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1 参谋长联席会议

这一复电使布莱德雷感到大为震惊,这无疑是对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挑战。实际就等于说参加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是一群傻瓜。

1950年11月2日,华盛顿五角大楼。

布莱德雷的办公室,墙上挂着一面簇新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旗子,十分醒目。宽大气派的办公桌上,摆放着第8集团军情报处处长威洛比的一份报告:

目前已有1.65万中共士兵进入北朝鲜。新义州电台宣称,这些部队属于“保卫水力发电区的志愿军”,是特意进入朝鲜防止毁坏鸭绿江边的水电设施的。

虽然到目前为止,有迹象表明参战的仅是零星部队,从表面看,目的有限,但不可不看到中国共产党人拥有可以立即动用的巨大潜在力量,这是很重要的。假若中国共产党的最高阶层做出入侵的决策,他们可以马上把沿鸭绿江集结的44个师中的29个师投入作战,并用150架飞机支援大规模进攻。

在此之前,当10月25日南朝鲜军在温井、云山一带遭到重创时,美军第8集团军开始还以为是伪装成中国部队前来阻止美军北进的朝鲜人民军。10月27日美国驻南朝鲜代办向国务院报告,在战场上发现了中国军队,中国军队有一个团约2000人,是10月19日渡过鸭绿江的。这是在朝鲜发现中国军队的第一个信号。

11月1日,美国国务院中国事务科科长柯尔布致信腊斯克,认为中共军队参战已是事实,中国不可能就这样派遣小股部队入朝与美军作战。但是,中央情报局仍然乐观地估计中国入朝部队为1.5万到2万人,战略目标是在鸭绿江南岸建立“有限的防御地带”。中国军队入朝的直接原因,可能是李承晚政府扬言要炸毁水丰水电站。布莱德雷对中央情报局的分析将信将疑。

威洛比透露的情况的确是一个极为不祥的信号,加上第8集团军正在向清川江以南全线后撤的消息,布莱德雷开始有点着急。11月3日他指示麦克阿瑟:“鉴于中共军队似乎已对朝鲜进行公开干涉,请你对朝鲜形势及其意义尽快做出适当的估价。”

次日,麦克阿瑟答复布莱德雷:“目前还无法对中国军队在北朝鲜进入干涉的确切目标做出权威性估计。”麦克阿瑟列举了中共军队可能采取的四种行动方案:第一,以全部力量毫无顾忌地进行公开干涉;第二种可能是出于外交的理由,隐蔽地进行秘密干涉;第三种方案是可能使用“志愿军”在朝鲜获取一个立足点;第四,派遣中共军队进入朝鲜,仅仅设想为对付大韩民国军队,因为要打败大韩民国军队是不会有太大困难的。

麦克阿瑟分析说,全面干涉将被看成是一种“具有最严重的国际影响的重大决策”。“一方面它具有明显的可能性,而且又有许多外交问题专家都做这样的推测;另一方面,也有很多合乎逻辑的理由不同意这种推测。而目前也缺乏足够的证据来使人们有理由立即接受这种看法。”

最后,麦克阿瑟向布莱德雷提出:“我建议在条件可能还不够成熟的时候,不要轻率地做出结论。我相信最后的估计还有待于更全面地积累军事情报。”

这一回电令布莱德雷大为放心,他决定休几天假,打打猎,放松一下自己的情绪。

11月6日,正在“一号住宅”休假的布莱德雷接到杜鲁门的一项指示,指示称:

立即指示麦克阿瑟,要他放弃任何轰炸鸭绿江大桥的行动,并要求他立刻提供他对目前局势的估计,并说明他下令轰炸鸭绿江的理由。

原来昨天,麦克阿瑟命令远东空军司令斯特拉特迈耶动用远东空军的全部力量,以两个星期的时间狠狠打击北朝鲜人以及他们新的盟友使之退出战争。他命令摧毁鸭绿江上朝鲜一端的所有桥梁。破坏鸭绿江南岸所有的交通线、军事设施、工厂、城市和村庄。他命令说:“如果情况需要,作战飞机的飞行人员可以飞到油干力竭的时刻。”

今天,麦克阿瑟向陆军部执行报告,他打算派遣B-29轰炸机立即炸掉横跨新义州和安东之间的国际桥梁。他认为摧毁这些桥梁会阻止中共武装部队进入朝鲜,至少也会减慢其进入的速度。

国防部副部长洛维特得到这一消息后非常担心,破坏鸭绿江大桥将冒击中中国安东的风险。他立即前去与艾奇逊及腊斯克共同讨论这个问题。

“美国政府曾和英国有约在先,未经与他们磋商,我们不会采取涉及攻击东北地区的任何行动。”腊斯克提醒艾奇逊说:“一旦中国援引了与苏联人之间的互助条约,苏联很可能做出反应。”

艾奇逊和洛维特都同意腊斯克的看法,在搞清朝鲜局势之前、应停止进行这次攻击。

这时,杜鲁门正在密苏里州的独立城,准备参加第二天的投票。艾奇逊打电话给杜鲁门。杜鲁门得知此事后,也认为这道命令是不明智的。如果麦克阿瑟的部队的安全还没有受到直接和严重的威胁,轰炸是不合适的。杜鲁门要求布莱德雷向麦克阿瑟下达指示。

这是华盛顿第一次直接地撤销麦克阿瑟下达的命令。这也可能是参谋长联席会议第一次越过战区指挥官决定一项战术行动。麦克阿瑟现在正是如日中天,他接到指示后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布莱德雷接到指示后,措辞谨慎地给麦克阿瑟下达了的指示,并表示这是总统的意思。

麦克阿瑟收到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指令后,大为不满,立即给布莱德雷复电,称:

大队的人马和物资正自东北地区通过鸭绿江所有的桥梁。这种移动不仅使在我指挥下的部队陷于困境,而且有使我军全部被歼的危险。过江的实际移动可以在夜幕的掩蔽下进行,而鸭绿江和我们防线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敌军可以不必十分顾忌空袭的威胁,展开对我军的攻击。

唯一阻止敌军增援的办法就是发挥我们空军的最大威力,摧毁所有的桥梁和在北部地区所有支持敌人前进的设施。每小时的延迟,都将付出大量的美国人民和其他联合国人民的鲜血。

新义州的主要渡口要在最近几小时内加以轰炸,而且这个任务实际上已经准备就绪。我是在我所能提出的最严重的抗议之下暂缓进行这次袭击,并执行您的指示。

我所命令的行动是完全符合战争原则和我自联合国所得到的决议和指示的,而且并不构成对中国领土任何轻微的敌对行为,虽然肆意违反国际法的行动是从那里来的。

我不愿过分夸大因为您所加于我的限制而将在物质上和心理上给我造成严重损害的后果。我希望此事立即引起总统的注意,因为我相信您的命令很可能会导致严重的灾难,如果不是总统亲自和直接了解这种情况,我是不能担当这个责任的。

这一复电使布莱德雷感到大为震惊,这无疑是对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挑战。实际就等于说参加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是一群傻瓜,而且除了总统之外,麦克阿瑟在这一问题上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如果是另一位级别低一些的将军以如此傲慢的口吻说话就会被撤职。但这位将军毕竟是麦克阿瑟。布莱德雷立即动身前往五角大楼。

当晚,参谋长联席会议作战室举行了一次特别会议。出席会议的军方代表有马歇尔、洛维特、布莱德雷以及三军参谋长,国务院方面有艾奇逊、腊斯克等。

会议还宣读了麦克阿瑟在东京发布的另一份“公报”。公报称:“随着完成对平壤以北敌军的包围和占领东海岸地区,朝鲜战争实际上业已告终。这些行动的结果是使我们手中的敌方战俘增加到13.5万人以上。再加上总计达20万人的其他损失,损失人数达33.5万人。这是对北朝鲜全部军事力量的一个公平的估计。北朝鲜人的战败和他们的军队的毁灭因而是决定性的。在联合国军队取得这一胜利时,共产党人犯了史无前例的、国际上最违法的行为。他们未经宣布交战状态即允许外来的共产党部队开过鸭绿江,进入北朝鲜并在接壤的东北地区边界之后的特殊庇护区内集结大量可能的增援师团及充分的供应。”

麦克阿瑟在公报中报告了目前的形势:“我们最初与之作战的北朝鲜军队虽然已被消灭或再无力从事军事行动,但是现在有一支新的生力军面对着我们。在这一支军队的后面,在我们目前军事行动范围以外的地方,有大量的外国后备部队和充分的供应。”麦克阿瑟称中国军队入朝参战是“一件具有最严重的国际意义的事件”。

特别会议将麦克阿瑟的电报和公报作为急件来处理。布莱德雷与杜鲁门通了电话,向他宣读了麦克阿瑟的电报。杜鲁门听完电报后,无可奈何地说:“我看,奥马尔,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干去吧。”

与会者当即起草了给麦克阿瑟的一封电文。电文在开头巧妙地讽刺说:“你(11月6日)的电报所描述的情况,与我们最近收到的你(11月4日)发出的电文中最后一句相比较,有相当大的变化。”电文指示:

我们同意,摧毁鸭绿江桥梁将会在实际上有助于你指挥的部队的安全,但要避免这一行动导致中共攻势的加强,甚至使苏联人认为东北地区要遭到进攻而直接干涉。

这一结果不仅将危及你的部队,还会扩大冲突的范围,使美国卷入极端危险的境地。然而,鉴于你的第一句话(部队大量涌入)……批准你的计划,对边境附近地区实施轰炸,其中包括新义州的目标和鸭绿江大桥靠朝鲜的一端。这样做的前提是,你在收到这封电报时,仍认为此类行动对你的部队的安全至关重要。以上不包括批准轰炸鸭绿江上的任何水坝或水电站。

为了必须同联合国的政策和指示保持一致,以及将战斗局限于朝鲜,对美国的国家利益至关重要。因此,重要的是,你必须极其小心谨慎,避免侵入中国东北地区领土和领空,并请迅速报告中国东北地区有何敌对行动。你必须不断向我们报告形势发展变化。你应立即上报根据我们11月3日的电报的精神对形势做出的估计。

召开完特别会议后,布莱德雷又回到“一号住宅”休假。11月7日,他收到了麦克阿瑟的回电,回电称:

敌机正从鸭绿江以西的基地起飞,对我们在北朝鲜的部队进行攻击。这些飞机出现得越来越多。从鸭绿江到主要战线的距离如此之近,要有效地对付敌人使用的这种打了就跑的战术几乎是不可能的。对我的作战区域目前施加的种种限制,使敌机一越过东北地区—北朝鲜边界就得到了彻底的庇护。这一不正常的情况严重影响了空军和地面部队的士气和战斗力。如不迅速采取纠正措施,这种影响将产生决定性作用。对如何处理这一新的危险性事态发展,请做指示。

麦克阿瑟是要解除不许越过东北地区边界的限令,其飞机可以“穷追”对方飞机。但穷追对方飞机最终将导致美国逐步扩大同中国的战争,甚至扩大同苏联人的世界大战。但是,为了美军的安全,冒点风险是应该的。于是布莱德雷决定批准麦克阿瑟的飞机进入东北地区6~8英里,以追敌机。如果能使目前十分弱小的中国空军遭受到足够的打击,也许可以瓦解他们的斗志,迫使其全面撤退。布莱德雷立即起草了一份给总统的报告。

依照杜鲁门的授权,麦克阿瑟于11月8日派遣轰炸机开始对位于新义州、朔州、楚山镇、满浦镇和惠山镇等地的大桥进行了狂轰滥炸。

11月9日,麦克阿瑟乐观地向华盛顿报告,他能够“阻止具有足够力量的增援部队跨过鸭绿江”,因而,不会对他的部队造成任何真正的威胁。他赞扬这一空袭,称它:“封锁了战场,切断了敌人的补给和增援。”

麦克阿瑟相信远东空军将摧毁中国军队后方的集结地域,这样,中国军队就不能在朝鲜生存下去。他相信如果联合国部队能成功地推进到中朝边境,战争就会结束。

2 回家过圣诞节

麦克阿瑟十分干脆地说:“你可以告诉他们,赶到鸭绿江,全都可以回家。我保证说话算数,他们能够同家人共进圣诞晚餐。”

11月4日,大榆洞志愿军司令部。

电话铃声不断响起,频频报告了前方的胜利消息:志愿军第39军取得了云山大捷,西线其他各军进展顺利;东线志愿军第42军第124师坚决阻止了美军的前进。

彭德怀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第一次战役的胜利,对稳定朝鲜北部人心,使志愿军初步站住脚跟,坚持继续作战,是有意义的。

但是,彭德怀也意识到,到目前为止消灭敌人不多,志愿军实力未完全暴露,敌人还可能重新组织反攻。而志愿军部队在敌机袭扰下粮弹运输已发生困难,且寒冬将至,长期露营,难以保持战力。因此,他起草了给中央军委的电报,提出了对战局的发展及志愿军下一步作战方针的见解。“拟采取巩固胜利,克服当前困难,准备再战的方针”,“如敌再进,让其深入后歼灭之”。

毛泽东复电同意彭德怀的方针,并提醒说,下一步作战,德川方面甚为重要,志愿军必须争取在元山、顺川铁路线以北区域创造一个战场,在该区域消耗敌人的兵力,把战线推到元山至平壤一线,而以德川、球场、宁边以北以西区域为后方,才能对长期作战有利。毛泽东还告诉彭德怀,已调第9兵团到东线作战,也“以诱敌深入寻机各个歼敌为方针”。

在志愿军结束第一次战役时,沃克给麦克阿瑟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写道:

过去和现在,我们从未打算让部队采取或保持被动的环形防御或其他任何形式的防御。我们正在采取一切措施,来确保充足的桥头堡,一旦情况允许,便可重新发动攻击。所有的部队都在继续实施局部进攻来恢复和巩固战线。考虑到对付中共正规部队这一新的因素,已经计划动用所有可能投入战斗的部队来恢复进攻,这些计划将在尽可能早的时间投入实施,这一切将主要取决于右翼的安全、进攻部队的集结和一些主要后勤保障的恢复。

于是,“联合国军”展开了积极的攻势。东线猛攻古土里、丰山、吉州,企图迂回江界切断志愿军后路;在西线集中兵力沿清川江北进,企图攻占德川、熙川。

从11月8日开始,南朝鲜军第7师全部及美军一部在重炮和飞机的配合下,向飞虎山阵地展开轮番攻击。

飞虎山俯瞰价川、军隅里,扼平满公路南北交通,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在连续5昼夜的激战中,第38军指战员共击溃敌百余人以上的攻击57次,阵地反复争夺9次。

当日,敌军以大量飞机、重炮把数以千计的炸弹、炮弹、燃烧弹向飞虎山主峰倾泻,飞虎山上碎石横飞、大火弥漫。

接着,敌军步兵向志愿军第38军第112师第335团第2营阵地连续攻击20余次,均被击退。2营指战员以顽强的毅力抗击着敌人凶猛的攻击,弹药打完了就用枪托、刺刀、石头和被炮弹击碎的残木打击敌人,没有饭吃,战士们紧带勒腹,没有水喝便吸霜含石,克服了万重困难,始终牢牢控制着阵地。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彭德怀决心在东西两线均采取诱敌深入,先歼其侧翼一路,尔后猛烈扩张战果的方针。

为了把敌军诱到预定战场,西线各军第一梯队师于博川、宁边、飞虎山、德川一线节节阻击敌人的进攻,并主动放弃飞虎山、博川等阵地,东线第42军于7日放弃黄草岭,向柳潭里一带转移。

彭德怀的这一招还真灵,麦克阿瑟认为这是轰炸的“杰作”,共军是怯战逃跑。他立即致电华盛顿,报告了这一惊人的事态发展。中国和北朝鲜军队采取了一个“出其不意的行动”,同第8集团军和第10军彻底脱离了接触。他们撤退后就消失了。

麦克阿瑟沾沾自喜地证实了他以前的判断:即中国人只是出动小部队进行干涉,当他们遭受惨重打击后,也许已放弃了继续作战的企图。

布莱德雷得到这消息后,虽然感到有点迷惑不解,但这一消息还是令他兴奋不已。

但是,马歇尔并不为此感到乐观,他于当日给麦克阿瑟发去了一封电报,提醒麦克阿瑟,朝鲜局势极其微妙,并具有潜在的爆炸性。美国面临一个极其严重的国际问题,它很容易引起一场世界灾难。

麦克阿瑟回电完全同意马歇尔的意见,表示如有可能尽量遵循朝鲜战争区域化的基本原则。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只要全速推进,不给中国和北朝鲜军队喘息的时间,就会占领北朝鲜。胜利者是不受任何谴责的。

于是,麦克阿瑟命令“联合国军”在西线全线推进,在东线从古土里、丰山、明川分三路继续北进。

11月14日,麦克阿瑟乐观地对他的政治顾问威廉·西博尔德说:

“我的近期目标是摧毁鸭绿江上的桥梁,这样便切断了东北地区和前线之间的联系。与此同时,远东空军将摧毁敌军后方的集结地域,这样,共产党人就不能在国外生存下去。”

麦克阿瑟越说越兴奋,“如果联合国军能够成功地推进到边境,战争就会结束。中国当局也能够证明他们确有帮助一个共产党邻国的意愿,并且有能力打一场现代战争。这样,他们就会在无损‘面子’的情况下撤出朝鲜。”

彭德怀正好抓住了麦克阿瑟的这种狂妄心理,欲擒故纵。为进一步给麦克阿瑟造成错觉,诱敌进入预定战场,彭德怀于16日命令各军停止反击,继续向后方撤退。志愿军在撤退过程中,沿途丢弃一些枪弹衣物,似乎已溃不成军。

千军万马很快隐匿在朝鲜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志愿军在东西线均与“联合国军”脱离了接触。

11月17日,麦克阿瑟对穆乔大使说:“渗透到北朝鲜的中国人不可能超过3万人,如果多于这个数,就会被空中侦察发现。美军的全线进攻将在10天之内扫荡仍在北朝鲜和中国共产党人手中的所有地区。”

穆乔对这位将军的话深信不疑。麦克阿瑟更加得意:“我将把所有的中国战俘押送到边界并释放他们,接着把第8集团军撤到日本,让第10军、联合国部队和南朝鲜军队占领朝鲜。”

麦克阿瑟认为发动总攻势的时刻到了,他说:“任何不实施进攻的计划都将彻底瓦解我的部队的士气,它产生的心理上的影响将是不可估量的。这将注定要使我们在北朝鲜困难的防线上无限期地保留我们的武装部队,并将无疑引起南朝鲜人的反感,以致他们的部队要么垮台,要么可能掉转枪口打我们。”

11月23日,感恩节,美国的一个传统节日。“联合国军”官兵的餐桌上摆满了丰富的食品:鸡尾酒、夹馅橄榄、烤小公火鸡加酸果酱、木果沙拉、水果蛋糕、肉馅饼和咖啡。

这一天对麦克阿瑟来说,是个不平凡的日子。麦克阿瑟愉快地在东京的美国大使馆,同全家共进感恩节晚餐。

第二天,“联合国军”的总攻开始了。麦克阿瑟从东京飞往第8集团军司令部。

听完战况简报后,麦克阿瑟乘吉普车前往第一线各军军部。第9军军长约翰·库尔特少将报告说:

“我的部队急于挺进鸭绿江。在整个75英里宽的战线上进攻部队几乎未遇到任何抵抗。”

麦克阿瑟十分干脆地说:“你可以告诉他们,赶到鸭绿江,全都可以回家。我保证说话算数,他们能够同家人共进圣诞晚餐。”接着,麦克阿瑟发表了一份“联合国军”的公报:

联合国军在北朝鲜对在那里作战的精锐军的压缩包围现已临近关键时刻。在过去的三周里,作为这只铁钳独立成分的各类空军,以模范的协同和战斗力发动了持续的攻击,成功地切断了来自北方的补给线……今天上午,钳形攻势的西段发动了总攻,以完成包围并夹紧钳子。

担任正面进攻的第9军在麦克阿瑟的鼓动下,开始大举进军,好像鸭绿江近在眼前。在“总攻”的第二天,担任掩护其右翼侧后任务的南朝鲜军第7师和第8师却进展缓慢,远远地落后于美军,位于大同江两岸的德川和宁远。

美军第2师师长劳伦斯·凯泽发现自己的部队大大超越了应该保障其右翼的部队,大为吃惊。这时,空中侦察报告,敌人正在加宽一条通往德川的道路。

凯泽惊呼:“该死!那是他们要攻击的地方。那里将是主攻方向,就在我们的侧翼,是针对南朝鲜第2军团的。”

3 联合国军大溃退

彭德怀看着第38军的战报,心情特别激动,嘴里喃喃地说:“第38军的确是一支好部队。”

“联合国军”发起攻势后,彭德怀注意到,美军第8集团军和东线第10军之间留下一个数十公里的缺口。西线敌右翼又是刚受到打击的南朝鲜军第2军团。他决定利用这个薄弱点,向德川发动攻击,下一步再向第8集团军的深远后方迂回。

在德川方向撕开战役缺口的是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指挥的第38军和第42军。德川背靠大同江,位于交通枢纽地带,有五条公路在此汇合。东可通宁远、咸兴,是麦克阿瑟东西虎头钳的支撑点。

11月24日深夜,第38军的一支穿插部队,乘着夜暗,翻山越岭,偷涉大江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德川南武陵里,先遣部队抢占有利地形,炸毁了德川通往顺川、平壤的公路大桥。这支部队像一把尖刀,在敌背后插了一刀。

25日晚,战役打响。第38军第113师很快打开缺口,翻越755高地,直插古城江渡口。

755高地十分险峻,两侧悬崖上长满了荆棘,山坡上衍生着灌木、树木,根本没有路。

第113师侦察支队和前卫部队,披荆斩棘,顺崖下滑,有的干脆抱着武器往下滚,指战员们浑身沾满血污。他们马不停蹄,向敌后疾进。

当夜9时,部队迂回到古城渡口。江边防守渡口的南朝鲜军正在烤火,没想到志愿军突然“神兵天降”,还没有醒悟过来就大部分当了俘虏。

大同江横贯德川的西南,江面宽约80米,水深约2米,有一座水下桥,桥上水深1米。隆冬午夜的江水寒冷刺骨,江面上漂着冰块。

师政委于敬山首先脱下棉裤、鞋袜,跳入冰河,走上水下桥,师长江潮也步入江水里。战士们在师领导身先士卒的精神鼓舞下,纷纷跳入江水中,向对岸冲去,很快抢占渡口。

113师过江后,迅速插向德川南面,包围德川守敌。

28日8时,他们进至德川南,占领了济南里、遮日峰、龙洞南山地区,切断了德川、宁远两地之敌的联系和敌军南逃顺川的退路。

与此同时,第38军主力和第42军向德川、宁远的南朝鲜军第7、第8师发起猛烈攻击。敌溃不成军。

第38军和第42军在敌人侧翼打开了一个缺口,沃克于27日急调骑兵第1师一部向新仓里方向,调土耳其旅向德川方向机动,企图封闭缺口。

28日凌晨,毛泽东致电彭德怀、邓华等,庆祝志愿军歼灭南朝鲜军第2军团主力的胜利,并指出:“目前任务是集中我42军、38军、40军、39军歼灭美骑1师、第2师、第25师等三个师的主力。”

彭德怀当即命令第42、第38军进行迂回进攻,以第40、第39、第50、第66军在西线实施正面进攻,围歼清川江北岸之敌。

西线志愿军各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清川江北岸进攻。在大榆洞,彭德怀不断收到各军的战报:

第40军逼近球场。

第39军逼近宁边。

第66军进至古城洞。

第50军逼近定州。

第38军抢占嘎日岭及其以西地区;同时,第113师沿小路直插三所里。

三所里是地处西线美军第8集团军腹地的一个村庄,它北依山峦,南临大同江,距驻守顺川的南朝鲜军第2军、慈山的美军第9军和安州的美军第1军等各军的指挥机关都很靠近。村西有平壤通往价川的一条南北公路。这条公路是敌人北进南逃的主要交通要道之一,也是志愿军截击清川江方向美军主力的一道“闸门”。

能不能按时赶到三所里堵住敌人,是彭德怀预计在军隅里、价川地区与美军决战的最关键的一招棋。

第113师前卫团是第338团。这支部队在团长朱月华和政委邢泽的率领下,乘着夜色,踏着崎岖的山道,穿过山林和河流,迅速向三所里穿插。

天亮了,敌机在空中不断地盘旋,进行侦察。为尽快到达目的地,他们大胆地去掉伪装,大摇大摆地行军。

敌侦察机把他们当成从德川逃出来的南朝鲜军,还与驻三所里的南朝鲜治安队联系,为这支部队准备食物。

第338团前卫营到达三所里时,敌治安队前来迎接他们。前卫营迅速消灭了这支治安部队。

这时,由南面开来了几辆卡车和一个加强连的敌人。第4、第9连迅速穿过公路,突然开火,前面的汽车爆炸起火,敌人仓皇溃逃。

第338团一夜行程70多公里,终于在28日早7时比敌人先到5分钟,抢占了有利阵地,关死了三所里的“闸门”。

彭德怀焦急地等待着第113师穿插行动的消息。当得悉113师前卫团已插到三所里时,彭德怀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立即命令:“好!要他们像钢钉一样钉在那里。”

美军得知三所里已被志愿军占领,急忙调骑兵第1师第5团从北面价川方向赶来,同时,调部队从南面向北面增援,企图两面夹击第113师。

第113师与美军展开激战,使敌由军隅里经三所里向顺川逃跑的路线被截,使“联合国军”的计划突然被打乱。同时,113师又派出一个团插向龙源里,截断了敌南逃顺川的又一条通道。

龙源里在三所里西边5公里,是铁路、公路交会点,公路是从一座山中间凿出来的。

美军在100多架飞机、70多辆坦克的掩护下,疯狂地向龙源里进攻,企图从龙源里打开通道。

龙源里战火一片,硝烟滚滚。同时,三所里战斗也异常激烈。“联合国军”南北两军只相隔不到1公里,但始终没拔掉第113师牢牢按下的“钉子”。

第113师像一座巨大的钢铁闸门,将美军第2、第25师、土耳其旅等部队,阻拦在军隅里至双龙里、龙源里之间的狭长地带,并在夜间配合其他各军频频反击。

彭德怀看着第38军的战报,心情特别激动,嘴里喃喃地说:“第38军的确是一支好部队。”随即,他拿起笔来,亲自起草了一份嘉奖令,全文是:

梁、刘转三十八军全体同志:

此次战役克服了上次战役中个别某些过多顾虑,发扬了三十八军优良的战斗作风,尤以一一三师行动迅速,先敌占领了三所里、龙源里,阻敌南逃北援,敌机、坦克各百余,终日轰炸,反复突围,均未得逞,至昨(三十日)战果辉煌,计缴仅坦克、汽车即近千辆,被围之敌尚多。望克服困难,鼓起勇气,继续全歼被围之敌,并注意阻敌北援。特通令嘉奖,并祝你们继续胜利!

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三十八军万岁!

彭邓洪韩解杜十二月一日

第38军截断清川江之敌的退路后,麦克阿瑟大惊失色,于11月29日下令全线撤退。仅仅只有5天的时间,麦克阿瑟的“总攻”就转为大溃退。

西线“联合国军”全线撤退。志愿军顶着寒风,踏着积雪,一举收复平壤,并逼近三八线。

对于志愿军在西线取得的胜利,李奇微在他的回忆录中也承认:“第8集团军已遭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第2师在清川江一带损失严重,11月底已宣布失去战斗力,因而撤到了南朝鲜进行整编补充。”“部队遭到严重损失,尤其是南朝鲜第2军团,有些部队几乎大部被歼。”

4 杨根思坚守高地牺牲

陆1师拼命夺路南逃,师长史密斯却对记者解释说:“我们不是退却,只是对不同方向实施进攻。”

志愿军在西线发起进攻以后,东线美军第10军和南朝鲜军第1军团仍在继续北进。到11月27日,美海军陆战第1师两个团已进到长津湖地区的柳潭里、新兴里、下碣隅里。美军第7师主力和第3师一部向陆战第1师靠拢。

27日黄昏,志愿军第9兵团第20、第27军对长津湖地区的美军陆战第1师和第7师突然发起反击。

长津湖位于朝鲜北部赴战岭山脉与狼林山脉之间,狼林山脉的高山峻岭蜿蜒在长津湖的东西两侧,汇合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和风雪。

当时,该地区普降大雪,最低气温为零下30摄氏度左右。战斗在长津湖地区的志愿军官兵在寒风冰雪里,身上沾满雪沙,结满冰凌。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不怕牺牲,英勇奋战。

第二天,志愿军继续攻击被围之敌,但因兵力不足,冻伤较多,仅在下碣隅里、新兴里外围歼敌1100余人。

29日,美军陆战第1师为打开通路,分别向志愿军阵地进行连续猛攻。

在紧靠下碣隅里东南的1071.1高地,是下碣隅里之敌逃跑的必经之地。第20军第58师第172团第3连连长杨根思带领第3排守卫在该高地东南的小高岭。

天刚放亮,陆战第1师便以强大的火力对小高岭和1071.1高地实施火力急袭。接着,敌步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密集地向小高岭冲来。

战士们紧盯着步步逼近的敌人,80米、60米、30米,“打!”杨根思一声令下,全排突然开火,手榴弹、枪弹投射向敌军。敌人在猛烈的火力打击下,狼狈逃窜,山坡阵地前丢下数十具尸体。

敌军的第一次冲击被击退后,又以两个连的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向小高岭发起进攻,杨根思沉着指挥,要求大家把敌人放到山上来打。

“打!”随着杨根思的一声令下,3排的轻重机枪、步枪一齐开火,敌军在猛烈火力的打击下,惊慌失措,纷纷逃窜。

杨根思抓住战机,命令全排出击。3排长林德江端着刺刀,一连戳倒三个敌人,刺刀弯了,他又用枪托和敌人搏斗,就在他消灭第4个敌人的时候,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腰部,林德江倒在血泊中……

这时,敌人仍一群接着一群往上涌。杨根思灵机一动,命令第8班从山腰插向敌侧后,以第7、第9班从山上向山下反击,夹击敌人。这一招果真见效,敌人拼命地逃向山下。

敌军两次冲击失败后,又以坦克引导步兵发起第三次冲击。坦克怪叫着向山上冲来,对阵地构成极大的威胁。

杨根思毫不犹豫地抱起炸药包,准备向敌坦克冲去,刚一跃起,被7班战士赵有新一把拉住。

“连长!你指挥战斗,我来炸掉坦克。”赵有新从连长手上夺过炸药包,直奔敌坦克。

赵有新隐蔽地向坦克接近,当离坦克只有几步时,他将炸药包塞进坦克履带,随着一声巨响,敌坦克不动了。其他坦克调头回窜。

敌军进攻的规模一次比一次大。3排长、3排副、8班长、刘玉亭、赵有新等战友都为坚守小高岭光荣献出了生命。现在阵地上只剩下杨根思和重机枪排长两个人,且重机枪子弹也打光了。杨根思命令机枪排长:“你赶快带着重机枪撤下去,告诉营首长,只要我还活着就能守住阵地。”

阵地上弥漫着硝烟,被炮火炸着了的树枝冒着黑烟,弥散在冰冷的空气中。在这硝烟中,在不断升起的炮弹的烟柱中,杨根思收拢了阵地上一切可用的武器:一包炸药、三枚手榴弹、一支手枪,准备迎接更残酷的战斗。

敌军第九次冲锋开始了。一群群的敌人拼命号叫着蜂拥而上。杨根思沉着冷静,等敌人快靠近时,突然一跃而起,首先击毙了敌军的指挥官,接着又打倒了敌军旗手,再将手榴弹扔向敌群。

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蒙了,慌忙后退。这时,杨根思的子弹打光了,手榴弹也投完了。

敌人见阵地上没有动静,又嗷嗷怪叫地冲了上来。在这危险时刻,杨根思毫不犹豫地抱起最后一个炸药包,拉响导火索,奋勇地冲向敌群,与敌人同归于尽。

杨根思为坚守小高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和战友们与敌人顽强战斗,为夺取整个战役的胜利,赢得了时间;为配合主力歼敌,立下了卓越的功勋。

为表彰与纪念杨根思烈士,1950年12月25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报道了“不朽的杨根思英雄排”的事迹。1952年9月,中国人民志愿军领导机关决定给杨根思追记特等功,授予他“特级战斗英雄称号”。1953年6月25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授予杨根思为“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英雄”的称号,同时授予“金星奖章”、一级国旗勋章和英雄奖章各一枚。

在下碣隅里的美海军陆战第1师指挥所,阿尔蒙德召集陆1师师长史密斯和第7师师长巴尔开会。阿尔蒙德在会上决定将长津湖地区的所有部队撤往咸兴、兴南地区。

12月1日,陆1师在柳潭里、下碣隅里的被围部队困兽犹斗,拼死夺路南逃。

东线战场人烟稀少,气候严寒。尽管志愿军冻饿减员严重,但指战员们克服一切困难,英勇杀敌。

记者希金斯当时访问了下碣隅里,后来她在《朝鲜战争》一书中做了如下叙述:

我在下碣隅里见到这些打得焦头烂额的官兵时,曾想,他们究竟还有没有力量再经受最后的一击而突围出去呢?官兵们的衣服破烂不堪,他们的脸也被刺骨的寒风吹肿,流着血。手套破了,线开了。帽子也没有了,有的耳朵被冻成紫色。还有的脚冻伤穿不上鞋子,光着脚走到医生的帐篷里……第5团团长默里中校,像落魄的亡灵一样,与指挥第5团成功地进行了仁川登陆时相比,完全判若两人了。

尽管陆战第1师已经危机四伏,但师长史密斯仍在记者招待会上为陆1师的“退却”辩解:

“退却,是被敌人所迫,向友方保持的后方地域转移,但是,这次作战,后方也被敌人占领着。而且,打垮敌人也是我的目的之一。因此,我们不是退却,只是对不同方向实施进攻。”

记者以耸人听闻的标题报道:“说退却毫无道理,是对其他方向实施进攻。”

遭到惨败的陆战第1师在步兵第3师的接应下,突破志愿军包围,窜至咸兴。

美军第7师也难逃厄运。在长津湖东岸新兴里地区,志愿军第27军全歼美7师第31团团级战斗队。

5 第二次战役胜利结束

杜鲁门在华盛顿得到美军安全撤离兴南的消息后,如释重负地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联合国军”在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沉重打击下,惊慌失措,狼狈溃逃。美国舆论界把“联合国军”的失败称作是继“珍珠港事件后美国最惨重的军事败绩”。美国统治集团内部也认为美军“已经丧失了对朝鲜军事局势的控制,并且无法再希望横越朝鲜半岛守住任何一道防线”。

为了挽回败局,美军决定向南撤退。11月28日,乔埃授权多义尔把“联合国军”撤出朝鲜北部。多义尔准备采取正常行动或紧急措施。接着,他又奉命指挥东、西两海岸的一切两栖行动。多义尔命令第90任务部队第1联队司令塞克勒少将指挥西海岸的撤退。

第二天,乔埃又打电报给多义尔,电报说美军在朝鲜北部的军事情况迅速恶化。乔埃认为,第90任务部队的所有舰船应能在6小时内准备行动。

乔埃又向海军总部请求调回航空母舰“拳师”号和其他舰船。他建议:由于第8集团军及第10军的情况危险与恶化,陆上部队需要一切援助,请求海军在空中及炮火支援上给以他们帮助。

海军作战部长谢尔曼同意了乔埃的建议,命令“拳师”号开回朝鲜。

11月30日,美军第90任务部队所有舰艇奉命开往朝鲜。

美军第8集团军全线崩溃,迅速向南撤退。由于西海岸港口设备有限,乔埃认为,陆军在从朝鲜北部西海岸的港口出海之前,他们的情况将非常困难。

乔埃说:“他们可能最多由海上撤出一小部分,而不是第8集团军的全部和其所有的供应和装备。因此,我把几乎所有的船只都派到东岸并准备在兴南处理大规模的撤退工作。兴南是撤退的理想港口。”

兴南港是一个小港口,位于朝鲜的东海岸,有着优越的地势和良好的设防。潮差不过1英尺,码头可以同时靠上7艘船。用两船同靠的方法,有4艘船可以同时装船。港口的其他海滩都适合坦克登陆舰使用。

美军一边从陆地向南撤退,一边从朝鲜的不同港口撤退。在朝鲜北部,当多义尔完成了从朝鲜东岸元山和兴南转移第10军计划,塞克勒少将开始在仁川和镇南浦转移第8集团军的部队。在镇南浦港口的1800名陆海军人员和5900名南朝鲜军人的转移于12月5日完成。

美陆军在仁川的所有军需品于11月7日装出。到11月31日,3万多名人员、1103部车辆和5万多吨货物已经送出。

在元山,“联合国军”人员和物资的装船于1950年12月3日在港口地区开始。由巡洋舰“圣保罗”号及驱逐舰“斯任雷”号和“席勒斯”号担任。美军在元山装出了3834名军事人员、1146部车辆和1万吨物资。

在兴南撤退中,多义尔通过各种指挥部来实施指挥:在他的旗舰“麦金雷山”号上有一个作战指挥机构,包括一艘指挥舰、一个海滩管理部、一个港口指挥部、一名装载指挥联络官和一个商船队指挥部。

按照阿尔蒙德的命令,美海军陆战第1师和南朝鲜军的部分团首先装船,紧跟之后是美军第7步兵师和第3步兵师。第3师最后要担任防守兴南的任务。

12月10日,美军陆战第1师到达兴南地区,开始装上等待的船。这一次是陆战第1师在5个月当中第4次装船。司机连同车辆一起装船;部队住在商船的货仓里。每3只运输舰装载约5000名陆战兵。共有7艘货船、13艘坦克登陆舰、3艘登陆船坞舰、1艘攻击货船和1艘攻击运输舰被派装载陆战第1师。

美军陆战第1师于12月14日晚装船完成。15日早晨,最后一批装完陆战第1师的船只驶往釜山。

南朝鲜军的部分团于12月17日离开兴南,美军第7步兵师于12月21日离开,步兵第3师于24日离开兴南。

担任兴南装载地区近空支援和空中掩护任务的是美军第77任务部队。12月初,第77任务部队已由2艘快速航空母舰增加到4艘,分别是“菲律宾”号、“礼智”号、“福谷”号和“普林斯吞”号。“普林斯吞”号装载第19航空队于12月5日参加战斗。

另外,美军第98任务部队第8联队担任对地面部队和兴南港区以内的船只的空中掩护。第8联队有航空母舰“西西里”号、“培登海峡”号和“巴丹”号。

美军炮火掩护于12月15日开始。这天,炮火支援部队开始在10海里以上的纵深支援射击,用8英寸火炮做拦阻和扰乱射击,用5英寸火炮做照明射击。

舰船在海面和扫清水道上展开预先选定的位置,炮火支援舰船靠近海岸占领最佳的射击位置,中型火箭登陆舰射击靠近兴南的斜坡背后的地区。3艘火箭船有两次在右翼射击兴南高地。

12月23日,“密苏里”号的火炮开始以主炮对兴南以北的公路目标进行射击。在主炮射击的同时,其他火炮为最后陆上部队撤退进行掩护射击,还执行了扰乱和照明射击。

美军在撤离的同时,开始对港口本身的破坏轰炸。美舰上的枪炮官命令集中火力于火车及火车头的破坏。登陆部队的爆破队炸毁一切有军事价值的东西。

在兴南撤退中担任空中支援的是美军第77任务部队的航空母舰和第96任务部队第8联队。由驻朝鲜的远东空军及第77任务部队来的“夜诘问者”型飞机和所有侦察机以及其他飞机布满了这一地区上空。

从12月15日到24日,美远东空军在兴南地区共出动飞机1700架次。

美军第10军在兴南撤退中,共使用各种舰船245艘,其中战列舰2艘、巡洋舰11艘、航空母舰和护航母舰7艘、驱逐舰62艘、登陆舰47艘、扫雷舰5艘、运输舰83艘、其他舰船26艘。

杜鲁门在华盛顿得到美军安全撤离兴南的消息后,如释重负地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12月24日,志愿军和人民军收复兴南港及沿海其他港口。至此,除襄阳一地外,“联合国军”全部被志愿军和人民军打退到了三八线以南,第二次战役胜利结束。

6 联合国安全理事会

中国代表指着帝国主义的鼻子直斥他的罪行,不但在中国是第一次,在世界上也该是第一次。

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取得第二次战役重大胜利的同时,中国政府经过长时间的外交斗争之后,得到联合国秘书长赖伊的邀请,派出特派代表伍修权参加联合国安全理事会,讨论美国侵略中国领土台湾案的会议,取得了外交斗争的重大胜利。

11月24日,新中国首次出席联合国会议的代表团抵达纽约。到机场迎接中国代表团的有苏联驻安全理事会代表马立克,波兰、捷克斯洛伐克等国的代表以及联合国礼宾联络科长约翰·戴诺。

中国代表团成员同欢迎者一一握手,接着伍修权在机场发表了简短的演讲,他说:

本人奉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之命,出席联合国安全理事会讨论控诉武装侵略台湾案的会议,我希望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所提出的控诉案,能够在安全理事会得到公正的处理。果如此,则将有助于亚洲及太平洋的和平与安全,这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及中国四亿七千五百万人民的愿望。中美两国人民从来就存在着深厚的友谊,我愿乘这个机会,向爱好和平的美国人民致意。

欢迎仪式结束后,代表团走出机场。在机场入口处,聚集着许多美国进步人士,他们是自发地来欢迎中国代表团的。他们远远地就向代表团成员挥手致意,有的还举着小型的标语牌。

有一位在场的美国记者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他写道:“对我来说非常的荣幸,作为一名记者,安心地在机场等待一架飞机的来临,它将第一批中国人民的真正代表载到我们的国度。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我站在显得很空旷的机场上,晨风冷飕飕,头顶上飞机正在低飞降落。进口处,在一排警察的监视下,三五成群站在那儿的一百多个摄影师、记者和政府官员们,起了无声的骚动……服务人员将红地毯一直铺到飞机降落的地方,照相的灯光和汽车的强光直射着飞机,使黑暗如同白昼。联合国的汽车都发动起来了。

“由飞机中走出来七位男的和两位女的,在耀眼的光亮下,我们目送他们慢慢走向海关……这些旅行者使他们周围的历史气氛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现在我们中间有了四亿七千五百万人民的真正代表。也就是世界四分之一人类的代表啊!我想起我睡在小床上的孩子,这飞机是为了我的孩子,也是为了所有别的和平使者们,他们是为了我的孩子们。在历史上,这是中国第一次站在人民的立场上在美国发言。中国将会证明她的人民是全世界爱好和平、创造和平的人们最坚强最忠实的好朋友。”

在此期间,联合国大会政治委员会讨论了苏联提出的控诉美国侵略中国的提案。11月24日,在政治委员会会议上,苏联代表建议邀请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代表参加此项提案的讨论。政治委员会同意了苏联代表的建议,并于当日由赖伊致电周恩来外长,邀请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参加政治委员会对“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对美利坚合众国侵略中国之控诉”一案的讨论。

11月26日,周恩来外长电复赖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业已任命出席安全理事会会议特派代表伍修权、顾问乔冠华及其助理人员,兼任出席政治委员会参加讨论对美利坚合众国侵略中国控诉案之会议的代表、顾问及助理人员。”

11月27日,中国代表团出席联合国政治委员会的会议,参加苏联控诉美国侵略中国一案的讨论。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首次出席联合国大会,这在当时的国际上格外引人瞩目。

会前,美国各界得知中国代表团将出席今天的会议,许多人都千方百计地弄到大会的旁听证,特别是在美国的华侨和华裔人士,其中有著名的教授、学者,此外还有在美的国民党官方人士,都设法来到会场旁听,会场十分拥挤。

当中国代表团进入政治委员会会议厅时,正在发言的苏联出席联合国大会代表团团长、苏联外长维辛斯基立即中断其演说,向合法的中国政府代表表示欢迎并祝中国代表团成功。中国代表在联合国官员的引导下,到安排的位置就座,桌上放着写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席位标志。当政治委员会散会时,一群记者蜂拥而上,围住中国政府代表团摄影。

在11月27日的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会议上,安理会在美国的操纵下,不顾苏联的反对,决定同时进行两个议题—中国提出的“控诉美国侵略中国案”和美、英等六国提出的所谓中国“对大韩民国侵略案”。

11月28日,安理会的辩论异常激烈,气氛十分紧张。苏联代表建议由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首先发言,因七票反对,一票赞成和两票弃权而遭否决。于是,美国代表奥斯汀首先发言。奥斯汀称两个议题所涉及的是不同性质、但又相互联系的问题。奥斯汀攻击中国政府“公开地遣送大量自己的战斗部队从东北地区跨越国界”,同“联合国部队作战”,已构成“侵略”行为。关于台湾问题,奥斯汀按照其前述声明要点和杜鲁门声明精神,为美国侵略台湾进行了辩护。奥斯汀重申台湾的法律地位“在国际上采取行动决定它的前途之前是不能够确定的”。

伍修权被安排在第二位发言。伍修权在发言中首先说:“我奉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之命,代表全中国人民,来这里控诉美国政府武装侵略中国领土台湾(包括澎湖群岛)非法的和犯罪的行为。”

接着,伍修权庄重地向安理会控诉:美国总统杜鲁门在指使南朝鲜李承晚政府制造朝鲜内战之后,于1950年6月27日即发表声明:宣布美国政府决定以武力阻止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解放台湾,同时,美国武装力量奉杜鲁门总统之命,大量地公开地侵入台湾,执行美国政府以武力阻止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台湾的政策。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于1950年6月28日发表声明指出:美国总统杜鲁门1950年6月27日的声明和美国武装力量行动,乃是对于中国领土的武装侵略,对于联合国宪章的彻底破坏。

伍修权在驳斥美国驻联合国代表奥斯汀所云“美国未曾侵略中国的领土”的谎言时激动地说:“好得很,那么,美国的第7舰队和第13航空队跑到哪里去了呢?莫非是跑到火星上去了?不是的……它们在台湾。”“任何诡辩、撒谎和捏造都不能改变这样一个铁一般的事实:美国武装力量侵略了我国领土台湾。”

伍修权还控诉了美国政府武装侵略朝鲜,屠杀朝鲜人民,扩大侵朝战争的行为。他指出:美国武装侵略朝鲜,一开始就严重地威胁了中国的安全。从1950年8月27日到11月19日,美国侵略朝鲜部队的军用飞机不断侵犯我国东北的领空,进行侦察活动,扫射轰炸我国城镇与村庄,杀害我国公民,损坏我国财产,共达151次。“美国对于朝鲜的侵略严重地威胁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安全。朝鲜人民民主主义共和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亲密友邦,它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只有一江之隔;中国人民对于美国政府侵略朝鲜的这种严重状态和扩大战争的危险趋势,不能置之不理。中国人民眼见台湾的遭受侵略,美国侵略朝鲜战争的火焰迅速地烧向自己,因而激于义愤纷纷表示志愿援助朝鲜人民,反抗美国侵略乃是天经地义,完全合理的。”

最后,伍修权向安理会提出三点建议:“一、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公开谴责,并采取具体步骤制裁美国政府武装侵略中国领土台湾和武装干涉朝鲜的罪行。二、联合国安全理事会立即采取有效措施,使美国政府自台湾完全撤出它的武装侵略力量,以保证太平洋的与亚洲的和平与安全。三、联合国安全理事会立即采取有效措施,使美国及其他外国军队一律撤出朝鲜,朝鲜内政由南北朝鲜人民自己解决,以和平处理朝鲜问题。”

伍修权慷慨激昂,义正词严地控诉了美国侵略中国台湾的罪行。各国代表、旁听者及新闻界的人士通过同声翻译听到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的发言,全场鸦雀无声。演说结束后,许多人前来同伍修权亲切握手,向中国代表团表示欢迎和祝愿。其中还有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美国著名记者斯诺和华裔学者麦仁德教授一起听了伍修权的演说后,挤向前来同伍修权紧紧握手。第二天美国各大报刊发表了中国代表团发言的消息和演说的内容摘要。

世界其他国家的报刊如巴黎《人道报》、罗马《团结报》、伦敦《工人日报》、纽约《工人日报》、柏林《新德意志报》、布拉格《红色权利报》等,均以首页刊登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会议的消息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特派代表伍修权控诉美国侵略台湾的发言。纽约《工人日报》的标题为“中国提出三项和平计划”。伦敦《工人日报》登载维辛斯基与伍修权握手的照片。

中国代表在联合国的行动大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好像把中国人民憋了多年的气,一下子吐了出来。特别是一些海外侨胞,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们感到扬眉吐气,更增添了中华民族的自豪感。正如作家聂绀弩当时在香港写的文章所说,在1950年的世界十大新闻中,第一条是朝鲜战争,“第二条大新闻,无疑地应该是伍修权将军在联大对美帝侵略台湾的控诉。那控诉的义正词严,理直气壮,自不用谈,最重要的却是这样指着帝国主义的鼻子直斥他的罪行,不但在中国是第一次,在世界上也该是第一次。”

中国代表团的这次联合国之行,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中美两国最激烈的一次面对面的交锋。中国代表团为捍卫中国的主权,在国际讲坛上当面痛斥了美国的侵略罪行,阐明了中国政府的立场和政策。这在当时的国际上产生了极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