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九个拆除系统(12)

群臣们望着镇国侯离开的方向, 不由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洞察的表情。

他们就说,自己的儿子被他们的陛下带入到了宫里, 作老子的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虽然他们昨日打探到, 镇国侯与他的这位庶子关系不怎么好,但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群臣们如今只希望,镇国侯能以那位公子父亲的身份, 将那位公子带出宫,能阻止他们的陛下一错再错。

只是,想到他们的那位虽谈不上任性妄为,但也是说一不二的强势性子,他们不觉得镇国侯此行能够顺顺利利。

也不能随着镇国侯一起前去的群臣们, 都不由发出了一声叹息。

正如群臣们所想那般, 镇国侯来到了赵裕行的殿前,求见他们的陛下。

赵裕行此刻最不想见的就是镇国侯,但他还是让镇国侯进入到了殿内。

在见到镇国侯踏入到殿内的那一刻,陈钦清曾经所遭受到的罪再次涌上了赵裕行的脑海。

而陈钦清过往所受的罪, 基本可以算得上都是源自于眼前的这个男人,这让赵裕行刚刚压下去的火又一次的窜了上来。

赵裕行面无表情,但殿内的空气却好似凝固了一般, 让那伺候的太监们都扣紧了自己的心弦,连大气都不敢喘。

倒是镇国侯神情没有半分的变化,毕竟是经历过沙场的人,又哪里会就这样被震慑住。

镇国侯面对着赵裕行,十分从容的行礼。

镇国侯的声音落下,赵裕行冷冷的盯着那跪在自己面前的镇国侯, 并没有立刻叫起。

赵裕行不叫起,镇国侯便一直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赵裕行才终于出声,让镇国侯起身。

镇国侯谢过了陛下,也才直起身,扶着自己的膝盖,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赵裕行:“说吧,何事。”

镇国侯又向着赵裕行拱手:“听闻陛下将我儿带入了宫中。”

赵裕行点头:“是。”

镇国侯:“不知陛下此举为何?”

赵裕行:“朕与他一见如故,请他在宫中做客几日,怎么,不可吗?”

镇国侯望了眼赵裕行:“陛下,这不合规矩。”

赵裕行听到镇国侯的这话,不由轻笑了一声,“你们还真是父子,连说的话都一样。”

镇国侯一愣。

赵裕行:“行了,别多说了,就让他留在这个宫里吧。”

镇国侯闻言,那一直平静的面上,终于出现了变化,皱眉道:“陛下……”

赵裕行摆手,打断了镇国侯的话:“在这座皇城里,朕便是规矩。”

镇国侯一怔。

赵裕行拿起了案上的奏折,不再瞧镇国侯的道:“没有其他事情你便退下吧。”

镇国侯望着那高高在上的赵裕行,眼里掠过了一抹不甘,他再次拱手,扬声道:“还望陛下三思。”

赵裕行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目光又移到了镇国侯的身上,并没有说话。

镇国侯言辞恳切:“陛下这般的行径,让史书如何记载?若是因为臣那逆子让陛下背负上骂名,臣万死难辞其咎!”

说着,镇国侯还撩起了衣摆,跪在了地上,“还望陛下允许臣将那逆子带回,臣日后定当对那逆子严加管束。”

赵裕行又是一声轻笑,“所以爱卿这是在为朕着想了?”

镇国侯又道:“还望陛下三思。”

赵裕行微垂着眼,望着那跪在地上的镇国侯,慢慢的说道:“朕让你把人带回去,由着你府中的妻妾欺负不成?”

赵裕行这话一出,镇国侯就是一愣。

赵裕行:“你觉得以你府上那样乌烟瘴气的环境,适合他安心静养吗?”

镇国侯皱眉,抬头对着赵裕行道:“陛下……”

赵裕行又一次打断:“他的身体如何,想必你也清楚,你真的觉得,他适合住在你的府上吗?“

镇国侯微张着嘴,却是没有了声音。

赵裕行接着说道:“既然以前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职责,那么时至今日,你又何必将他再拘于你的府上?”

镇国侯沉默不语。

赵裕行:“你又可知,他的意愿如何?”

镇国侯身体猛地一震。

赵裕行看在眼里,语气虽然如常,但却又些咄咄逼人:“你又可知,他是否怨恨着你,怨恨着你的那位正妻?”

镇国侯闻言,瞳孔皱紧,脸色也是一变,微微有点发白,却也没有反驳赵裕行的话。

赵裕行又是一声轻笑:“你若是还有半点念及他是你的儿子,还有半点念及他是你心爱之人所生之子,那么你就不该将他再次推入到你那泥潭之中。”

赵裕行无情的道:“你自己早已经深陷泥潭,又为何还要殃及无辜,由着那些污秽的东西脏了他?”

镇国侯的脸色已经是青白交加,十分的难看。

曾经那位在沙场上杀敌百万,也仍旧面不改色的人,如今却在谈及自己的这位儿子时,大变了颜色。

很显然,陈钦清于他而言,是特别的,并不是他之前在府里表现得那般可有可无的存在。

赵裕行看着并无半点的意外。

因为在那份资料上记载的很清楚,陈钦清的那位将他带大的师父,便是镇国侯找的人。

陈钦清的师父不是普通的人,是一位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但行踪不定,所以见过的人不多。

这位神医在以前欠下过镇国侯的人情,所以,在镇国侯将自己那刚出生的儿子交付于他的时候,他才同意。

若非有镇国侯在其中动作,又哪里能够瞒过当时一直等着陈钦清死讯的侯夫人。

可即便这样,赵裕行对镇国侯也仍旧心怀愤怒。

愤怒于他的无能,愤怒于他的不作为,愤怒于他的逃避。

陈钦清如今变成这样,从小到大所受的苦和罪,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这也是赵裕行不能原谅他的地方。

赵裕行认为,镇国侯对陈钦清的感情怕也是复杂的。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陈钦清一面了。

可缺失了的年岁已经不可追,现在想要弥补也已经是为时未晚,更何况是在那样的龙潭虎穴之中。

早已经把朝中大臣的府中情况摸清的赵裕行可是知道,这位镇国侯府上的妻妾,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赵裕行又怎么会再让陈钦清回去那样的地方。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陈钦清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谁也不敢再欺负他。

打蛇打七寸,赵裕行知道怎样能打击到这位镇国侯。

现在镇国侯的反应,便是证实了,他所料没错。

镇国侯久未出声,赵裕行也不欲再等下去,只是挥手:“你回去吧。”

镇国侯神情复杂的望着赵裕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裕行:“人在我这里很好,你大可不必操心。”

镇国侯闻言,向着赵裕行一拜,然后便起身,退了出去。

镇国侯哪里不知道自己放弃的太快,其实可周旋的地方还有很多,但他的心已乱,又哪里有心思再去与赵裕行辩驳。

因为赵裕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戳中了他的要害,而今日的一切,也确实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确实有愧于陈钦清,有愧于陈钦清的生母,柳娥。

在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镇国侯陈致淮整个人散发出了一股颓丧的气息,他闭着眼,单手捂着脸,声音略带哽咽:“柳儿,我对不起你们……”

同时,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慢慢滑落。

回到府中,侯夫人便立刻迎了上前,连忙询问起陈钦清的情况。

可她的话刚一出口,在对上她们侯爷那双布满杀意的眼时,整个人身体顿时一僵,寒意从脚底直往上冒,未尽的话语也噎在了喉咙处,再也发不出声。

还是镇国侯先一步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也和平常无二,仿佛刚才的杀意不过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镇国侯什么也没有说,直接绕过了他的夫人离开了。

而在镇国侯离开的那一刻,侯夫人也才恍然回神,脚下发软,身体禁不住的摇晃了起来……

还是她身后的丫鬟及时的扶住了她,才让她稳住了身形。

侯夫人站稳后,露出了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他恨我,这么多年,他果然还是恨我的……”

另外一边。

在镇国侯离开了之后,赵裕行想着陈钦清,到底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思念,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去到了万古楼。

赵裕行进入到万古楼,就见到了正在与自己对弈的陈钦清。

陈钦清起身,向着赵裕行行礼。

赵裕行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钦清,没有半点犹豫的便让陈钦清起身了。

虽然他想要告诉陈钦清,见到他不用行礼,但他也清楚,这样的特例暂时还不行。

毕竟,他现在将陈钦清留在宫中,可是用的与盗窃者有关的名义,若是再让他不用行礼,这是什么道理。

到那时,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便是昭然若揭了。

别的倒没有什么,他就怕吓着陈钦清。

在陈钦清起身之后,赵裕行便自觉的坐到了陈钦清的对面,从棋盒里拿起了一枚黑子,盯着棋盘,似乎是在思考着从哪里落子。

只是越看,赵裕行越发觉得,这盘棋就是他在和陈钦清下的一般,因为这盘的棋路,完全和他如出一辙。

着让赵裕行心里有几分怪异,但并未多想,只是在棋盘上落了子,然后抬起头,望向了陈钦清,道:“该你了。”

陈钦清看了眼赵裕行,在棋盘上落下了白子。

这盘棋并不是他自己和自己在下,而是他在和小金龙所下。

刚开始的时候,他都有些惊讶,这条看上去不大聪明的小金龙居然还会下棋。

事实证明,这条小金龙不禁会下,还下得不赖。

当然,每走一步,都是小金龙用自己的尾巴点,然后他执棋。

现在这位突然出现的皇帝,完全是半道占了小金龙的位置,而小金龙的反应很平静,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这倒是让陈钦清放心了不少。

若是这条小金龙闹到了皇帝的头上,那可就不大好了。

毕竟,他现在进入到宫里,可全因这条小金龙偷盗国库,他还有口莫辨。

而这条小金龙从始至终,都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陈钦清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就是了。

正下着棋,坐在陈钦清对面的赵裕行突然开口了:“你想过报仇吗?”

陈钦清手上一顿,不由抬眼,望向了赵裕行。

赵裕行神情不变,就好似在说着一件家常之事般。

陈钦清心里转动了一下:“陛下何出此言。”

赵裕行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然后才抬起头:“若是你想报仇,朕未尝不可助你达成所愿。”

陈钦清对着赵裕行的双眼,心里划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若是只因他想报仇,便助他报仇的话,这样的行径,非昏君莫属了吧。

可一位天子,这样帮他又图什么呢?

所以,陈钦清更加倾向于是这位天子想要向镇国侯开刀了。

可据他所知,这位镇国侯应该并没有谋逆之心。

这就让陈钦清有些想不明白了。

陈钦清沉默着,见着赵裕行盯着自己不放,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一般。

陈钦清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并无复仇之心,也无复仇之意。”

赵裕行挑眉:“恩?”

陈钦清:“因为这些并不重要。”

赵裕行:“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陈钦清又是沉默,片刻后,才道:“活着吧。”

赵裕行闻言不禁一愣,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刺痛,望着陈钦清的目光难以抑制的涌起了几分怜惜。

陈钦清见着赵裕行的这个目光,心里又是几分怪异。

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让陈钦清皱起了眉,只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赵裕行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外露的情绪不对,立刻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又道:“你就甘心那毒害了你母亲,让你受到牵连的人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吗?”

陈钦清摇了摇头,神情并无半点介怀,就好似他们活着与死去都与他无关一样。

陈钦清:“若是陛下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关于镇国侯的信息,陛下怕是找错人了。”

赵裕行听到陈钦清的这话,便知道陈钦清这是误会了。

赵裕行也没有解释,顺水推舟:“这可能是你唯一复仇的机会,只要你配合朕,朕可以放你回镇国侯府。”

陈钦清:“……”

若非小金龙偷盗国库是他亲眼所见,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这位帝王从一开始设下的局了。

但这也更加显得这位天子行事怪异了,至少从他们相遇再到现在,这中间的逻辑关联,陈钦清是有点联系不上的。

陈钦清不得不留心了几分。

陈钦清对着赵裕行摇头:“还望陛下恕草民无法为陛下效力。”

赵裕行深深的注视着陈钦清,瞬间,帝王的威严充斥在了整个房间之中。

陈钦清直视着赵裕行,并没有半分的妥协,也没有半分的动摇。

赵裕行在确认陈钦清心里确实没有那仇恨的种子,心里不由有些感慨。

这样泉水一般的性子,赵裕行自然是爱的。

不用为别人而活,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如果陈钦清真的憎恨着他们,那么他也乐意帮他拔除这个根源。

这样残害忠良的行为,无疑是那昏君了。

赵裕行在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并且不打算止损,甚至若是在确认陈钦清有这个心便设计下去,将镇国侯府推向那万丈深渊之中,只要陈钦清能放下便可的时候,赵裕行就知道,自己完了。

一般以帝王的无情,从理智上,这样能左右帝王思想的人,应该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这样的想法却从未出现在他的脑中,因为他并不是那种会难为自己的人。

让他杀了陈钦清,这不是难为自己是什么?

赵裕行低下头的瞬间,身上的气势瞬间收起,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

赵裕行淡淡的道:“那便罢了。“

陈钦清望了眼赵裕行,沉默不语。

陈钦清只觉得,不愧为帝王,心思深沉似海,连他也看不透。

陈钦清本以为在自己拒绝之后,赵裕行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但让陈钦清没有想到的是,赵裕行这一坐,就是半天。

到了饭点,赵裕行还直接命人将膳食提到这里,与他一起用膳。

陈钦清又哪里能拒绝帝王的要求,只能默默的陪着这位帝王用膳了。

只是陈钦清倒是惊奇于这么长的时间,他身上的小金龙竟然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半点闹腾他。

陈钦清不经意发现,小金龙和赵裕行之间似乎有种难言的默契,

在用膳之时,小金龙一旦盯着某道菜品,那么赵裕行就会在哪里下筷。

这样的巧合,陈钦清只能归结于小金龙这是提前算准了赵裕行会吃哪道菜。

待到用完膳之后,赵裕行正在想着继续留下的借口,尽管他还有很多的公务没有处理。

不过,陈钦清倒是先赵裕行一步开口:“陛下,我有一个问题要问。”

赵裕行:“什么?”

陈钦清看着赵裕行,问道:“陛下是打算关我多久?”

赵裕行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沉着声道:“那要看你何时供出那人的身份了。”

陈钦清:“……”

突然感觉遥遥无期。

赵裕行望着陈钦清,不由担心起陈钦清会不会觉得自己限制了他的人生自由,心里不舒服。

虽然他想要一直将陈钦清留在这个宫里,但却不是想要圈禁他。

本来陈钦清的身体就不好,万一再憋出病来,那不是又得遭罪?

赵裕行想了想,对着陈钦清说道:“刚进来一天就想要离开,怎么?在这里住得不习惯?觉得朕亏待了你?”

陈钦清:“……”

赵裕行冷笑了一声:“你想要朕放过你,又不愿意配合朕,这个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陈钦请:“……”

陈钦清点头:“草民明白了。”

赵裕行看了眼陈钦清,话锋一转:“不过,如今宫里戒备森严,一直这样关着你确实不行,还是得主动将人给引诱出来才行,这样吧……”

陈钦清望着赵裕行,静待下文。

赵裕行:”今后你在这个宫里可以随意出入,想要做什么只管吩咐那些奴才即可,但你的身边必须跟着人,绝对不能单独行动。“

对比之前的待遇,这确实是算得上放宽了权限。

只是,这到底还是在宫中,陈钦清想到了那至今还在宫外的许蓝山,不由皱起了眉。

赵裕行看着陈钦清那微蹙的眉头,以为陈钦清不满足于此,便又道:“偶尔出宫也是必要的,到时候我希望你能听朕的命令,随朕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