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应该知道战俘的释放与遣送不是人口买卖,20世纪的今天更不是野蛮的奴隶时代!”
1951年11月20日,朝鲜中部已进入冬季,寒风飕飕,气温骤降。
在开城志愿军代表团驻地的会议室,李克农正在主持中朝代表团小型会议。面容憔悴的李克农讲一阵咳嗽一阵。入朝以来,由于夜以继日的工作,他身体一直不好,哮喘病经常发作。
李克农是5个月前到达朝鲜的。此时,他任外交部常务副部长兼军委情报部部长。停战谈判前夕,李克农与当时任外交部政策委员会副主任兼国际新闻局局长乔冠华奉命组织谈判班子奔赴朝鲜,指导朝、中方面的谈判工作。
“敌人于10月25日被迫恢复谈判以来,提出了索要开城的无理要求。我们坚决地予以驳斥,结果把它驳了回去。对无理要求要驳,但要主动促进。停战线的问题是停战的基本条件,如果这个问题达成协议,那么最主要的问题便得到了解决。”李克农咳嗽了几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
“第3项议程停战监督问题,根据美方在处理这类问题上所持的一贯主张,他可能要求无限制的监督,这是我方不能接受的。另外,中立国的提名恐怕会遇到麻烦,大家可以考虑提谁。关于战俘问题,我们主张收容多少交换多少。中央把底盘都交给我们了,时机也比较好,问题就看我们如何组织和执行了。原则要坚持,策略要灵活。……至于战场,不用我们管,彭老总早就讲过,‘打的坚决打,谈的耐心谈’,我们的任务就是谈判。”
在志愿军和人民军局部反击战和攻岛战胜利的形势下,11月27日美方同朝、中方面就军事分界线及非军事区问题(即第2项议程)达成协议。
协议中规定:以双方现有实际接触线为军事分界线,双方各自由此线后退2公里以建立停战期间的非军事地区。如军事停战协议在本协议批准后30天之后签字,则应按将来双方实际接触线的变化修正上述军事分界线与非军事区。
停战谈判第2项议程达成协议后,又开始进行第3项议程的谈判。但是,讨论第3项议程的参谋会议又在中立国的提名上僵住了。
本来双方已经商定了一个“中立国”的定义,即“其战斗部队未曾参加在朝鲜的敌对行为的国家”。可是,当中朝方面提名苏联、捷克、波兰时,对方坚持不同意苏联参加。从12月4日起,经双方代表团同意,第三项议程改由小组会的形式进行讨论,并于12月11日以另一小组平行进入第4项议程—“关于战俘的安排问题”的讨论。
美方出席的代表是海军少将利比和陆军上校希克曼,朝、中方面出席的是李相朝和柴成文。
双方出示证件之后,李相朝首先发言:“如果在停战后释放全部俘虏并允许他们返回家园,战俘问题就会很快得到解决,只要双方代表同意这一原则,其他任何问题均属细则范围,因此比较容易得到解决。”
利比并未理睬李相朝的发言,说:“我方坚决要求交换战俘名单和允许国际红十字会的代表视察双方战俘营。”
美方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呢?利比在发言时说:“双方战俘应在公平与平等的基础上进行交换。这种交换,将不给任何一方不公平的军事利益。”
同一天,“联合国军”司令部发言人李维中校在东京宣布:“联合国军不打算给共军以很大的人力,不愿把战俘释放回去。”
第一天的谈判毫无结果。
第二天,中朝方面在小组委员会上正式提出了5点建议:
一、确定双方释放现在收容的全部战俘的原则。
二、商定在停战协议签字后最短可能的期间内,双方分批释放及遣送完毕其所收容的全部战俘,并确定重伤、病战俘应先在第一批内释放及遣送的原则。
三、建议双方交换战俘的地点,定在开城板门店。
四、建议在停战委员会下,双方各派同等数目人员组成遣俘委员会,遵照上述协议负责处理战俘的交接事宜。
五、上述各项一经双方同意确定后,即行交换双方现有全部战俘名单。
但是,美方仍然坚持红十字国际委员会派人到双方战俘营访问和首先交换战俘名单。
为了解除美方拖延第4项议程谈判的借口,中朝方面做出了让步。12月18日下午3时,双方交换了战俘资料。
美方提供的名单:
朝鲜人民军战俘:11.1754万人;
中国志愿军战俘:2.0720万人。
朝、中方面提供的名单:
南朝鲜军战俘:7142人;
美军战俘:3193人;
其他军队战俘:1216人;
总计:1.1551万人。
朝、中方面经过认真的核查、对证,发现对方提供的中朝方面被俘人员名册有大量漏洞:比声称的战俘总数少了1456名,比双方交红十字国际委员会转交给中朝方面的战俘名单少了44205名。
李相朝就此向对方提出了质询:“你方移交我方的战俘名单列出的人数,比你方在谈判时所称战俘总数缺少1456名;你方经过红十字会转交我方的战俘名单中,有44205人未列入战俘名单。这些人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列入移交名单?”
能言善辩的利比变得十分窘迫,他一会儿说“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交的那个材料是不及时的材料”,以后又说“这一差额是由于其中3.7万人是南朝鲜居民,已经释放了。”
利比毕竟是谈判高手,他突然反戈一击:“平壤电台发言人的官方公报声称,你方俘虏我方6.5万人,为什么名单上只有1万多人?”
李相朝回答:“南朝鲜军大部分战俘在接受教育以后,在前线释放了,其中有些人志愿参加了人民军;部分在送往战俘营的途中由于对方飞机或炮火轰炸而死亡,有的在转运途中逃亡,由于环境恶劣,部分美军战俘对气候和疾病的抵抗力太弱,在战俘营不幸病逝。”
利比又提出疑问:“我方将你方提交的战俘名单和中朝报刊、广播公布过的对照,要求你方对1058名非朝鲜籍战俘做出交代。”
12月26日,中朝方面告诉对方:其中的726人或在由前线送往战俘营的途中由于对方飞机或炮火轰炸而死亡,或在战俘营中因疾病而死亡,或己被在战场释放,或在转运途中逃亡。中朝方面对726人每个人的具体情况都有说明。另有332人,中朝方面告诉对方正继续清查,为便利清查,希望对方提出名单的来源。
1952年1月2日,对方终于拿出了一个解决战俘问题的提案,即所谓的“六点提案”:
一、应该按照一对一的原则交换愿意遣返回本国的战俘,直至一方拘留的这类战俘全部交换为止。
二、此后仍扣有战俘的一方应按照一对一的原则,遣返全部愿意回本国的战俘,换回对方拘留在外籍非军事人员,或者换回停战协议签字的时候的对方控制的地区里被扣留的愿意回本籍的非军事人员及其他人员。以这种方式交换的战俘在凭誓获释以后将返归对方,其条件是:获释人员保证不再拿武器与释放他的一方作战。
三、所有不愿意被遣返的战俘,将得到赦免。其释放的条件是,本人保证不再拿起武器参加朝鲜冲突。
四、停战协定签字的时候,在双方控制区内被扣押的双方全部非军事人员,如果他们愿意,应该遣返回原籍。
五、为了保证战俘在遣返抉择上不受威胁,允许国际红十字会的代表在交换地点会见全部受遣战俘以及停战协定签字的时候在双方控制区内的对方全部受遣非军事人员。
六、为了使第二、第四和第五条兑现,双方非军事人员和其他人员应指1950年6月25日以前确实属于大韩民国或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之居民。
在谈判会上,朝、中方面断然拒绝了这个方案。李相朝拍案而起,大声斥责道:
“你们应该知道战俘的释放与遣送不是人口买卖,20世纪的今天更不是野蛮的奴隶时代!……全世界人民将诅咒你方的这一提案,你方自己的被俘人员和他们的亲属也将诅咒你方的提案,因为你方的这一提案将阻塞释放与遣送全体战俘的可能,将阻塞迅速达成停战协定的前途。”
经过几个回合的唇枪舌剑,美方就是不肯承诺全部遣返中朝方面的被俘人员。到4月1日,美方首席参谋希克曼上校在行政会议上声称:“联合国军司令部所拘留的13万多名战俘之中,有11.6万名将会得到遣返。”
中朝方面做出让步,柴成文于第二天建议双方马上核实各自的战俘名单,并将原则方面的辩论推迟到这项工作完成之后。希克曼表示同意柴成文的建议。
但几天后,美方却又提出只能遣返7万人,并声称这是对战俘进行“甄别”的结果。
什么叫“甄别”?“甄别”就是在美军刺刀下,由美国、南朝鲜、台湾国民党特务强迫每个战俘“拒绝遣返”。强迫的手段极端残酷。特务们拿着已经写好的“拒绝遣返”的“请愿书”,强迫每个战俘按手印。谁敢不按轻则毒打一顿,然后逼迫你按手印,重则打过后拎起你的手按上手印,再重就当场打死杀一儆百。
2月18日,一支美国部队将巨济岛第62号战俘营中的5000名战俘包围起来,由美、李、蒋特务对战俘逐个进行所谓“甄别”,即强迫每个战俘“拒绝遣返”,强行在战俘身上刺反共文字。不甘忍受污辱和虐待的朝、中战俘拒绝“甄别”,美军开枪射击,并且还开来了坦克,大批手无寸铁的战俘倒在血泊中。根据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事后报告,在这次“巨济岛惨案”中,战俘死伤373人。
3月13日,美军在巨济岛又枪杀朝、中方面被俘人员,造成死亡12人,伤26人。
中国《人民日报》连续发表社论—《必须追究美国对巨济岛惨案的责任》《反对美蒋特务迫害我方被俘人员的暴行》,社论指出,不允许美国对世界人类文明的污辱与破坏。
从4月8日起,大规模的强迫“甄别”开始了。美军在巨济岛搭起一个高大的“审查室”,在审查室的出口处有两条窄窄的通道,均由台湾特务把守。一条铺满鲜花,说是到台湾的“光明之路”“自由之路”;另外一条路布满刺刀、匕首,愿意回祖国的人必须从这儿向外冲,跑慢了,不是被刺死也要被刺伤。第一个往外冲的志愿军战士石振青,就是被台湾特务用乱刀砍死的。
4月10日,美军又在巨济岛杀伤中朝战俘60余名。
惨无人道的迫害,终于激起了战俘的反抗。
5月7日,朝、中战俘扣留了美军战俘营司令弗兰克·杜德准将。
5月9日,朝、中战俘代表起草了《朝中战俘代表大会向全世界人民控诉书》,并向杜德提出4项条件:
一、立即停止暴行,停止侮辱、拷讯、强迫写血书的做法,停止威胁、监禁、虐杀以及毒气、细菌武器的试验。按国际法保障战俘的人权和生命。
二、立即停止对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战俘进行非法的所谓自愿遣返。
三、立即停止对数千名在武力下处于奴役地位的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战俘进行强迫性的“甄别”。
四、承认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战俘组成的战俘代表团,并予以密切协作。
新任战俘营司令科尔生准将不得不回信同意了战俘们提出的要求。科尔生与杜德签署了一项联合声明:
一、关于你方信中的第一项,我承认发生过流血事件。在这些事件中,联合国军使许多战俘伤亡。我承诺今后按国际法原则给战俘以人道待遇。今后我将尽最大努力防止发生暴力事件和流血事件。今后,如果再发生类似事件,我将负全部责任。
二、关于第二项,北朝鲜人民军及中国人民志愿军自愿遣返问题正在板门店讨论,我无权左右和平谈判的决定。
三、关于第三项强迫甄别问题,只要杜德将军安全获释,就保证不再进行强迫审查。
四、关于第四项,同意根据杜德将军和我的批准组织北朝鲜人民军及中国人民志愿军战俘代表团。
可是,在杜德安全释放后,新任“联合国军”总司令马克·克拉克将杜德和科尔生免职,换上波特纳任战俘营司令。波特纳上任后,对战俘的迫害变本加厉。
5月15日、5月17日,美军在战俘营连续枪杀战俘。
5月30日,打死战俘4名、伤3名。
6月2日,打死战俘4名。
6月3日,打死战俘1名、伤5名。
朝、中战俘血染巨济岛。
其实,自诩为文明人道、处处标榜自己是尊重人权、遵守国际法的美国人,早就对朝、中战俘进行疯狂的虐待和残害。他们在巨济岛干出的人类羞于启齿的兽行,令人触目惊心。让人们把视线再次瞄向巨济岛。
巨济岛“变成了一个恐怖之岛”,“暴乱、酷刑、暗杀在这里的俘虏日常生活中交织成一幅恐怖的图画”。
在南朝鲜釜山西南马山海面上的巨济岛,关押着朝、中方被俘人员,其中大部分被俘人员是美军在仁川登陆后,抄了朝鲜人民军的后路,大批人民军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俘的。
美军在巨济岛建立了4块由带刺铁丝网围起来的场地。每一块场地又划分成8个临时集中营,他们称为“联队”。每个战俘营区都圈着5层铁丝网,战俘营区四角设有高高的岗楼,上面架着机枪,夜晚探照灯白光如昼。志愿军被俘人员关在72联队和86联队(后又组成70联队和71联队),其他联队关着人民军被俘人员。每个联队下设6个战俘大队。每个大队下设6个中队和36个小队。
美军宪兵司令部和李承晚军在每个战俘营内外均驻有大批部队和宪兵进行“警卫”。在战俘营里,除有美国远东军事情报局、美国远东民众心理调查局、美第8集团军情报处等单位派驻的大批人员外,还有南朝鲜当局机关派来的“教官”和由国民党特务自台湾派来的“教官”。美军的指挥与行政军官加上这些美、李、蒋特务,以及从俘虏中“挑出的”“解放了的特务”,对朝、中被俘人员进行疯狂的迫害。
战俘营里,数百顶军用帐篷一排排整齐有序地按大队、中队、小队排列着。战俘进入战俘营帐篷后,逐个登记、照相、按指纹,给每一个人发一枚记载关押战俘日期、编号的小铁牌。50人关在一个帐篷里,帐篷中央挖一条排水沟,两侧铺上席子,就是睡觉的炕。
每天早晨,大队部前都要举行升旗仪式,升的不是李承晚的太极旗,就是台湾的青天白日旗。战俘们必须向旗子鞠躬致敬,还要唱反共歌曲,然后吃饭。战俘们只能吃带壳的麦饭和一勺菜汤。按美方规定:每个战俘的口粮是“一磅”,50个人一筒罐头,但经过层层克扣,发到战俘营中就少得可怜了。开水每5天供应一次,平时连清水都喝不上,只能到水沟里舀浑水,澄清后再喝。此外,美军还经常用断水、断粮来惩罚战俘,饿得他们头昏眼花。
冬天到了,战俘们只穿着短袖“战俘服”,晚上睡觉也只有一条军毯,战俘们被冻得浑身发抖。美军仓库里存放着很多旧衣服,却不肯发放,直到大批战俘冻病,才给每人发一件夹衣,10个人发7件旧大衣。
战俘们每天要修公路、挖水沟,稍慢一点就会遭到毒打乃致杀害。然后,战俘再排成队到海边无休止地搬石头、砸石头,大的砸小、小的砸成粉末后倒入大海。一名美军中校曾坦白地说:“就是要让这些共产党累个半死,他们一闲下来,就要闹事。”
战俘们还经常遭受到惨无人道、凶恶残暴的刽子手的虐待。
朝鲜人民军大尉赵平被俘后,敌人把他按在一条很长的板凳上,又把他的双手紧紧捆住。刽子手们用长长的竹杠拷打他,打一下就问一句:“谁是指挥员?老实不老实?”
他怒视着敌人,不说一句话。敌人把绳子松开,让他翻身躺下,又重新捆起来。之后,他们又把大量的水灌进他的嘴和鼻子里,直至他全身肿胀起来。接着,敌人就用拳头捶他或用脚踢他的肚子。
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敌人把他拉到特别刑问室,把他的双手反绑在背后,用铁丝把他吊起来,双脚稍稍离开地面,在他脖子上挂上了一个盛满水的桶。他的上半身由于桶的坠力,几乎和地面平行地晃动着。电极绑在右手腕和左脚踝上。
一个美国军官推上电闸,他立刻感到一阵剧烈的痉挛,双眼好像要蹦出来似的,身子觉得热辣辣的,就像要炸开来一样难受。每当那个家伙合上电闸,他的身子就像有一个大斧头在捶打一样前后晃动。就在他认定已经死去的时候,刽子手把绳子松开,他趴在地板上,桶里的水一下子泼到他的脸和胸脯上,他又苏醒过来了。
赵平愤怒地瞪着凶恶的敌人,大声痛骂,敌人又把他的胳膊反绑起来,直到他觉得身子和胳膊脱节了为止。敌人又合上闸,他的身子比上一次更厉害地来回摇动……
志愿军某部战士朱林生被俘后,被带进审讯室,一个美军中校把他紧紧地捆在椅子的靠背上。接着,一个国民党特务在他的手指头上缠上了电线,电线和桌子上的开关接在一起。美军中校狞笑着按下开关。
顿时,他四肢抽搐。美国中校通过国民党特务的翻译向他叫喊:“你是共产党员吗?你们的军队是用什么样的武器装备起来的?快说!快……否则再叫你尝尝电刑的滋味!”
朱林生坚决地回答:“不知道!”敌人又按下开关,反复盘问。但他的回答始终只有这三个字,敌人对他连续进行了两个小时的电刑。
志愿军某部战士吴仲铨被俘后,敌人三天两头对他进行审问:“你是共产党员骨干,你们小队里有多少干部和共产党员?”
他每次都说:“没有!”国民党特务对他施行了好几次电刑。
有一次,国民党特务用绳子将他吊起来,用皮鞭和木棍在他全身抽打,打得他昏迷不醒,敌人又用冷水将他浇醒,再次逼问,但他死也不开口。
还有一次,敌人用辣椒水灌肚子,从他的肛门里打进去,肚子里打得满满的。特务们穿着皮鞋踢他的肚子、踩他的肚子,辣椒水又从肛门和嘴巴、鼻孔喷出来。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但是他宁死不屈,始终没有向敌人低头。
朝鲜人民军军医金石维被俘时身负重伤,住进了美军的一个野战医院集中营。他和其他的负伤战俘二三十人挤在一个大房子里,两人合盖一条毯子。
美军军医对他们不是治疗,而是进行试验。他们对患有同类伤病的患者采取不同的治疗方法。有的人每天让服用8粒四环素片,而有的人则让服用25粒或48粒,同时还要喝大量的冷水。许多患者都药物中毒,病情更加严重。他们呕吐不止,并拒绝服用更多的药,但美国人强迫他们吃下去。美国人还对他们进行了其他的药物试验,许多病俘都因中毒死亡。还有的一些伤俘,被实习的美军外科医生残忍地割去了四肢……
志愿军某部战士负伤被俘后,被关在一所休养所。所谓“休养”,实际上是用他们做试验。他们被关在四周围有铁丝网的铁棚子里,铁棚子旁边有一座大楼,内有手术室,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批实习医生,有美国人、南朝鲜人,也有日本人。他们将伤俘小伤治成大伤,小病医成大病,手上有一点伤,就要把整个胳膊锯掉,脚上有一点伤,就把一条腿锯掉。
朝鲜人民军女战士金京淑和其他人民军女战士被俘后,美国人就把她们当作动物对待。敌人以搜身为名,把她们的全身衣服剥光了。然后,强迫她们走到街上,并用刺刀戳她们的身体。美国兵和南朝鲜兵还一起来强奸女俘们,强奸之后往往用刺刀挑死。几乎没有一个女俘能逃脱得了敌人的兽行。一个以“战俘”罪名被捕的女孩子,才14岁,也遭到了敌人的奸污。
据合众社电讯透露:巨济岛“变成了一个恐怖之岛”,“暴乱、酷刑、暗杀在这里的俘虏日常生活中交织成一幅恐怖的图画”。
克拉克发起“联合国军所有空军力量全力以赴的一次行动”。志愿军举行全线反击。
板门店谈判因美方顽固地坚持扣留朝、中被俘人员的无理主张而陷入僵局。5月下旬,哈里逊接替乔埃成为美方停战谈判代表团的首席代表。
这时,马克·克拉克接替李奇微出任“联合国军”总司令及美远东军总司令。克拉克与李奇微是西点军校的同期学生。但他官运亨通,当李奇微就任第82步兵师师长时,克拉克已是美军第2军军长。在攻打北非时,克拉克便官居北非军副总司令。
战后,克拉克作为驻奥地利美军占领军司令兼盟军奥地利管制委员会美方代表,代表美国国务卿马歇尔与苏联的科涅夫元帅就奥地利的中立问题,进行了长达两年之久的艰苦谈判。因此,他不仅具有较高的军事才能,又精通政治之术。
克拉克上任没几天,就命令威廉·哈里逊不打招呼就突然宣布会议中断数天。6月7日,哈里逊傲慢地告诉南日:“我们明天不来,6月11日再来。”
克拉克后来在回忆中,对自己的这一伎俩扬扬得意地自夸道:
这句话竟产生了出乎意料的效果。南日这个平素沉着,极其冷静的精明圆滑之徒,这次几乎失去了自制力。哈里逊向我详细报告了当时的情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南日当时竟然惊愕万状。以至于恳求哈里逊再坐下来商量商量。哈里逊说,他从未见到过仅仅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会使一个人有这样大的变化。他惊呆了。很显然,南日受命把谈判不间断地进行下去。以便他每天都可以公开地向全世界新闻界进行共产党的宣传。眼下共产党正强调谈判斗争,而板门店是主要战场。现在哈里逊却使他不能忠实地执行上级指示了。哈里逊已夺走了宣传阵地,尽管这才短短三天时间。
6月21日,克拉克发表了一个措辞强硬的声明,拒不承认中国对美国实施细菌战的谴责,同时警告中国对如何处置“联合国军”被俘人员负有完全的责任。
6月23日,远东空军出动约500架飞机对位于鸭绿江边的水丰水力发电站进行了狂轰滥炸。
这时,正是美国总统竞选的关键时刻。朝鲜前途的抉择竟成了总统竞选中争论的焦点。即将下台的杜鲁门总统为了给民主党的侵朝政策壮声色,继续对朝、中方面进行威胁。美国军事当局为了适应其政治上、军事上的需要,积极策划和进行新的作战准备活动。
7月13日,美陆军参谋长柯林斯到朝鲜前线视察。
8月,克拉克、范佛里特以及李承晚等接连视察其前线防务,并在美军第7师师部召开高级军官会议。同时,中部前线敌军调动、运输频繁,并进行各种战斗演习。
克拉克认真回顾了美国关于朝鲜战争的政策,他认为:美国的政策不是寻求一次决定性的军事胜利,不得已而求其次。最好的办法是使僵持对共产党比对我们更不合算。迫使他们相信停战对他们的价值是在上涨而不会降低。
于是,克拉克向华盛顿建议:“增强李承晚的军队”,“使用蒋介石的力量”和向“中共甩原子弹”。
接着,克拉克又考虑了寻求尽速结束谈判的8项措施:
轰炸水丰发电站;
轰炸平壤;
轰炸平壤至开城的供应线;
轰炸北朝鲜所有大大小小的目标;
“释放”“反共”战俘;
中断谈判;
增强李承晚军;
施放调用蒋介石军队计划的烟幕。
为了配合停战谈判,克拉克再次下令对朝鲜北方实施大规模轰炸。
8月29日,远东空军对平壤进行了规模更大的空袭。这次行动定为“联合国军所有空军力量全力以赴的一次行动”。“联合国军”共出动1403架次飞机,重点轰炸了政府大楼、平壤电台及铁道交通部所在地。
在谈判桌上,哈里逊显得十分傲慢,有时竟然在会场上吹口哨,以示对中朝方面的蔑视。《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分析认为,美方现在根本无意进行谈判,该杂志的“细语栏”说,新任美方谈判代表哈里逊“奉命充任一个听取意见的职务,而不进行谈判”。
9月28日,哈里逊在谈判会上做了最后摊牌,宣布了“自愿遣返”战俘的几种选择,然后建议休会10天。
10天之后,朝、中方面首席代表对美方坚持的“自愿遣返”原则再次驳斥后,哈里逊单方面宣布无限期休会,直至中朝方面接受“联合国军”方面的建议为止。从此,停战谈判会议再次中断。
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室设在桧仓里金矿附近的一处弓形坑道里,中朝联合司令部代司令员、志愿军代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邓华和副司令员杨得志等人正在讨论战场形势。
彭德怀司令员回北京主持中央军委工作后,志愿军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邓华任志愿军代司令员兼代政委;甘泗淇任志愿军副政治委员;杨得志接替宋时伦任志愿军副司令员;原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接任第19兵团司令员的职务。
几个月以来,战场形势仍处于相对稳定状态,战争双方的作战活动属于前沿侦察、警戒战斗和小规模的阵地攻防战斗。
此时,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经过春夏一系列巩固阵地的斗争,以坑道为骨干的防御体系已经完成,正面战线阵地更加巩固,并取得了依托坑道工事进行攻防作战的经验,东、西海岸防御阵地也得到了加强。
由于已经取得了反“绞杀战”的胜利,前线的物资供应有了很大改善。志愿军特种兵尤其是炮兵进一步得到加强。志愿军和人民军的作战条件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在战场上的主动地位进一步增强,不仅可以顺利地进行坚守防御,并且具备了依托坚固阵地实施进攻的有利条件。
而敌军虽然还保持技术装备的优势,并且也构筑了相当坚固的支撑点式的防御阵地,但兵力不足的弱点日益突出,士兵厌战情绪不断增长。其优势的航空兵、炮兵火力,在志愿军和人民军坚固的坑道阵地面前,作用已大为降低,进攻作战屡受挫败,防御作战往往人地两失。敌人在整个战线上已处于愈来愈不利的境地。
但是,美国政府的态度越来越强硬。美国军界要员相继到朝鲜前线视察,并不惜以原子弹进行核讹诈;克拉克、范佛里特及美各军军长接连视察前线防务。
美国人下一步到底想要干什么?杨得志首先谈了他的看法:“种种迹象表明,敌人出于政治上的需要,很可能再次发动地面攻势。这样,我们既要预防他海上登陆,又要预防他正面进攻,还要准备他陆地海上双管齐下。”
“我也有这样的预感。”邓华表示赞同,说:“老美现在是骑虎难下。继续打吧,老挨打,世界人民骂他,美国人民也骂他;不打吧,这张脸没处搁。上台容易下台难呀!”
经过分析判断:敌人可能要向我正面发起局部进攻。9月10日,邓华、甘泗淇、杨得志和朝方副政委决定:为了粉碎敌人可能发起的局部进攻,并配合停战谈判,志愿军和人民军将举行全线战术反击作战,对敌班、排、连支撑点及个别营的防御阵地实施进攻。
9月中旬,中朝联合司令部指示志愿军第一线准备交防的第39、第12、第68军,每个军选择3~5个有利作战目标,对敌实施战术反击,求得歼灭敌人一部并在反复争夺中大量杀伤敌人;为配合该3个军的作战,志愿军和人民军其他各军(军团)也选择1~2个目标进行反击。
进行战术反击的时间为9月20日至10月20日之间,对每一目标反击的具体时间由各军自行确定,以准备好为原则。强调要做到攻必克,攻必歼,并力争打阵地前的歼灭战,即攻占敌阵地后,要准备抗击敌人的连续反扑,在同敌人的反复争夺中歼灭敌人;如一旦攻击受挫,则要迅速撤离不应恋战。
于是,正面战线各部队,在原防敌进攻的准备基础上,掀起了备战热潮。指战员们昼夜加强阵地建设,摸敌情,选目标,拟方案,练战法,构筑屯兵洞,很快完成了战术反击的准备工作。
9月18日,夜幕刚刚降临。突然,一阵阵隆隆的炮声惊天动地,一片片火光将黑夜烧得通红。中朝军队在180多公里的正面对敌20个目标展开了全线战术反击。
志愿军第12军第34师以第100团7个班,在火炮60余门、坦克6辆的直接支援下,向官垈里(金城东南)西侧无名高地的南朝鲜军第6师第2团约两个连的兵力进攻。伍先华带领的第3班担任主攻敌720阵地制高点—半截坑道的最艰巨的任务。
720阵地是敌人屯兵地及运动的要道,必须首先占领它,控制制高点,才能掩护爆破组彻底完成爆破任务。同时也只有攻下720高地,主攻部队才能从最前沿的坑道冲出去,穿过720号和74号两阵地之间的那段几十米的凹部,占领74号敌连部主阵地。
攻克720阵地的战斗打响后,志愿军的各种火炮向敌人猛烈的轰击,几分钟后,炮火延伸。
“冲!”随着带领突击队的第2排排长张海林的一声令下,第3班立即分成两部分:副班长苟大根和陈尚武带着炸药包,朝720制高点冲去。他们的任务是炸毁山顶上敌人的观察所,尔后用炸药包去炸掉720制高点上的那个半截坑道。班长伍先华带领其余战士,从720制高点左侧下去,直奔凹部,最后也去爆破那群火力发射点和半截坑道。
伍先华带领战士们冲到半山腰,720阵地制高点上连闪两道火光,敌人的观察所被爆破了,副班长他们就要炸那条半截坑道了。
“冲啊!消灭凹部里的敌人!”伍先华大声喊道,周绍丰紧跟班长飞跑。跑着、跑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周绍丰被震得跳了起来。
“班长,半截坑道被炸了!”周绍丰高兴地朝着班长欢呼。
伍先华停了下来,看着前面的烟雾,突然焦急地喊道:“罗亚全,快上来!他们炸偏了,没炸准半截坑道!”
半截坑道那里隐隐地有火苗穿透烟雾,向凹部和74号阵地山腰喷射。接近坑道的路被密集的火力封锁着,其余的火力是从半截坑道附近的4个大地堡里发射出来的。
伍先华把爆破地堡的任务交给了罗亚全。罗亚全在班长自动步枪的掩护下,向地堡爬去。爬着爬着,只见迎面一群黑影爬来。
“打!”随着班长的口令,自动步枪、手榴弹一齐向敌人打去。原来,当志愿军的炮火刚刚延伸,敌人便从坑道爬了出来,向720制高点反冲击。头一股敌人被3班突然的袭击打下去以后,接着又上来第二股。
敌人的反冲击被打下去了,3班只剩下伍先华、周绍丰和罗亚全3人,3个人静静地伏在720阵地的山坎上。敌人的坑道里、地堡里又出现密集的火力。
周绍丰见班长在向下望,他明白班长在望什么:第1排排长带着3个班,是紧跟着他们向74号阵地发起冲击的;要是发展顺利,他们绕过720制高点时,突击第2班就该冲到凹部下边了。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打到凹部来了,还不见2班的动静,明摆着敌人的火力把突击队压住了。
坑道里的火力阻挡着冲击道路,右侧的那些地堡的火力封锁了接近坑道的道路。伍先华喊:“罗亚全,爆破地堡;周绍丰,跟我掩护。”
罗亚全抱着炸药包朝地堡群的右侧爬去。开始,伍先华和周绍丰的自动枪弹并没有把敌人的火力压住。敌人的两道火舌伸向罗亚全。罗亚全的身子歪了一下,他趴下不动了。敌人向他射击得更加猛烈。
突然,伍先华又猛烈地向地堡群开火。敌人的两道火舌全都转了过来,地堡里的火力被吸引过来了。罗亚全又吃力地爬了起来,照直爬向地堡群,向地堡群接近。不久,地堡群里传来轰轰两声响。
再也见不到罗亚全照直朝前爬了。前面还有两个地堡向这边开火。那两个地堡紧挨着半截坑道,半截坑道里的机枪还像先前一样疯狂地喷射着火焰。就在这时候,74号阵地上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显然黄家富那个爆破组已经冲上74号阵地,爆破了敌人的连指挥所—天井坑道。
正面的攻击部队该发起冲击了。但半截坑道里的重机枪,穿过凹部,射向74号阵地的山坡上,把这边主攻部队压在凹部下面,无法攻上来,又拦阻了正面攻击部队的冲击道路。
伍先华盯住半截坑道,刚解下大炸药包,机警的周绍丰便拦住他道:“我去,班长!”
周绍丰解下炸药包,立即朝前爬。忽然,在他的眼前现出一线裂开的火道,不用说又是班长把敌人的火力吸引过去了。
周绍丰急忙向敌火的空隙里飞跑,跑到地堡跟前,先朝左边的那个地堡塞进去一包炸药,翻身滚到右边,照着另一个地堡红彤彤的火口,又塞进了一包炸药。他滚下山坡时,两个地堡连声爆炸。他高呼:“同志们,冲啊!”
紧接着,突击部队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周绍丰高兴极了。一阵刺心的疼痛,使他不得不停住脚步,抱住左胳膊。伍先华赶上来问道:“负伤了?”
周绍丰看见自己手上在流血,记起了塞第二包炸药时曾觉得左臂猛一麻木。他是负伤了,班长正替他包扎。
一会儿,半截坑道里的敌人机枪又扫射起来了,整个凹部看不见突击队的人影。伍先华抱起了他那捆20公斤重的大炸药包,大声喊道:
“周绍丰,掩护,我上!”
伍先华一翻身冲向火网,冲向半截坑道。突然,伍先华被敌人的子弹击中了,一头栽倒,不动了……
一会儿,伍先华苏醒过来,在硝烟中,他拖着血染的身躯继续往前爬,尽管动作很慢、很吃力。突然,敌人的火力网断了,敌人的机枪声刚停下来,在这一瞬间,伍先华像一道闪电,飞身跃去,冲进了半截坑道……“轰”的一声,坑道随着震天动地的巨响崩塌了—一个排40多个敌人被炸死在坑道里。
伍先华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打开了冲击的道路,凹部、74号阵地的山坡上响起了一片冲杀声。第100团的攻击部队从两面打上了74号山头阵地,全歼敌军一个加强连。
1952年11月2日,中国人民志愿军领导机关给他追记特等功,追授“一级爆破英雄”“模范共产党员”称号。1953年6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追授他“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和金星奖章、一级国旗勋章。
至10月5日,中朝军队实施反击的第一阶段作战胜利结束。巩固占领6处阵地,其余主动撤离,共歼敌8300余人,其中美军2000余人。
克拉克过早地沉不住气了。邓华要让克拉克再锻炼锻炼。
中朝军队发起全线战术反击的隆隆炮声,震惊了坐镇东京的克拉克。
9月24日,克拉克飞抵前线,与范佛里特及各军军长开会研究对策,并将预备队美军第45师前调,接替南朝鲜军第8师防务,将预备队南朝鲜军第1师前调,接替美军第3师。
其实,第一阶段反击作战的规模很小,一个军仅拿出一两个团,攻击一个目标也只用几个排或几个班。只不过造的声势稍大一点。
“看来,克拉克过早地沉不住气了。我看他还是很需要锻炼锻炼。”杨得志在作战室笑着说。
“那就让克拉克再锻炼锻炼。”邓华风趣地说,“在敌人的部署还没有大的变化之前,我们按既定计划实施第二阶段反击作战。”
10月6日,志愿军第一线7个军,共组织了一个团另13个连又23个排和35个班的兵力,在760门火炮支援下,在180公里的正面上同时向“联合国军”防守的23处阵地发起攻击。
各突击部队在炮兵部队和坦克部队的配合下,迅速勇猛地突入敌军阵地,先后占领敌人阵地21处,其中除两处阵地的敌人因惧怕被歼而先逃窜外,有16处阵地的守敌全部被歼,有3处阵地的守敌大部被歼。接着,在志愿军攻占的6座重要山头阵地上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其中铁原西北和金城东南地区争夺战尤为激烈。
志愿军第15军在铁原东北391高地的反击作战中,出现了一位为维护战场纪律而忍受烈火烧身的伟大战士—邱少云。
在朝鲜平康与金化之间,横贯志愿军前沿阵地有一座敌军据守的著名山峰—391高地。高地长约1000米,山势险峻,周围是一片3000米的开阔地带,使高地更显得易守难攻。它是敌人安在志愿军前沿阵地前的一个“钉子”,拔掉这个“钉子”,不仅可以改善志愿军的防御态势,而且可以对敌形成威胁。
夺取391高地最困难的一步,是如何通过这3000米的开阔地带。为缩短冲击时间,增加战斗的突然性,上级决定在发起攻击的前一天黑夜,将部队潜伏在敌人鼻子底下,尔后出其不意发起攻击,一举拿下391高地。命令下达后,邱少云所在部队接受了预潜反击任务。
预潜反击是一个大胆的决策。但困难是很大的,一方面要在3000米的路段不留痕迹地到达指定地点,而且要潜伏在敌人眼皮底下20多个小时,不能发出一点声响。万一潜伏被敌人发现,炮火一盖,部队遭受的损失是无法想象的。
潜伏以前,部队首长对战士们说:“你们这次去潜伏,要靠巧妙的伪装,要靠沉着,更重要的是遵守纪律。哪怕有人被敌人的子弹打中了,也不能暴露目标。”
战士们响亮地回答:“请首长放心,为了祖国,为了胜利,为了中朝人民,在任何情况下,也要潜伏好,完成战斗任务。”
为保证潜伏成功,邱少云随部队一次又一次地到391高地观察地形。他每次总是把潜伏路线、位置、地形看个清楚。为使潜伏万无一失,他时常利用午休时间,携带爆破筒、手榴弹,练习跳跃,琢磨隐蔽的方法。别人通过一段距离要8分钟,邱少云只用5分钟就足够了。在邱少云的带动下,部队很快做好了预潜准备工作。
10月11日晚,邱少云和他的战友们秘密地摸到了潜伏地。他们3人成1组,4个小组分散开来,潜藏在茅草中。每个人从头到脚都插上了野草,像山坡上的草一样,凉风吹过,人身上的草和地上的草一同摆动,显不出一点痕迹。他们还可以清楚地看到从地堡眼里伸出来的敌人的机枪管和从观察孔缩头缩脑向外张望的面孔,有时,敌人讲话的声音也能清楚地听到。
第二天黎明,平康以南的山岭和平原上大雾笼罩,太阳出来后,驱散朝雾,391高地露出了黑黝黝的身体,500多名全副武装的志愿军勇士潜伏在这一片茫茫草海里。邱少云潜伏在高地东麓一条杂草丛生的土坎旁边,距敌人只有60米。
太阳慢慢地升起来了。邱少云和他的战友们在这里潜伏了近10个小时。湿淋淋的草丛,秋末的寒冷,长时间的匍匐,使他全身酸痛,蚂蚁等从扎紧的裤筒钻进去,叮得人又痒又疼。他想:如果能站起来活动一下该有多好,但潜伏纪律是绝对不允许的。邱少云同战友们忍受着,坚持着,盼望太阳快快落山,等待攻击的信号。
上午10点多钟,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敌人的一个班从地堡里钻出来,朝邱少云他们潜伏的位置走来。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天地之间的一切好像凝固了,邱少云同战友们互相看了看,示意不能冲动,要遵守潜伏纪律。
敌人继续往下走,50米,40米,30米……越走越近了。人们屏住呼吸,握紧的拳头都出了汗。突然有两个战士被敌人发现了,敌人吓得倒退了两步,扫了一梭子子弹,扭头就往回跑。这时,391高地东侧,火力封锁了敌人逃跑的去路,敌人全部被消灭在山上。
炮火之后,敌人更显得惊慌失措,对山下这片绿海更不放心。敌人照例盲目地打着冷枪,烟幕弹、燃烧弹也由远而近地打来……
这时,一颗燃烧弹在离邱少云只有2米的地方爆炸了,并且燃着了他身上的野草。这时,他只要站起来扑打几下,或是滚到离他不远的小水沟里去,就能把火熄灭。
邱少云没有这样做。他想到500多名战友的生命,想到部队的潜伏任务,为了整体利益,高度的革命责任感,使他仍坚持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志愿军阵地上的指挥员看到潜伏地冒起了烟火,连忙命令炮兵向敌军射击,扰乱敌人的注意力。邱少云还是没有爬起来扑灭身上的火焰。火焰已经烧到了他的头上。
在这生死关头,邱少云紧握着压满子弹的冲锋枪,看看前面不远的敌人,很想冲上去跟敌人拼了,但他没有这样做。烈火继续燃烧着,烧烂了邱少云的皮肤。邱少云忍受着难以想象的肉体痛苦,咬着牙,把两手深深插入泥土,然后猛地抬起头,用微弱的声音向离他最近的战友李士虎说:
“胜利是我们的,但是我不能完成爆破任务了,这个任务交给你去完成吧!”说完,他又痛苦地把被烈火燃烧的身体更紧地贴在地上,一直到牺牲时,也没动一下。
烈火烧了20多分钟,直到邱少云牺牲后,烈火才熄灭了。
伟大的英雄战士—邱少云就是这样地以超人的意志,为祖国、为朝鲜人民、为整体利益、为胜利而忍受了肉体的痛苦,以至于献出自己的宝贵生命。
潜伏在这一片草地里的几十位战友,都亲眼看到了这件事情的经过。烈火烧在邱少云的身上,就像烧在他们的心上,他们被邱少云的伟大精神感动得流出了热泪。但是,他们也和邱少云一样,为了不暴露目标,也不能够去救援自己的战友。他们忍受着心灵上的痛苦,等待着战斗时刻的到来。
和邱少云相距3公尺远的李士虎脸上也被烈火烧起了血泡,只是他来时因过河把全身棉衣湿透了,身上才没有被烈火烧着。当烈火吞噬着邱少云的时候,他一直眼睁睁地看着他,急得咬破了嘴唇,几次本能地想爬起来扑灭战友身上的火,但他和邱少云一样,和潜伏在那里所有的战友们一样—想到了整体,想到整个战斗的胜利。他忍受着内心的痛苦,焦急地期待着复仇的信号。
勇士们盼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敌人的地堡被志愿军暴雨般的炮弹炸得粉碎。突击队的战士们从草丛里发起了攻击,李士虎飞快地跑到烈士邱少云身旁,用大衣盖住英雄的遗体,然后拿起烈士遗留下来的冲锋枪和爆破筒,高喊着:
“为邱少云烈士报仇!”他箭一般地冲过两道敌人的铁丝网,把爆破筒塞到敌人一个地堡枪眼里,在一声巨响中,敌人和他的地堡一同毁灭了。接着,满山响着“为邱少云烈士报仇”的声音,满山是爆炸敌人地堡的闪闪火光,满山是杀敌的枪声。不到15分钟,战士们占领了敌军阵地,取得了全歼南朝鲜军一个加强连的胜利。
邱少云为了战斗的整体利益,为了朝鲜人民的解放事业,为了中朝人民的伟大友谊,英勇地牺牲了。他的光辉事迹光照人间,与世长存!邱少云和他的战友们以其惊人的毅力,为我们后人树立了遵守纪律的典范。
中朝两国人民怀着崇高的敬意,在391高地石壁上铭刻一行醒目的大字:为整体胜利而自我牺牲的伟大战士邱少云永垂不朽!邱少云所在部队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为表彰他的英雄行为,中国人民志愿军领导机关为邱少云追记特等功,并授予“一级英雄”称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于1953年6月25日授予邱少云“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并授予金星奖章和一级国旗勋章。
10月31日,志愿军结束了第二阶段战术反击作战,共对48个目标反击58次,巩固占领11个要点,共毙伤敌1.89万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