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喜饼

沈溪觉得他还没被累死,倒是先会被周渡的话给气死。

你怎么还没被累死。

他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还不被累死呢。

顷刻间不仅全身上下的血液在往上涌,长久积压在心头的委屈也骤然间跟着涌了上来,眼眶不争气地就开始红了起来。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是会说话一样,笑起来的时候,能点亮整个世界,现在他眼眶红红的,漆黑的眼珠里沁满了悲伤,如世界崩塌般看着叫人绝望。

周渡是盯着沈溪在说话的,这会一眼就看见他眼中要落不落隐忍着的泪,心尖蓦然一揪,如针扎般泛着细密的疼痛。

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就像被人掐住脖颈一样,喘不上呼吸一样难受。

他忽然意识到,他刚才说的话,对于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来说,确实是过分了。

“我……”

周渡张张唇,想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唇边又悠然止住,无声地滚了滚喉咙,刚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他该去解释什么呢。

他的目的原本就是想要沈溪厌恶他,远离他,不要靠近他。

现在目的达到了,他应该感到高兴和解脱才对,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沈溪就这样红着眼眶一眨不错地望着周渡,任由水气弥漫整个眼珠,固执地不肯挪移开目光。

他就是想看看他这样能不能撬开周渡的嘴,他不相信周渡是一个铁石心肠冷漠无情的人,他虽然说话伤人,但那些行动都是实实在在地在他对好,如果他真的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根本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这些他心里都清楚。

他所求的也不多,一句安慰的话,或是一句不那么伤人的话就够了。

周渡眼睁睁地看着沈溪眼中聚集起的水气越来越多,最后凝固成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滚烫地砸进他心里,疼得他整个心都在翻涌,每跳跃一下都像是刀尖在剐他的心窝子。

周渡深吸了一口气,让心口的刀子彻底地贯穿了他,既然都是要痛的,何不如来得痛快些,痛久了,麻木了,就感觉不到了。

他直视着在他面前哭得双眼通红的沈溪,眼底不带波澜,声音没有情绪地道:“好端端地哭什么,哭得好丑。”

“周渡!”沈溪被气得眼泪都忘记掉了,他以为他都这样了,周渡就算是不安慰他,好歹也会闭上嘴吧,结果是他错了,眼泪不仅没让周渡闭上嘴巴,反而还让他又给自己补了一刀。

沈溪抬手用衣袖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珠,一时间不知该气周渡嘴损还不解风情,还是该气自己愚蠢,竟妄想用眼泪去软化刀子。

周渡被沈溪一吼,稍稍挑眉问道:“怎么?”

沈溪擦干眼泪,眼前渐渐从朦胧变得清晰起来,他看清周渡的面容,没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心疼或者是怜惜,就像他刚才哭了,也仅仅是哭了,就跟一个陌生人哭了一样,没什么区别,心里突然憋得难受,第一次朝周渡说了句狠话:“你没有心。”

说完,他不再控制自己,从周渡面前跑离开去。

他没有看到他在走后,周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流露出一道难过的神色,微微垂下眸遮住眼底快要抑制不住的情绪,自我肯定地颔首道:“是,我没有心。”

他在院中站了片刻,将心底滋生出的情绪逐一收拢后,才渐渐抬起眸来,眼睛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发现沈溪离开得太匆忙,石磨中刚倒出来的麦子,还没来得及磨出来。

想到他手上那些伤,周渡眼底又是一暗,叹息一声后,将他刚刚绑在柱子上的骡子又取了下来,牵到石磨前,尝试着将磨子藏在骡子身上。

周渡买的这匹骡子还算温顺,不管周渡怎么折腾它,它始终不发火,弄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把磨子套骡子身上,但骡子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要周渡牵着它,它才肯动。

周渡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无奈只得牵着骡子,围着石磨一圈又一圈地将石磨中的最后的那点麦子给细细碾磨成粉。

直至最后只剩下一点收尾的活儿时,回廊下出现两个下人直看着他笑:“长得挺人模人样的,居然连骡子要蒙着眼睛推磨都不知道,傻兮兮地自己牵着骡子推了半天。”

周渡耳力一向很好,听到两个下人的话,冷冷瞥了眼骡子,无声地抿了抿唇。

沈溪跑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慢慢把情绪稳定了下来,他才恍然想起他麦子还没有磨完。

赶紧起身抹干净还挂在脸上的泪狠,磨磨蹭蹭地回了厨房院子,走到石磨中,正要抬起磨杆,就看到他倒在石磨里的麦子,无端地变成了细细地面粉。

他转身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找到两个从前院打扫回来的下人问道:“你们知道我这石磨中的麦子是谁磨的吗?”

两个下人立马笑道:“是同你一起来的那个大高个牵着骡子磨的,没见过他那么傻的,也不知道找块布给骡子蒙蒙眼,就那样围着磨子一圈一圈地转,转得晕头转向的,这会应该回屋子去休息去了吧。”

沈溪听后先是一惊,旋即忍不住翘起唇角来:“这个傻子,还嘴硬骡子买来不是给我推磨的。”

沈溪心中赌着的那块石头就像是被人凭空给挪移开了一样,蓦地变得通畅起来。

少年人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沈溪心情通畅后,便把周渡帮他磨好的麦子搬进了厨房,挽起衣袖准备开始做喜饼。

安阳镇的人喜欢把喜饼样式做圆形,上面印上红红的喜字,寓意和和美美。

沈溪心情通畅,一口气做了好些口味不一的喜饼出来,让两个小厮给孟公子送过去过过目,顺便尝尝味道。

做完喜饼就到了午时,连去前院打扫的厨娘都回来做午饭了,沈溪收拾收拾也准备开始做午饭了。

就在他收拾的时候,他忽地瞥见孟府厨娘做菜的手法。

看了两眼后,他又忍不出抽了抽眼角,这个厨娘应当是孟府随便请的吧,做菜毫无章法。

青菜在水里过过水,也不管菜叶上有没有虫眼,直接撒进还没烧熟的油锅中翻炒,因着菜叶和菜根没分开的缘故,炒出来的菜受热不均,有些都快糊了有些才熟,等到它们全熟后,倒也不是不能吃,就是那滋味可以想象。

而且沈溪没见她放任何调料,只是在起锅时撒了些盐作味即可。

这手法粗暴得惨不忍睹。

看她炒菜,沈溪不禁想到周渡。

周渡那张嘴不仅硬且还挑,像这样随便糊弄出来的食物是绝对不会下筷的。

而后又想到周渡嘴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得想个法子治治他才行,让他一天胡乱气人。

沈溪心中有了主意,撸起袖子,学着厨娘做菜的手法试着做了几道菜。

看着面相还行,至于味道,沈溪没敢尝试,就这样摆上了桌。

到了饭点,周渡带着豆包踏进厨房,眼睛在厨房里扫了一圈,便看见厨房的一角摆着一张小饭桌,桌上摆着几道菜,沈溪坐在饭桌的一角,见他进来,抬起头来看他,眼底闪过些许复杂的神色。

周渡也没有在意,迈步走过去,拉开凳子,慢悠悠地坐下,什么也没说地,端起碗筷就要吃饭。

沈溪忽然很紧张地看着他。

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周渡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菜品弥漫在舌尖,难吃得想吐。

周渡眉梢微挑,如果这是小孩报复他的方式,那么他愿意接受。

沈溪在看到周渡挑眉的时候,就觉得他肯定会吐出来。

然而,等了一会儿,周渡却是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地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了下去。

紧接着。

第二筷子……

第三筷子……

吃得好像还挺香。

沈溪不仅有些怀疑起来,是不是他做的还挺可以的?

他放下心中的忐忑,拾起桌上的筷子,也跟着夹了一筷子菜,准备尝一下味道。

周渡这时却夹住了他的筷子。

沈溪扯了扯,扯不动,问道:“干嘛,我做自己做的饭,你还不让我吃了不成?”

周渡见沈溪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无奈放开了夹住他的筷子。

沈溪终于如愿以偿的吃到自己随手做出来的菜。

“呸——”

刚一入口,他不禁就吐了出来,这味道也太难吃了。

周渡究竟是怎么吃下去的?

沈溪回过头去,见周渡还在一声不坑地吃着桌上那些难吃的菜。

“别吃了。”

沈溪将菜盘子往远处挪了挪,他第一次知道,周渡不仅嘴硬,还挺能忍,挺能装。

“我重新给你下碗面吧。”沈溪站起来身来,要去给周渡下面。

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手中端着托盘的小厮。

这两位小厮不是被人,正是沈溪托他们把喜饼给孟公子送过去的人,这会他们又把送过去的喜饼原封不动地搬回来,摇头丧气地对沈溪道:“我们少爷说了,你做的这个喜饼还不够好,希望你能够再做些更好的喜饼出来。”

“怎么可能会不好,”沈溪这下也顾不得周渡了,捡了一块食盘里的喜饼试了试味道。

沈溪尝过后,除了觉得不够精细外,真没尝出别的不妥:“味道不咸不淡,甜度适中,香软可口,没什么问题啊。”

那端喜饼回来的小厮摇摇头回道:“我们也不清楚,我们端过去,少爷只是看了一眼,就说不够好,让你再尽心做些更加的喜饼出来。”

毕竟还要挣人家的银子,沈溪只得点头道:“好吧,我再重新做一次。”

这是沈溪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做出来的东西被人说不好。

他皱着眉,一直在想究竟是哪里不行,把重新给周渡下面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周渡见他去忙了,也没打扰,独自离开了厨房。

快步走出厨房后,他迅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五指张开撑在墙上,微微弯腰,将卡在喉咙处还未落下去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用手帕揩完唇边的秽物,周渡无力地靠在墙边,闭上眼睛缓了缓。

由于一直以来的一日三餐都按时按点地被沈溪投喂,周渡也得了跟沈溪得了一个到点就必须要吃饭的毛病。

今早的早饭他没有吃,午饭又是如此不堪,现在腹中空空,胃部搅得难受。

他在墙边站了许久,闹腾的胃部才消停下来。闻到他身上气味的豆包找到了他,正趴在他脚边默默地等他。

周渡盯了它一会,突然道:“你是不是也没吃饭。”

豆包自是听不懂周渡在说什么的,今天没人投喂它,它饿到现在身上都没有什么力气了,只能趴着一动不动节省体力。

周渡看它都没有往天活泼了,就知道这货也还没进食,从墙边撑起身来,踢了踢他,带他出孟府去找吃的。

周渡带着豆包出了孟府,先去了采买那条街,找到一家肉铺,给豆包买了些带肉的骨肉,把它喂饱后,这才带着它在街上没有目的地胡乱逛着。

一直逛到他消沉下去的胃部又隐隐有冒酸水的迹象,周渡才想起他还没吃饭。

正准备找家饭馆吃饭的他,摸了摸身上的银子。

由于早上才买了骡子,他原本也没有再出来逛的念头,现在身上只带了二两银子防身。

这点钱,吃个饭够是够了,可再想买点别的,就明显显得不够看了。

周渡微微挑了挑眉,没有犹豫地握着钱转身走向长街尽头的药铺。

从药铺出来,他的身上的钱又锐减了一两,现下手里只剩下一两了。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又香又甜的糖糕,吃了让人心情好的糖糕哟,来一块哄孩子,哄夫郎,走亲戚……”

正当周渡要去吃饭的时候,街边的一家铺子里传来一声吆喝,不知店家的那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了过去。

空气中传来一阵甜腻的味道,确实是小孩子会喜欢的。

周渡停在店门口,朝店家道:“称上一些。”

店家手脚麻利地给周渡包了些糖,结账的时候,他发现这家糖糕铺子不仅卖糕点,还卖糖。

不是红糖白糖那种糖,而是类似于糖果一类的糖,四四方方地放在一个有很多小格的漂亮木盒中,五颜六色地看着漂亮极了。

他以前听人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会好点。

这话诚不我欺,光是看见这匣子颜色各异的糖,周渡心情都好上了不少,更别说吃了。

周渡向店家询问道:“这个怎么卖。”

店家一面将周渡买的糖糕递给他,一面笑说道:“客人这是八宝糖,一盒里面有八个味道的糖,你看它这盒子做得也小巧精致,是送心上人提亲,下聘的绝佳好礼,一盒只需一贯钱。”

倒也不贵,周渡又道:“包上。”

店家一张胖脸笑得发颤:“好勒。”

从糖糕铺子出来,周渡身上的钱只剩下六个铜板了。

摸摸还在难受中的胃,周渡面无表情地去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准备垫肚。

然而他咬下一口,眉梢蹙起,默默地将嘴中的食物吐了出来。

没有沈溪做的好吃。

周渡正要把包子丢给豆包当嘴零,却发现刚才还有些空寂的街上突然熙熙攘攘地围着一大堆人,正在七嘴八舌地吵嚷着什么,而且周围还不断有人正在那群人靠拢,一看便知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周渡此刻饿得也没闲心思听八卦,抬脚就要走人。

忽然人群里抬出来两个浑身是血躺在用竹子做的担架上嗷嗷呼痛的人,朝他们这边而来。

脚边的豆包闻到不断靠近的血腥味,不禁有些兴奋,举起狼爪,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周渡本能地觉得不对,踢着豆包往一旁的小巷里躲了躲,使得靠近他们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豆包的尾巴被周渡紧紧地踩着,那两个血人从它面前经过时,它自然是动弹不了,扬起头颅不解地看着周渡。

周渡也不管它是否能够听懂,直言道:“不能吃人。”

随着人群的靠近,吵嚷声大到周渡不想听也得听。

“什么,柳树村遭狼袭了,咬死了三四个人!”

“老天爷啊,好好的,怎么会遭狼袭?”

“听说是这柳树村的人前些日子上山去捡栗子,无意间踩死了一只狼崽子,这不母狼带着狼群来寻仇来了。”

“太惨了,事发突然,好些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些畜生给盯上,白白丢了性命。”

“我侄女就嫁去了柳树村,有没有被狼咬啊。”

“我公婆就住在柳树村,也不知家里情况如何。”

“这些天杀的畜生就该死绝了才好,不要出来祸乱人。”

“……”

周渡站在小巷里,听了些他们或咬牙切齿或激动悲愤的只字片语,慢慢就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给联系了起来。

他提着东西,看了眼在他脚边什么都不懂的豆包。

豆包一见周渡看他,立马支起脑袋,与他对望着。

周渡稍稍挑眉,不动声色地朝小巷深处走去,悄悄换了条几乎没什么人的小道,绕路回了孟府。

孟府里的人都在为喜宴而忙碌,并没有听到外面的流言蜚语,周渡回去放下东西,转身就把豆包给关在房间里,不许它再跟着他脚边转。

豆包猝不及防被关在房里,不依不饶地用爪子去挠门,扯着嗓子嗷叫着,周渡就是不肯放它出去。

时间一长,它自己也知道周渡是铁了心不放它出了,偃息旗鼓地爬在门边,时不时舔一下狼嘴,发出低低呜呜声,似是在求助,又似在撒娇。

等它安分下来,周渡发觉他的胃此刻就像是在造反一样,饿得难受,皱了皱眉,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往厨房而去。

他还没靠近厨房,就看见两个端着喜饼的小厮急冲冲地进了厨房。

周渡进去的时候,沈溪正在与他们对话。

只见沈溪眼巴巴地凝视着两小厮端回来的喜饼,愁容满面地道:“这次的还是不行?”

两个小厮也是面色灰败地摇头道:“不行,少爷还是说不够好。”

沈溪烦躁得有些恼怒:“那要怎样才算好,不管是做工还是用料乃至于味道我都做到极致了,这还不叫好,那什么叫做好。”

沈溪觉得这孟公子实在是太难伺候了,这一整天他都做了十余种喜饼了,每种喜饼都是他用了十二分精力做出来的,味道比起县里卖糕点的铺子也不差了,还是达不到他一个好字的要求,他现在完全不明白孟公子要求的喜饼究竟是怎样的,脑袋都要愁成一个饼字了。

面对沈溪的愤怒,两小厮也茫然:“我们也不知少爷是如何作想的。”

沈溪也没有为难人家下人的喜好,挥挥手,不耐烦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两下人一走,沈溪撑了撑手臂,一只手从肩膀上按压到手腕处,又去按压另外一边,边按边压边琢磨新的喜饼。

看样子这一下午他累得不轻。

周渡淡淡收回视线,迈步踏入厨房。

沈溪听到去而复返的脚步声,以为是那两个小厮,略带烦躁地转身:“又有……”

话说到一边陡然止住。

周渡挑眉看他。

沈溪就如豆包似的立马偃息旗鼓,把趾高气扬的头颅缩了回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渡没有回答直接去厨房的一角,找到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饮了一口,回道:“喝水。”

“哦,”沈溪点了点头,恍然想起他说给周渡重新下面的事,结果一转身就忘了,拍了拍脑袋,“哎呀,忘记给你做饭了,要不你先用这些退回来的喜饼垫垫,我待会忙完了,再给你做饭?”

周渡抿了抿唇,目光顺着他的话落到那一堆被退回来的喜饼上。

一整张桌子都摆满了装盘好的喜饼,喜饼的摆满都是一盘九个,寓意长长久久。

而这些退回来的喜饼不多不少,还是九个。这就意味着主人家只看了眼连尝都没尝过。

连味道都没尝过,为什么会被说不好。

那问题肯定不是出在味道上。

周渡目光幽幽地看向沈溪,拒绝道:“做得跟拍烂的包子似的,倒胃,不吃。”

沈溪:“……”

沈溪不服气地仰头看着周渡:“你别看它们不好看,味道出奇的好,保证你吃了回味无穷,外面那些花里胡哨的饼虽好看,但味道嘛……”

沈溪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诧异道:“孟公子要的好,不会是好看吧。”

沈溪越说越觉得是这样,撸起袖子,起了干劲:“我得试试。”

周渡见他明白后,又去鼓捣他的喜饼去了,轻咬了一下唇,没说什么的出了厨房。

沈溪动作飞快地又做了些颜色样式漂亮的花色喜饼出来,给孟公子送了过去。

果不其然,这次孟公子终于点下了他的金首。

沈溪和来来回回送了一天喜饼的两小厮,忍不住都快喜极而泣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

另外沈溪深深怀疑,这孟公子脑袋有问题,要他早说他要的好,是好看,大家也不必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一天了。

要不是周渡提点,他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想到周渡,沈溪便想到周渡今天一天都没吃饭,立马朝房间跑去。

天一黑,周渡总是喜欢在房里点很多灯或蜡烛,照得周围亮堂堂的,叫沈溪远远一看就知道,那是周渡在等他。

他高高兴兴走进去朝周渡道:“我忙完了,那个孟公子果然喜欢好看的,都是你的功劳,我要犒劳你,晚上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但他一进房间,瞥见在房里忙碌的周渡,脸色苍白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周渡在地上铺上草席,又铺好被褥,轻松地躺了上去,言简意赅道:“打地铺。”

沈溪放下托盘,指着床道:“床不够你睡了?”

周渡嗯了一声,淡淡看他一眼,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太胖了,我睡得挤。”

沈溪看看自己瘦得跟麻杆一样是身材,再看看周渡一身结结实实的肉,不太明白究竟是谁更胖。

沈溪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不要跟周渡这个口是心非的人生气后,再次问道:“晚饭你想吃什么?”

周渡见沈溪额头上还泛着劳累后的细汗,阖上眼:“什么也不想吃,睡了。”

话毕,他真的闭着眼,呼吸绵长地陷入了沉睡。

沈溪气得咬了咬牙:“不吃正好,我还累得不想做了呢。”

沈溪索性也不回厨房了,直接打水洗漱。

躺上空荡荡的床铺,他又看了看躺在地下周渡的背影,犟道:“没了你,我一个人睡还宽敞呢。”

说完,他还在床上打了滚表示真的很宽敞。

然而陷入熟睡中的周渡,根本就不搭理他。

沈溪泄了气,回到自己的枕头上,安安静静地也跟着闭上了眼。

入夜,屋外夜色深沉,屋内烛火闪烁。

沈溪睡得极不踏实,总是伸着手向一旁抱去,但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一落空他就被惊醒,看向冷清清的一旁,又转身去看睡在一旁地上,睡姿姣好的周渡,暗暗揪着被子。

“你太小气了,你说了我那么多次,我都没生你气,我今天不过就说了你一次,你就生这么大的气,还跟我分床睡。你老人家真是一点都不大度,老小孩!”

沈溪烦在床上,坐卧难安,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儿安放才好,一会侧卧着,一会儿仰卧着,一会手在被子乱翻,一会手伸向枕头下面,寻找着舒服的睡姿。

就在他烦躁得不行的时候,伸向枕头下的手,不小心碰到一个硬物。

他撑起身来,拿开枕头。

只见他的枕头下,不知何时多了一盒糖,还是镇上送礼最贵的那种糖,糖的旁边放着两贴膏药还有一盒护手膏。

沈溪看到护手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几道连他都没察觉到的细微伤口。

这屋里就他和周渡在住,这些东西是谁放的不言而喻。

沈溪从糖盒里寻了块糖含在嘴里,甜得他翘起了嘴角。

吃完糖,他又慢慢褪下衣服,撕开膏药贴在他酸胀不已的肩膀上,又细细在手上涂抹好护手膏。

沈溪重新躺回被窝,看着周渡的背影,问道:“周渡,你是个蚌吗?”

熟睡中的周渡没有回答他。

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明明心软得不行,非要用壳子把自己藏起来,有人撩拨你,你就张着嘴要咬人。”

沈溪闭上眼,把被子拉到自己脸上,躲在被子里偷偷笑道:“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撬开你,找到那颗独属于我的珍珠。”

他相信,只要他坚持,小喜鹊最后一定会叼到珍珠的。