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院结束这次辩论之时,艾德礼宣布他即将赴华盛顿和杜鲁门会晤。他的声明引起了下院两方面的议员的欢呼。
1950年11月28日夜,日本首都东京正在静谧的夜色中酣睡着。
美国驻日本大使馆远东军司令部麦克阿瑟办公室,灯火通明,气氛十分严肃。刚刚从朝鲜仓促赶到的沃克和阿尔蒙德望着满面愁云的总司令,茫然不知所措。
仅仅5天时间,麦克阿瑟就失去了往日狂妄自大的派头。他神色黯然地宣读了当天给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电报:
我们的攻击行动所导致的事态发展现在有了清楚的含义。我们使朝鲜战争区域化的一切希望,现在可以彻底放弃了。中国在北朝鲜投入了大批军队,其数量仍在不断增加。
打着志愿军的幌子或其他种种借口进行小规模的支持,现在再也不能自圆其说了。我们面对的是一场崭新的战争。中国部队接近20万,北朝鲜残余部队约为5万人。中国人的最终目标,无疑是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摧毁在朝鲜的所有联合国部队。
显而易见,我军目前的实力不足以抗衡中国人发动的这场未加宣布的战争,他们在客观上拥有许多有利条件,形势因此出现了崭新的变化。这一变化要求我们开阔视野,从世界角度考虑各种可能性,而这已超出了战区指挥官的职权范围。
我的近期计划是由进攻转入防御,根据形势不断变化的需要,做一些局部调整。
麦克阿瑟念完电报后,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首先必须拯救我们的部队,我决定将‘总攻’改为‘撤退’,退守到一个合适的地带,使中国军队不能对我们的侧翼实施迂回。下面我们研究下一步方案。”
经过讨论,他们确定了两个重要方案:一是可以关闭第8集团军和第10军之间不断扩大的空隙,撤退到横贯半岛狭窄腰部(例如,平壤—元山)的坚固防御阵地。二是各个部队撤向各自的防御阵地。第8集团军撤往可以最有效保护他的部队的任何地方(仁川或者釜山等),第10军撤往咸兴、兴南一线。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最后麦克阿瑟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汇报了形成的方案。
布莱德雷接到麦克阿瑟的方案后,表示希望采取第一个方案:第8集团军和第10军在横贯半岛狭窄腰部防御阵地上联结。他的建议很快得到麦克阿瑟的答复:这样的防线太单薄,同时补给又十分复杂。麦克阿瑟提出了要求增派援兵的紧急要求,因为“他指挥的小小部队,在不宣而战的情况下面对着整个中国”。
布莱德雷立即向杜鲁门汇报了麦克阿瑟的情况,杜鲁门急忙于当日在五角大楼召开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扩大会议。
会议首先由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介绍朝鲜军事形势。布莱德雷同意麦克阿瑟的估计,他说:
“美国确实面临着一场全新的战争,应该向麦克阿瑟下达新的命令。麦克阿瑟应该坚守一段时间,因为朝中军队是在山高路少的山区进攻的,由于运输困难,给养跟不上,攻势不会维持很久。”
国防部长马歇尔汇报了他和三军部长、参谋长以及腊斯克、哈里曼等人商谈的情况。马歇尔说:
“美国应尽量说服联合国的其他成员国,争取联合国通过谴责中国是‘侵略者’。我们不应该将战争扩大到中国境内,不要使用蒋介石军队。这样将造成美国与盟国发生冲突。我们应该增加联合国军的数量,而不是美国军队的数量。”
“目前没有必要让蒋介石军队入朝作战,麦克阿瑟掌握着足够的兵力,还有海军,朝鲜形势可能在一周或两周内有所改变。”布莱德雷也表示同意。
“目前出现了这种形势,我们又怎样理解麦克阿瑟曾说过,圣诞节可结束战争这句话呢?”副总统巴克利弦外有音的发问。
“麦克阿瑟确实说过这句话,请各位发表看法。”杜鲁门附和地说。
“人们怀疑麦克阿瑟是不是在搞恶作剧。”巴克利有点生气地说。
“麦克阿瑟满以为此次反攻必然得手,没有料到在山区遇上这么多的兵力。”布莱德雷极力为麦克阿瑟辩护。
“麦克阿瑟许下的这句诺言,确实使我们很尴尬,中共在朝兵力有20万人,大大超过我们的估计。”马歇尔也感慨地说。
最后,国家安全委员会做出决定,命令麦克阿瑟“找到一条守得住的防线”顶住中朝军队的攻势,并在联合国进行活动,谴责中国抗美援朝是“侵略”,从政治上对中国施加压力。
这次会议还认为,4月份制定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第68号文件中,长期悬而未决的建议必须付诸实施。会议决定美国必须在相当的规模上重整军备。
第二天,参谋长联席会议又在五角大楼召开会议。海军参谋长谢尔曼对朝鲜东北部长津湖地区的海军陆战队表示担忧。他建议命令麦克阿瑟将过分暴露的第10军撤至“一条巩固的防线上”。但其他参谋长不情愿给麦克阿瑟直接下令,而是用询问的方式提醒麦克阿瑟。他们在电文中问道:“你计划怎样协调第8集团军和第10军?你如何部署在我们看来是过于暴露的第10军部队?希望你考虑封闭两支部队的缺口。”
参谋长联席会议同意麦克阿瑟由攻势转为守势。但再次拒绝了麦克阿瑟重新提出的允许他在朝鲜使用中国国民党军队的要求。因为运用国民党的部队有可能把台湾引入与中共的战争中。
麦克阿瑟的回电语调阴郁。他说,第10军正在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撤至兴南地区。第8集团军的处境“日益危险”,沃克将军现在提出的不是平壤,而是在汉城周围守住一条战线。
麦克阿瑟认为把两支部队合为一股毫无裨益(也不“可行”)。两支部队“数量上都处于绝对劣势”,合在一起会阻碍通过不同的后勤补给线的补给输送。麦克阿瑟还认为建立一条横贯朝鲜蜂腰部的防线没有什么好处。这样一条没有纵深的战线没有什么防御力量,而且作为一种防御概念也将遭致渗透,结果是被包围歼灭或被各个击破。这一概念也许适用于对付弱一些的北朝鲜人,“但不可能对付中国军队的强大兵力。”
麦克阿瑟还对《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发表公开谈话。
记者问:“你是否认为阻止你无约束地追击中国军队并且无约束地攻击他们基地的限制妨碍了有效的军事行动?”
麦克阿瑟愤愤不平地回答道:“这是巨大的妨碍,在军事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记者问:“中国人虽然没有空中力量,却能够面对拥有相当强大空中力量的军队取得有效的进展,如何解释这一事实呢?”
麦克阿瑟仍然面带愠色,说:“这是因为前面提到的那些限制,加之运动的方式使空军对地面行动的支援极为困难,以及由于中立的庇护区紧靠战场,使空军不能发挥其战略潜力。”
记者问:“这是否是美国计划的重大教训?”
麦克阿瑟语气十分肯定:“是的。”
记者问:“能谈谈在你进行的战斗方式中使用(原子)炸弹的有效性和无效性的问题吗?”
麦克阿瑟巧妙地回答道:“此时此刻我的评论将是不甚适宜的。”
记者问:“按目前在朝鲜进行的这种作战方式,敌人部队的集结程度是否足以有效地使用这种武器?”
麦克阿瑟重复道:“此时此刻我的评论将是不甚适宜的。”
尽管美国决策层不得不命令麦克阿瑟由“总攻”改为“找到一条守得住的防线”,顶住中朝军队的攻势。但是,杜鲁门并不甘心美军在朝鲜战场的败势,他相信美军定会重整旗鼓。
11月30日,杜鲁门举行记者招待会,鼓吹美国将继续坚持朝鲜战争,并逐步扩大力量,说麦克阿瑟干得好,没有越出职权范围。
杜鲁门威胁说:“正如我们往常一样,我们将采取任何必要的步骤,以应付军事局势。”
“那是不是包括原子弹?”记者问道。
“包括我们所有的各种武器。”杜鲁门毫不犹豫地回答。
“总统先生,你说‘我们所有的各种武器’,这是不是说正在积极考虑使用原子弹?”记者又追问道。
“我们一直在积极考虑使用它,但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使用它。它是一种可怕的武器,不应该用来对付无辜的男女老幼,他们和军事侵略无关,可是原子弹一经作用,这种情况就无法避免。”杜鲁门肯定地回答。
杜鲁门于11月30日在记者招待会上的讲话是恫吓中朝人民的,但这并没有把中朝人民吓倒,却吓坏了美国的盟国。
西方国家驻联合国的大使们听到这一消息,极为震惊。法国大使让·肖夫尔说:“荷兰代表含着眼泪问他是否有机会避免战争。”
英国大使格拉德温·杰布说:“西欧其他国家的人与英国人同样有巨大的担心,即美国正在一个不可思议的时间里和可能出现的最困难的战略条件下,使他们在亚洲投入战争。欧洲人不想谴责中国人为侵略者,因为这等于企图重新征服和解放已经被北京夺取的地区。”
记者招待会结束后,伦敦有100名工党议员联名致函英国首相克莱门特·艾德礼,抗议美国企图对中国使用原子弹。当天,11月30日,英国下院进行外交政策辩论。在下院结束这次辩论之时,艾德礼宣布他即将赴华盛顿和杜鲁门会晤。他的声明引起了下院两方面的议员的欢呼。
12月4日,艾德礼飞往美国。当日下午,杜鲁门与艾德礼在白宫内阁会议室开始会谈。英国参加会议的还有英国驻美大使弗兰克斯、帝国参谋总长斯利姆元帅、驻美联合军事代表团团长特德以及外交部高级官员马金斯、斯科特等。美国出席会谈的还有艾奇逊、马歇尔、布莱德雷、财政部长斯奈德、哈里曼、杰塞普和腊斯克等文武官员。
会谈首先由布莱德雷介绍朝鲜军事形势,在一张军事地图前,布莱德雷比划着介绍说:“美军‘有组织地’向仁川—汉城一线撤退,第10集团军已全部后撤。美军正在建立一条新的防线。”斯利姆问及美军是否能守住海滩阵地,布莱德雷回答,假使“部队有秩序后撤,可以守一段时间”。
杜鲁门接着说:“首相已经明白我们所面临的局势,要求我们做出非常重要的军事决定。希望大家彼此理解并开诚布公地进行讨论。美国在东方和西方都负有责任,我们自然认为欧洲防务是第一位的,但正如英国对香港和新加坡负有义务,我们同样对朝鲜、日本和菲律宾负有责任。当前首要的问题是中共对朝鲜的侵略,我们需要通过全面的讨论,以尽快做出决策。希望听听首相的意见。”
“英国渴望避免扩大朝鲜冲突,倘若把我们的力量陷入中国,就会削弱其他地区的防务。英国和法国虽在亚洲还有其他利益,但将力量陷入亚洲是在帮俄国人的忙。我们没有更多的力量,如能在朝鲜守住一条战线,还有谈判的机会。我不知道美国情况如何,就英国而言,在最近几个星期内将不可能增派军队到朝鲜去。另外,我们决不能在东方卷进去,而将西方空出来让别人进攻。”艾德礼语气十分肯定,“反对共产主义的阵线毕竟在西方,我们不能采取削弱这个阵线的行动,必须在西方尽可能地增强我们的力量。”
“美国和英国主要的对手是俄国而不是中国。至于全面进攻中国问题(包括陆、海、空军的行动),怂恿总统采取这条路线的顾问不多。”艾奇逊发言首先表示同意艾德礼首相的意见,突然话锋一转。“和中国共产党进行谈判的前景一点也不乐观。在进行谈判和卷入战争之间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事实上目前我们已经卷进去了。停火在军事上对我们有利,对中共不利,中共不会接受停火。如果我们提出谈判,打算付出什么代价?似乎可以断定中共会要求承认中国政府,要求联合国安全理事会的席位,要求在台湾问题上的让步。如果对中国让步,把台湾给了他们,他们就会变得和平吗?恰恰相反,如果我们让步,他们只会更加得寸进尺。如果不进行谈判,也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在朝鲜打下去,能打多久就打多久,尽我们一切,惩罚敌人。那时,我们的谈判地位就不会更糟。”
“海滩阵地可能守多长时间?”艾德礼问。
“东面的滩头堡可能守不多久,但是西面的仁川可守一两个月。”布莱德雷和马歇尔都回答说。
“如果我们在遭受损失的情况下继续坚守滩头堡的话,美国公众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要求对中国进行全面战争?”艾德礼问。
“这种要求现在就可以听到。我们已拨出巨额的军费。我希望我们能守住朝鲜战线直到有利于我们进行谈判的时候。军事顾问们都认为现在没有可能守住这条战线,但我仍打算试一下。”杜鲁门回答说。
接着,杜鲁门和艾德礼又进行了4天的会谈。经过反复商谈,美、英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并发表了杜鲁门和艾德礼的会谈公报。
会谈公报声称“两国在外交政策上目标是一致的”。公报攻击中国“破坏”了联合国决议,说两国决没有“姑息”侵略的任何想法。同时声称愿意通过谈判结束冲突,但任何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做法都应符合联合国关于建立一个所谓“自由与独立的朝鲜”的目标。
公报还宣布:一、美国和联合王国的军事力量要尽快地增强。二、两国应该扩大武器生产,供给所有和我们联合在一起,进行共同防御的自由国家的部队使用。美国和联合王国应该和其他自由国家一起,继续做出共同的安排,通过这种所有国家将对共同防御适当地贡献一份力量。
关于杜鲁门恫吓要对中国使用原子弹问题,公报写道:“总统声明他希望世界局势永远不致有使用原子弹的必要。总统告诉首相说,他也希望把可能改变这种局势的情况发展随时通知首相。”
“我们吃了败仗—美国历史上最惨重的败仗。”
美军在朝鲜遭到惨败的消息传到美国后,新闻界推波助澜,竞相报道。美国《纽约先驱论坛报》发表文章将美军的这次失败称作“美国陆军史上最大的败绩”。
《时代》杂志说:“我们吃了败仗—美国历史上最惨重的败仗。”
《新闻周刊》称其为:“珍珠港事件后美国最惨的军事败绩。可能会成为美国历史上最糟糕的军事灾难。”
美国统治集团内部对于失败的责任相互埋怨、指责。有的指责麦克阿瑟判断错误,指挥笨拙,要求撤麦克阿瑟的职。有的把责任归咎于华盛顿当局的政策,有的议员建议罢免总统杜鲁门。
美国国会的一些参议员要求撤换艾奇逊。杜鲁门亲自出马辩护,他用艾奇逊彻底反对共产主义的历史来为艾奇逊辩护。他说:“如果共产主义今天在世界上得势的话……艾奇逊即使不是为自由基督教的敌人所打死的第一个,也将是头一批人中的一个。”
美国前总统赫伯特·胡佛也发表演说。他在演说中承认美国在朝鲜的失败已无可挽回,并尖锐地抨击杜鲁门的外交政策。他说:“联合国在朝鲜被共产党中国打败了,现在世界上没有任何军队足以击退中国人。”
胡佛要杜鲁门改弦更张,他说:“美国应把它的西面边界确定在日本、菲律宾与台湾,把东面边界确定在英国,并把美洲大陆当作文明与基督教义的直布罗陀要塞。”
英国对“联合国军”遭到的惨败表示大为不满,他们把不满发泄在麦克阿瑟身上。英国国防大臣辛威尔说:“有一段时间,麦克阿瑟似乎是超出了我们在事件开始时所了解的目标,结果我们走近了驻有庞大中国军队的东北地区边境。我们知道那里大约有7万军队准备作战,麦克阿瑟将军可能认为他满可以对付他们。但是,那里可能有更多的军队,他的情报弄错了。我们的处境实在可怕,欺骗自己是没有用的。”
英国工党议员伊文斯在演说中也对麦克阿瑟大加抨击。伊文斯说:麦克阿瑟是“现实生活中的一个鲁莽闯祸的人”,“是俗语所谓闯进了瓷器店的牛”。
他还说:“麦克阿瑟已给自己派定了一个要以武力铲除世界上共产主义的新的政治救世主的角色。但是,这是行不通的。……共产主义是毁灭不掉的。”“亚洲人民不会为维护像李承晚与蒋介石那样腐败的政权而战斗。”
在朝鲜战场,“联合国军”在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沉重打击下,溃不成军,拼命夺路南逃。从平壤往南的路上,塞满了一支大规模撤退的军队。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倾泻着军队、卡车、重炮和重装备所形成的洪流,向后移动。
据东京“联合国军”司令部向美国国防部的报告说:联合国部队在11月30日和12月1日有1.1万人阵亡、负伤、失踪或被俘。第2步兵师损失了6380人,几乎是其兵力的一半。据信5000人的土耳其旅损失了1000人。第8集团军和第10军在战场上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是11万人,而据情报分析,中国人的兵力为25.6万人,北朝鲜人的兵力为1万人。
12月4日,柯林斯飞往朝鲜,以弄清朝鲜的确切形势。柯林斯到第8集团军司令部与沃克会面。沃克悲观地谈道:第2师和土耳其旅受到重创,几乎被全歼。南朝鲜部队除第5师外,其他部队将不得不退出战斗,进行休整。沃克认为他不能守住平壤;他担心中国人会在第8集团军和第10军之间的缺口中长驱直入。如果第8集团军试图在汉城—仁川地区周围坚守,它很有可能会被包围。他不希望被迫由仁川撤退,因为担心那会使人员和装备损失重大。
接着,柯林斯又飞往兴南会见阿尔蒙德。柯林斯见到这里的情况也混杂不清。美军第7师和南朝鲜军第3师同样遭受了损失。陆战第1师正在从长津水库撤退。
美联社驻第8集团军总部记者怀特亥评论说:“对于美军来说,命运的轮子整整转了一个圈—从失败至胜利,然后又回到失败。在刚好5个月的时间里,这个循环也刚好完成了。7月和8月那些绝望的日子在走近。但是这次不是一个营在撤退。这一次是美国7个师同英国两个旅、土耳其一个旅和其他的联合国部队一道为生存而战斗。他们已遭到占压倒多数的中国军队的严重打击。他们的战斗效能已因重大的伤亡而低落。迅速取得胜利的光明的希望黯然消失在阴沉灰色的失败里。”
路透社记者不得不承认:“军事灾难的阴影仍然笼罩着他们。”
美军在朝鲜的局势继续恶化,美国高层决策者更是乱作一团,艾奇逊、马歇尔、布莱德雷等高级军政官员连续在五角大楼开会,商讨如何使美军稳住阵脚。
军政官员们讨论美国可否谈判停火,使美军得到休整的机会。但在停火问题上他们又顾虑重重。停火必须要撤出在朝鲜的全部美国部队,中国是否还要美军撤出台湾海峡?中国是否提出要恢复在联合国的席位?是否要在美国签订对日和约时求得中国的同意?这等于把美国从整个远东赶走。
美国意欲把中国推上被告席。毛泽东决定立即越过三八线再打一仗,然后休整。
就在美国当局忙于为美军寻找出路的时候,菲律宾、阿富汗、缅甸、埃及、印度、印尼、伊朗、伊拉克、黎巴嫩、巴基斯坦、沙特阿拉伯、叙利亚和也门等13个亚洲国家起草了一份提案,由印度代表向联大提出。提案建议:
对于远东局势极为关注,切望立即采取步骤防止朝鲜的冲突扩及其他地区并终止在朝鲜境内的战事,然后采取进一步的步骤,依照联合国的宗旨和原则求得现存问题的和平解决,兹建议大会主席组织一个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三人小组来确定可以在朝鲜议定满意的停火的基础,并尽速向大会提出建议。
12月14日,第五届联合国大会通过了亚洲13国提案。决议确定由第五届联大主席伊朗代表安迪让以及印度和加拿大代表组成一个三人委员会,来确定可以在朝鲜议定满意的停火基础并尽速向大会提出建议。
但是,在第五届联合国大会通过13国提案的第二天,12月15日上午,杜鲁门发表广播演说,宣布12月16日起美国全国进入紧急状态。杜鲁门宣称美国愿意谈判但决不向“侵略”屈服,也不“姑息”苏联统治势力造成的巨大威胁。他同时宣布了美国扩大军火生产、扩大军队、实行工资、物价管制等计划。16日,美国政府成立类似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动员机构—国防动员局,扩大征兵计划,要把美国军队由250万人增加到350万人,要在一年之内把飞机、坦克的生产能力分别提高5倍和4倍以上。
12月16日,美国国务院发表了关于管制中国在美国资产及对中国禁运的新闻公报,公报称:“美国政府今天已采取措施,将中国共产党在美国管辖内的一切资产置于管制之下,并颁布章程禁止在美国登记的船只在另有通知以前驶往中国港口,这些措施是作为完成对美国和中国之间的经济关系有效的管制所必要的步骤。”公报还要挟说:“如果中国共产党人愿意撤退他们的侵略军队并且遵照联合国的原则行动,美国政府将准备迅速地考虑取消限制和恢复通常贸易关系。”美国当局的上述行动公开向全世界表示决心,将继续扩大侵朝战争,并要全面遏制中华人民共和国。
对于美国企图通过停战谈判,稳住美军阵脚,中国领导人早有预见,周恩来早在12月2日就致电出席联合国大会的伍修权、乔冠华:美军在朝鲜东西两线均遭惨败,现在美国“想骗取停战,好稳住阵线,调整兵力,以便再行进攻”。目前你们应集中力量准备在政治委员会的发言,以便在本周采取攻势,给美帝代表一个打击。“你们要理直气壮地谈朝鲜与台湾问题。”“凡遇以朝鲜停战为言者,你们都不要拒绝谈判,你们应答以只要美军从朝鲜撤退,朝战自停,并且愿意将他们的意见向北京做报告;凡言台湾问题目前不能解决者,你们应抓住这点证明美帝侵朝侵台是一回事,并反问美帝可以在侵朝同时侵台,为什么中国人民在反对美国侵略同时不能志愿援朝。”
12月7日,中国外交部副部长章汉夫应约会见了印度驻华大使,大使转交了13国提案的备忘录。
周恩来得到13国提案的备忘录后,首先派外交部亚洲局局长约见印度大使馆参赞,向他提出了四个问题:
为什么13国不反对美国对中国、对朝鲜的侵略?
为什么13国不宣言从朝鲜撤退外国军队?
为什么在美军打过三八线的时候,13国不讲话?
为什么13国中还有菲律宾(当时菲律宾是向朝鲜出兵的国家之一)?
12月12日,周恩来会见印度驻华大使潘尼迦,说:“中国一向坚持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现在更希望朝鲜的军事行动能迅速停止。但是现在迅速结束战争的关键在美国,我们愿意知道美国对中、苏所提停战条件的意见。”周恩来又于13日将与潘尼迦的谈话情况电告伍修权、乔冠华,并指示:你们对提出13国提案的国家应表明的立场是:停战不是骗局,是要真正能迅速结束朝鲜战事。这样就必须要美国表明它对停战条件的意见,看它是在继续战争、扩大战争,还是在想结束战争。各国代表如果真想和平调处朝鲜战争,就应该像苏联代表那样提出一切外国军队从朝鲜撤退,而不是其他。
12月22日,周恩来外长发表声明严正指出:“当着美国侵略军登陆仁川港、越过三八线或直逼鸭绿江的时候,他们不会赞成立即停战,也不会愿意举行谈判,只有在美国侵略军失败的今天,他们才会赞成立即停战,并在停战后举行谈判。很显然地,昨天反对和平,是为着美国可以继续扩张侵略;今天赞成停战,也是为着美国可以取得喘息时间,准备再战,至少可以保持现有侵略阵地,准备再进。”因此,“在没有一切外国军队撤出朝鲜及朝鲜内政由朝鲜人民自己解决做基础,来讨论停战和谈判,都将是虚伪的,都将适合美国政府的意图。”
声明同时指出:“13个亚洲及阿拉伯国家代表提出和平调处朝鲜问题的建议,原本出于和平愿望,这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他们没有能够识破美国政府支持先停火后谈判的全部诡计,因而也没有郑重考虑中国政府关于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基本建议。”
在朝鲜战场,美军退至三八线及以南后,企图利用三八线既设阵地组织防御,以争取时间,稳住战线,调整兵力,然后大举北进。
为粉碎“联合国军”固守三八线的企图,12月8日,彭德怀、洪学智、解方决定集中西线主力,攻歼中和、祥原、遂安地区之敌。
朝鲜的冬季异常寒冷。在大榆洞工棚里,彭德怀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花,冷静地思索着……
中国人民志愿军经过连续两次战役的作战,已伤亡4万余人,尚有一些非战斗减员,部队异常疲劳,急需休整补充。志愿军在第一线兵力不占绝对优势。同时志愿军向南挺进,供应线延长,再加敌机骚扰,后方公路、铁路和桥梁遭受破坏严重,物资供给十分困难,志愿军部队经常缺衣少粮。
想到这里,彭德怀拿起笔,起草了一份给毛泽东的电文:
下一战役定于16、17日开进完毕,18、19日可开始攻击。如能歼灭南朝鲜军一、六两师,美二十四师、骑一师,或给以歼灭性打击时,我即将进越三八线,相机取得汉城。如上述敌人不能消灭,或不能给以歼灭性打击时,即使能越三八线或取得汉城,亦不宜做。因过远南进,驱退敌人至大邱、大田一带,增加以后困难,故拟在三八线以北数十里停止作战,让敌占三八线。以便明年再战时歼灭敌主力。但须派人民军二、五军团南进,造成带战略性的断敌后路。
在中南海,毛泽东收到彭德怀的电文的同时,也收到了大量的朝鲜敌情通报。一份份情报叠放在案头,毛泽东仔细地查阅着每一份情报,认真地思考着……
美国正试图把“中国干涉朝鲜”案列入联合国大会的议程,意欲把中国推上被告席。
美国陆军总参谋长柯林斯奉命到日本和朝鲜前线与麦克阿瑟、沃克及其他美军高级将领会商之后,认为“联合国军”在朝鲜的态势已无希望。柯林斯认为,在目前朝鲜人民军及中国志愿军进攻的速度和范围的条件之下,由于美军在人力及装备上遭受了极大的损失及士气的极端低落,美军不能组织坚固的防御。从柯林斯上述报告中证明,他已给予麦克阿瑟以适当的指示,命令他准备船只并集结军队于一定的港口,以便进行撤退。麦克阿瑟已集中大批船只及舰队于咸兴以南的兴南港,并公开宣称将所部从该港撤退。元山之敌已从海上撤退。陆战师等部被围军队,已有200余辆卡车由陆1师师长史密斯少将率领,冲出包围,进抵兴南港。这样看来,黄草岭地区被围敌之各部现已没有战场上统一指挥官了。
种种迹象表明,汉城之敌正在做撤退的准备,毛泽东决定趁着“联合国军”内部混乱、举棋未定的时机,立即越过三八线再打一仗,然后休整。他于12月13日致电彭德怀并告高岗:
(一)目前美英军各国正要求我军停止于三八线以北,以利其整军再战。因此,我军必须越过三八线。如到三八线以北即停止,将给政治上很大的不利。(二)此次南进,希望在开城南北地区,即离汉城不远的一带地区,寻歼几部分敌人。然后看形势,如果敌人以很大力量固守汉城,则我军主力可退至开城一线及其以北地区休整,准备攻击汉城条件,而以几个师迫近汉江中游北岸活动,支援人民军越过汉江歼击伪军。如果敌人放弃汉城,则我西线六个军在平壤、汉城间休整一时期。
彭德怀接到毛泽东的电示后,坚决克服因连续作战部队异常疲劳、兵员不足及供应不及等困难,决定发动第三次战役。12月15日,彭德怀致电金日成和毛泽东:我以六个军向开城、涟川、金化线攻击前进,求得在汉城、原州线以北歼灭一部敌军,得手后再看情况。
同日,彭德怀、邓华、朴一禹(中朝联军副政治委员)、洪学智、韩先楚、解方致电西线各军、东线宋时轮并报军委:为粉碎敌企图以三八线为界,重整残部准备再战之阴谋,奉毛泽东主席命令决心继续向三八线以南前进,求得在汉城、原州、平昌线以北地区歼灭美军和南朝鲜军一部,第一步以三八线以北的市边里、涟川为目标攻击前进。
志愿军西线6个军冒着严寒,踏着积雪向南前进。“联合国军”未做抵抗,继续向南撤退,于1950年12月16日全部撤至三八线以南。这时,朝鲜党政军民士气高涨。朝鲜党和政府出于尽快统一朝鲜的意愿,希望志愿军和人民军能迅速解放朝鲜全境,苏联方面也有这样的考虑。
这一仗能使美军撤离朝鲜全境吗?朝鲜战争能迅速结束吗?即使在美军全线向南撤退的时候,彭德怀也并不乐观。朝鲜战争仍是相当长期的、艰苦的。敌人由进攻转入防御,战线缩短,兵力集中,正面狭小,自然加强了纵深,对联合兵种作战有利。美军和南朝鲜军士气虽然较前低落,现还有26万左右兵力。政治上,敌人马上放弃朝鲜,对于帝国主义阵营来说是很不利的,英、法也不要求美国这样做。如再吃一两个败仗,再被消灭两三个师,可能退守几个桥头阵地(釜山、仁川、群山),也不会马上全部撤出朝鲜。彭德怀将他的想法电告毛泽东,并提出了“我军目前应采取稳进”的方针。
为避免意外过失,彭德怀又提出:“拟集中4个军(50军、66军在两翼牵制敌人)首先歼灭南朝鲜第1师,后相机打南朝鲜第6师。如果战役发展顺利时,再打春川之南朝鲜第3军团,如不顺利即适时收兵。能否控制‘三八线’,亦须看当前具体情况再行决定。”
毛泽东于12月21日复电:
你对敌情估计是正确的,必须做长期打算。
美英军正在利用三八线在人们中存在的旧印象,进行其政治宣传,并企图诱我停战,故我军此时越过三八线再打一仗,然后进行休整是必要的。
打法完全同意你的意见,即目前美英军集中于汉城地区,不利攻击,我应专找伪军打。就总的方面说,只要能歼灭伪军全部或大部,美军即陷于孤立,不可能长期留在朝鲜。如能再歼灭美军几个师,朝鲜问题更好解决。……
在战役发起前,只要有可能,即应休息几天,恢复疲劳,然后投入战斗。在打伪1师、伪6师之前是这样,在打春川之前也是这样。总之,主动权在我手里,可以从容不迫地作战,不使部队过于疲劳。
如不顺利则适时收兵,到适当地点休整再战,这个意见也是对的。
“联军”的士兵只有一个念头,“把那可怕的敌人甩掉”,拼命跑呀!控制不住的“后退狂”蔓延开了。
12月23日,沃克乘一辆吉普车行驶在从汉城至议政府的公路上,准备视察部队。这天天气很冷,公路上已铺上一层厚厚的冰面。
这时,南朝鲜军的一批运输车正排成长龙对着他们朝南驶来。突然,一辆军用卡车想超到前面,一下子撞在沃克那辆吉普车的左后部。吉普车飞快地顺着冰面滑向路旁,随着咣当一声巨响,吉普车翻了个底朝天,沃克当场身亡。
麦克阿瑟得知沃克死亡后,立即打电话给华盛顿的陆军参谋长柯林斯。他们俩早已达成一致意见,一旦沃克发生什么意外,就由李奇微来接替他。
当晚,李奇微正携其妻玛丽参加宴会。晚会就要结束时,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只听柯林斯通知他:
“马修,我很难过地告诉你,沃尔顿·沃克在朝鲜的一次吉普车车祸中遇难了。我要你收拾一下东西,尽快离开那儿。”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根据麦克阿瑟将军与我早就拟定好的名单顺序,应该由你来接替沃克担任第8集团军司令。”
第二天,李奇微登上飞赴东京的飞机。飞机穿过层层云雾,飞行在一碧万顷的大洋上,他的思绪也像大海一样激起海波汹涌。李奇微出生于弗吉尼亚州门罗堡。1917年毕业于西点军校。军校毕业后留校当体育教官。这时,麦克阿瑟任西点军校校长。1939年李奇微在陆军参谋部任作战计划处参谋,后任第82空降师师长。1943年在西西里岛登陆战役中,指挥空降师实施美军史上第一次大规模夜间空降作战。1944年6月率部参加诺曼底登陆战役,8月任第28空降军军长。战后,任地中海战区总司令和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驻联合国安全会军事参谋委员会代表。后任陆军副参谋长。
李奇微想到了美军在朝鲜战场上的溃退局面,想到了自己面临的艰巨任务。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装备远远落后于美军的中国部队如此强悍?竟然能将“联合国军”从中朝边境击退到三八线附近。
李奇微极为敬佩麦克阿瑟的非凡才能。麦克阿瑟思路敏捷。尽管他可能暴露出一些弱点,但他仍不愧是一位真正的伟大军人,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和一位胸怀广阔的领袖。对有机会同有幸认识的少数天才之一再次共事感到高兴。
飞机抵达东京羽田机场后,李奇微立即驱车前往美国驻日大使馆。
麦克阿瑟热情地接见了李奇微,然后简要地介绍朝鲜局势。
“从清川江撤退下来的美军正据守三八线一带。第10军好容易刚从兴南撤退完毕。部队疲劳,士气不高。”麦克阿瑟抱怨说:“我是在一个任务真空中进行作战—没有明确该干些什么。如果能将蒋介石军队放出来进攻大陆中国,这将大大减弱联合国军在朝鲜的压力。”
麦克阿瑟劝李奇微不要小看中国人。他强调说:“他们是很危险的敌人。尽管敌人的武器落后,但他们总是避开大路,利用山陵在夜间发动攻击。我们不要依靠空中力量来封锁战场,这样做效果并不好。”
李奇微听完麦克阿瑟的长篇大论后,谨慎地问道:
“将军,您对我上任后,立即实施进攻有无反对意见?”
麦克阿瑟拍拍李奇微的肩膀说:“第8集团军是你的,马修。你认为怎样好就怎样干吧。”
李奇微一到朝鲜,就到前线视察“联合国军”。他很快发现,第8集团军在过去几周的磨难中,在肉体上和心理上受到了多么深痛的损害。
当时,美军士气极低,处在毫无进攻精神的萎靡状态。第8集团军的各级指挥官、参谋乃至士兵都已经丧失了信心。李奇微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支张皇失措的军队,对自己、对领导都丧失了信心,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我视察过的每一个指挥所都给我同样的感觉,即丧失了信心和斗志。军士以上的指挥人员都好像很冷淡,不愿回答我的问题,即使想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牢骚意见也不容易。他们闷闷不乐地向我提供着情况,在他们身上看不到情绪高昂的部队所具有的那股机敏劲。”
李奇微在写给柯林斯的一封私人信函中说:“这里确定无疑地有一种紧张不安、大难将临、动荡不定的气氛,一种惊恐未定的精神状态。”鉴于美军中普遍存在着失败情绪,士气低落,李奇微只好放弃了立即转入进攻的打算。
杜鲁门政府一方面玩弄停战阴谋,以利再战;另一方面则做好了万一美军顶不住就撤退的打算。12月29日,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给麦克阿瑟和李奇微下达新的指示。指示称:“现有的一切估计表明,中共如打算采取行动,是有能力将联合国军赶出朝鲜的。……我们相信朝鲜不是打大战的地方,倘若能以不太大的牺牲为代价,在朝鲜的某些地点对中国和北朝鲜的侵略做有效的抵抗,削弱中共的政治和军事上的声誉,这对我们国家的利益是非常重要的。”
参谋长联席会议指示麦克阿瑟:“你目前的任务是,主要考虑部队安全的情况下,按照CX50635号命令大体指出的那样,构筑梯次阵地进行防御,尽量杀伤在朝鲜的敌军。你应继续尽量动员朝鲜最大的力量进行持久抵抗,既包括常规,也包括非常规的作战方式。事态的发展也许迫使我们撤出朝鲜。特别是在日本面临的威胁不断加大的情况下,对于我们来说十分重要的是,要提前确定我们最终进行井然有序撤军的适当时机。在我们看来,倘若你被迫退到锦江附近和河东一线的阵地,中共集结大批部队对你的阵地发起进攻,而且显然是有将我们赶出朝鲜的能力,我们就将指示你开始向日本撤退。”
对此指示,麦克阿瑟并不同意。12月30日他复电仍要求封锁中国海岸,动用海军炮火和空军轰炸摧毁中国进行战争的工业生产能力,让台湾的国民党部队加入联合国军,并让他们骚扰中国大陆。麦克阿瑟说,如果国防部既不派增援部队,也不同意使用国民党部队,他只能按29日的指示去办,但他认为:“在执行这一计划的过程中,你们没有必要在我们可能撤至滩头防御阵地前,事先就做出撤退的决定。”
“联合国军”勉强沿三八线建起一条西起临津江、东达东海岸的防线后,正积极构筑工事,建立纵深防线和整顿部队,准备抗击志愿军的进攻。
根据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指示,李奇微准备采取“在夜间收缩部队,让部队与部队之间紧紧衔接在一起,到昼间,则以步坦协同的分队发起强有力的反冲击”的方法对付中朝军队的进攻。一旦被迫放弃一些阵地,则“在周密地勘察并精心构筑后方阵地之后有秩序地按照调整线实施后撤”。
12月31日,李奇微部署了“一条从临津江到‘三八线’的总战线”。在这条横贯朝鲜半岛250公里、纵深60公里的总战线上设置了两道基本防线。第一道防线(A)西起临津江口,东经汶山沿三八线到东海岸的襄阳。第二道防线(B)西起高阳,东经议政府、加平、自隐里至东海岸的冬德里。为了加大防御纵深,在第二道防线以南至北纬37度线,还准备了C、D、E三道机动防线。C线从永登浦沿江南岸,经杨平、横城至江陵;D线从水原经利川、原州、平昌至三陟;E线沿37度线,从平泽经忠州至三陟。
此时,“联合国军”在朝鲜的总兵力已达34万,一线兵力为5个军13个师另3个旅,20余万人。
1950年最后一天—12月31日,三八线附近寒风凛冽,大雪纷飞,气温骤降。
16时40分,志愿军的炮火准备开始了,一发发炮弹呼啸着飞向对岸敌军的阵地。顿时,江对岸腾起一片火光和烟雾。
短促的炮火准备之后,在西起临津江口,东至麟蹄200多公里的宽大正面上,志愿军和人民军向“联合国军”在三八线的防御阵地发起进攻。
志愿军右纵队第39、第40、第38军各担任突破任务部队的指战员在高浪浦里至永平地段上,冒着敌军炮火的封锁,奋勇踏冰(部分部队徒涉)向临津江和汉滩川南岸进攻。
临津江和汉滩川南岸是天然峭壁,南朝鲜军第1、第6师依托既设阵地,凭险据守,敌防线前沿布满了铁丝网和地雷。志愿军右纵队过江后,冲破重重阻碍和火力封锁,一举突破敌防御前沿,继续向敌防御纵深发展进攻。
“现在发起冲锋!”第39军第116师副师长张锋向突击部队下达了命令。几乎同时,几千名战士跳出交通壕,呐喊着向江面冲去。
张锋下达完命令后,立刻走出掩蔽部,站在小山上观察这一壮观的场面。临津江上一片火光闪烁,战士们在炮弹爆炸的火光中踏冰向对岸冲去。
突然,在江南的沙滩上腾起一片火光和烟柱,左翼连的冲击地段上地雷爆炸了。地雷一串连着一串,从北向南,迅速地爆炸着。前面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战士并没有停止,仍然向前奔跑。
在一连串的爆炸之后,后面的部队冲到了对岸的悬崖边,架起了云梯。紧接着,在敌阵地上响起了一片手榴弹的爆炸声,悬崖上闪起一片火光。三颗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
“突过去了!突过去了!”张锋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跑进掩蔽部,用电话向师长报告:
“我们已占领南岸敌第一道堑壕!”
“好!迅速扩张战果,保障二梯队进入战斗!”
第39军在新垈、土井地段突破临津江后,迅速从南朝鲜军第1师防御正面突入。经过一夜的激战,于1951年1月1日拂晓前突入敌防御纵深约10公里,占领了大村、武建里地区,并有力地策应了第50军的渡江。
第40、第38、第50军于1日分别占领安兴里、新邑里、紫长里等地区。
永平至马坪里地段敌防御正面狭小,纵深内山川交错,森林密布,白雪皑皑,两侧依托临津江和北汉江。志愿军左纵队第42、第66军准备突破这一地段。
第42军突破南朝鲜军第2师前沿阵地后,经一夜激战,于1日拂晓前占领了道城岘、蛾洋岩。
该军担任迂回任务的第124师占领道城岘后,不顾山高雪深,不怕敌机威胁,于昼间继续突击,大胆猛进,沿途打破敌人10次阻击,于1日12时前出至济宁里以南石长里地区,切断了南朝鲜军第2师的退路,并继续向上、下南淙地区突击。
2日拂晓,南朝鲜军第2师第31、第32团和南朝鲜军第5师第36团大部及南朝鲜军炮兵一个营由华岳里沿上南淙、下南淙公路,企图向南逃窜。第124师协同第66军主力全歼该敌,圆满地完成了断敌退路的任务。
第42军主力1日推进到花岘里、中板里、赤木里地区,歼灭了南朝鲜军第2师一个多营,尔后继续向加平方向发展进攻,于2日10时占领加平,加平之敌已南逃。2日15时,向春川方向佯攻的第66军第198师占领春川。
第66军突破南朝鲜军第2师和第5师防御前沿后,克服敌军的重重障碍,翻越冰山雪岭,一举突破了华岳山、高秀岭等阵地。
接着,向南朝鲜军防御纵深发展进攻,先后占领修德山、上红绩山里、下红绩里、上南淙、下南淙地区,在第42军第124师的协同下歼灭了该地区的南朝鲜军第2师第31、第32团和第5师第36团大部及军炮兵一个营,共毙伤俘敌3200余人,缴获各种火炮30余门,胜利地完成了预定任务。为此,志愿军司令部致电祝贺第66军取得的重大胜利。
人民军第2军团4个师和第5军团一个师,于战役发起前越过三八线,分别向洪川、横城、原州方向渗透迂回前进。其第12师于12月31日晨前进至洪川西南新垈里地区,威胁敌侧后,迫使南朝鲜军第3师南逃。战役发起后,第2军团的其余部队继续越过三八线,随主力向南攻进。
至此,志愿军6个军在人民军3个军团的协同下,突破了“联合国军”三八线既设阵地,并乘胜向敌纵深发展进攻,彻底粉碎了“联合国军”固守三八线的企图。
南朝鲜军在志愿军的连续突击下,第一道防线已全面崩溃。美军随军记者报道了南朝鲜军竞相南逃的情景:强大的中国军队今年元旦早晨在汉城以北和东北把联合国军击退了好几英里。汉城正北的盟军一个师已完全崩溃。记者曾看到该师的约300人的部队在他们原来的阵地以东数英里的路上狼狈南行。记者透露这个被击溃的师是以顽强著称的。
第8集团军在撤退时,将去年12月初以来即已占住的学校、粮库以及茅草屋等焚烧一空。白烟和烧焦了的稻草屑在撤退的路上飘浮,烟雾蔽天,终日无光。
第8集团军司令李奇微后来在其回忆录中写道:“元旦上午,我驱车由北面出了汉城,结果见到了一幅令人沮丧的景象。南朝鲜士兵乘着一辆辆卡车,正川流不息地向南涌去,他们没有秩序,没有武器,没有领导,完全是在全面败退。有些士兵是依靠步行或者乘着各种征用的车辆逃到这里的。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逃得离中国军队愈远愈好。他们扔掉了自己的步枪和手枪,丢弃了所有的火炮、迫击炮、机枪以及数人操作的武器。”
南朝鲜陆军士官学校金明阳在《韩国战争史》中也说:“联合国军士兵扔掉所有重炮、机关枪等支援火器,爬上卡车向南疾驰,车上人挤得简直连个小孩都不能再挤上去了,甚至携带步枪的人也寥寥无几。他们只有一个念头,‘把那可怕的敌人甩掉’,拼命跑呀!控制不住的‘后退狂’蔓延开了。”
当部队缓缓通过浮桥时,李奇微感到“他的心都提到了喉咙上”。
此时,敌防线的东部侧翼已经完全暴露,李奇微担心志愿军会对其敞开的东部侧翼实施深远的迂回包围,使第8集团军处于危险的境地。第8集团军撤退时必须通过的汉江不能徒涉,江面上只有两座浮桥。
李奇微担心如果这两座浮桥被大块的浮冰冲散的话,十多万“联合国军”和南朝鲜军连同他们的全部装备就会拥挤在汉江北岸的一个狭小的桥头堡内;或者如果大批的难民潮涌般将浮桥堵塞,而志愿军炮兵将其阵地向前推移,使汉江南岸渡口置于其射程之内,第8集团军将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于是,李奇微于1月3日命令除以一部兵力在汉城以北高阳、道峰山、水落山一线进行掩护外,其余部队迅速南撤。同时,通过美国驻南朝鲜大使馆通知李承晚和南朝鲜仍留在汉城的部分机构,美军要再次撤离汉城,由前进阵地实施的撤退即将开始,自下午3时起,桥梁和来往要道除军队之外,民间车辆和行人一律禁止通行。他还命令采取一切必要措施,阻止难民通过桥梁和来往要道,以保证第8集团军源源不断地通过桥梁,他甚至下令可以直接向不听招呼的难民开枪射击。
1月3日下午,第8集团军从汉城撤退,漫长行列的步兵、卡车、坦克以及各种运载工具缓缓地通过浮桥。李奇微一直留在现场,当他看到庞大的8英寸榴弹炮和“百人队长”式坦克开来的时候,据他后来回忆说:“我的心都提到了喉咙上。”
美军第8集团军在撤离汉城的同时,用汽油、炸弹对汉城、仁川、金浦机场等地进行了疯狂破坏。汉城的学校、医院、图书馆、博物馆等遭到严重的破坏。路透社记者怀特搭乘飞机逃离汉城时,看到“汉城在烟火中燃烧”,“大火在城南50英里处仍可看见”。
在“联合国军”被迫实施全线撤退之际,彭德怀依据战场形势,决定乘胜追击,扩大战果。1月3日,彭德怀命令志愿军右纵队和人民军第1军团相机占领汉城、仁川、水原、杨平、利川;令志愿军左纵队和人民军第2、第5军团拟乘胜占领洪川、横城、襄阳、江陵。在占领上述地区后,志愿军即停止前进,准备休整补充,而让敌人退守平泽、安城、忠州、堤川线,以利于将来向南进攻。
志愿军右纵队第50军分两路向汉城方向追击,右路第149师第446团在高阳以北碧蹄里击退美第25师一个营,俘获美军20多人。
第446团继续追击,在高阳以南佛弥地,截断了由议政府向汉城方向溃逃的英军第29旅的退路。
1月3日晚,敌军的大队坦克像一群凶猛的怪物,瞪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到处乱窜,沉重的吼声,震得山谷都好像在颤动。
突然,响起一阵手榴弹的爆炸声,为首的一辆敌指挥车被击中着火。
敌坦克立即进行反击,顿时,机枪弹、炮弹和火焰喷射器的烈火从坦克身上狂喷出来,炮弹在公路附近爆炸,被掀起的冻土和冰雪如浪花般的劈头盖下来,烟雾弥漫了山谷。
火光中,一队队黑压压的坦克,闪过燃烧着的指挥车,猛烈地射击着,气势汹汹地寻找突破口,企图突围。
第446团第5连副排长李光禄抱着炸药包纵身跃上公路,紧贴路边。当一辆坦克开过来时,他把炸药包推向路中间,接着一个翻身滚到田里。只听到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李光禄负伤昏迷过去了。
待他醒来时,看到山谷里燃起了一簇簇的大火,浓烟贴着地面滚动,刚才炸毁的那辆坦克冒着黑烟歪倒在公路旁。
李光禄挣扎着爬起来,赶紧去找炸药。找到炸药和手榴弹后,他又只身闯入英军坦克群,连续炸毁敌坦克两辆。
第446团在整个战斗中一举击毁和缴获敌坦克31辆。经过一天的激战,于3日晚全歼英军皇家奥斯特来复枪团第1营及第8骑兵(坦克)团直属中队。第446团受到了志愿军司令部的通令表扬。
第39军向汉城方向追击,第116师第347团在议政府以西釜谷里歼灭英军第29旅两个连。战斗中,第347团第7连担任阻援任务。该连打退敌增援部队的数次猛烈攻击,干部全部牺牲,全连仅剩7人。在这关键时刻,司号员郑起挺身而出,代理连长指挥全连作战。当敌即将突入阵地时,郑起机智地吹起了冲锋号,敌军误以为志愿军发起冲锋,仓皇溃逃。第7连胜利地完成了阻援任务。郑起荣立特等功,获“二级战斗英雄”称号。
第38、第40军追至议政府东南水落山地区,击溃美第24师第17团,歼敌一部。
志愿军左纵队第42军主力、第66军一个师分别由加平、春川渡过北汉江向洪川方向追击。人民军第2、第5军团继续向洪川、横城方向截击南逃之敌。
志愿军第39军第116师和人民军第1军团于1月4日中午占领汉城。第50军第149师在汉城以北将美第25师及英第29旅一部击退后,于当日晚进入汉城。
由于“联合国军”在撤离汉城时,对这座城市进行了疯狂的破坏,此时的汉城已面目全非,许多建筑物化为瓦砾。
志愿军和人民军进入汉城后,严格遵守政策纪律,受到汉城市民的热烈拥护。
1月5日,北京《人民日报》发表社论,祝贺汉城光复。社论指出:
中国人民志愿军之所以在朝鲜能战胜“武装到牙齿”的美国侵略军,主要是因为他们是为正义人道而战,为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而战,为消灭美国野兽而战,为使朝鲜和中国人民免于屠杀而战,为朝鲜和中国妇女儿童的安全而战。因而他们所到之地,救死扶伤,恢复城镇和乡村,恢复朝鲜人民的和平生活。他们的伟大行动,已受到朝鲜人民的热烈欢迎。
为了防止敌人仍据守汉江南岸,控制金浦机场和利用仁川港口,威胁汉城和妨碍志愿军进行春季攻势的准备。彭德怀决定继续歼灭敌人,逼退汉江南岸之敌,控制金浦机场和仁川港口,为准备春季攻势创造更为有利的条件。
1月5日黄昏,志愿军第39军第116师第348团渡过汉江,控制了汉江南岸有利阵地。当晚,志愿军第50军、第40军一个团及人民军第1军团分别渡过汉江、北汉江。
第50军渡过江汉后,继续向南追击,在追击途中于果川、军浦场歼灭南朝鲜军第1师一部,7日分别占领水原、金良场。人民军第1军团渡江后,先后占领金浦、仁川港。
至1月8日,中朝军队已经把“联合国军”赶到37度线附近的平泽、安城、堤川、三陟一线。这时,彭德怀发现:“联合国军”似在有计划的撤退,有诱使志愿军和人民军向南深入,而在我侧后实施登陆,对我进行南北夹击的企图。
为了避免志愿军和人民军前进过远而陷于不利的境地,亦为及时进行下一步的作战准备,彭德怀当机立断,果断决定停止追击,结束第三次战役。
米格飞机在清川江与鸭绿江之间,几乎占了绝对优势。自此,美第5航空队便把这一地区的空域称为“米格走廊”。
刚刚组建的人民空军司令部位于北京灯市口附近。1950年10月底的一天,司令员刘亚楼在这里主持召开中共空军党委常委扩大会议,专门研究组织志愿军空军参加抗美援朝作战的问题。
刘亚楼严肃地说:“美国空军肆无忌惮地对朝中边境狂轰滥炸,占据了朝鲜上空的绝对制空权,对志愿军的后方造成了严重威胁,也对志愿军的战斗行动造成一定的影响。严重的战争形势,要求志愿军空军必须迅速开赴前线,支援志愿军地面部队同美军作战。尽管我们的力量还十分弱,但我们必须树立敢打必胜的信心,坚决同敌人的空军打到底。”
的确,中、美空军的力量悬殊太大。当时,年轻的中国空军仅有新组建的两个歼击航空兵师,一个轰炸机团,一个强击机团,共有各型飞机200架。而美军在朝鲜战场投入了大量空军兵力。到1950年10月底,连同海军舰载机在内,共有14个联(大)队,其中两个战斗截击机联队、两个战斗轰炸机联队、两个轻型轰炸机联队、两个中型轰炸机联队、一个海军陆战队航空兵联队、三个舰载机大队,各型飞机1100余架,其飞行员大部分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飞行时间多在1000小时以上。
空军党委常委会最后决定,在正式参战之前,以飞行大队为单位进驻前沿机场,在友空军(指苏联帮助中国东北地区防空作战的空军部队)的掩护下,选择有利时机,进行实战练习。
由谁担任志愿军空军司令员?彭德怀和高岗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刘震。刘震原为第13兵团副司令员兼第39军军长,刚刚被任命为中南军区空军司令员。
11月4日晚,从武汉抵京的刘震来到刘亚楼的住处。寒暄几句后,刘亚楼开门见山地说:“调你去东北军区空军工作的任务是,准备组织志愿军空军参加抗美援朝作战,你将担任志愿军空军司令员。”
刘震犹豫了一下,说:“搞陆军建设和作战指挥我还有点办法,而搞空军的作战指挥却毫无经验,还是让我回中南空军工作,待日后空军进入抗美战场,我可以随时去学习。”
刘亚楼用鼓励的口气说:“人民空军是刚刚从陆军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一个技术军种,大家都没有经验,只能摸索着去干。困难肯定是会有的,但也要看到有利的条件。国家向苏联请了一批顾问,帮助我们训练机关和部队;苏联还派了一些空军部队配合我们作战。你去东北后,要尽快抓紧时间着手建立志愿军空军领导机构,我们帮助你一道进行。”
刘震很快到了沈阳,立即抓紧志愿军空军机构的筹建工作。1951年3月15日,志愿军空军机构在安东正式成立,刘震被中央军委任命为志愿军空军司令员。
志愿军空军首批参战部队—空军第4师第10团第28大队,于12月4日进驻安东空军基地,开始进行实战锻炼。
这支部队由空4师师长方子翼直接领导。指挥所就设在安东浪头机场北端西侧山坡上的一个旧木板棚子里。
1951年1月,在朝鲜北部南市地区的上空,爆发了喷气式飞机激烈的空战。从此,年轻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与实力强大的美国空军在朝鲜展开了持续两年零七个月的激烈空战。这场空战的空间之广阔、规模之大、武器之先进、战斗之剧烈,都是世界空战史上所罕见的。
1月21日,中美空军的首次空战开始了。
这天上午,美国空军出动了20架F-84喷气式轰炸战斗机突击清川江大桥。志愿军第28大队大队长李汉率6架米格-15战斗机拦截美机。
当李汉在空中看见敌机时,顾不得察看敌机的数量,率队直向敌机冲去。这时,20多架美机正在对清川江大桥轰炸扫射,发现志愿军飞机后,立即掉头迎战。
由于敌众我寡,志愿军的6架飞机很快陷入20架敌机的重围。经过一番激战,李汉乘机迂回到4架敌机左侧400米处,对准敌长机按下炮钮,“咚!咚!咚!”就是几炮,敌长机中弹,歪歪斜斜地向南逃去。
这是志愿军空军在朝鲜战场上和美国空军进行的第一次空战,取得了击伤美机1架的战绩,初步揭开了空战之“谜”。空军首长发来贺电:年轻的志愿军空军是能够作战的,是有战斗力的。
8天之后,1月29日,李汉首创志愿军空军击落美机的战绩。
这天下午1时30分,志愿军空军雷达发现了一批美机在安州、定州上空盘旋,企图袭击安州车站和清川江大桥。李汉再次率8架战鹰出征。
李汉率队加大油门,以最大的航速向战区飞驰,1时40分,飞临定州以西上空。
“101注意,目标120度,高度6000米至7000米,距离80公里,注意搜索!”李汉的耳机里传来了师长方子翼的命令。
“101明白!”李汉一边回答,一边率编队迎着美机冲上去。
“左前方发现敌机!”7号机孙脱报告。
李汉向左前方看去,4个,6个,8个,16个!黑点迅速放大,仔细一瞧,敌机是F-84,上下两层,每层8架,都是4机在前,左右侧后各有双机掩护。敌机的高度虽处于劣势,但在数量上占优势,要设法造成敌人的错觉,创造更有利于我而不利于敌的条件,尔后给敌以突然袭击。于是,李汉率编队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
“101,敌机向太阳方向转来!”师长通过耳机通报了敌情。
“101明白!”李汉一边回答,一边等待着时机。
当敌机到达右下方时,他立即发出命令:“投副油箱,1中队攻击,2中队掩护。”随后率机群直冲敌机群最上层。
敌人的弱点即刻暴露,企图左转弯摆脱,李汉立即率队追击敌机。他先瞄准敌长机,因角速度太大,前置量拉不出来了,只好改打敌3号机。他稳稳地将敌机套进了瞄准光环,猛地一按炮钮,一串炮弹射向敌机,敌机拖着长长的黑烟栽了下去。
“打掉一架!打掉一架!”耳机里响起了我8号机魏梦云的喝彩声。
打下一架还嫌不够,李汉接着攻敌4号机。由于冲速太大,一下子冲进敌4号机尾喷管处,还没来得及开炮,敌机尾喷管的强大气涡流把他的飞机冲了个大翻转。
李汉立即将飞机放平,向后方警戒,这时敌另外8机正在向1中队机群攻击,李汉掩护中队迅即迎头冲上去,发出了火力截击。敌机慌忙四处逃散,但仍有一架敌机穷追不舍。
这时,李汉由于攻击时动作太猛,僚机全部甩掉了,而且处于被动态势。他立即以最大油门、最有利的迎角直线上升摆脱。
这一招还真灵,敌机被甩得远远的。敌机见追不上了,便掉转机头跑了。李汉立即掉转机头,加大油门,直冲向敌机。
敌机没想到刚刚逃脱自己追击的飞机瞬间又反扑过来,只得直线南逃。李汉紧紧咬住敌机不放,待接近敌机时,按下炮钮,这架敌机尾巴拖着长长的黑烟逃离战区。
志愿军空军首次与美国空军交锋,连战告捷,取得了击落击伤敌机3架的战绩,而我无一损失。
由于1月份的空战,迫使美国空军的活动退到平壤以南,清川江以北便成了米格飞机的天下。美国远东空军承认:米格飞机在清川江与鸭绿江之间,几乎占了绝对优势。自此,美第5航空队便把这一地区的空域称为“米格走廊”。
1951年上半年,敌机到清川江以北活动很少,战机不多。因此,志愿军与美军未进行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