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陈重率先说。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的话拉响了大家心里的警报器。速滑一队没有犹豫,改变阵型,举起手里的武器, 一致对外。
但是又不约而同地将齐小宝护在最后面。
陈重挡在夏冰面前, 用胳膊肘往后戳他, 让他后退。
肘部是有护具的,连着冰球队的护甲,触碰到夏冰的护肘上,都能觉出力度不小。夏冰看着他的后脑勺, 拿冰球棍戳了他一下。自己又不是小孩儿,不需要这么过度保护。
在末世里, 每个人都要发展出自我保护的技能, 否则就死定了。夏冰也不希望遇到危险时,是一个高中生挡在自己前面。
特别是,高中生还背着一条德牧。
德牧显然是听见声音了, 它的爪子勾在双肩背包的边缘,看着的方向是楼梯口。飞扬家是标准的对称式别墅,楼梯往上延伸分成两个方向,一左一右。
速滑一队暂时不知道动静会从哪个方向下来,也不知道下来的是人, 还是丧尸。
德牧的嘴被拴着,不能出声。但是这会儿每个人都听到它在呜呜。
这是犬科动物给出的警铃。
楼梯上, 终于有了脚步声,很缓慢, 仿佛也是在试探楼下的反应。德牧出于保护伙伴的心理, 不断地抓挠登山包的拉锁,变得很不老实。
陈重被它闹得没法集中精神, 不得不把它放下来。
瘦弱的德牧终于如愿下地,四只爪子都套了防滑鞋,它还不太习惯,但仍旧注视着楼梯的方向,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夏冰看着它那只还没有竖起来的耳朵,这个速滑一队编外成员还真管用,将来它会是最好的警报器。
楼上的动静终于下来了,楼下的每个人都听出脚步声的规律,是人。
迟飞扬滑出视线盲区,急于去确认下来的人是不是自己的父母。
“爸?”迟飞扬手里的棒球棍还没有放下去,胃都要痉挛了,“妈?”
可是楼上下来的人,并不是迟飞扬熟悉的面孔,而是四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其中三个男人,一个女人。
两个男人手里有刀,后面一男一女明显年龄不大,手里没有武器。
“滚!你们哪儿来的?有没有被咬!”拿刀的两个中,一个是自来卷儿,“滚蛋!这他妈是我们找到的地方!”
另外的那个拿刀的没有说话,可是眼神却没闲着,把屋里新来的几个人打量了个遍。
迟飞扬惊呆了,倒走了两步,这是什么人啊?
自己家里进了陌生人,地上有血,这是意味着爸妈被杀了,还是被他们轰出去了?
“你们谁啊!这是我的家!”他也顾不上音量,上来就喊,没找到爸妈已经让他崩溃,更何况还有别人闯进来,还带着武器,“是我家!你们他妈什么人啊!我爸妈呢?屋里的人呢!”
他这样一喊,速滑一队的兄弟们也滑过来了,这边七个人,那边四个人其中一个是年轻姑娘,优势在哪一边很明显。
“我爸爸妈妈呢!”迟飞扬一路的冷静全部报废,他做梦都是回家,爸爸妈妈就在屋子里等他,他就可以……带着兄弟们一起守在房子里,保护家人。这一路,他害怕过,担心过,夜里想家想哭过,可是都抱着信念,让他支撑到了这里。
却没想到,家已经被别人占领。
“我们没见过你爸妈!你们有没有被咬!”自来卷儿也冲他们喊,末世中,谁都不愿意相信谁。
“不可能!这是我家,他们不可能不在家……屋里的人呢!”屋里没有冰,迟飞扬踉跄着跑过去,差点儿摔在台阶上,“这地上有血,你们是不是把我爸妈杀了!我……”
“飞扬!飞扬你冷静!飞扬!”夏冰也跑了过来,从后面抄住了飞扬的腰,他不能让飞扬失控。
可这种事怎么能冷静,迟飞扬甩开了胳膊,要朝上面那几个人冲。他要打架,要拼命从他们嘴里打出一个答案来。夏冰也是穿冰刀,站不稳,几乎要被飞扬给甩出去。
其他队员一起围上来,好歹把飞扬给按住了
。
“我家里人呢?”迟飞扬倒在了夏冰的怀里,他摘掉了头盔、护目镜,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儿,恋家的听话男孩儿,控制不住在夏冰怀里哭出声。
“夏队,我爸妈没了!没了!”迟飞扬这一路上都不敢想这个答案,现在说出来,就是希望大家来否定它,希望大家异口同声告诉他不要瞎想,“夏队,我爸妈是不是死了!”
“不会的,不会……你别哭啊,这不是没找着嘛。”夏冰一个劲儿地劝,现在速滑一队的人数有优势,他丝毫不担心打不过对面,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飞扬,“你别哭,教练不是说过嘛,没发生的事就是没有!没有!”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夏队,没了。”迟飞扬的头低着,眼泪掉在了夏冰的冰球队护具上。
直接掉进了夏冰的心里。
没有爸爸妈妈了,不管是对小孩儿还是成年人,都是巨大的打击。他轻轻拍着飞扬的脑袋,晃着他,仿佛晃着从前的自己。飞扬的肩膀在颤动,夏冰扶住他,摘掉手套,用自己的手轻拍他的后背。“哭吧,哭吧,哭完了咱们再接着找……”
迟飞扬抓着夏队的胳膊,彻底哭出了长声。
速滑一队就陪着飞扬在底下站着,再加上一条狗,一起看着楼上。
楼上那两个男人,慢慢把刀放下,眼瞧着打不过,也不去硬碰硬。
趁着飞扬哭的时候,郎健带着梁初、平豪这两个看着就不好惹的大个子上了楼。他们包里都背了一双球鞋,换上再走路还轻快些。
楼上分左右两边,一共四个大房间,两个衣帽间,睡觉的地方一下子变多了,两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客房,布置都同样豪华舒适。其中有一个房间一看就是迟飞扬的,落地窗加大床,拉开柜子,一年四季的衣服不重样。
橱柜里全都是奖状、奖杯和奖牌。每一次获奖,都有他和爸妈的合影。
可见家里多疼爱这个儿子,也是花了时间和精力来陪伴、培养。迟飞扬,这个名字就是父母的心愿,愿他飞扬。
他爸妈的卧室里,竟然还有单独的衣帽间,存了不少衣服。
这回过冬的衣服倒是不缺了。
再往深处走,还有一个阳光房。可阳光房的玻璃是打碎的,有一把梯子收上来。想来那几个人就是从这里进入,占了房子。
四个房间都有睡过的痕迹,凌乱得很。郎健扫视一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那四个人也不管他们,两个拿刀的明显是控制着不拿刀的一男一女。
那一男一女就是大学生的样子,眼神总往郎健这边瞟,像是有话说。
看完了2层,郎健又带着梁初平豪下楼,两个大客厅,可飞扬说的大储物间,已经被撬开了,吃喝用品都用了一大半,剩下的不多。两个厨房,一个中餐一个西餐,连同后院。
后院里,倒着一个腰断了的丧尸。
下半身都没了,上半身还在爬动。
他们又去地下室,有一个健身房、一个家庭电影院和酒窖。酒窖被人动过,少了不少酒,隔间是小仓库,堆满了飞扬的限量球鞋。只是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飞扬的爸妈。
没办法了,郎健只好带着人又上楼,去问那四个。现在速滑一队人多,不怕,再说手里有枪,确实心里有底。
迟飞扬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好像把前二十年的眼泪都流完了,哭到最后眼角开始疼。
这样子足够丢人,可是却是尸潮爆发后的情绪积攒。要不是面前还有这帮兄弟,他真的要垮了。
等他肿着眼睛抽鼻涕,夏队还在拍他的后背,他动动嘴唇,想说谢谢夏队,也想说自己调整好了,但嗓子哭久了,好像刚才吼得太多,给哭劈了。
“别哭了。”郎健打听完毕,带着队员下楼。他把迟飞扬扶起来,让他坐在台阶上。
迟飞扬身体都哭软了,坐不住,齐小宝赶紧坐过来,让他靠着。
德牧蹲在他们的旁边,一声不吭,只是用前爪挠嘴罩,不想戴这个了。陈重从后院回来,关上了玻璃门,拎着一把带血的斧头走过厨房,显然是已经把后院里的丧尸解决干净了。
“隔壁的屋里,都有丧尸。”他悄悄对夏冰说,手不自觉地摸到了夏冰的手腕上,摸他手腕股凸的骨头。
夏冰不制止他的行为的话,他就偷偷摸摸再多碰几下,一直勾到夏冰的小拇指。
刚才解决丧尸的时候,陈重特意看了看旁边的别墅,几乎是每一家都有,都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
如果不仔细看,真以为每家每户都有人呢。
根本没有聚集地,完全是养尸场。
夏冰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摸了,小拇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陈重握住。
他懵了一下,自己是太过纵容,导致陈重越来越放肆,亲密得过了头。他收回手,赶紧去看外面,果真,能从后院的门看到隔壁的卧室,里面有两个丧尸,一男一女,还穿着睡衣。
仿佛一家人还在过日子。
只是他们都开始腐烂了。
“奇怪,不是说这边有聚集地吗?”夏冰又回到教练身边,“教练,周围没有活人!”
“我问过楼上的人,他们中间自来卷儿那个,叫王泰青,另外一个拿刀的,叫马武,剩下那两个没说上话,我觉得他们是被王泰青和马武控制了。”郎健也觉得这里诡异,或许是射击馆的哥儿俩消息有误,“他们说,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屋里有人,屋里完全是空的。后来他们开门,接应其他的人,才闯进来丧尸,被他们杀掉了。”
“没看见屋里有人?”迟飞扬擦了一把眼泪,还哭呢,“怎么可能……”说着他站起来,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扇门前。门是密码锁带钥匙,他再用钥匙开门,推开后,是巨大的车库。
里面停放着一辆带二层露台的巨大房车,还要一辆吉普。
“我爸妈的车呢?”他在车库里滑动,车库的地面是结冰的。可是只有这两辆。
“我爸妈的车没了!”迟飞扬的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悲伤,爸妈的车没了,说明他们开出去了,可家里没有防滑链,冰冻之后不可能开出去。
“他们把车开走了?怎么回事啊?”迟飞扬坐在地上分析,把所有可能性想一遍,“他们提前一天出去的?找我小姨去了?”
“你小姨是谁啊?”夏冰把他拉起来。
“没错,一定是去找小姨了!”迟飞扬又笑了,不管真的假的反正自己先相信,“他们经常去找小姨,还在她家里留宿,一定是去找小姨一家了,太好了……他们没事,他们是不在家。”
所有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表情从凝重到放松,姑且相信了飞扬的猜想。目前看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可是马上,又一个问题提到了大家的面前,是留下来,还是继续赶路。
在末世里,问题总是一个接一个来,不让人喘口气。
夏冰暂时不想这个事,绕着大房车转圈。好大的车啊,忽然得到了这么大的囤货空间,他已经在脑子里布置起来,计划都要囤些什么。
这时,一直默不吭声的陈重从车库的门滑进来,好像往兜里塞了东西。夏冰好奇地滑过去,受不了陈重和他掖着藏着。“小重哥哥,偷着藏什么呢?”
陈重摇了摇头,没说话。
夏冰更好奇了,小野狗不应该有事瞒着自己,好奇心被勾起来,非要弄个明白。
可陈重就是不让他看,躲着他,绕着房车滑,不让他碰着。
这夏冰可就更受不了了,慢慢地追着他滑,心里不清不楚地别扭起来,他瞒着自己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