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两天, 陆慎非两天没来公司。

就这两天,微博上的风向又变了——

动图出来、挂上热搜没多久,陆慎非和从煦曾经的婚姻关系就被爆了出来, 惊掉一众吃瓜群众的下巴。

既然是前任和前任,还都单身, 那亲在一起还真没什么问题, 又没人规定离婚了不能有工作上的合作,更没人规定离婚了不能泡前夫。

坏就坏在, 叙幕写了本书叫《无路可退》, 讲复婚、讲主角回到前夫身边, 这本书又刚好是陆慎非这个前夫买下版权在开发。

吃瓜群众们不怕料太猛, 就怕没有料,结合书、结合现实情况, 立刻一通猛扒加推理加猜测。

于是没人再说什么作家和版权方勾连不清、钱色交易了, 全在热议两人的感情、婚姻、现状。

陆慎非、从煦高中就认识,竹马变恋人, 毕业就结婚——神仙爱情!

陆慎非是影视方,从煦是作家——珠联璧合!

离婚了, 从煦写《无路可退》,陆慎非买下版权——小说不就这剧情吗!

两人被拍到亲密画面——复合!复合!请你们二位立刻原地复合!

还有更多的、杂乱的声音——

叙幕火的时候他前夫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开公司的钱不会都是叙幕拿稿费倒贴的吧。

版权一直没卖前夫有什么问题吗?卖给前夫前夫就有本事拍得比现在好?看看那些剧, 都是剧王,再看看鹿橙早年, 都拍的什么垃圾玩意儿。

叙幕勤勤恳恳写书, 这么多年为人一直低调,也就这次被爆了,谁知道是被对家搞了、还是某些身边人想借机炒作给手里的剧营销?

叙幕从来不参与影视开发的吧?这次《无路可退》开机, 照都直接爆了,现在还被人拍这种东西爆出来,怎么,有些前夫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拉着前任搞事业?

麻烦有些人搞搞清楚,书是书、现实是现实好吗,写复婚就是他自己要复婚?那他还写了朋克风宫斗呢,现实里怎么没一枪崩了你们这些脑残?

……

而比起网络上,鹿橙才是真的人心惶惶。

出事的当夜,鹿橙的澄清声明便出来了,没那些什么虚伪客气的占用公共资源很抱歉,直言此次动图曝光和热搜是幕后有人故意为之、故意抹黑,谴责该无耻行为,并表示事后一定会追求相关人的法律责任。

最后表示,两位当事人均不为公众人物,无意曝光私生活且不会对此做任何过多的解释。

澄清是陆慎非亲自起稿,鹿橙专业稿宣发和文案的同事修稿发布的。

那之后,再没人见过陆慎非。

另外一位当事人倒是正常上班正常下班,连事关自己的微博动向也淡定地听同事总结汇报了,还听取了专业人士的建议,澄清之后没有做任何公开的回应。

私下磕老板小群已经改名了,改成了【陆总你在哪里】。

群里两天时间多了很多同事,全在议论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都被拍到了吗?】

【没复合?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根本没复合?】

【陆总连公司都不来了!肯定有新情况!】

【你们想,要是复合了,陆总现在还不人逢喜事精神爽?来都不来,别不是……】

【费总那边怎么说?联系上了吗?周助呢?】

【没有,都没有!一个都联系不上!】

【那从总那儿?】

【谁敢?你敢去问?】

整个鹿橙,没人联系得上陆慎非,从煦也不行。

费鹏程舔着脸皮问过从煦,从煦就说了一句:“给他点时间。”

费鹏程一听,整颗心就地往下沉,完了完了完了,彻底完了,陆慎非都要时间消化的事,别不是……

至于从煦,他和陆慎非的处境类似,只是他没有关机不见人,还能联系上。

朱侯、颜诺、父母、亲友、方铂禹、褚蔚蓝……有直接来电的,有发消息的,都在疑惑、都在关心。

从煦耐心地一个个回复:没事,人还好;拍到了什么就是什么;不解释了,没有复合。

这么多人里,只有方铂禹的电话很特别。

“陆慎非的律师联系我,让我问你,愿不愿意接手公司和所有的股。”

从煦直到这个电话,才开始神思缥缈地想,陆慎非现在在哪儿。

方铂禹则在理智建议:“对方既然愿意给,现在是个好机会。”

从煦没有立刻回复。

“给我,我来说。”

电话那头换成了褚蔚蓝。

褚蔚蓝的建议则和方铂禹不同:“别听方律的,你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

从煦在想,陆慎非是要彻底放弃了。

从煦冷静地回复:“我知道了,谢谢。”

褚蔚蓝:“我就不问你好不好了,”能接电话,能听得进建议,就说明情况还行,“现在不好的,恐怕是陆慎非。”

褚蔚蓝忽然道:“他不会去跳楼吧?”

从煦:“……”

方铂禹和褚蔚蓝在电话那头斗嘴:“褚老板你有病吗?胡说八道什么?”

褚蔚蓝:“你懂个屁,哪天换我想不通,老子也能去跳楼你信不信?”

从煦又想回了那个问题,陆慎非现在在哪儿。

无论在哪儿,从煦心底明白:陆慎非现在一定谁都不想见,其中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而可笑的是,他和陆慎非,从在一起开始到今天,始终在被人评价议论。

仿佛只有旁观者拥有清醒的慧眼,能辨得出他们之间的是非、好歹。

明明这本来只是他们两人自己的事。

如今倒好,被拍、被挂、被上热搜,要写澄清,还要被各种非议围绕。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最初连情况都搞不清,只是因为嫉妒眼红,觉得从煦傍上了影视方,就想摆这么一道,把叙幕拉下“神坛”。

费鹏程把查出来的结果告知从煦:“你的一位同行。”

江中落雪。

从煦觉得可笑,这位仁兄背地里搞事,明面上倒挺会做人,一出事就发来慰问消息,比他亲爸妈都快。

从煦联系朱侯:“江中手里那本新书的影视版权,最近在和艺壳文化谈?”

朱侯纳闷从煦现在怎么还有闲心管其他作者的版权:“啊,是啊,怎么了?”

从煦:“替我给江中带句话。”

朱侯想说有什么话不能自己说,又不是没联系方式。

从煦:“就说,‘你的版权生涯到头了’。”

这通电话之后,没多久,从煦接到了江中的消息,这次显然不是慰问:有个影视圈的前夫了不起?你仗着鹿橙和艺壳关系好,就想断我财路?!

江中落雪:你以为圈子里只有鹿橙、艺壳两家公司买版权?!你以为你是谁,还能影响其他公司买我的书?

从煦懒得回复,直接拉黑。

现实会好好教育这位手伸太长的仁兄,告诉他,背后搞事的人会遭遇什么后果。

——比如他搞的影视和项目,再不可能有任何圈内人愿意合作。

——比如和剑虹的合同到期之后,剑虹将不再和他续约。

从煦还“无意间”和费鹏程聊起:“听说江中大大当年打着高富帅作家的名头,办了一个粉丝见面会,在里面骗吃骗喝还借钱?这么多年,不知道钱还了没有。”

费鹏程领悟:“马上安排吃瓜。”

从煦淡定道:“上瓜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手滑点个赞。”

费鹏程笑笑:“这不好吧,你那么多粉。”

从煦“哦”道:“那我点完赞再取消。”

费鹏程白莲花的口气:“别人会以为你是故意的。”

从煦:“怎么会?纯属意外。江中大大要是不高兴,大不了我再发点消息过去慰问一下。”

费鹏程点头,戏多的神色:“我这就去安排。”

安排上新瓜,旧瓜也已落幕。

从煦始终没有任何表态,更没有亲自澄清什么,只给陆慎非发消息,说他不要整个公司,只拿原本属于他的那份。

陆慎非隔了几天回复他:好。

那一周的周末,从煦第二次为分割财产,去了约好的咖啡店。

这次只有三个人,陆慎非没来。

赵律师表示,陆先生全权委托他处理后续。

结束后,方铂禹语气郁闷地问从煦:“彻底分开,都要这么决绝的?”

仿佛通过从煦和陆慎非的现在,看到了不久后自己和褚蔚蓝的未来。

这之后,陆慎非依旧没有回公司,依旧很长时间联系不上,也没有露面。

别说公司同事,费鹏程都有点撑不住了:“我们这公司真心不能没他陆老板!”

那么多活儿,忙到要疯好吗?!

同事们聊起陆慎非,已经从陆总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来,变成了陆总不回来这个事要怎么办。

从煦在某天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不会有一个人关心陆慎非。

除了他,所有和陆慎非有关联的人,都是因为工作。

所以陆慎非和他根本不同,他在出事后接到了那么多或关心或问候的电话、消息,陆慎非什么都不会收到。

他处境困难了,心里难受了,还有亲友父母。实在不行,大不了什么都不管了,行李一收、车一开,直接回老家。

而陆慎非,他什么都没有,他……

从煦猛然间意识什么,坐回电脑前打开存稿的云盘,翻出《无路可退》的原稿。

《灵感来源》的文档,顶端——

陆慎非

我还爱他,无路可退。

这说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是陆慎非!

这两行字不是在说他,不是失忆前的他还爱陆慎非。

他理解错了!

这根本就是陆慎非的视角!

是说陆慎非还爱他。

无路可退的那个人,从来都是陆慎非!

陆慎非才是“江蓉”的灵感来源,想要回到爱人身边、想要复婚的,一直都是陆慎非!

他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根本不是什么他还爱着陆慎非、想要再给两人一次机会,更不是想要复合才把版权卖给鹿橙。

根本不是。

《无路可退》就是写的陆慎非,或者说,就是为陆慎非写的,所以失忆前的他才想把书的版权交给鹿橙。

他也根本不是什么失忆后才不爱陆慎非的,失忆前,他对陆慎非,就早没有感情了。

他可能原本只是想把书的版权给鹿橙,根本没想过要参与项目共同开发,更没想再和陆慎非有任何其他交集。

是了,从煦跟着想起:当初那份占血的牛皮文件袋,里面是有一份授权剑虹签约版权的合同的。

而授权网站签约等于从煦既不用露面签合同也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

如果真打算露面、或者打算合作版权,何必签这么一份授权签约版权的合同?

会授权网站去签,纯粹就因为失忆前的他自己、原本的从煦,根本没打算在鹿橙、在陆慎非面前暴露自己。

他只是想把版权拿给鹿橙、交给陆慎非。

一切的偏差,都是在车祸失忆之后。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招惹陆慎非。

而失忆前的那些年,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清醒地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决绝地对待陆慎非。

因为只有这样,陆慎非才会真正放弃早就不爱他的人,才会任命地往前走,过他自己的生活。

不会重燃不该有的希望,不会因为希望的覆灭而绝望。

可现在……

从煦震惊在这迟来的真相中,才意识自己不久前对陆慎非的伤害有多大。

那根本不是什么让陆慎非清醒,那是在给没有退路的人封禁。

是在逼死他!

从煦立刻甩开鼠标找手机,翻到号码拨给陆慎非。

电话始终提示关机,从煦下去八楼,根本没人。

屋子里转一圈,空荡荡、静悄悄,是多日无人居住的阴冷。

这个时候,也联系不了任何人,因为陆慎非和这个世界的连接只有工作,如今工作都不要了,谁还可能知道他在哪儿?

但他一定在什么地方。

从煦冷静下来,开始回想,或许是回了老家,以前陆家的老宅。

从煦拿手机,准备拨给他爸妈,正要按号码,忽然一顿,想起一个地方。

不久后,从煦站在了一栋于他来说十分陌生却意义非凡的高层楼楼下。

楼宅入住率高,大晚上,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从煦抬着脖子,一层层数上去,数到十九楼,最西户,灯亮着。

从煦松了口气,坐电梯上楼。

十九楼,1906,从煦按铃敲门。

门迟迟没开,好一会儿,门铃对讲机里传来咔哒一声,接通了,但没人说话。

从煦缓缓地提气:“是我。”

对讲机那头依旧没声音。

从煦侧耳,试图听听门内的动静,同时道:“陆慎非,你还好吗?”

很长时间,门铃那头才传来陆慎非的回复。

声音空洞:“不太好。”

从煦当机立断:“开门!现在就开!让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