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唔。”
椎名川叹了一口气,将身体的重心靠在病床的靠背上。
真麻烦啊,他这样想着,完全没有想过森鸥外可能会在这件事上欺骗他的可能性。
在别人嘴中终于听到了那个答案,但是心中并没有类似于悲伤或是恐惧的情感,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能是因为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件事吧,没错,从几年前和那个小镇的蜘蛛小姐打了一场之后,就一直在怀疑着自己存在着的真实性。
现在怎么说呢,有一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吧。
“为什么椎名君要问我呢?”
“因为偶尔脑中会闪现出过去的片段,令我最在意的就是以仰视角看到森医生的那个画面,森医生在炮火之中,而我应该是躺在地上吧。”
“虽然只是我的直觉就是了。”
而且在他身边可能知道有关他过去的事的就只有森鸥外了。
一直都很活泼的爱丽丝也不说话了,森鸥外随意搬来一把椅子放到椎名川床旁,他坐到椅子上将右手举到下颌处撑住脸颊。
出现了,森医生的认真模式,椎名川还记得上次看见森医生这种样子还是在给爱丽丝抢购限定版小裙子的时候。
明明身为港口黑手党的BOSS。
“是啊,现在再隐瞒椎名君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再说椎名君自己其实已经找到了答案,向我询问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对吧?”
“是的,正如森医生你想的那样。”
“唔……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
森鸥外摆出了回忆往事的样子,但这一状态却被椎名川无情地打断了。
“请和我说一下我死的时候发生的事吧,其它的都无所谓。”
“椎名君……”
“嗯?”
森鸥外一脸失望,不排除有着恶意卖萌的可能性,但可惜他唯一的听众对此一点都不买账。
“有没有说过椎名君你其实特别不解风情。”
“有的,我经常被太宰这么说。”
被说过但是不会改,也不知道怎么改。
“哎呀,这就要说到那一天了,我记得那天是个和今天一样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不,我清晰地记得自己起来的时候路面到处都是积水,所以那天一定下雨了。”
正在回忆中的森鸥外表情一滞,他身旁的爱丽丝发出了无情的嗤笑。
“椎名君,这里就不要打断医生我啦!”
椎名川正襟危坐,调整好姿势。
“好的,森医生继续吧。”
森鸥外看着乖巧听话的椎名川,不禁感慨明明是同居在一起的孩子性格差异却这么大,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嗯——怎么说呢,那天椎名君在我的面前被炮弹击中了,哎呀,因为炮弹的余波医生我也是危险的不得了。”
躺在血泊中的小孩子努力向他伸出手,用着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着'我不想死'。
但是当时森鸥外没有任何犹豫地离开了,因为他作为一个医生再清楚不过,那种伤势绝对活不下来了,根本等不到救援,没有几分钟就会死去。
那样的话即使朝他伸出手也只是浪费时间,这显然不符合森鸥外的最优解。
但是椎名川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他打招呼,如果不是森鸥外亲眼见到过椎名川当时是怎样一副无法挽回的伤势,他或许会以为椎名川真的奇迹地生还下来了吧。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找一个对医学一窍不通的人来看也会作出和他相同的判断,出血量太大了,而且他的半个身子都被炮弹炸飞了,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能够活下来。
虽然心里十分诧异但是森鸥外当时依旧用了冷静而又温和的声音回应了椎名川。
总不可能是椎名君化身的厉鬼吧?他可是无神论主义者。
在那之后他给椎名川做了个全身检查,皮肤是柔软的,有着温热的体温,心跳频率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不管怎么看都十分健康。
这引起了森鸥外的兴趣,在他看了椎名川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嗯,当然是忽略了战斗力之后。
从那天以后森鸥外发现,椎名川虽然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但是比以前下手的时候更加果断,即使是在夺取他人生命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认为可能是一种未知的异能力支撑着椎名川的生命,在他故意而为下稍微拉近了和椎名川的距离。
常暗岛战争结束之后也是,邀请椎名川一是因为椎名川他真的很好使,既听话又强,二是因为他对椎名川是如何活下来的这一点十分好奇。
虽然椎名川本人好像并不记得这件事了。
本来森鸥外以为是某种异能力导致的,结果在遇到太宰治之后推翻了这个猜想,因为椎名川他能够自由地碰触太宰治,而在接触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可超出森鸥外的认知范围了,在他当上港口黑手党BOSS变得愈加忙碌之后他就将这个问题抛到一边去了。
需要处理的问题太多了,只能将椎名川身上的问题放到一边去了,而椎名川本人则是一直正常地活动着。
也是出于一时兴起吧,有关椎名川的问题森鸥外没有和任何人讨论过,就好像是直觉在提醒着他不要轻易叩响那扇紧闭着的大门一样。
这样看上去就仿佛是魔法一样,就好像椎名川真的因为不知名的某人施加的魔法活过来了。
那么,这个奇迹的魔法是否有着时间限制,是否会像童话中的灰姑娘一样,所有的魔法在夜晚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失效。
现在森鸥外觉得他或许找到这个答案了。
听完了森鸥外的话之后,椎名川只有一个感想。
“森医生真是恶趣味。”
“诶——”
森鸥外立刻拉长了脸,爱丽丝在他身边笑嘻嘻地附和着。
“对,对,林太郎确实挺恶趣味的。”
“竟然连小爱丽丝都这样!”
椎名川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因为一直躺在床上而变得有些迟钝的筋骨。
“大致的情况我知道了,谢谢森医生,早知道就早点来问就好了。”
“咦?就这样吗,椎名君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哈啊。”
椎名川叹了一口气,用无奈的表情看着森鸥外。
“森医生想要我有什么反应?听到自己已经死了之后大哭一场,还是不能接受地耍泼打滚,再说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森医生不会真的想要看到这样的场面吧?那这样的话森医生还真是够恶劣的。”
奇怪的是,椎名川听到他早已想到的答案之后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感情竟然是不爽,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所以说的话也带着刺。
“椎名君,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但是下一刻椎名川深吸一口气,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说法。
“是的,我生气了,因为一想到自己竟然是因为没有躲开炮弹而死的就觉得非常的不爽。”
以前的自己在做什么啊,连炮弹都躲不开吗?!
听到椎名川的话之后森鸥外一愣,随即他大笑起来,笑到肚子痛的程度,他抹了抹因情绪控制失败而流出的生理性眼泪,对着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的椎名川如此开口道。
“果然,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椎名君的奇怪程度都没有变。”
“我姑且,把那个当作是森医生在夸奖我吧。”
椎名川轻巧地翻了个身,光着脚站到了冰冷的地面上,从床底下翻出了自己的鞋子。
“椎名君要去哪里?”
“还用说吗,当然是要去见太宰了。”
他解开身上病号服的一个一个扣子,现在他上身只穿着白色的体恤了,在打算脱下病号服的裤子部分时,森鸥外捂住爱丽丝的眼睛朝他喊着。
“等等等等,椎名君你在干什么,小爱丽丝可还看着呢!”
“无所谓吧,那种事。”
椎名川手上动作不停,完全没有因为森鸥外的话语而动摇,他麻利地换好了自己的衣服。
“反正不管哪个都是森医生,现在我没有陪医生你玩过家家的心思。”
看来心情是真的不好啊,森鸥外是这样想的。
但是,椎名君,看破不说破不是基本的美德吗?!
椎名川还是选择翻窗户,但是他在跳下去之后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他又抓住窗台的边缘回到病房内。
他向着一脸懵的森鸥外说着道别语。
“那么森医生,再见。”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才再次翻出窗户,那娴熟的手法一看就是老惯犯了。
其实椎名川他说谎了,并没有觉得无所谓,虽然即使没有他太宰也能活得好好的,周围熟识的人们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他依然觉得有些遗憾,战在楼顶上的椎名川看着自己不住痉挛的手掌,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就不应该和太宰约定一起去明年的夏日祭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糟糕,许下约定却不能实现的人最差劲了。
要是没有许下约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