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金丝笼.紫藤香

就在阮落意乱情迷的时候, 门兹拉一声响,吓得阮落忙一把推开裴不度。施钥从里屋里出来。只是他比阮落还要受惊,面红耳赤, 立马又转了回去把门关上。

过了会儿, 门再次被推开, 阮落进来,“找我有事?”

施钥红着脸, 摇摇头。

他确实有点小事, 就是这几天他连着做梦, 被关在一个到处挂着紫藤花的小屋里。现在想想, 似乎也没多大点事。

“真没有?”阮落问。

施钥点头。

“你最近看到你那个朋友没有?”阮落问的是杜荷。

“没有。哥, 你要找他?”

“你看到的话,对我说一声。我有事找他。”阮落说。

“嗯。”

施钥的心咚咚地跳,眼睛里有了光彩。自己这个总能看到不明物的怪毛病, 现在居然能派上用场。

……

与此同时,后院的沈汀雨吐了个晕天黑地后, 对着生灵冲了过去,抬手打了几巴掌。那个恶心人的东西沈汀雨不敢拿他怎么样, 他只敢向生灵发泄怒火。

“我让你把阮落带来,你就给我弄回这个玩意。你毁了我你知不知道。我一辈子都让你给毁了。我本来有好前途, 是你非要缠着我。刚才你没看到他们看我是什么表情?是把我当精神病……”沈汀雨越说越气,声音还有点哽咽, “你怎么这么没用?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生灵飘了出去。他爱沈汀雨,但现在有些怕他。现在他想找那个给他撑伞的少年。只是那个少年和那个人住一起在前院, 他不敢凑近。

生灵游荡在外面的院子里。雨夜的紫藤香味一阵一阵地窜进了生灵鼻子里,他有些晕晕沉沉,似醉非醉。

生灵环抱着这棵树, 不知不觉钻了进去。

……

裴不度松开了握住阮落腰肢的手,“够了吗?”

阮落眼睛潮湿,全身被染上了一层淡粉的颜色。他嘴里一再说外面有施钥,双腿却诚实地一直盘缠着裴不度不放。此时,他被裴不度松开,嘴里依然吐着热气。闻言,扯住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小声反驳,“是你在一直要。”

“好好,是我不满足。落落没办法,反抗不过,只好从了我。”

阮落气晕。翻了个身,不再理裴不度。裴不度在阮落耳边低笑一声,吻了吻他的耳朵尖,“不够的话,明天再补偿你。现在睡吧。”

你才不够。阮落在心里反驳一句,下一秒便坠入了梦乡。

裴不度在阮落耳边念了两句睡眠咒后,给阮落盖好被子,下床穿上衣服,拿了把伞推门而出。

院里的那株紫藤花香气浓得让人窒息,纵然是大雨,依然没有让这香气有丝毫减轻。

裴不度只是看了一眼,便从侧门走了出去。

侧门外湿淋淋的地上,那只无相虫依然趴在地上慢慢地蠕动,如同一块透明的海蜇。雨夜里,如果不是细看,根本没人会留意这个东西。

这个虫没有意识,没有五官,也没有多少破坏力。只要有些法力的人,就可以任意揉捏。是个十分趁手的武器。

这只无相虫是从树林里爬出来的。树林被自己与那个不知名的同门布了阵法。这只无相虫是个漏网之鱼。

裴不度先无相虫身上布了道符。然后催动无相虫变形,这个虫子慢慢地站了起来,先是现出四肢,然后头拱了出来。在裴不度分享的记忆下,鼻子、嘴、眼睛一点点显现。是许放的样子。

“副导,我们到工作人员那里看看。”裴不度笑吟吟地说。

许放也跟着笑,“行。”

“我们去查看什么呢?”裴不度问。

许放说,“最近剧组十分邪气,我让人给他们发些平安符带在身上。”

“刚好我这里有一些。”裴不度把一摞符箓交到许放的手里。

工作人员和一些跟组群演杂居在一起,就住在旁边的院落里。听说许放要来,工作人员已忙着让人开了门。

副导演光临,院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开门的开门,叫人的叫人。群头更是鞍前马后陪着,把门拍得啪啪响。

余默也被拍醒,迷迷糊糊地开了门。徐放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一看余默,“这个浓眉的好。”

余默没吱声。

“他叫余默。”群头又对余默说,“剧组添了个角色,许导想在你们中间找一个,问你们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

旁边的群演沸腾了。这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啊。

“你以前在哪些剧组呆过?有什么表演经验没有?”许放笑眯眯地说。

余默面无表情,全部回答没有。

许放微笑着又说,“没有也无所谓。我看你挺有几分天赋,长得也不错。就你了。”

四下里沉默了两秒。是羡慕,也是妒嫉,更是不甘。

许放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符录。“把这个贴身带着,明天到剧组来。”

这东西表面是张符箓,其实是一个十分精巧的阵法。名叫金丝笼。还是当时还化身为穷默老师的天道设计的。

当时正邪混乱,道心不坚。有些弟子在各种修行法门前犹豫不决,有的贪图魔修行的狠快,甚至投向魔道。于是天道就用护身符的形式,试探弟子。

试探过程中,如果弟子动了杀意,牵动体内了真气,符箓里隐藏的阵法便瞬间打开,将其困在里面。

这个东西实用性不强。因为他只针对本门的功法才有用。

余默看了一眼这张符箓,伸手接了过来,顺手塞进了裤兜里。

许放微笑着向下一间屋子走去。

……

阮落闭着眼睛,忽地睁开。像是被什么东西惊醒一样。阮落发现自己在剧组拍摄现场。但让他奇怪的是,现场空荡荡的没有一人,也没有任何设备。

阮落迈步出了这个几进大院。

虽然天气阴沉,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但街道异常整齐与干净。

毫无阻碍的风,四通八达从村道上刮过,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掀起。

阮落想起现在应该是晚上,自己还在睡觉,外面的天气是大雨倾盆。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应该是到了异世界,或者是幻境。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两边还是村里的明清建筑。但有着微妙的不同。不远处是那株本应在自己院里,几人合抱的粗壮紫藤树。

它比现实中又高大了很多,花枝更是不知繁茂了上百倍。

每个屋顶上都缠绕着如同雾气般浓重的紫藤花。空气中浓烈极致的芳香,引起了阮落的不适。

联想到剧组一些人常做的梦,阮落知道自己是到了紫藤花的“境”里。阮落也没太着急,沿着街道慢慢走动。

这个“境”干净梦幻,并不让人排斥。而且,裴不度肯定没多久就会找过来。

阮落想,不知道是只有自己一人,还是会有其他人和自己一起落到这个“境”里。

走了几步,街角处传来急促的踏踏的脚步声。听脚步声不是裴不度。

那人显出身形,跑得气喘吁吁。一见阮落,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

沈汀雨急步向阮落跑了过来,“小落,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大概是在梦境里。”阮落用了一种常人能理解的方式说。

“我们是不是中邪了?”沈汀雨在这方面一点即透,“最近剧组老有人做梦,被关在一个布满紫藤花的黑屋里,是不是那棵树?”沈汀雨一指那株高大的紫藤。

阮落点头。

“我听奶奶说,什么东西时间久了都会成精。不过你别怕心。到了第二天早晨,我们醒过来,就能回去了。”沈汀雨神采奕奕。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峰回路转。就在他绝望得看不到出路时,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和阮落一起被困在这个邪门的地方。

这里就像是个荒岛,他一定要紧紧地抓住这个机会。

“不过,这个地方真漂亮,花也好香。”沈汀雨的脸出现了醉酒的酡红,心里开始有了异动。他心思极敏锐,立即猜测这些花香有催Q作用。

“我们分头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阮落当然更知道这花香的作用。这种情形下,他最好还是避开沈汀雨。

“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沈汀雨说。

如果阮落不知道沈汀雨那些污七八糟的事,他的表现相当君子,不失风度。

阮落失笑,正要说什么,“小心。”沈汀雨忽然叫道。

一条挂满了紫色铃花的藤蔓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缠住了阮落的双脚,接着就是一拽。阮落身体悬空,眼前一黑,发现自己跌进了一个由紫藤花围抱的花球里。

地方很小,又是球形,摇摇晃晃,根本站不住脚。接着一道藤蔓伸了出去,又一个人被拖了进来。

沈汀雨掉了进来,滚到阮落身边。花球不大,两个人略嫌挤。也无法站立。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花球里?”沈汀雨说。他和阮落近得能感受到阮落的呼吸。

四下又是香甜的气息。沈汀雨的血液流得更快了。

阮落觉得有些热。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夜夜在这种香气下,沉浸在裴不度怀里不能自拔。

“小落,你脸好红,看起来好美。”沈汀雨说。阮落这种状态,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花香里有问题。

花球忽地一颠簸,沈汀雨整个人都被颠簸了起来,又掉了下去,一下子压在阮落了的身上。沈汀雨的气息更粗了。“小落,我觉得我有些不正常。”

因为花香的作用,阮落心里也有些躁动,但远没有每夜在裴不度怀里那种放纵的感觉。阮落一把推开沈汀雨,去扒拉那密密的花藤。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为什么偏偏是他和沈汀雨。还要把两人弄在一起。

如果沈汀雨不是个平常人,阮落都怀疑是他设计的这一出了。

平常人……阮落心里一动。同时,他从一道很细的花缝里,看到半只眼睛。幽幽的,没有丝毫生机。

“杜荷,是你吗?”阮落大声说。

因为花香的作用,沈汀雨已处于不可控的状态,过来要抱阮落。阮落踩在花藤上用力一摇,沈汀雨又栽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沈汀雨现在意识模糊,完全被生理所支配。

“杜荷,把我们放出去。我身边是你男朋友,他现在向我球欢,你能忍受吗?”阮落大声说。

那只眼睛对着阮落,像是个死物。

“是沈汀雨让你这样做的?”阮落想到什么,“你就甘心让他这样利用。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勾搭别的男人。”

阮落气不打一处来。连花香带来的作用,都一下子烟消云散。心里只是怒其不争的怒火。

花球再一次震动,阮落又滚向另一边。

阮落仰着头。他知道杜荷没走。“杜荷,你放我出去。我告诉你那一晚的真相。那晚上并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花球的转动停止了两秒后,忽地又剧烈转动起来,伴随着外面压抑的吼叫声。阮落的身体在里面跌跌撞撞,有些想吐。

杜荷是受到了刺激,却依然没有把他放出去。杜荷对沈汀雨可谓死心踏地。

“我见过徐白。”阮落大叫道。这次他使出了杀手锏。

花球炸开,两个人被弹了出去,摔在地上。

漫天的紫藤花里,生灵巨大的身形在地上落了片影子。

阮落抬头。生灵现在比紫藤树还要高,如同巨人。

现在,这个巨人俯视着阮落。

没有了花香带来的生理刺激,沈汀雨的神智恢复了几分,他抹了把脸。在花球里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巨大的生灵也让他吓了一跳。

“这人你知道他是谁吧。”阮落问沈汀雨。

“我……”沈汀雨犹豫两秒,十分坦然地说,“他是我前男友。不过前段时间自杀了。现在人还躺医院里。”说到这儿,沈汀雨苦笑,抬头对生灵说,“你为什么在这儿?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是舍不得我吗?”

沈汀雨的演技自然精准,表现力十足。

“他为什么自杀?”阮落问。

沈汀雨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与自责,“怪我。是我太高兴。进组那天,带着他和几个哥们一起喝酒。我有事先一步离开,没想到他们喝那么多,他就和我一哥们发生关系,但我没有丝毫怪他,谁没有过错呢……”

“你那朋友叫徐白?”阮落打断了他。

沈汀雨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阮落仰起头,指着沈汀雨,“杜荷,你别傻了。你被这人PUA了五年。我让人调查过你,五年前,本来有个剧组找上了你,但因为沈汀雨当时没有任何进组通告,你怕他心里有负担,就拒接了这个机会。后来这个网剧大火,连里面的男三女三都升了咖。你在家里伺候了这人五年,三个月前,因为我的失策,邀请他进组。让他起了邪念,他想把你甩了。但你肯定不会同意,他也说不出口,就让人在你酒里下药。你变成这样,是沈汀雨一手造成的。”

杜荷的身材又高了几米。在阮落说的过程中,他的喉咙不断发出痛苦的嘶吼。到了最后,他猛地一抬头,对着天空发生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你别听他胡说。”沈汀雨急了,完全想不到阮落居然知道他的一切。

沈汀雨放柔了声音,“杜荷,你是我家人、恋人。我喜欢你,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让人去玷污你。”

“杜荷,你别再被他骗了。他就是伪君子。他根本不是人。”阮落大声说。

“杜荷,”沈汀雨继续娓娓说到,“你还记得两年前,你崴了腿,你说你想看电影,我就把你背上出租车?你忘了,我怎么对你的。你过生日的时候,想吃城西的烤栗,我坐了两个小时地铁去给你买。”

杜荷捂着脸,发现呼呼噜噜的声音。看得出情绪波动得厉害。

阮落急得要上了火。杜荷跟了沈汀雨五年。如果他相信自己,所有的人生信念都会跟着一起塌陷。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去相信沈汀雨。只有这样,他才能不会那么痛苦。

“杜荷,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沈汀雨抬着头。

生灵安静了下来。

沈汀雨一指阮落,“我本想利用这人开拓我的事业,让你过上好日子。但事到如今,我们还是回到过去那样。虽然苦点,但是我们彼此相爱。”

生灵依然捂着脸,泪水从他指头缝里落了下来,像是一个圆形的水球一样,砸在地上,水花四溅。

阮落心里凉凉的。知道杜荷选择了相信沈汀雨。

沈汀雨又说,“小荷,你能一直控制住这人的身体吗?我想从他身上拿一些东西回来。我们太可怜了。”

阮落在心里骂句,拔腿就跑。

沈汀雨见控制了杜荷,便开始得寸进尺。

阮落眼前落了大片阴影,巨形生灵一步已追了过来。阮落甚至可以感觉到生灵弯下腰,想用他的巨掌把自己拎起来。阮落换了个方向继续跑。

真.包子。难怪不被狗惦记。

阮落心里边骂,边换方向。但怎么跑都逃不过那片阴影。

裴不度,你在不来,我真要生气了。

就在这时,一道亮白的长鞭,从天而降,一鞭打在生灵上,火花四溅。生灵低吼一声。接着,又一鞭子下来。

生灵恼怒了,反手要去抓那道鞭子,但手一触到边稍,便大叫一声松了手。

在漫天的紫藤花雨中,裴不度落入了“境”里。

“哥,你怎么才来。”阮落说。

裴不度也想不到,他只不过离开了片刻,阮落便出了事。

“怎么不叫梦浮生。”裴不度说。

“我觉得你这几天有什么事。”阮落说。

那天裴不度在森林里待了那么久,阮落直觉他遇到什么事儿,就想把梦浮生留给裴不度。

裴不度轻嗤一声,“我就这么让你觉得不放心?”

明明你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一个。

“还没到关键时刻,你再不来我就打算叫了。”阮落微笑着说。

裴不度手下不停,手里的长鞭带着风雷之声,一鞭下去,空气中隐隐有焦糊之味。生灵身材高大,行动不便,对这鞭笞,根本避无可避。他只能笨拙地扭动着身体。

他来本眉目清秀,现在身材高大,面目扭曲,显得可怜却又诡异。

“哥。”阮落阻止了裴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