在林肯郡斯坦福德与召集来的大部队会师,接报说叛军在8公里外的拉特兰郡艾宾汉姆一处原野,他果断决定马上进击,不准备等待沃里克“援军”,进攻前将韦尔斯男爵与其内弟阵前紧急处斩。
王军靠近时,听见对方声嘶力竭大喊“沃里克、沃里克、克拉伦斯、克拉伦斯……”很多叛军穿着沃里克与克拉伦斯家的号衣。王军数量占优,训练有素,带来了大炮,一顿炮击之后发起冲锋,林肯郡叛军以步兵为主,多为听信谣言临时聚集的乌合之众,被大炮炸得魂飞魄散。此役非常短暂,15分钟即分出胜负,战场遍地是溃逃叛军丢弃的外套,所以被戏称为“弃衫原野之战”。
弃衫原野胜利很快稳定中部和东部局势,出于各种目的蠢动之徒皆偃旗息鼓,国王沿途武装巡游与辟谣很大程度抑制了动荡,参加叛乱的人数不多。罗伯特·韦尔斯爵士被俘,他的口供和身上携带的信件使真相大白,沃里克与克拉伦斯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爱德华四世给他俩写信通报胜利消息,假装不提他们主使叛乱的事,勒令他们解散军队,前来拜见国王。
沃里克被突如其来的挫折搞懵了,他手头部队数量不足,惧于爱德华四世的军事能力,不敢贸然行动,但他知道谋叛已败露,应召前去会晤无疑自投罗网。他们试探性要求国王公开承诺保证安全,不追究责任,爱德华四世愤怒拒绝。沃里克与克拉伦斯只得硬着头皮干下去,继续朝着沃里克控制的德比郡切斯特菲尔德前进,试图沿路聚集更多盟友。
爱德华四世正式通令全国,无君主授权任何贵族不得发布募兵令,随后带兵追击沃里克,但未找到敌军踪迹。国王担心沃里克流窜到他北方老巢的约克郡发动叛乱,决定先发制人,3月19日王军一路北上至约克郡南部的唐卡斯特。罗伯特·韦尔斯在这里被公开处决,国王发表声明,劝告人们勿信谣言,任何叛乱者无论与沃里克有无关系,只要停止反叛活动将获得宽赦,这招立竿见影。
听说盟友第三代舒兹伯利伯爵领兵前来会合,沃里克一度鼓起勇气想与王军作战,但舒兹伯利弄清状况后,顺水推舟率队投奔国王;就连艾吉柯特战役中沃里克出色的骑兵指挥官威廉·帕尔[1]也倒戈投效国王,自此成为爱德华四世的得力侍臣,沃里克只得打消作战念头。
3月22日王军抵达约克市,“雷兹达尔的罗宾”(约翰·科尔尼斯)、“霍尔德内斯的罗宾”(罗伯特·希尔亚德)也率队来归,爱德华四世说话算话,真的宽赦了他们。国王向沃里克和克拉伦斯发出最后通牒,如果他们在28日之前投降,将不会被视为“叛国贼”,造王者不肯就范,数天后爱德华四世向全国下发通缉令,悬赏1000英镑抓捕他们。
国王3月底做出了一个既英明又留下重大隐患的决策——恢复曾经的死敌珀西家族的诺森伯兰爵位与领地。现任诺森伯兰伯爵约翰·内维尔作为北境最强大诸侯,虽未卷入沃里克反叛但似乎对援助国王缺乏热情,站在他个人的角度不难理解,一方是君主,一方是兄长,对哪边过于积极都违背情理。爱德华四世认识到,北境原本两大家族互相制衡,现在内维尔氏一家独大,若不削弱其在北方的势力,今后这里将持续成为动乱策源地。尽管约翰·内维尔保持着忠诚,只要兄长叛乱时他有所迟疑即对国王不利,万一他变节后果更不堪设想。
24岁的珀西家族继承人亨利·珀西曾由赫伯特监护,1469年已向爱德华四世宣誓效忠,诉求恢复家业,现如愿以偿成为第四代诺森伯兰伯爵,几年后迎娶赫伯特的长女毛德为妻,他的夫人原本曾许配给亨利·都铎。爱德华四世也不想失去约翰·内维尔的忠诚,剥夺他的诺森伯兰爵位和领地后,晋封他为蒙塔古侯爵作为补偿,同时加封他的长子为贝德福德公爵并将长公主伊丽莎白许配之。领地减少导致收入略有100英镑下降,加上对国王的“疑心”不悦,蒙塔古侯爵未对这些“补偿”感到满足,他私下抱怨“国王给了我个喜鹊窝”。
沃里克行军至兰开郡曼彻斯特,劝说妹夫托马斯·斯坦利男爵共同起兵造反,机会主义大师斯坦利从不站在脸上明显刻着“失败”二字的一方。最终认识到在国内已无能力反抗国王,沃里克承认谋叛失败,带着一群忠诚的家兵,与妻儿女婿跌跌撞撞南逃至德文郡达特茅斯港,4月11日弄到船只后流亡加莱。
爱德华四世汲取过去沃里克以爱尔兰和加莱作为反攻基地的教训,命令伍斯特伯爵接任爱尔兰总督之职,委派第二代里弗斯男爵安东尼·伍德维尔负责海上警戒,通知加莱副将文洛克男爵不准收留沃里克。沃里克最早的计划是逃到南安普敦出海,那里有他的舰队,还有他强大的旗舰。伍斯特先下手为强,将所有舰船扣留,处决了沃里克舰队的几十名士绅,把他们的尸体剥光衣服后钉在木桩上,伍斯特因此获得“英格兰屠夫”的绰号。但爱德华四世很快通令镇压叛乱的约克党贵族们采用宽恕政策。
沃里克幻想加莱守军定会敞开大门欢迎自己,4月16日他驶抵加莱时正好国王的命令几小时前抵达,他不仅吃了闭门羹还遭到一顿炮击,大骂文洛克男爵忘恩负义。其实文洛克忠诚于沃里克,只不过爱德华四世任命的司令官杜拉斯男爵(流亡加莱的加斯科尼人)与另一部分忠于国王的守军已将文洛克的人马监控起来。勃艮第查理公爵及时宣布,若加莱有叛乱,他将协助镇压,对加莱的亲沃里克派起到威慑作用。
沃里克船队在附近水域停留4天,正好赶上大女儿伊莎贝拉临产,船上条件恶劣,更无助产士,唯沃里克夫人有过生育经验可帮点小忙。沃里克情急之下送信给文洛克,请他怜悯可怜的产妇,提供协助,结果仅收到对方派人秘密送来的两桶葡萄酒。伊莎贝拉经受痛苦折磨诞下一名死婴,并险些因此送命,造王者全家情绪低落至谷底。今昔对比,令人唏嘘!
听说国王的宫廷司库约翰·霍华德爵士率海军前来抓捕,4月20日沃里克船队离开加莱海域,继续干起“海盗”老本行,在英吉利海峡洗劫一队佛兰德斯商船获取补给和财物,随后驶往哈夫勒尔港向法王申请政治避难。勃艮第公爵得知附庸佛兰德斯商船被劫掠愤怒不已,号称要组织海军歼灭沃里克,并向法王提出抗议,指责沃里克破坏圣奥梅尔条约。
鉴于沃里克一贯的亲法态度,法王自然愿意庇护这位可资利用的老朋友,6月8日特意为他举办一场欢迎宴会。路易十一有个大胆构想——撮合沃里克与红王后结盟,共同复辟兰开斯特王朝。目前看来,无论是沃里克还是红王后,都没有能力单独推翻爱德华四世;沃里克具备才能并有一定实力,红王后一家拥有法统与血统,双方联手方能优势互补,才有成功的希望。
法王撮合死敌间结盟是项艰巨的任务,在沃里克眼中,红王后是他的杀父仇人,多年的兰开斯特敌营“女魔头”,直至流亡法兰西,他都没想过与红王后联手。红王后掐指一算,沃里克是毁灭兰开斯特的凶残敌首,自己不知多少心腹贵族死于他的刀下,恨不能将之生吞活剥,她以前写信给沃里克是企图挑唆约克王廷内讧,而非寻求和解。彼此看到对方都嫌恶心,若要结盟,两个人都有难以克服的心理障碍。最初听到法王的建议时,他们皆感到胸闷气短。
沃里克渴望推翻爱德华四世,恢复自己昔日荣光,红王后急于颠覆约克王廷,复辟兰开斯特,他们都焦虑地期待外援,路易十一看准这点,运用高超的政治手腕诱逼两位死敌靠近,他对双方说,目前大家有共同的敌人,若不结盟则取胜无望,唯有沃里克与红王后联手,法兰西才会提供援助,否则一切免谈。面对法王诱人的条件,经过痛苦的心理挣扎和激烈地讨价还价,沃里克和红王后终于松口,同意“强强联手”,时人讥嘲为“恶魔结盟”。
7月28日,法王安排双方到安茹的昂热市会谈,高傲的两位死敌10年来首次晤面,沃里克跪在红王后面前请求宽恕,耐心倾听对方数落长达半个小时,红王后说起来还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丈夫丢失王位、兰开斯特亲贵们死亡、炮制绯闻和谣言诋毁自己名誉,哪一桩沃里克都是元凶首恶!红王后发泄完怨愤,最终表示宽恕沃里克,双方达成和解,路易十一又领进前来投奔的牛津伯爵,会晤总算在尴尬的欢乐气氛中收场。
接下来数天三个阵营敲定结盟的主要条款:沃里克的幼女安妮嫁给红王后的儿子以巩固联盟关系;亨利六世不适合亲掌国政成为三方共识,复辟成功后由沃里克担任摄政或护国公,若亨利六世先去世,沃里克成为王子的监护人;路易十一提供兵马、船只、军费,事成后英格兰与法兰西结成盟友共同反对勃艮第。
联姻是路易十一提议的条件,红王后最初激烈反对,不过“狡诈者”自有其深远考量,这是给各怀心事的双方一个保障,沃里克忧虑事成之后兰开斯特过河拆桥,红王后亦担心沃里克“借壳谋事”,某种意义上沃里克的女儿也是放在红王后身边的人质。安妮·内维尔嫁给兰开斯特的爱德华王子是不幸的,她有一个强势且从内心厌恶她的婆婆,时年16岁的小王子性情暴戾,不招人喜欢,据见过他的意大利使节记载,小王子张口闭口就是“发动战争”与“砍人头”,母亲的教育扭曲了他的性格。
安妮·内维尔与爱德华王子举行订婚仪式后标志着结盟顺利完成,沃里克7月30日在昂热教堂宣誓效忠亨利六世夫妇与爱德华王子。接下来就是付诸行动,按照约定沃里克是复辟行动总指挥,他联络国内同党做好起事准备,红王后也通知余党们接应,待沃里克成功后红王后才带着儿子返回英格兰。牛津伯爵和贾斯珀·都铎奔赴诺曼底沿海筹备登陆,路易十一如约提供60艘船和2000余名精锐士兵。
结盟喜庆气氛下唯有克拉伦斯倍感失落,他发现自己背叛兄长折腾一番,如今沦落到与家族死敌为伍的地步,居然要为兰开斯特复辟服务,自己的王位诉求也彻底落空,但岳父沃里克优先考虑个人利益,顾不上他的想法。筹备登陆期间,有位神秘女士自称克拉伦斯公爵夫人的朋友,通过加莱的文洛克引荐前来拜访,克拉伦斯秘晤来客后才得知,对方是爱德华四世派来的女间谍。这位女士转告克拉伦斯,若愿意脱离沃里克阵营,王兄既往不咎,恢复他以前在朝廷中的地位,克拉伦斯谨慎表态“看时机”。
勃艮第查理公爵比他大舅哥更加着急,把间谍获得的情报频繁发给爱德华四世,敦促英格兰进入高度戒备状态,防范可能到来的入侵。爱德华四世有所警觉但并不上心,也许前两次轻松瓦解沃里克叛乱使他过于自信,低估了入侵的危险性,认为如果反应太过敏感反而助长沃里克气焰。爱尔兰和加莱已控制在手中,英勃联合舰队巡逻监控海峡,五港联盟守护阿伦德尔伯爵负责海岸防务,诺森伯兰伯爵和蒙塔古侯爵已得令警戒北方,国王认为这些举措足够应对,依然正常游猎和饮宴。
英勃联合舰队的海上巡逻阻滞了沃里克启航,7月底因为汉萨同盟海军攻击英格兰海岸,英方舰船一度撤回去防守,幸亏勃艮第舰队封锁住塞纳河入海口地区,令沃里克仍然动弹不得。伦敦离南部海岸太近,登陆之后王军便于南下驰援,沃里克早就谋划好先把爱德华四世的注意力吸引到北方。
爱丽丝·内维尔,沃里克最年长的妹妹,居住在约克郡北部,嫁给第五代菲茨休男爵,人们公认她的性格与胆识最像兄长,也强过自己丈夫。[2]爱丽丝按照沃里克的安排,命令丈夫在8月初发动叛乱,将国王的注意力转移到北方,与此同时,沃里克的家臣理查德·索克尔德也在诺森伯兰郡扯起叛旗。
爱德华四世果然中计,当然也毫无选择,他发现新复封的珀西家族诺森伯兰伯爵才能平庸,不能独当一面应对乱局,蒙塔古侯爵似乎也反应迟缓,决定御驾亲征。其实蒙塔古已经与沃里克秘密勾结,同意充当内应,自然会对北方的叛乱放水。菲茨休男爵压根就没想过与王军交战,等到8月中旬国王抵达约克郡,目的已达成,菲茨休立即解散军队,迅速逃跑到苏格兰。爱德华四世未急于南归,停留在约克郡稳定局势。
《帕斯顿信札》也指出,国王北上是不明智的。其实爱德华四世的决策不算失误,快速北上平叛,再防范南来的沃里克,可避免两线作战。结果人算不如天算,9月初一阵飓风横扫英吉利海峡,英勃联合舰队被吹散,风平浪静后舰队还未完成重新集结。沃里克立马下令登船启航,反攻大军13日顺利在达特茅斯和普利茅斯港靠岸。沃里克高举兰开斯特旗帜,迅速向内陆挺进,抵达埃克塞特后以亨利六世名义发表宣言,呼吁一切英格兰“爱国者”拿起武器推翻暴政,废黜“篡位者”爱德华四世,恢复亨利六世一家的正当权利。
搬出亨利六世法统,有路易十一作为强大外援,沃里克的实力如虎添翼,兰开斯特余党中无论观望者还是蠢动者,抑或是对现状不满者,皆受鼓舞,力量被激发出来。贾斯珀·都铎赴威尔士征募支持者,沃里克率主力一路向北进抵考文垂,舒兹伯利伯爵、斯坦利男爵纷纷带兵前来加入,声势颇为浩大,号称3万余众。
爱德华四世远在约克郡,消息传来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超出预判,手头兵力不足以应对沃克里叛乱。国王向领主们发出募兵令,通知到诺丁汉集结,但为时过晚,中部和南部已被沃里克武力控制,对国王忠诚的领主们星散各地,不可能快速集结,近在身边的格洛斯特公爵、里弗斯伯爵、黑斯廷斯男爵也无法赶回领地组织军队。唯一可指望的是蒙塔古侯爵,他发来消息说正带兵6000前来勤王途中,国王打算与之会师后南下考文垂进击沃里克作战。9月30日行至唐卡斯特,王军大部分士兵已逃散,仅剩2000多兵力,爱德华四世突然获得情报,蒙塔古已经叛变,即将来抓捕国王。
形势急转直下,两支内维尔氏的优势大军对国王形成钳击之势,爱德华四世既无作战获胜的可能,也无转战国内的腾挪空间,他最终痛苦地做出流亡国外的决定。当晚,夜色掩护下国王率领800侍卫冒险穿插至诺福克郡的金林斯港,在那里正好碰到三艘即将回航的大商船。里弗斯伯爵凭着老关系与商船交涉成功,两天后的大清早,约克国王率领大家登船朝着勃艮第公爵管辖的荷兰地区驶去。
注释
[1]威廉·帕尔的孙女凯瑟琳·帕尔是未来都铎王朝亨利八世的第六任王后。
[2]爱丽丝的次女伊丽莎白·菲茨休是威廉·帕尔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