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沉淀, 虎杖悠仁早就冷静下来了。
复活的想法的确有违常理,特别是这个消息还是造成了死亡的特级咒灵告诉他的,就更加可疑了。
他不应该信的。
下午在摆放尸体的地方和七海建人来了一场有关何为“正确的死亡”的谈话, 尽管没有得出答案,他却平静了不少。
人死不能复生,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再输了而已。
……
本该只是这样的。
虎杖悠仁此刻头脑混乱地看着坐在他床上的银发少年, 本身因为夜深了而染上的些许困意全都被吓没了。
他再一次陷入了纠结之中。
十枝空说, 他可以再考虑一下,但要听故事。
……可他不觉得自己把事情说清楚了,自己的学长就会答应他。
虎杖悠仁也不傻,他看到翘着腿的银发学长脸上浮于表面的笑后, 心里隐约有了预感。
但他是虎杖悠仁。
认识两天便会在在战斗中毫不犹豫就吉野顺平的“变形”而求助诅咒之王宿傩, 他……想再试一下。
虎杖悠仁先思考了一下关于未知特级咒灵的事需不需要保密, 随即他想到自己“已死”这件事这么隐秘十枝空都知道, 觉得大部分事在十枝空面前都是透明的。
学长还会读心呢,隐瞒貌似没有意义吧?
说起有关名为“真人”的特级咒灵也没花多久, 因为从电影院的案件发生到吉野顺平的死亡, 总共也就一周不到。
他们就像赶场子一般,经历了一个事件的落幕。
听到这个特级咒灵的名字时, 十枝摆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还真是那个咒灵啊?
十枝想起了他和那个咒灵不为人知的两次见面,对方总是笑得疯疯癫癫的来见他, 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中心思想是想拉他换个阵营, 不过说话的人没多少真心,他也就是当耳旁风来听。
真人来找他是顺便玩玩什么朋友游戏的, 诞生没多久的咒灵说自己马上要去跟人类小朋友打交道了, 先拿他练练手。
十枝对此没什么反应, 除了学校布置的任务外, 他对路上碰上的咒灵缺乏兴致,也不会主动攻击。
他大概比较像……比较像前两天跟狗卷玩的游戏中的中立NPC。
他其实是没有什么倾向的。
就算他现在就读于咒术高专,他依旧没有明显的偏向。
非要说的话——他偏向狗卷棘。
想了一通,十枝换了只腿支着胳膊,眼皮微抬,他重复了一遍:“咒灵名字叫真人啊。”
不难把真人做过什么理清,结合十枝遇上过的和学校老师来找他讨论的,这个特级咒灵四处点火,还试图把火烧到他身上。
特指后来在他去过的咖啡厅制造异常死亡这件事,可惜他挑的位置避开监控,咒言师一方盯着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是、不会有人知道他们见过面的。
“所以说……你口中的吉野顺平被特级咒灵杀死了。”
“虎杖学弟还真是好人呢,你和他认识才不过……两三天?反正肯定没有五天的吧。”
扳着手指数了数,一只手都没用完,十枝单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是个不错的故事,跌宕起伏、情节丰富、有头有尾。”十枝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被变形的时候人就死了吗?”
“不知道。”虎杖悠仁闷闷地回答。
他没有那个判断能力,他认为那时候还喊了自己一声“悠仁”的吉野顺平是还活着的,如果宿傩当时可以救一把的话……
但是没有如果,事情的结果便是停尸间躺着的那几具尸体,还有他遭到的两波嗤笑——他们笑得肆意、笑得猖狂,就是为了嘲笑他的天真。
而学长这会儿也在笑,明明这是个很令人难过的故事。
粉发学弟没忍住,直白地说:“学长能不能不要笑了,我知道十枝学长不是这个意思,但我真的……”很手痒。
十枝拖着长音哦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压下了嘴角。
他一点没被少年人悲伤的情绪所感染,想了想问:“你身体里的诅咒之王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话题跳转太快,虎杖悠仁愣了一下,皱眉回答:“能,但我不会让他出来的。”
“能啊?也无所谓,应该问题不大。”
“呃?什么?十枝学长你在说……”
“你打一下这个电话,说有事要当面咨询他。”
虎杖悠仁什么都来不及说,他的学长刷刷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写了串数字,借着昏暗的灯光虎杖看清了一头一尾。
好像写的是……090-XXXX-3X什么的?
这是谁的电话?
十枝空听完故事满意了。
人类的故事总是这么有趣,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
所以十枝决定给这位学弟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自己抉择的机会。
可偏偏现在时间有点晚了,犯困和犯懒齐齐出现,十枝找了更专业的人来解释,也就是他丢出去的那个电话号码。
那个家伙应该不至于换了号码?他也没钱换吧。
瞌睡地打了个呵欠,十枝又困意连连地想,五条老师会注意到这边吗?算了,要是老师过来他就先跑。
反正他坑“同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虎杖悠仁一知半解地拨通了电话,按照十枝的指示在对方询问是否有烦恼时说出了需要当面咨询这句话。
“你好啊!我是提供上门服务的神明——夜斗,请问你是有什么烦恼需要我——”
大变活人的戏码才刚刚上演,年轻清朗的男音轻快地说了一半,他所有的话都在看到侧靠在床铺上的银发少年的那一刻为止一顿。
突然出现的黑发蓝眼睛青年爆了粗口:“……草。”
青年扭曲的面容很快调整回来,他一把将身边的黄发小鬼按在身后,语气僵硬,“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待在你的神社里的吗?讲清楚,我可不会分你香火钱的!你是拥有大片土地的万恶资本主义!”
无端被指指点点的十枝睁着半只眼睛,“就你那点五块钱硬币我还没兴趣,夜斗,你的消息已经太滞后了,我从神社出来很久了。”
“……啊?”僵硬的语气又停住了,黑发青年一下子没按住身后的金发小鬼让他探出了脑袋,“雪音你回去,这家伙糟糕得很……你从神社里出来干什么?你村子里的人肯放你出来?”
“肯啊。”说话的人语气凉薄,“剩下的人都肯,不肯的都死了,有意见的半截身子入土了。”
黑发神明被噎了一下,他目光惊异,感觉自己至少错过了两季剧情。
他的确从去年年末就开始忙了,但也不至于消息这么不灵通吧?
惊异归惊异,作为提供上门服务的好神明,夜斗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念着自己的台词,“所以你有什么烦恼?快点说,五块钱也准备好。”
语气之不耐,就像要赶紧完事领了差评跑路一般。
十枝也不介意一通电话喊来的神明干瘪谨慎的语气,他朝另一个方向努了努下巴,“喏,找你的人在那……嘛,钱我替他出了。”
一个钢镚被弹向对面,黑发青年手一抬便接住了。
他像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这么个人,转过头刚准备开口,察觉到粉发少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青年脸又扭了起来。
夜斗:“……你坑我是吧?这他妈是人吗!!”
十枝:“?怎么不是了,虎杖学弟,你觉得你还是人吗?”
虎杖:“……啊?我是啊?”你们自顾自说话忽略我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呢!
就算他是诅咒之王宿傩的容器,他自认为还算人类范畴的。
一句话的闹剧过后,黑发神明勉勉强强开了工,“你要问什么?”
虎杖悠仁正茫然呢,他下意识自己的学长,他那学长用口型给他比划了一句话,他照着复述了出来。
——“我想知道复活他人需要怎样的代价。”
夜斗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话,他皱起的脸就没放开过。
他状若牙疼地回答:“为什么要想不开去违逆生死……算了,哪一块的?”后半句话他看到粉发少年迷茫的小眼神就转了视线,是问十枝空的。
十枝:“哪块的……一般都是地狱那边的?黄泉的很少。”
夜斗:“地狱才麻烦好吗,规章制度严得不得了,要是黄泉那块你把那女……你把她哄开心了就行了。”
夜斗:“等等……这不是十枝空你的业务范围吗?找我过来干什么?”
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的黑发神明回过头对上了银发少年泛着水光的桃花眼,抿成一条线的唇瓣及上挑的金眸让夜斗回忆起了某些不美好的回忆。
他被十枝空坑过。
在被毘沙门天追杀的时候被十枝空坑过,差点命就没了。
这会儿银发少年倒没坑他,而是给了个理由,在夜斗看来那就是借口。
“我不是广义上的神明,所以找你过来增加点说服力。”
夜斗侧目,显然仍在怀疑,可十枝继续说了下去。
“自愿付出的生命、扰乱秩序所要承担的鬼神怒火,说白了虎杖学弟你需要注意的就这两点,但——你敢触怒神明吗?”
银发少年从床上站起了身,他松散地伸了个懒腰,走了两步将手搭在黑发青年肩上。
后者停顿几秒,然后很配合地把他带来的金发小鬼变成武器拿在手中。
虽然没指着虎杖悠仁,但他却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与莫名的压力一同出现的还有宿傩的讥讽。
——没想到不人不神的小鬼真能找来……
后面的讽刺虎杖没听清,他深陷神明所带来的压迫中,这远比他面对咒灵时还来得恐怖。
牙关被他咬得咯吱作响,他调动了全身的力气来,最终解救了他的是被轻轻敲了两下的房门。
“悠仁,你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
什么人?是十枝学长和他介绍来的……呃?一背脊冷汗、视线茫然聚焦的虎杖悠仁看到的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
他的房间位于底下,没有窗只有门。
如若不是床铺上的褶皱以及上面残留的人体余温,虎杖悠仁都要以为深夜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梦。
“……五条老师,刚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