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青柠看着邱念明,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邱念明没有接着追问，也没有顺势再问一遍当初为什么那样。
只是接着用很平和很温柔的语气说：“后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
邱念明顿住，然后好像是在想要用一个什么样的词语来表达那个状态,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和杨彦走很近，我有一点，不舒服。本来还是可以忍的,可是你后来就渐渐减少了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去和别人玩。”
甄青柠睫毛颤了颤,看着邱念明真情实意在难过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邱念明也就是站在后来的角度去讲述自己当时的心情。
这件事甄青柠说过了，甄青柠说是因为自己不懂她——可能确实有一点，自己依旧还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去看甄青柠,稳操胜券胸有成竹,以为只要自己想,甄青柠就一定会喜欢自己。所以甄青柠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想甄青柠怎么想。
邱念明认真反思了自己，想手机那边的甄青柠保证：“我不会了，我以后会问你的,尊重你的意见，听你的想法。如果做得不好，你就告诉我，我会改的。”
可是你没有错啊。
我喜欢你那个样子。
我喜欢你笑,也喜欢你不笑。
我喜欢你听我说话，也喜欢你管我帮我拿主意。
我喜欢你对我好，也喜欢你不那么好的样子，你敷衍冷漠高高在上，但是从来没有对我那样过。
是我做错了,为什么你要道歉啊？
“你不用改的，”
甄青柠声音小小的，坚定地告诉邱念明：“不是你的错。是我。我骗了你。”
邱念明微微偏头：“嗯？”
窗外的猫叫声终于停下了，夜风偃息。
甄青柠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早春。
学校种了很多竹子，食堂外面西北方向一簇，再往北走，花坛附近也有一簇，青的竹竿绿的枝叶，无风也摇。
那个晚上，甄青柠夜里跑完步，喘着粗气回教室。
邱念明就站在教师外面走廊栏杆处，若有所思地看着底下。
甄青柠越走越近，看邱念明灯光下好看的侧脸，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
天还冷，今年的新叶还没有生出来，竹子梢上只有去年的叶子，过了一个冬季有点干枯，是石青色，带着点灰，又带着点黄。
一阵风吹过来，竹林摇晃，有叶子淅淅嗦嗦落下来。
邱念明好像是怕冷一样，缩了缩脖子，教学楼的光就打在她鼻尖。
甄青柠目不转睛地看着邱念明的脸。
好像是感觉到什么，邱念明转头看过来。
耳机里歌还在唱着：“你在我身畔，听竹林正摇乱，侵如野火纷燃，震如千军雷声绽。”
甄青柠不敢呼吸，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是慢镜头特写。
邱念明终于把脸转过来，看到自己。
自己应该是呆呆的笨笨的看痴了。
邱念明眼神玩味，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缓缓的，露出一个笑来：“你傻着干什么？”
就那么一个瞬间，甄青柠听着自己的心跳，暗道。
完了。
一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夜里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下去了，梦里也就是这么一个笑。
——痴人说着梦，都道情之所衷。
现在好像又到了那个晚上。
一样的风，一样的心动。
甄青柠趴在床上，听着自己格外清晰的心跳，告诉邱念明：“我上次说因为你不懂我，是骗你的。我只是……”
邱念明依旧不说话，只是用鼓励的眼神看着甄青柠。
可能是因为现在邱念明不在自己跟前，甄青柠鼓起勇气：“我当时，只是喜欢你。只是有点怕，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总以为是因为……我们做朋友做久了，产生的错觉。又怕你不喜欢我，嫌我觊觎你，以后也不和我做朋友了。”
邱念明懵了。
事情好像不对。
邱念明不是没有问过甄青柠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每次一问甄青柠都只当没听见，像只鸵鸟一样缩起来，不回答。
邱念明只能自己猜。
应该是没多久。
应该是高三开始的。也许高二的时候是还在乎，但是真正喜欢自己应该是高三。
可是现在甄青柠说，她当时只是喜欢自己？
当时……是高一啊。
怎么会这么早？！
那边甄青柠还在说：“可是我改不了，我发现我和别人成天待在一起也没有用，朋友是朋友，喜欢是喜欢。你好像不是很在意，你依旧对我好，我就得寸进尺。然后你什么都没有说——”
“你离开了，”
甄青柠也没有什么表情，只露出一双眼，沉声说：“我也有错。”
邱念明怎么也没想到还能有这个展开，刚刚想好的话全部咽了下去，一时看着甄青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来你这么早就喜欢了。
我不知道。
我们错过了这么久。
邱念明心情复杂，觉得自己现在想笑，但是又有点难过，最后没哭也没笑，只是看着甄青柠。
“那你当时没什么不说，为什么骗我？”
邱念明冷不丁说。
“我……”
甄青柠说了谎，现在自己自首了还是心虚，想了想，理不直气不壮地辩解：“你一幅非要得到答案的样子，我只能找个理由告诉你啊。又不能说真话，只能瞎说一个理由了。”
“为什么不能说真话？”
邱念明问。
“我说了，天呐我怎么说真话？！”
甄青柠不敢想象：“我要是敢说真话我一开始喜欢你的时候就直说了，那还会有这么久的错过？我一开始就不敢，你还总问。”
还怪我了？
邱念明挑眉：“好了，说开了，以后就不说了。”
甄青柠乖乖点头。
说着不说了，到底还是做不到。
只是躺着，接着和对方说杂七杂八的那些事。
夜里很久没有睡去，闭眼的最后一刻，混沌的意识里仍然是那片竹林。
第二天一大早便起来，吃了饭收拾自己的书包就要往外走。
甄妈妈喊她：“晚上不回来的话记得打电话说一声。”
她点头：“嗯嗯。”
甄青昆有点委屈：“我也想去。”
甄妈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凑什么热闹？”
甄青柠在市中心下车，看着等着自己的邱念明，雀跃地往前跑了两步。
邱念明也迎了过来。
甄青柠伸手揽住她的腰，一把把她按在怀里，笑着：“老婆。”
邱念明微微屈膝，把脸放到甄青柠的肩膀上，应了一声：“嗯。”
甄青柠抱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舒服了，才不依不舍地松开邱念明，去拉她的手，问：“去吃饭？”
甄青柠来的时候把自己的书包背过来了，原本是想着吃早饭是要认真学习的，可是真等到看到了邱念明，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学习。
后来好不容易把书摊开了，看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抬头去看对面的人。
邱念明也在看自己。
甄青柠当时在图书馆，看别的小情侣不好好看书只会腻腻歪歪亲亲我我的时候，恨铁不成钢，只想揪着他们一把扔出去，不让他们亵渎图书馆这个神圣的地方，不让他们沾染知识圣洁的光芒。
但是现在不会了。
甄青柠看着邱念明带笑的脸，心里止不住的澎湃，什么学习什么知识都放不进脑子里，只想和邱念明一起当什么都不需要做，没有一点追求的废物。
心里的小鹿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撞击起来越发得心应手，还学会了用头顶的角角一点点戳自己的心窝子。
也不疼，就是痒痒的，戳一下，就荡着涟漪，慢慢地荡回来。
邱念明和她一样没有出息，想劝她学习，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觉得自己也没有在用心学习，没有资格说她。
更何况，自己还有私心。
想让她一直看着自己。
痴缠一天的后果就是，周一的时候，周末所有的计划都没有完成。
丁江廷照例是要补作业的。
徐云阁看着甄青柠卷子上的字迹，看了好几遍后还是有点疑惑：“不是你写的吧？看着像是邱念明的字啊。”
说完丁江廷就在底下拍了他一下。
徐云阁下意识去看甄青柠。
甄青柠不说话，只对邱念明笑了笑。
徐云阁看着那笑：“……”
是我多嘴了。
甄青柠暂时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每天上课听听课，偶尔会静不下心，转头去看一看邱念明，对视一笑，腻腻歪歪的。
甄青柠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直到那天，她在学校被人拦住。
甄青柠看着拦住自己的男生，想了很久，没想起来这是谁。
邱念明拉住自己的手劲大了一点，好像是在不高兴。
甄青柠硬着头皮问：“怎么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男生有点困惑，又有点生气的看着她，问：“你为什么把我删了？”
甄青柠状似无辜的看着那男生，“啊”了一声。
都快要忘了，邱念明拿着自己的手机，把自己的鱼塘给炸了。
甄青柠看着这男生，了然。
这条鱼应该也是被误伤的那一个。
现在过来要一个说法了。
不过要怎么说才好呢？
甄青柠茫然的看着那男生，眨了眨眼说：“我不知道啊，”她甚至倒打一耙：“是不是你把我给删了？”
男生咬定没有。
甄青柠看着邱念明，短暂的有点无助。很快，她又给了自己勇气。
我可以稳住。
她决定实话实说。
她看着邱念明，又转头诚恳告诉男生：“可是我的手机最近不在我这里，是邱念明拿着的。”
男生转而去看邱念明。
甄青柠也看着邱念明，追问：“是不是你删掉的？！”
对象一生一起走，大难临头就……
互相推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