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寻低头, 开始很认真的传照片。
江芜靠在墙上,默默的看着她的样子。
谢千寻今天穿着粉蓝色的卫衣,扎着马尾, 垂头的时候, 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
乖巧又少女。
“吱嘎——”
厕所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女生走了进来, 看到谢千寻, 立刻瞪大了双眼。她脸颊泛着红:“谢千寻!”
江芜认得那是中文班的韩国小朋友,好像是叫什么花燕。
她下意识看了眼谢千寻, 后者低着头,还在选照片。
韩国小女生咬着唇:“谢千寻,我是花燕!”
谢千寻想着要不要把那些照的模糊的照片一起给江芜发过去, 低头选了半天,忽然听到面前江芜轻声说道:“她在叫你。”
谢千寻先点击了发送,听到江芜这声提醒不由得抬头,对上厕所门口那双充满着喜欢和羞涩的眼睛。她点点头, 用英语打了个招呼, 回头跟江芜说:“发了。”
花燕咬紧了下唇,看女孩无意和自己说话,就失落的跑出了厕所。
江芜盯着门看了会,随后掏出手机翻看照片。
昏暗的灯光下, 心也在一点一点变的柔软。
江芜的手忽然顿了顿。
谢千寻共发来了十六张照片, 最后一张是个表情包。
是个小猫低头的图片,图片下方写着很大的‘对不起’。
谢千寻小心翼翼的看着江芜, 忽然看见女孩缓缓抬起头。
盯着镜子。
她陪着江芜一起看镜子。
无意中, 谢千寻看见江芜的耳根。
浮着薄薄的粉色。
“……”
江芜忽然转身,伸出食指在谢千寻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啊——”
!
谢千寻被戳的呆住了。
江芜皱着眉,小声道:“我没生气。”
谢千寻:“啊?”
她想着江芜是不是话里有话, 忽然看见女孩伸手缓缓握住她的胳膊,头垂下来,前额无力的抵在她的肩膀上。
昨天刚完成标记,江芜身上全是她的气息。
花香和雨水香混合黏在一起,相互融合,颇有些暧昧不明的意味。
谢千寻低垂眼睑。
江芜就这样靠着她,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
她还能清晰地看到昨天那个深的近乎狰狞的印记。
谢千寻很快惊讶的发现,肩膀上逐渐湿润起来。
江芜在哭。
仿佛惊雷在心里炸响。
谢千寻吓得脸都白了。
除了标记的时候,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江芜哭。
就,这样一个强势的,性格像块蜜糖那样随性的女孩子,她居然哭了?
谢千寻动了动嘴唇,近乎慌乱的看着那个女孩子:“你怎么了?”
她把江芜的手从胳膊上抽出来,握在手心里:“还是因为昨天的标记?”
话音未落,江芜的手狠狠拍在她的肩膀上。
Omega 的手很软,力气也小。
打在身上跟猫挠似的。
谢千寻震悚的盯着江芜。
自从认识她以来,江芜一直是非常成熟稳重的。
极少看到她这么失态的时候。
谢千寻吃惊的看着江芜,看着女孩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小小的拳头不断落在她的肩膀上。
谢千寻没躲。
打累了之后,江芜重新把头埋在谢千寻的肩膀上。
对方顺势揽住住了她。
江芜闷了声:“当Omega有什么好的啊?你以前怎么这么想当?”
谢千寻啊了一声。
似乎对她忽然丢出的这个问题很是摸不着头脑。
江芜觉得自己真是太丢脸了。
临时标记的虽然有用,但发情期依然是没有过去,情绪波动很大。
“……”
沉默了好一会。
谢千寻忽然缓缓伸出手,握住江芜的肩膀。
她低下头,看着江芜的眼睛。
江芜的眸子湿湿的,白皙的脸颊还残留着泪痕。
这个画面,让谢千寻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Omega挺好的啊,”她认真地说道:“皮肤好,漂亮,上体育课不用跑步。”
谢千寻想了想:“还能被人当小公主。”
话音未落,江芜忽然伸手按她的头。
谢千寻下意识顺着她低下头去,谁知道江芜却按着她的头狠狠往下一压,她毫无防备,被江芜压的弯下了腰。江芜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又把她向下一按。
“……”
谢千寻抱着头,就这样顺从的蹲到了地上。
江芜低头看了她半晌:“可是你没把我当公主。”
谢千寻低头,看着面前那双雪白的帆布鞋,小声说道:“我在厕所里,看到你手臂被扎了好几个针孔,心疼。”
江芜愣了愣。
“你的身体,根本无法接受普通的抑制剂,就算注射了,也根本没办法压住发情期,但昨天你非要用那玩意,我害怕,它对你的身体产生什么副作用。或者说,你直接晕倒在隔间里了。”谢千寻皱眉:“那个隔间,昨天我推过,门很结实,我担心到时候,我不能及时进来救你。”
“……”
谢千寻见女孩没说话,便抬起头来看着她:“发情期的情绪波动很大。我也害怕,让你自己一个人在隔间里面,你会乱想。你前几天真的有在乱想,对不对?”
“你到底在想什么?”谢千寻弄不明白,想当然的说道:
“如果你被蒋新涵标记了,我可以去帮你揍他。”
“我没被标记。”江芜沉默了片刻,下意识咬了咬唇瓣。
“我担心你闻到那个味道,会不开心。”
谢千寻皱眉:“我是不开心。”
江芜:“……”
谢千寻盯着她,一字一顿:“但我气的是,你故意疏远我,你难受的时候不来找我,还要骗我!”
她的声音太大了,在寂静的厕所里显得格外明显。
“对不起。”江芜脸颊莫名其妙开始发烫。
“没事,你知道错就好。”谢千寻回答的很干脆。
她想了想,忽然皱眉。“我也有错,我不该强迫你。”
江芜低头,看着她单纯的近乎孩子气的侧脸,汹涌的愧疚感逐渐涌上心头。
说到底,她确实是不太信任谢千寻。
如果早点和她说了,就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了。
过了好一会。
江芜的手忽然攥了攥衣摆,小声说道:“我脾气很差。”
谢千寻抬头看着她。
江芜:“还有公主病,而且身体很容易对其它Alpha有反应——”
她说着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
就像是,用了很多年才包裹起来的敏感之处被狠狠的扯开。
自尊也崩溃的一塌糊涂。
谢千寻愣了下。
她急忙站了起来。
她把江芜搂在怀里,微微俯身,额头抵着女孩的额头,好声好气的说道:“脾气差,这里有个肉盾呢,你随便打,公主病的话,那你跟我说说,要怎么才能伺候好你——”
她顿了顿:“我学一学。”
江芜:“……”
谢千寻弯着眉眼看她,面容清澈干净。她的眸子是清澈的黑色,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些少女的轻佻,不笑的时候,则是又认真,又严肃。
“其它Alpha 的信息素,你沾一次,我帮你清一次。”她用手帮江芜顺开额角的碎发,“无所谓的,如果我是Omega,我也这样,如果你是Alpha,我也会来找你帮忙。可能会比你哭的还厉害。”
江芜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这双好看的眼睛里了。
她是这么舍不得这双眼睛,才会这么害怕。
她伸出手,缓缓抱住谢千寻的腰,声如蚊呐:“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谢千寻沉默了会,她本来想开玩笑说句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啊,但感觉到江芜这句话背后可能蕴藏的感情,她又换了句认真的话:“不会嫌弃你。”
江芜轻轻颤了颤。
昏暗的光线下,谢千寻抱着江芜,掌心顺着她的脊背缓缓滑下去。
沉默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俯身,认真看着女孩的眼睛:
“你也不能嫌弃你自己。”
*
谢千寻拉着江芜回到寝室的时候,天色已经到了黄昏。
火红的夕阳在天边散漫开来,逐渐浸入云里。
红白色的国旗伫立在草坪上,像是油画。
一辆白色的校园车停在别墅区门口,虎背熊腰的外国男人手里抱着三四个饭盒朝她们走过来。很热情的打招呼。擦肩而过的瞬间,几个饭盒忽然全部掉在了地上。
江芜本来想弯腰去捡,谢千寻皱着眉,把她向后拉了拉,“你别动。”
她蹲下来帮忙捡起来。
“谢谢!”汉子朝着她们露出一个笑容。
回到寝室后,谢千寻和江芜分别回房间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谢千寻换上干净的睡衣,全身清爽的来到江芜房间。
女孩已经换好了衣服,盘腿坐在床上看手机。
谢千寻去浴室把毛巾捂热,搬了把椅子坐在江芜面前。
“姐,你把袖子挽起来。”谢千寻兴致勃勃。
江芜看了她一眼,默默把袖子挽了起来。
女孩白皙的手臂上依然是乌青的,谢千寻看了很心疼。
她把热毛巾小心翼翼的敷在上面。
已经很晚了。
谢千寻把房间里的灯打开,看着窗外的晚霞逐渐变成一抹深紫。
她的目光下移,停留在江芜的后颈上。
白皙的皮肤上,那块痕迹有些发肿。
谢千寻下意识咬了咬舌头。
她真是太禽兽了,居然下口这么狠。
她想去找找抽屉里有没什么消肿的药。
江芜靠在枕头上,看着她忙的不亦乐乎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她拉开自己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瓶白色药水。
“宝贝,”江芜的声音很轻,“你坐下来。”
谢千寻抱着膝盖,坐到了床上。
天边最后一点霞光,散落在女孩精致的侧脸上,很漂亮。
那是她不一样的Alpha。
江芜把药水轻轻涂在谢千寻淤青的膝盖上,有点心不在焉的:
“为了照个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今天她抱着亨利照相的时候,早就注意到了在人群后面跑来跑去照相的谢千寻。
虽然隔得远,她依旧是把一部破手机照出了单反的既视感,跪在地上的那个姿势让人叹为观止。要不是当时正在和谢千寻闹矛盾,江芜差点笑出声来。
谢千寻心想这还不是周子妍给她出的主意,苦肉计往往在道歉的时候最有效果。
她想想还是不要骗江芜了:“想哄你开心。”
“啪嗒——”
江芜放下药瓶。
她双手撑着床,眼眸低垂:“你是傻的?”
谢千寻刚想说你怎么能这样骂你老公,全身忽然猛的颤了颤江芜正俯着身,轻轻吻着她的脚背。
柔软的触感打落在敏感的脚背那块敏感的皮肤上,谢千寻瞬间不淡定了。
“姐姐。”她猛的缩回脚,整个人仰头翻到了床上,“很脏的。”
好吧虽然她刚洗了澡,并不是很脏。
但是这个画面造成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江芜凑过来,低头摸了摸她柔嫩的脸颊:“谢千寻。”
谢千寻愣了下,抬头盯着她。
江芜闭着眼,忽然缓缓俯下身,低头细细地吻她。
“谢千寻。”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少女委屈的低喃。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
转眼间又过去了一周,离回国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夏令营的王老师抽了个周末,打算带着大家去L镇的市中心玩。
汽车站等车的人很多,所有人都有序的排起了长长的队。
阳光很大。
周子妍苦着脸:“寻崽,你带防晒霜了吗,我今天早上忘记涂了,等会回去肯定晒黑了。”
谢千寻把手插在包里,瘫着脸:“没带。”
她看着周子妍幽怨的眼神,转头去问江芜:“江芜你带了吗?”
江芜低头看着手机:“没有。”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学妹可以打伞。”
周子妍的小脸皱成一团:“但是这周围那么多人,没一个打伞的,我在这里打伞太显眼了叭?”
她说得没错,汽车站四周全是人。
全是牛高马大的白人,没有一个人打伞的。
谢千寻:“你应该后悔怎么你投胎生成白种人,永远晒不黑的那种。”
“不是。”江芜的目光扫了一圈:“池田在打伞。”
周子妍回头看去,果然,一堆明晃晃的额头中,一把漆黑的大伞格外显眼。
她放了心,伸手到书包拿伞。
“靠……忘记带了。”
谢千寻先笑了出来。
……
池田今天依旧是扎着马尾,正稳稳的举着伞,低头看手机。
忽然,伞下钻进来一个人。
池田:“……”
周子妍冲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我可以暂时在你的伞下面待一下吗?”
池田沉默了半晌。
好严肃啊,这个池同学。
周子妍心想她会不会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日本长刀把自己打飞。
“……”
在周子妍紧张的目光下,池田微微侧了侧头。
墨黑的长发扫落下来,周子妍看到上面系着一个粉色的小帽子。
有一圈白毛。
池田唇角微弯,笑容清浅:“你看,今天我用了你的橡皮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